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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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被邀請的大臣們陸續(xù)入宮。少傅周泉光因著近期的腸胃不適,在到達(dá)蘇德王子辦婚宴的芷卿殿時,已經(jīng)幾乎是人人入席的時刻了。他左穿右鉆,終于在人群中望見了清靜自酌的陳聿修。 并非是因為他眼力有多好,實在是,陳聿修身旁一左一右的席位皆是空閑。在整齊劃一的席列上分外明顯,想不看到都難。周泉光大步走上前,笑著招呼道:“還好有陳兄留位,我就不用擔(dān)心沒地方坐啦!” 陳聿修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并沒多說什么。 周泉光一屁股坐下,順便揉了揉不算舒坦的肚子,瞟了瞟另一邊的空位,奇道:“陳兄,那邊也是你留的位嗎?” 陳聿修放下酒杯,目光低垂:“是啊?!?/br> “咦,誰啊,竟比我來得還晚?” “不,”陳聿修抬起眼,鳳眸微微瞇起,看向前方,“她已經(jīng)來了?!?/br> 不遠(yuǎn)處的席位上,世子和郭臨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話。二人容姿上等,身形玉樹,坐在一堆年長官員中甚是醒目。世子身邊還坐著個嬌小兒郎,一身厚重的男裝裹著窈窕纖體,正是女扮男裝的昌榮郡主。 隔著重重?zé)艋穑嗣婺靠吹貌簧跽媲?,但周泉光還是能隱隱覺察出那并不是什么笑顏。想也是,蘇德那樣咄咄逼人,既無恥又卑鄙,結(jié)果他們還不得不來參加他的婚宴,自然郁悶。周泉光心中對郭臨多少有些敬佩,他有心套套近乎,便對陳聿修提議道:“陳兄,我瞧著郭大人的身邊還有兩個空位,咱們不如坐過去?” 陳聿修微微一愣,忽然自嘲一笑:“好?!?/br> 郭臨一面聽著世子閑話,一面思考著德王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話,對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漫不經(jīng)心。直到她注意到一雙熟悉的暗紋皂靴站在眼前,她緩緩抬起頭。 這還是十天以來,陳聿修還是頭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她的目光。 周泉光笑嘻嘻地和三人打完招呼,拉著陳聿修在郭臨身邊坐下。也只有他這樣天生奇粗的神經(jīng),才能坐在暗波涌動的二人中間,也沒有感到任何微妙的氣氛。他側(cè)著身,一本正經(jīng)向郭臨討教:“郭大人,上次我回去演練你比武時的招數(shù),有些許地方不明,可否請你指點指點?” 郭臨淡淡地收回視線,低頭望向自己手心的茶杯:“無妨?!?/br> 淺褐通透的茶水,就著桌案前的瑩瑩燈火,印出一個冷漠冰涼的臉。郭臨暗嘆自己不爭氣,以往尚能做個虛假的笑容應(yīng)付,今時今日,卻偏要如此任性地放任這種慘淡的表情被人瞧去…… 其實,她也理不清聽到他坦然說出“這是臣應(yīng)當(dāng)做的?!蹦且豢虝r,究竟是何種心情。 說到底,無非又被人騙了一次,好歹還比趙尋雪的強。至少她從未許諾過陳聿修什么,而他也還沒真正害到她的頭上…… 郭臨抬眼望著滔滔不絕的周泉光,努力地忽略那道熟悉的視線。一絲淺淡的悲涼莫然劃上心頭。 哪怕你與我之間,清晰如泉光這般明白的有所求,也比騙取我信任要好啊…… 周泉光講完一大長串,口干舌燥。剛舒了口氣,等待郭臨的回答,就聽周圍一陣沖天的喝彩聲。他茫然四顧,還是郭臨拉了拉他,指向殿門口。 絳色公服的二位新人緩緩入內(nèi),兩排漠北武士,身穿喜慶的紅衣,跟著新人的隊伍移動。雙手抬起,拍擊著一種形狀奇特的肩上鼓。鼓聲合著禮樂,倒是別有一番韻味。可惜郭臨等人,都沒這個心情去欣賞,周泉光望了一眼也就興趣索然地坐回位上了。 公主送入了新房,殿內(nèi)在些許的平靜后,重新慢慢熱鬧起來。郭臨下了幾次筷子,然而佳肴在口,卻味同嚼蠟。她默默放下筷子,這等煩悶的感受,哪怕是口中澀人的酒水也不能緩解。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郭兆尹嗎?”一聲刺耳的調(diào)笑傳入耳。郭臨冷冷地抬起眼,看到被眾人簇?fù)碇奶K德不知何時行到了他們的坐席邊,彎腰一掌撐在昌榮的案上,杯碟都為之一顫。他一身絳色的喜服,頂著酡紅的大臉,卷曲的頭發(fā)梳了個漢人發(fā)式,不倫不類得滑稽可笑,尤其他還是一副醉酒的癡樣。 昌榮厭惡地別開臉,冷聲喝道:“滾遠(yuǎn)點!” “喝!”蘇德不滿地大聲一嚷。昌榮被他近在咫尺的猙獰大臉嚇得面上一白,世子迅速起身拉過她護(hù)在身后,厲道:“王子醉了,就不用來敬酒了?!?/br> 蘇德緩緩抬眼望向世子,獰笑的表情漸漸收起。宮婢上前拉他卻被他一掌推開,那婢女倒地時撞到案角,疼的大聲尖叫,他卻渾不在意。裝模作樣地朝著世子大大鞠了個躬,拖長音調(diào)道:“小王眼拙啊……竟然把美麗的昌榮郡主看作了男人?!彼局鄙?,叉腰撐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昌榮,目光恁地赤裸,“沒想到郡主身著男裝,身姿也依然這么美,早知道我就……” 昌榮被那下流的目光駭?shù)脺喩硪欢哙?,怯怯地往世子身后躲了躲?/br> 世子氣得劍眉倒豎,青筋暴起。蘇德見狀,連忙擺手:“唉,我是來和你們說和的,楚世子毋惱?!彼f著從身后侍從的托盤上端起一杯酒,戲笑道,“不能結(jié)為親家是挺遺憾的,但也不打不相識啊,對吧?” 他這么一說,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世子只得咽下這口氣,也拿起酒杯:“王子明白就好?!?/br> “哪能不明白呢?”蘇德吃吃一笑,舉杯朝著眾人晃了一圈,大聲道,“郭大人的meimei許了人,娶不到只能惋嘆下手晚了??刹龢s郡主待字閨中也不肯嫁,小王估摸著,不會是有了相好吧哈哈……” “你!”世子大吼一聲,然而還未等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眼前一花,已被人擋了視線。 蘇德好不容易眼前清晰了些,就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馬背少女出現(xiàn)在面前。他歡喜萬分,正要出聲呼喚,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右勾拳,就讓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阿臨!”“臨哥哥!”“郭大人……” 在無數(shù)人的驚呼中,郭臨握緊拳頭大步邁上前。蘇德身后沒被拳風(fēng)波及到的侍衛(wèi)嚇傻了眼,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一拳打飛主子。這還是婚宴!是大齊皇宮的婚宴!等到他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大聲叫來帶兵護(hù)衛(wèi)時,郭臨已經(jīng)陰沉著臉,騎著口鼻出血的蘇德,一拳接著一拳招呼在他臉上。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勸喊,還有人已經(jīng)亮出了武器望郭臨身上來。她如同背后長了眼,拳打腳踢,將打來的武器盡數(shù)反擊回去。 有人撲上來從身后環(huán)住了她,郭臨想也不想抬腳一個后踢。有人抽刀刺來,郭臨抓起桌案上的碟子,一把敲碎在刀尖,隨即拿著裂口鋒利的碟子劃來舞去,打退敵人。 她已經(jīng)幾乎分不清眼前的人影,出手全憑本能?;秀遍g看到面前出現(xiàn)七皇子和世子的臉,她甚至還詫異了下,想不通怎么會是他們。動作因為思慮的遲疑稍稍頓了頓,肚子上頃刻就挨了一拳重?fù)簟?/br> 郭臨倒退幾步堪堪站穩(wěn),大腦充血得難受,胸腹間似乎波濤翻滾。一彎腰,“哇”地吐了出來。清清白白,全是方才咽下去的酒水。她抬手擦了擦嘴,看到前方不遠(yuǎn),周泉光還維持著一個出拳的姿勢,瞪著大眼驚愕萬分地望著她。他的身旁,世子和七皇子正焦急地說著什么,然而她都沒聽到…… 她只看到,在人群最后的那個人,那雙熟悉的暗紋皂靴旁,靜靜地滴淌著暗紅的血。目光微抬,是血正順著右手素青的衣袖緩緩滴下。再抬,是他含著額間朱砂焦急皺起的濃墨長眉。 殿門口涌入一堆甲胄士兵,為首一人大喊:“將京兆尹郭臨,拿下!” ☆、第79章 未雨綢繆 “蓄意傷人,還是他們的王子,你知不知道,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兩國外交問題。”刑部尚書叉腰站在空空蕩蕩的側(cè)殿內(nèi),低頭俯視著跪在地上的郭臨,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就仗著陛下縱容!嗯,功夫是不錯,可校場上也不見你用這份功夫勝了那勞什子陣法……” 這話就有點刻薄了,萬辰在一旁看得不忍心,出聲道:“大人,郭大人也是因為郡主受辱才……” 刑部尚書冷哼了一聲,到底不敢太得罪楚王府,只拋下一句“你就等著陛下發(fā)落吧”就轉(zhuǎn)身走了。 萬辰直到看不著刑部尚書的影子,才偷偷蹲下來靠近郭臨道:“郭大人別擔(dān)心,楚世子此刻正在勤政殿面圣呢,你有足夠的出手理由,陛下不會怪罪你的。”他又望了眼門口,笑道,“咱們大人向來嫉妒你得陛下信賴,說的話難聽了些,你別放在心上??!” 郭臨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是布滿疲憊,勉力朝著萬辰笑了笑。她確實有理由出手,但那也不是她無辜傷人的借口。 被羽林軍架走時,路過陳聿修身旁,清晰看到他滴血的手。 情緒擊潰理智后,是他撲上來環(huán)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繼續(xù)發(fā)瘋。可那時她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踢就打。 怎么會這般容易失去冷靜……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郭臨頹唐地伸手撐著額頭。冰涼的手心帶來一絲清醒,可想要再凝神反省,思緒卻越來越煩躁。她不由一哂,仰頭看向萬辰,聲音嘶?。骸拔覀硕嗌偃耍俊?/br> “額,”萬辰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漠北見血的就有十一人,當(dāng)然,傷得最重的還是三王子,掉了兩顆牙,半邊臉都腫了……” 郭臨微微搖頭,又問:“我朝官員呢?” 萬辰松了口氣:“四人,兩個小太監(jiān),兩個吏部的中司侍郎?!?/br> 郭臨一愣,有些詫異地盯著他,“陳聿修……他無事嗎?” “少師?”萬辰想了想,“我只記得少傅周泉光給了你一拳,才讓你停了手,此時他也在勤政殿,可沒聽說少師有什么事啊……” “咚咚”的敲門聲不疾不徐地傳來,二人回頭看去,徐公公躬身立在敞開的殿門口。萬辰見狀,起身客氣道:“公公是來找郭大人嗎?” “正是,”徐公公道,“請郭大人隨老奴前往勤政殿覲見?!?/br> 吹著夜里的涼風(fēng),郭臨跟在徐公公身后踩上勤政殿門口的青石臺階。方走上幾步就聽到屋內(nèi)一個醇厚的嗓音:“老臣以為,京兆尹確實該罰,只是尚書大人列出的處罰,卻有些過了?!?/br> “丞相大人,您別忘了,這可是陛下賜辦的婚宴,郭臨在殿內(nèi)大打出手,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先前我朝與漠北關(guān)系微妙,好不容易到了締結(jié)同盟的關(guān)鍵時期。郭臨因一己私仇,不分輕重,目無尊卑,以下犯上打傷漠北王子。若是不罰,如何讓漠北服氣???”這個聲音尖刻憤懣,正是方才還在側(cè)殿的刑部尚書。 徐公公站到一旁給郭臨讓開路,郭臨上前推開門,正好聽到周丞相的嘆息:“尚書大人,那依你之見,蘇德王子出言侮辱我朝郡主,又該怎么算呢?” 刑部尚書偏頭冷冷地瞟了眼門口的郭臨,轉(zhuǎn)身朝皇上拱手道:“那自然是由圣上定奪?!?/br> 世子和周泉光站在另一邊,根本插不上嘴。見無人注意,世子遠(yuǎn)遠(yuǎn)地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徐公公的聲音:“陛下,漠北使臣高徹辰求見?!?/br> 郭臨一直低垂的頭終于動了動,她緩緩轉(zhuǎn)過身。 高徹辰青袍素履,面上一派悠然愜意。他一腳踏入殿中,瞟了郭臨一眼,嘴角含著笑,健步如風(fēng)地走過她身邊。 他站定在御前,恭敬行禮,語調(diào)和煦輕緩:“陛下,王子的傷已由太醫(yī)們診治過,并無大礙。”他笑道,“因此,臣提議此事不如就此了了吧,王子出言不遜在先,我等實無道理懲處郭兆尹。” 殿內(nèi)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刑部尚書瞪大了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回了神,干巴巴地發(fā)問:“高使臣,你說的……真的是你們王子的意思?”這實在無法叫人不懷疑,蘇德有多討厭郭臨,明人眼里都能看出。這樣一個正大光明的懲處由頭,他居然會放過? 高徹辰微笑著點點頭:“不錯,王子因醉酒胡鬧,唐突了郡主,如今滿心悔意。未免陛下為難,特派臣前來?!?/br> 皇上靜默了半晌,長長的冕旒垂蓋住他的眼眸,望不清到底什么神色:“朕雖不愿弗了王子的意。但祖宗規(guī)矩如此,若是擅自變更,以后有人效仿,豈不就此亂套?!彼咽稚系恼圩映瘯干弦蝗?,“京兆尹郭臨,罰俸半年,停職一月閉門思過,以儆效尤。” 周丞相暗暗一驚,頭一回覺得自己揣測錯了圣意??稍倏吹礁邚爻阶旖青咧男σ夂?,他又頓然領(lǐng)悟,就此閉口不言了。 * 郭臨被羽林軍押送回府,卸掉了官印。 月光清冷,夜色濃郁。郭臨坐在屋前的長廊上,靜靜地聽著耳畔的風(fēng)聲。眼瞼微斂,長長的睫毛被月光照出清晰的弧度,擋住了眸色中化不開的思緒。 她驀地站直了身,朝屋內(nèi)走去。 腳下的府院沉靜古樸,放眼望去,布局格調(diào),依然和去歲秋時帶著玉鏘上門取名一樣。郭臨在陳府的屋檐上輕盈飛躍,已然看到了深藏竹林的涼亭,和蜿蜒的流觴曲水溪。 入了內(nèi)院,她扯開蒙面的黑布,跳下屋頂。順著幾條主干道試探著走了幾處,卻都沒能找出陳聿修的住所。 情緒失控也就罷了,連偵查的本能都退化如此,她喪氣地蹲在墻角,懊惱地埋下頭。 晚風(fēng)漸漸吹得有點大,郭臨揉揉鼻子,止住了一股嚏意。松開手后的一剎那,似乎聞到一個熟悉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偏了頭。道上晃動的燈籠光驟然停下,有人輕聲發(fā)問:“誰在那里?” 糟糕……郭臨嚇了一跳,沒想到一向警覺的自己會疏忽到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連忙起身,可整個人實在蹲了太久,又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fēng)。小腿一麻,踉蹌慢了一刻,眼前登時光芒大盛。 “……阿臨?” 她渾身一震,緩緩抬起頭,卻不知用什么樣的表情才好面對他。 陳聿修的雙眸逐漸睜大,驚喜的笑意爬滿面頰。他側(cè)過身,堵住她的去路。 “來找我的?” “……” “知道我被你弄傷了,心中放心不下?” 郭臨一個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嗯,看到你還沒死,很失望。” 陳聿修吃吃地笑。他那清越的嗓音低沉下來,如水般的溫柔。環(huán)繞在郭臨耳邊,幾乎撓得她面紅耳赤。 遠(yuǎn)處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陳聿修側(cè)頭望去,一排明明暗暗的光暈,是府里夜間巡邏的護(hù)衛(wèi)。他低頭飛快地吹熄了手中的燈籠,抓過郭臨的手,小聲道:“跟我來?!?/br> “不,我……” 明明只是來看一看……怎么就跟著他做賊一樣的躲人了呢?郭臨苦惱地垂下頭,剛好看到陳聿修奔跑的腳步,她神色黯了黯。 陳聿修關(guān)好房門,朝她笑道:“這般掩人耳目地回自家?guī)?,也是人生頭一次?!彼崞鸩鑹?,給郭臨斟了一杯。 郭臨一言不發(fā),從袖口中掏出兩個瓶子放到桌上。一個藍(lán)布塞子曲口瓶,一個褐布小方瓶。她撇開頭,不去看他:“藍(lán)色治瘀傷,褐色治刀傷。這藥比太醫(yī)們的要好些?!?/br> 陳聿修微微一愣,笑道:“我就不幸被你的碟片波及了右手,不用這么周全……” “我那一腳,不輕吧?!惫R淡淡地打斷他。 這下再不好偽裝,陳聿修嘆息一聲,緩緩在她身旁坐下:“到底該說你精明呢還是馬虎呢?夜探他人府邸,卻膽大到躲在那么顯眼的地方??芍慌芰诉@么一截路程,就瞧出我腿上有傷?!?/br> “那是因為……”郭臨有些尷尬。 “阿臨,”他低頭湊近,“我一直想問你,這十日,為何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