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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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自己的屬下,他一路狂奔到跟前。面上的表情震驚到扭曲,連禮都忘了行,直接道:“方才傳來消息,慶王昨夜外出,遭遇亂黨,遇刺身亡了!” “什么?”白子毓大驚失色。 站在他身后的李延更是驚惶不已,他隱隱開始冒出些不安。昨夜郭少爺一夜未歸,慶王卻恰好在這時死了,難道,這兩者間…… 他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倏乎間,渾身如針扎般難受,他怔怔地抬頭。白子毓眼色銳利,正緊緊地盯著他。 “管家是否準(zhǔn)備派人去楚王府報信?” 李延急忙回道:“不,不會,世子殿下一定也知道這個消息,我又怎么能……” “你去吧?!?/br> “啊?”李延迷茫地愣在原地,腦袋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我說你可以去,最好趕快去通知世子?!卑鬃迂勾诡^幽幽地嘆口氣。局面變化得如此之快,他不得不多做幾手準(zhǔn)備了,“你去告訴世子,郭大人重傷,別的就不用多說了?!?/br> 李延心中一凜,此時此刻他不敢再有半分猶豫:“是。” “少爺?!眰髟挼膶傧抡驹谏砼?,望著大步急行的李延的背影,擔(dān)憂道,“您不擔(dān)心他對著世子會說些多余的話嗎?” “哼,那樣更好?!卑鬃迂馆p哼一聲,“阿臨只需現(xiàn)在脫身事外,過得今日,就由我們?nèi)壕融w?!?/br> 他說著轉(zhuǎn)過身,俊朗的臉上盡是倦色,眼眸中還有些許血絲。然而那凝重堅定的目光,仿佛昭示一往無前的決心??v有一夜不眠又如何,大戰(zhàn)在即,刻不容緩:“去派人把秦公子請來,我有要事相商。另外,通知七殿下,準(zhǔn)備行動了。” “是?!?/br> 安排打點好眼下的一切后,白子毓走進(jìn)了郭臨的臥房。屋子里,預(yù)先召來了昨晚給姚易看過傷的大夫,此時大概是剛看診完,正和阿秋說著藥方。 “怎么樣?”白子毓問道。 老大夫見是他,喪氣地?fù)u搖頭:“這婢子不肯讓老夫把脈瞧傷,老夫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轍啊。好在她剛剛終于肯讓老夫瞅了傷口一眼,唔,包得還不錯,應(yīng)該是受傷之后立馬就有人包扎了?!?/br> 白子毓看向阿秋,疾言厲色:“為何不讓大夫查看傷口?” 他突然無比嚴(yán)肅的模樣頓時駭了阿秋一跳,但她仍然堅定地立在郭臨的床頭,倔強(qiáng)地?fù)u頭,也不說話。 老大夫見狀,連忙解圍道:“無事無事,郭大人的傷無事。婢子關(guān)心即亂,也是人之常情?!?/br> 白子毓轉(zhuǎn)過頭,蹙眉道:“少師說我們大人后腦也受了傷,還請您再瞧瞧。” 阿秋見老大夫再次望來,心中一跳。想到后腦不是后背,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關(guān)系,便移開了腳步。 她突然肯聽話,想來還是關(guān)心郭臨的緣故吧。白子毓心下稍安,也就不再責(zé)怪。隨著老大夫的動作,凝神朝床榻上的郭臨看去。 老大夫瞇著眼摸了摸她的后腦處,好一會兒,才道:“還好,這頭發(fā)上的血塊是沾的別處的。后腦確實是撞到了,不過沒流血,腫的也不算大?!?/br> 白子毓這才踏實下來,吩咐下人們隨大夫出去配藥。 等到屋子里的人盡數(shù)散去,他瞟了眼阿秋,徑直走到床前,推了推榻上郭臨:“阿臨,醒醒!” “喂!”阿秋跑上前拉住他,氣道,“你這是干嘛,沒看到少爺受了重傷??!” “我知道,但現(xiàn)在的情形不容他休息?!卑鬃迂箟旱土松ひ?,嘆道,“何況,你家少爺不是那么脆弱的人?!?/br> 阿秋氣鼓鼓地瞪著他,一時間屋內(nèi)靜謐了下來。 “……白兄說得對?!贝查缴贤蝗粋鞒黾?xì)微的人聲。 阿秋驚訝回頭,望著床上那張蒼白的臉,眸中含淚:“少爺,你醒了?” “慶王……死了,我哪里敢睡著?!惫R掙扎著撐起身,“阿秋,扶我坐起來?!?/br> 白子毓伸著的手凝在空中,狀若無意地收了回來。他沒去細(xì)想郭臨為何舍近求遠(yuǎn),只連忙詢問最緊要的部分:“你當(dāng)真看到慶王……被殺?”他斟酌片刻,用了個模糊的“被殺”來掩蓋心底的疑惑。 郭臨好笑地望了他一眼:“你放心,人不是我殺的。對了,玉鏘怎么樣?” 心底大石終于落地,白子毓例子了身板,覺自己早已是渾身冷汗。他口上雖不說,但心底確如李延一樣,擔(dān)心是郭臨一時沖動殺害了皇子。 “幸好,你沒有那么蠢。玉鏘已經(jīng)交給乳母喂奶了,我剛?cè)タ催^。”白子毓坐到床榻邊,“到底什么情況,說來聽聽吧。” —————————————————————————————————————————— 皇宮內(nèi),御書房。 徐公公摻住御案之后搖搖欲墜的皇上,老臉上一派焦慮之色:“陛下,您順順氣。莫要……” 皇上用力推開他,扶著御案站直。他滿臉的怒容,面色亦是不自然的緋紅。那鼓瞪著的雙眼間,猛然迸發(fā)的厲色將跪在殿中的羽林軍嚇得渾身直抖。 “說,好端端的,慶王怎么會死?” “陛下息怒,末將等隨德王殿下尋到慶王殿下在郊外的住房,發(fā)現(xiàn)內(nèi)里全是尸體。有王府侍衛(wèi)的,也有亂黨的。羽林軍在四周幾番搜索,才在距離那間房子五公里外的廬江江畔找到慶王殿下,那時殿下就已經(jīng),已經(jīng)……” 徐公公聽著這些匯報,心中也是萬分揪心。正在此時,肩上突然一沉……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 “太醫(yī)呢,還沒來嗎?”嘉慶宮宮門口,一個米分衣宮婢焦急地跺著腳,瞪著眼前大口喘著氣的小太監(jiān)。 “來了,可是錢太醫(yī)剛進(jìn)后宮,就被徐公公的人叫走了。說是陛下突然暈倒……” “陛下?”宮婢吃了一驚,“陛下不是一向只由趙醫(yī)正診治的嗎?怎么……” “娘哎,這話你也敢說。”小太監(jiān)嚇得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他緊張地環(huán)顧了下四周,把宮婢拉到墻角,這才小聲道,“聽說趙醫(yī)正隨德王殿下去了城外,想來得了消息也會快馬加鞭趕回來?!?/br> “他去了管什么用,慶王殿下都……罷了罷了,你再去請個太醫(yī)??偛荒茏屇锬镞€昏著!” “這我曉得的,你只莫要在亂說話了?!?/br> —————————————————————————————————————————— 城郊的官道上,一撥又一撥的羽林軍集合而成的聲勢浩蕩的隊伍,正快步朝著城門前進(jìn)。 道旁跪送的百姓,原本就畏懼這些羽林軍。一不小心望見他們吃人一般的面孔,嚇得立即匍匐在地,再不敢抬頭。 隊伍簇?fù)碇醒氲囊惠v華貴馬車,馬車近旁的錦衣侍衛(wèi),個個都是滿臉憤恨,但卻一致地保持著靜默,不出聲。 因為馬車?yán)铮莻€比他們要悲痛百倍千倍的人,還什么都沒說。 德王端坐在車內(nèi)正中央,腳邊是一把捏碎的破扇。車座上,躺著慶王凝固著血塊的尸體。車中還跪了一個人,正小心翼翼地在盡量不翻動慶王的情況下,查看著胸前那道致命的傷口。 周遭只有車馬走時的響動,和萬千環(huán)繞在外的腳步聲。被德王臨時抓來的這個仵作,就算見過無數(shù)的死人,也是頭一次這種情況下驗尸,頭一次驗如此尊貴的尸體。 德王閉眼良久,冷聲道:“看出什么了嗎?” “……回殿下,”仵作硬著頭皮,“造成這個傷口的劍,很,很普通,就是尋常……” 德王突然睜開眼,目光無波無讕地瞟向他。 仵作腦中“咯噔”一下,不受控制地脫口道:“不過,劍尖的血槽似乎比尋常的多一道。” 事實上,他一點也不確定。只看了根本沒有清理過的傷口,還是隔著衣料的,鬼才能分辨得出是什么樣的兵刃??赡且凰脖坏峦醯哪抗鉁喨缈粗粋€死人,他實在禁不住就將胡亂猜測的結(jié)論給說出了。 他不敢抬頭,心中此刻已是懊悔萬分。萬一到時候刑部的仵作給了不一樣的結(jié)論,這條命也就交代了…… “哼,呵呵,很好?!钡峦跬蝗恍ζ饋怼D切β暭怃J得不似本音,仿佛是從深處地獄傳至人間的修羅,在猙獰地笑看人間。 “來人!” “屬下在?!?/br> “去把那片區(qū)域全部封鎖,把百姓集中到一處。”德王微微側(cè)頭,看向慶王蒼白的臉,“記住,找到趙王,格殺勿論?!?/br> “是?!?/br> —————————————————————————————————————————— “這個京城,馬上就要熱鬧起來了。”七皇子把玩著手里的核桃,望向身前五花大綁的干瘦中年人,一頭花白的亂發(fā)垂在胸前,“是不是啊,前……趙太醫(yī)?” ☆、第54章 試探無果 郭臨在床榻上只休息了兩日,便生龍活虎地起早上朝去了。 一來,這正是京城動亂,各方勢力傾巢涌動的時候,處在這片波濤之中的郭臨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憑他人指鏑。 二來呢,實在是因為每每睜開眼,就能看見楚王妃坐在床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偶爾起身出了房門活動,又能碰到紅著眼圈的昌榮。在此等驚嚇之下,郭臨的恢復(fù)簡直事半功倍。 自從李延去通告楚王府她受傷之事后,楚王妃就徑直搬了行李,帶著昌榮住到郭府,悉心照料郭臨。雖然郭臨早已不是第一次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受傷,以往在瓊關(guān),大大小小的傷多了去了??蛇@一次不同,究竟有什么不同,楚王妃只是隱約的有些感覺,卻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她不通官場,不知道郭臨這些日子與德王、慶王的交鋒,何況郭臨還是刻意瞞著楚王府行事。她只是借著行走江湖時練就的本能的敏銳,猜測到郭臨的這次受傷,過程絕不簡單。 她準(zhǔn)備了一籮筐的話要問郭臨,可等到她進(jìn)了房間,看到床榻上那個臉色蒼白,胸口處纏著大量繃帶的少女,就什么也不想問了。也許,這就是臨走時,王爺所說的“孩子們大了,自會飛翔”。 隨著楚王妃一道來的世子,郭臨聽說在她休息時曾來看過,和白子毓密談了許久,之后就離開了郭府。談話的內(nèi)容,郭臨縱使不問,也清楚白子毓不會將要緊的部分透露出來。 至于最先負(fù)傷的姚易,雖然傷處沒有郭臨來的重。但他那日的昏迷,除了身上外傷,傷口處還被慶王抹了一種毒藥。以至于短短幾日,行動還是恢復(fù)不了。 郭臨前去探望,知他心中一直為沒能出力而愧疚難安,便稍加安撫幾句。隨后,還是將賀柔的事情全盤托出。 那日她躲在小屋外偷偷,慶王言之鑿鑿,賀柔對趙王棄之如蔽。她本以為賀柔確實已與姚易互生情愫,卻沒想到姚易聽過后只是淡淡地?fù)u了搖頭:“少爺,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無須有所顧忌?!?/br> 他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才繼續(xù)道:“少爺,實不相瞞。七殿下來府上時,我去到她的房間里……被,被她撲上來抱住。” 郭臨一時間瞪大了眼睛,很難想象出身清貴的賀柔,會有這么大膽的舉動。 “我雖然有一刻的意亂情迷,但還是推開她了。這一次她毀容也是,如果她肯聽少爺?shù)脑?,乖乖待在房里,就不會……”他說著說著漸漸垂下了頭。 郭臨在心底默默地嘆口氣,轉(zhuǎn)過身朝房外走去:“你好生休息吧!” “少爺,”姚易突然又出聲,郭臨回頭看去,他神情晦澀,“少爺,如果事了以后,她還有命在,趙王也不要她,我想……照料她一生。” 郭臨猛地一震:“姚易你瘋了?她可是罪臣之女啊!” 姚易緩緩地別過頭:“她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活下去。況且,擅自出房也是因為擔(dān)心我才……少爺,我沒有辦法。” “此事休要再提!”郭臨正聲喝道。她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不能理解姚易的英雄主義,正是因為清楚他一貫這種執(zhí)著,才會把自己所剩無幾的信任交付給他??墒菚r到如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錯在沒有早日糾正姚易的愚忠和愚信。她,或者白子毓,早已不算是姚易那樣的大義君子。只要不越過底線,行事手段就全憑利益驅(qū)使。這種他人的過錯,縱然和自己相關(guān),她也不會去攬到自己身上。但姚易不同,他沒有白子毓的城府和郭臨的斷決,他只有忠于自己的正義,才能得到心中的安寧。 郭臨甚至開始懷疑,賀柔是摸準(zhǔn)了這一點才會做出自殘的舉動。 唉,她現(xiàn)在都能在毫無根據(jù)地情況下胡亂猜忌他人,是關(guān)心則亂?亦或者,對于京城貴族從心底散發(fā)的不信任? “少爺,到了!”駕馬的車夫喊道。 “哦,好?!惫R從思緒中回過神,起身挽起車簾跳下馬車。 她走到不遠(yuǎn)處的一間古樸的朱紅大門門口,對守門的下人拱手道:“下官京兆尹郭臨,前來接陳少師一同上朝。還望通報一下!” 下人乍一下被如此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行了禮,呆愣在當(dāng)場,不知如何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