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眼瞅著便倒晌午,有幾個外鄉(xiāng)人路過,一眼就看中了喜弟做的蚊帳,大贊這東西有用,一下子就要拿走十個。 一有人帶頭,別人的心也活泛起來。 先是手里頭寬裕的,都要買一個,到后來別人看見蚊帳越來越少,也都沉不住氣,哪怕大人手緊一緊也不能委屈了孩,都回家想辦法弄銅板去。 喜弟跟招弟忙活的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至于那幾個外鄉(xiāng)人,哪里會有那么巧的事,是求了李威跟前,從城里余記的鋪子里調(diào)來的人。 等他們走到約定的地方,把這十件蚊帳又送還回來。 這東西賣的越來越好,就連她們掛在外面的樣子都有人來買。 還有一些沒買上的,都在后悔央求著招弟跟喜弟,“兩位好姑娘,你們再做些,哪怕,哪怕銅板再多給你們一個?!?/br> 招弟笑的拒絕,“不是不給您通融,只是咱這也不算是自己的鋪子,什么事東家說了算,萬都做不得主,不過您放心下次若是再做,便一定給您留著。” 這做買賣,買的來求賣的,這生意便就好做了。 當然來者是客,做生意的肯定不能讓客人白來,拿了之前喜弟研究出來的蕾絲,放在那婦人跟前,“您要真心疼孩子,可用這東西與薄布連在一起縫個,雖比不上咱這做的好用,可也能給孩子擋擋?!?/br> 這東西本來是要用在發(fā)繩上的,自然也不便宜,這一團下來也不便宜,得要五個銅板。 可從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xiàn)在知道有這么妙的東西,誰也想用用,也有不少退而求其次選這個的。 當然也有些脾氣不好的,買不得合心意的東西,嚷嚷著罵招弟是黑心腸的。 不過也不用旁的,就是李威往跟前走走咳嗽一聲,也得將人嚇的跑了。 這也讓鎮(zhèn)上的人見識到了這鋪子的火爆程度,都心里想著,若是下一次再出什么好東西,一定不候著,先把東西搶到手再說。 今日的生意實在是好,不說蚊帳賣完了,就之前做的蕾絲也都賣的干凈,鋪子里頭就跟剛開業(yè)的時候一般,只剩下一些個小玩意了。 到了戌時喜弟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才撈得著吃晌午飯,還是剩下的早飯熱的。 不過招弟心疼喜弟,有單獨給喜弟煮了倆雞蛋。 招弟趕緊往外拿,“我這幾日口淡,不怎么吃的了雞蛋。” 筷子還沒離了碗就被招弟嗯住了,“若是不想讓我難受,這雞蛋怎么也的吃下。” 這些日子溫家事多,喜弟這么來回的跑都覺得這兩日都瘦了。 “行了,你們也別來回的讓了,看的我眼疼。”李威拎了一個叫花雞放在這姐妹倆跟前,“兩顆雞蛋都能這么酸?!?/br> 嘴里還損了一句。 原本請那些個人來幫忙,招待道謝的事都交給李威做了,可李威是余生跟前的紅人,也就喜弟敢用,別人哪個不得當爺爺似得供著,別說留下吃飯了,不讓他們拿錢幫著喜弟,他們就得念佛上香了。 所以李威也樂得清閑,送人那些人回來的時候給喜弟跟招弟帶了點吃的。 聽了李威的話,招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還是第一次見李威哥,損人?!?/br> 原本只是句玩笑話,把李威鬧了個臉紅脖子粗,“你,你也跟你姐學壞了?!?/br> 嘴里叼了跟狗尾巴草,眼睛一轉(zhuǎn)以自以為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 喜弟跟招弟同時搖了搖頭,再抬頭看向?qū)Ψ健?/br> “今日一日我估摸得有七八百個銅板?!毕驳艹粤藥卓冢蝗婚_口。 這個肯定是有的,招弟忍不住露出個笑容出來。 倒是喜弟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幾次想開口,卻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姐,咱們之間有什么話說便是,又不是跟外人?!闭械芘孪驳芟攵?,趕緊放下筷子拉出喜弟的手。 喜弟一咬牙,再次抬起頭來,“我,我想把我們的銅板,不,應(yīng)該是家底都拿出來,填給溫家?!?/br> 招弟突然愣住了,不是說不舍得,而是沒想到喜弟會做這樣決定。 這東西到底不是喜弟一個人的,尤其是,搬到鎮(zhèn)上來之后一直都是招弟一個人忙活,眼瞅著招弟也該到議親的時候,等溫家的事定了就該留心這事。 可以后的日子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紅火,除了要上交給余記的,招弟的嫁妝都還看不見。 “我知道,我?!毕驳苡行┩掏?。 “姐,我當是什么事,這么小的事至于這么緊張嗎?”招弟看喜弟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心才放下來。 也顧不得吃飯,趕緊拿出賬本來仔細算算。 “現(xiàn)在鋪子里能拿出來的,加起來得有三千多個銅板,再有姐出嫁前放在這東西,一共加起來估摸得有五兩銀子,這些都可以拿走?!?/br> 招弟又看了一眼就架子上的東西,“還有十來日就得給余記交錢,姐也不用擔心,若是能交上便交,若是交不上大不了咱不開鋪子,跟以前一樣擺上個攤子便是?!?/br> 本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卻被招弟給阻止了?!叭羰菦]有姐,我說不定不知道被柳子家糟蹋成什么樣了,我這條命都是姐的,若是姐在這般多心,那就是不將我當自個的人。” 喜弟一邊點頭一邊拍了拍招弟的手,“好,咱們是自個的人?!?/br> 話雖這么說,可還沒忍住紅了眼眶。 剛將鋪子收拾了,從溫家跑來個長工,站在鋪子外頭,氣喘吁吁的喊著,“少夫人,東家請您趕緊回去?!?/br> “爹?這么快就回來了?”喜弟驚訝的起身,本想往里招呼長工。 長工連連的擺手,“您快回去吧,東家在家里正發(fā)脾氣呢。” 看長工的臉色也知道事一定不小,招弟緊張的拉著喜弟的手,喜弟反手握住,“你先回去,我交代幾句隨后便回去?!?/br> 剛打發(fā)了長工走,“姐,會不會出事?”招弟便不放心的緊拽喜弟不放。 喜弟含笑著將招弟掉下來的一縷頭發(fā)放在耳朵,“瞧你,咱這些日子不就希望鬧出事來?!睂⒄械軗г诟芭牧伺募绨?,“放心,不會有事的?!?/br> 將剛才干活挽起來的袖子放下,喜弟便準備出門,回頭的時候,一眼便看見李威在門口站著,手里抱著個木棍,目光如炬,就跟畫上的門神一樣。 “我跟你過去?!崩钔穆曇舯揪痛?,再配上嚴肅的表情,也就喜弟習慣了,要是一般人早就嚇趴下了。 “瞧你們這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像是這溫家是財狼虎豹人家我這一去不回一樣?!毕驳苄α耍棺屵@倆人更緊張了。 “好了,既然李威哥有心,不然再幫我個忙?”明明早就算計到了,卻在這時候像是順水推舟般說出來。 喜弟說的事本沒什么難度,不過有些著急需要腿腳利索的人,李威也不敢耽擱,趕緊去辦,只不過再轉(zhuǎn)頭的時候還是念了句,“你又算計我。” 一說這話,李威自己也笑了一聲,回頭沖著喜弟吆喝了一句,“你且放心的去吧,余記的掌柜就是王侯將相也管不著,你若是真出事,東家一定扒了他們的皮給你報仇!” 招弟都被李威氣笑了,這種打打殺殺安慰人的方式,要尋常的女兒家著早就嚇壞了。 不過他的心意,彼此心里都明白。 溫家的大門總是要進的,剛進去喜弟就覺出這氣氛不一樣的很,長工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如臨大敵似得連頭都不敢抬。 去傳話的長工一直在拱門外等著喜弟,一看喜弟過來趕緊領(lǐng)著人進去。 人都聚在溫母堂屋里,遠遠的便聽到摔杯子的聲音。 “這么熱,是要燙死我?”接著傳來溫父挑刺的聲音。 “若要燙死這點水,怎么夠?”溫母輕輕的飄來這么一句。 聽著又是一陣踹凳子的聲音。 喜弟拎著裙擺,腳下的步子快了,“爹,娘。”一進去難得知禮的對倆人福了福身子。 這才看清楚,溫父跟溫母同坐八仙桌兩邊。 還有今日跟著去提親的九個長輩,也依次坐在兩側(cè)。而溫言煜跟溫言許分坐兩邊最末端的位置,在喜弟一進來的時候,分明看見溫言許冷冷一笑,而溫言煜卻指了指跟前的位置。 “跪下!”溫父突然怒喝了一聲。 雖然沒提名字,可站著的只有喜弟,這脾氣自然是沖著喜弟耍的。 溫言煜素來護著喜弟,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直接站起來將喜弟拉在自己跟前。 “反了,這是反了是吧?”溫父氣的渾身都顫起來,“既然你不舍得讓她自己跪著,那你倆一起跪下!” 他說完,可溫言煜的身子挺的直直的,連動都沒動一下。 溫父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拍了拍手,說了句,“帶上來!” 就看長工抱著兩個牌位進來,上面是刻著先父和先母的字樣,是溫父過世的先人。 兩個靈牌端端正正的放在八仙桌上,順便連貢菜也都上來。 溫父請了四炷香,點在兩個牌位跟前。 常言道,只有上了香才算是有了神位,溫父這意思分明就是代表先父母同坐高堂。 這樣一來,同族長輩也都起身見禮。 “今日,當著你先祖父祖母的面,我這惡婦與不孝子溫言煜下跪,你服還是不服!”溫父側(cè)著身子一手指著溫言煜,一手指著桌子上的靈牌。 這般樣子,溫母都驚的將讓手上的頂針掉落在地上。 看溫言煜站著不動,溫母突然開口,“言煜,跪下!” 看溫母都開口了,溫言煜只能拉著喜弟緩緩的下跪。 溫母的手一直揪著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待溫言煜跪好,她往前邁了幾步,轉(zhuǎn)身跪在兩個牌位中間,“公婆在上,媳婦也曾伺奉在病榻左右,也曾披麻戴孝守滿三日,今日望公婆及三尺之上的神明皆聽,他以什么罪名將我休棄!” 也不怪溫母想的多,溫父把先人靈牌請來,這嚴重程度無亞于開祠堂。 祠堂的門,除了祭拜只有添人少人的事,才會請祖宗見證。 “莫要胡說?!眱蛇叺拈L輩趕緊勸說,常言道,守孝者不出,無依者不出,溫母占了這兩樣,又給溫家留了后,說什么也都不能輕易休妻?!霸跉忸^上都少說一句,等明日氣消了了,我們再過來?!?/br> 同族的人怕鬧出事來,想著法子先壓下去。 可溫父連眼皮都沒抬,根本不吃這些人這一套,“夫人是溫家有功之臣,我要休也不能休你,今日我便要當著先人的面,休了溫家惡婦,常氏!” “你休想!她是我的妻,除非我死不然絕不休妻!”溫言煜將喜弟牢牢的護在后頭,堅定的看著溫父,“若讓她走,我必然相隨!” 一字一句,大有一種豁出所有的氣勢。 “你教的好兒子!”溫父的手指朝溫母的臉上一下下的甩上了上去。 “公爹口口聲聲的說我惡婦,我就想問問,我作為名門正娶的妻,究竟做了什么讓公爹深惡痛絕的事了?”喜弟往一邊推了推溫言煜,就跟尋常一樣平靜。 “你還敢問!”溫父氣的渾身都哆嗦了。 溫父不回答,左右長輩自然要當個中間人,“今日我們本來帶著定禮去那師爺祖家里,一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倒也喜慶,誰知道眼看著要走的時候,有人鬧著說在定禮旁邊看見了長蟲?!?/br> 對方一想到那個場面都頭皮發(fā)麻,“夏日里出這些東西,本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下定這么大的事萬出不得差錯,便提前拿著定禮單子對一對莫少了什么,誰知道剛打開第一個箱子,下面就盤了一條油青色的長蟲,師爺當場動怒,著人要將我們趕出去,若不是那夫人還算通情面,將人攔下了,不然我們今個都得要橫著出來?!?/br> 旁邊的人也跟著點頭,“總之今日溫家是顏面盡失,不過你如今年紀還小,不知道輕重鬧出這么大的事來,你跟你公爹二弟好好道歉,也許還能安生的留在這里?!?/br> 聽人家這么說,溫言煜跟溫母都驚了,她倆都知道喜弟要有動靜,沒想到手段這么狠,一時竟想不出該怎么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