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撲撲的臉頰生起氣來一點威嚇也無，不但如此，反倒滑稽得平生弱了氣勢。

    修長的指尖在手機背面輕輕敲著，莫遲眉目一動，閑適自在地說：“好，試試看。”

    “……”

    習(xí)萌呆了呆，氣洶洶的架勢更加保持不住。

    “啊啊啊！”她左右來回跺腳，發(fā)泄情緒。

    爾后，向前邁半步，幾乎等于貼著他胸口，高高昂起脖子。

    莫遲垂眸與她對視，好整以暇。

    習(xí)萌用力醞釀，半晌，緩緩綻開嘴角，紅紅的嘴唇嘟起來，眉眼放電，隔空啵一聲：“么么噠?！?/br>
    上下嘴唇輕輕一碰，嘬出的那聲“?！币舾纱嘤猪懥粒偌由咸鹉伳伒摹懊疵磭}”，賣萌功力十級。

    莫遲神色益發(fā)松弛，看著她，滿心滿眼。

    習(xí)萌就在他不備之時，眼疾手快地從他手中奪回手機，然后一蹦三尺高，一掃之前的郁悶，歡歡快快地跑遠了。

    “我的美人計還可以吧？”她回頭看他一眼，眉眼得意，唇紅齒白。

    莫遲噙著笑，捏了捏空蕩蕩的掌心，眸光閃閃，淡哂：“美人在哪里？”

    “……”習(xí)萌愉悅的神色瞬間垮下，臉紅脖子粗。

    他在她羞憤的目光下戲謔地望著她：“阿姨告訴我，你還小，自控力不足。本來我還想替你正名，現(xiàn)在看來，幸好剛才沒開口。你的自控能力，嗯……”稍一停頓，手背抵在唇邊，笑容若隱若無，“是不太好?！?/br>
    “……”

    去他的美人計！去他的么么噠！

    習(xí)萌一陣旋風(fēng)似的飛奔上樓。

    mama，不帶這樣坑女兒的！

    一連兩天，習(xí)萌都夾著尾巴做人。并且痛定思痛，她不是被認定缺乏自控么，那她遠離誘惑總可以了吧？

    于是乎，拒絕擁抱，拒絕親吻，拒絕一切近距離接觸。

    但凡莫遲一近身，她立刻揚手警告：“自覺點，不要sao擾我?！?/br>
    莫遲：“……”

    兔子惹急了會咬人，他家這只笨兔子被他惹急了，會折磨人。

    ***

    習(xí)萌經(jīng)過反復(fù)思量，最終決定用老方法，暗度陳倉，偷偷把錢交給沈蕓，和她通好氣，就當(dāng)還給陳燃了。

    裴裴問她的時候，她睜著純真真的大眼睛：“還了呀，真還了?！?/br>
    裴裴半信半疑：“具體怎么還的，和我說說。”

    習(xí)萌傻眼，垂眸轉(zhuǎn)轉(zhuǎn)眼珠，開始瞎掰：“那個……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約他見面還的。”

    “上回沒還掉，這回就輕松還回去了？”裴裴目光犀利。

    習(xí)萌摸摸有些扎手的腦袋，心虛：“我……我態(tài)度堅決呀，我直接把錢甩在地上就走了。你想哈，好幾千塊錢，他能不撿么？”

    裴裴盯著她，眼神難懂。

    習(xí)萌咽咽唾沫，緊張得雙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擺。

    沈蕓坐在一旁笑笑，打圓場：“還了就好。小胖啊，麻煩你跑了一趟。來，吃橘子?！?/br>
    習(xí)萌感激她解圍，笑得格外甜：“謝謝阿姨。”

    接過橘子拿在手里，拇指的指甲蓋剛掐進橘子皮，裴裴突然說：“你再給陳燃打個電話，上次我脾氣不好，我想和他道個歉，順便親口說聲謝謝?！?/br>
    “……”習(xí)萌臉僵了。

    “我替你道過歉，也謝過了?！彼秩隽艘粋€謊。

    “哦……”習(xí)萌剛松口氣，卻聽她話音一轉(zhuǎn)，“沒事，還是我自己再說一次比較有誠意。”

    習(xí)萌指甲陷在橘皮里，一分鐘過去，也沒動。

    她抿唇：“他手機號沒變，還是過去那個，你自己打吧。”

    裴裴微訝，眼中劃過一抹情緒：“你說高中那個號？我早刪了，誰還留著它呀。倒是你，你怎么知道他號碼沒變？”

    呃……習(xí)萌這回說的是實話：“他之前給我打過電話，再說，飛馳有員工通訊錄，每個人的手機號都在上面的?！?/br>
    “原來你們兩個早就有聯(lián)系?！迸崤彷p笑，笑容有些怪異。

    習(xí)萌不太舒服，可這種不舒服又不知源于何處。

    她搖搖頭：“不是的，是上次蔡嘉來公司找我麻煩那天，他后來有打電話跟我道歉?！?/br>
    “他道歉，你接受了么？”

    “沒，我干嘛要接受？”

    她覺得裴裴好生奇怪，但究竟哪里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裴裴沉吟片刻，不改初衷，催促：“幫我打電話，別磨嘰。”

    習(xí)萌：“……”

    她沒有存號碼，以前雖背得滾瓜爛熟，上回一眼看見也能認出，但現(xiàn)在要憑模糊的印象回憶，卻成為一件難事。

    也許是本身就排斥的緣故，越是煩躁越是想不出。

    唔，2后面是幾？是6還是8？

    她皺眉思索，裴裴靠在床頭問道：“怎么了，找不著號碼了？你不是才打過么，看看通話記錄?！?/br>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懷疑裴裴是故意的。

    她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在撒謊么？

    她一愣神，試探性輸入的號碼不經(jīng)意地就撥了出去。也不知究竟響了幾聲，回過神，想立即掛斷，可對方卻忽然接聽了。

    她呆了又呆，看著正在通話中的屏幕。

    她不說話，聽筒里也沒有任何聲音，對方就像是在和她比耐性似的，始終保持接聽狀態(tài)。

    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號碼撥對了，是他，是陳燃。

    裴裴意味不明的目光令她毅然決然地將聽筒放至耳邊，“喂，是陳燃么？”她率先開口，語氣干巴巴，如同在走程序。

    “我是?！笔煜さ哪新?，“你找我？”

    “嗯……”

    她正要在后面加一句：裴裴有話和你說。陳燃了如指掌的樣子，問：“還錢？”

    她一吸氣，眼睛上翻，對上裴裴詢問的眼神，“……嗯。”

    “錢送出去了，我不會再要?！彼麘B(tài)度不變。

    裴裴用口型示意把手機遞給她，習(xí)萌不自然下垂的那只手掐了下掌心，嗓音陡然拔高，隱藏暗示：“反正我已經(jīng)把錢還給你了，我的任務(wù)完成了，現(xiàn)在裴裴有話和你說，你等一下?！?/br>
    一番話說完，臉脹得通紅。

    裴裴接了手機，看著她，無可無不可地說：“你急什么?！?/br>
    習(xí)萌別開眼，不作聲。

    裴裴微嘆，舉起手機，言辭和氣：“陳燃么，我是裴鈺慈?！?/br>
    “嗯，我挺好的。上次你來看我，我當(dāng)時心情不好，對不住啊，你沒生我氣吧？”

    “沒生氣就好，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一個病患一般見識的?！?/br>
    “錢我讓小胖幫我還你了，真的很感謝你，你的一片同學(xué)情誼讓我很感動。但是這錢吧我真不能要，你看你也不容易，周末還要在天橋上擺地攤，掙倆錢多難啊，你的錢我怎么好意思收？何況，你不是還要攢錢還債么，那我就更不能收了?！?/br>
    “我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你不用管，總之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不用管我?！?/br>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注視習(xí)萌。

    習(xí)萌早就震驚得瞠目結(jié)舌，等她收了線，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裴裴探究地觀察她，一時半會也未開口。

    沈蕓聽聞情況有些驚訝，打破沉寂問道：“年紀(jì)輕輕的欠了什么債？”

    “人情債。從高中到大學(xué)，許許多多加一起數(shù)不清了?！迸崤峋徛统恋卣f。

    沈蕓啞然，別人的事不愿多問，他們家自己的事就夠她費心費神，他們欠的人情債還能比他少么？

    一時間，病房里一片沉默。

    裴裴一直看著習(xí)萌，她在等她開口詢問，可她不知在想什么，腦子好像是木的，眼睛都不帶轉(zhuǎn)。

    習(xí)萌想的是，之前的確聽大成說過陳燃欠了一屁股債，具體什么債，他不說，她也不好奇?？涩F(xiàn)在，她貌似不好奇也不行，因為她感覺得到，裴裴就是故意的，她想讓她知道。

    關(guān)于陳燃的種種，她費盡心思，她百般探尋，她懷著一種目的想要撕開過去的面紗給她看。

    什么目的？她不知道！

    為什么明明很熟悉的人有時候會突然變得很陌生？是成長帶來的必然結(jié)果么？如果是，那么，她在裴裴的眼里是不是也早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

    ☆、第80章 chapter80

    “你不想問我么？”片刻后，裴裴問。

    習(xí)萌看著她，心情復(fù)雜，腦神經(jīng)亂糟糟地打了結(jié)，一張口，卻是：“問什么？”

    裴裴一怔，分不清她是真傻還是裝傻，直接挑明：“陳燃。你不想知道他和蔡嘉之間到底怎么回事？”

    習(xí)萌不吭聲。

    孩子的事，沈蕓不感興趣，默不作聲地出去了。

    留下兩個人無聲對望，一個頭發(fā)全無，一個好歹冒出點苗苗。

    裴裴倏地含了淚，傻瓜。

    她低下頭，敘述：“我不是聽張橋說了陳燃的事么，他還告訴我，蔡嘉的大伯生意做得比較大，早些年設(shè)立了獎學(xué)助學(xué)基金，就在老家儷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就是那個永仁基金，我以前聽我媽談起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