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他這口中的王妃和王爺,顯然并非同一屋檐下的,而是指的寧王妃和敬王霍容與。 寧王妃也不與他爭,只靜靜地望著眼前之人。 她鬢發(fā)已然花白雙目有神,氣度端莊典雅,幾十年下來,威儀早已深入骨髓。 被她這樣望著,秦立謙到底有些不自在起來。 寧王妃這才略微垂了下眼眸,“說說看,我家孩子,哪兒不合你的意了?” 秦立謙哪敢說霍家人的不是? 更何況,敬王是誰? 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又怎能是他可以隨意開口置喙得了的? 心念電轉(zhuǎn)間,秦立謙趕緊說道:“并非是旁人不好。而是犬子尚未定下親事,先將阿青的事情提到前面,終究不妥……” “這又甚么?又不是成親,不過是定下罷了,哪有這許多彎彎繞!” 寧王妃怎看不出秦立謙是有意推脫? 先前霍容與和她提及的時候,她看他眉間閃過隱憂,似是十分著急,也頗為好奇。畢竟這個時候局勢不定,并非好日子。談及喜事,終究不夠好。 當(dāng)時她也隨口問過一兩句秦正寧的情況。 霍容與并不多講,只十分肯定地說就選中了這一位姑娘。寧王妃見從他口中問不出什么,便也不多說。 到了說定的今日,做好了安排之后,便過來了。 誰知……居然碰了釘子。 寧王妃淡淡地看了眼秦立謙。 難怪容與那孩子突然著急了。 遇到這么個死腦筋的未來岳家,誰不擔(dān)憂? 竟是個好壞不分的。 “伯爺這是決心已定?再不更改?”寧王妃問道。 “是?!鼻亓⒅t說道:“我不求子女大富大貴,只求她們安穩(wěn)康健地長大。如今阿青年少,阿寧又未曾定下人家。我獨自一人顧不過來,總得一步步慢慢來方才妥當(dāng)?!?/br> 見他死死咬住這些不松口,寧王妃這便有些不悅。 他們霍家這幾個孩子,哪個不是一等一好的? 敬王比其他兄弟們,更是好上許多。無論是出身、相貌亦或是權(quán)利、才能,都是小一輩里最為出眾的。 年少成名,沉穩(wěn)妥帖。活了幾十年,她就沒見過比那孩子更好的少年郎了。 這么個人中龍鳳,小小伯府,居然不稀罕?! 此人,太過愚鈍! 寧王妃眉心蹙了蹙。 ——若不是阿青實在是個好孩子,敬王又親自求到了她的跟前,她當(dāng)真不愿多理這眼拙之人。 想想敬王孤身多年,任誰都不能讓他松了口娶妻。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個姑娘…… 寧王妃在屋里靜坐半晌,仔細(xì)想了想霍容與說的那番話,最終淡淡地看了看秦立謙,緩聲說道:“聽聞明遠(yuǎn)伯府的園子景色不錯。不知能否有幸一觀?” 聽了這話,秦立謙面上不顯,暗暗地其實松了口氣。 雖然她臉色不善,但秦立謙揣度了下,任誰被落了面子都不會高興。更何況,這位和她提到的那位,是頂頂尊貴的。 看王妃這般做,應(yīng)當(dāng)是不準(zhǔn)備繼續(xù)耗著,打算到處走走散散心的了。 于是帶了兩分笑意,說道:“如今菊花開得不錯,倒還可以入得了眼?!闭f著,當(dāng)先引路去。 “那就過去看看罷?!睂幫蹂酒鹕恚⑽磫救诉M(jìn)來,而是親手將紅漆禮盒重新收好,緩步向外行去。沒幾步,又?jǐn)Q眉看了眼身后側(cè)跟過來的秦立謙。 秦立謙恍然大悟。 寧王妃這個時候,是不待見他的。 大事辦成,小事自然要稍微收斂些。 明遠(yuǎn)伯爺十分恭敬地躬身一揖,行了禮,讓人喚了秦正寧來。 ——秦楚青不在家,在寧王妃跟前此刻的他又比較礙眼。有秦正寧陪寧王妃四處走走也好。 …… 回到霍玉殊殿中之后,秦楚青看著他那蒼白的臉色,心里隱隱有些擔(dān)憂。 霍玉殊的身子不好,如今有這么多繁雜的事務(wù)需要他去處理,也不知他的身子吃不吃得消。 雖然太醫(yī)一再說‘多靜養(yǎng)少思慮’,可是以那家伙的性子,又怎可能乖乖去聽? 好好勸他幾句后,也只能暗暗叮囑霍容與常常與他分憂了。 ——她名義上雖是‘女官’,卻只是個陪著讀書的閑職,并未有實權(quán)在身。若想那些政事順利處理掉,還是得霍容與出手才可。 見兩人重新心平氣和坐下來商議政事,秦楚青便打算離宮回去。 霍玉殊本是答應(yīng)了的。誰知,霍容與卻是不贊同。 “這些事情阿青也頗為熟悉,不如留下一同商議?!?/br> 他這話乍聽之下沒有任何不妥。 但霍玉殊卻輕叩著桌案神色微變。又輕撫著左手拇指處,半瞇起眼去看霍容與。 霍容與神色坦然,半點也瞧不出任何不妥來。 霍玉殊卻不肯罷休,依然緊盯著不放。 最后還是秦楚青打了圓場。 她將先前兩人砸散了的紙張理好后擱到了桌案上,似是沒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般,喊了二人過來細(xì)看。 一聲不成,再來一聲。 在四五次的努力后,那兩個人終于腳步移動,行了過來。 見兩人再次能夠和平共處,秦楚青也不敢大意。到底是聽了霍容與的建議,留了下來繼續(xù)和那兩個人一起商議。 霍容與時而看看天色。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寧王妃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離去,這才松了口,建議秦楚青早些歸家。 霍玉殊便又?jǐn)Q眉多瞧了霍容與幾眼。只是要事在身,旁的不容他多去思量,不過一瞬,就將心思又?jǐn)R在了政事之上。 因著事務(wù)太多,霍容與一時半刻走不開,就打算讓四衛(wèi)去送秦楚青,卻被她給拒了。 “如今城里雖未完全修葺完畢,卻是極其安穩(wěn)。不過是一小段路罷了,無需擔(dān)憂?!?/br> 霍容與這邊著實忙碌,四衛(wèi)為了探查參與謀逆之人,片刻也不得閑。秦楚青不想給他增添麻煩。 但霍容與十分堅持。 “此時局勢不定,偶有惡人作亂,若是遇不到就也罷了。一旦碰見,便極易受傷?!?/br> 說罷,不等她再開口,當(dāng)即喚來了莫玄去送她。 秦楚青無奈,只得由著他。 莫玄并未駕車而來,便騎了馬跟在伯府的車子旁邊。 一行人出宮后剛轉(zhuǎn)了個彎去,就有人在旁邊連聲呼喚。 秦楚青聽著那聲音耳熟,撩了車窗簾子去看。就見莫玄已經(jīng)在旁下了車,擰眉低喊了聲“三姑太太”。 秦楚青探首望去,就見蘇晚芳正立在不遠(yuǎn)處的巷子口望向這邊。 蘇國公府的三姑太太蘇晚芳,正是霍容與、霍玉殊母親的胞妹。其人性子溫雅隨和,是蘇國公府里和秦楚青談得來的極少數(shù)人之一。 蘇晚芳前段時間已經(jīng)歸家。如今突然來京…… 想來是和蘇國公府出事有關(guān)。 秦楚青明白過來,低嘆一聲,撩了簾子下車。 遠(yuǎn)遠(yuǎn)地,蘇晚芳往這邊疾行而來。眼看就要走近秦楚青了,莫玄卻是側(cè)跨半步擋在兩人中間,不讓二人接近。 蘇晚芳頓時一愣,腳步就停住了。 秦楚青望向莫玄。 莫玄朝她抱拳一禮,道:“抱歉。蘇府對秦姑娘做出那種事情,末將不得不防?!?/br> 秦楚青正欲開口,蘇晚芳已然搖頭說道:“阿青,無妨。我來,不過是想和你說幾句話。他在或是不在,都沒關(guān)系?!?/br> 上次見蘇晚芳,她還笑得雍容文雅,處事溫和大方。雖已過中年,但面容姣好神色寧靜。 不過短短的時間內(nèi),她的眉梢眼角已然染上了疲累。臉上新添的細(xì)細(xì)紋路,無不在昭示這這段時間她身心的疲累。 秦楚青看了心中難過,問道:“您來尋我可是有事?” 蘇晚芳撫了撫自己的鬢發(fā),“我想問姑娘幾句話,問完就走?!?/br> 說著,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秦楚青忙過去扶她。 莫玄想要攔阻,秦楚青不言不語,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 莫玄快速衡量半晌,終究是撤了回去,靜靜去到不遠(yuǎn)處,守在一旁。但視線時時盯著這里,半刻也不挪開。 秦楚青與蘇晚芳去了轉(zhuǎn)角處的大樹下。 樹葉枯黃,清風(fēng)一吹,飄飄落下。 看著這秋景,蘇晚芳悲從中來,握了秦楚青的手,道:“那事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短短時間不見,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蘇家,就這么垮了?他們?nèi)四??還能出來嗎?” 蘇府被奪爵,蘇家人被趕出國公府。蘇國公關(guān)進(jìn)了天牢,世子、蘇太太和蘇文珺進(jìn)了大理寺的監(jiān)牢。 這些,秦楚青俱都知曉。 但是對著蘇晚芳,她有些無法開口。 最終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好生對蘇晚芳道:“姑太太不如回家去吧?!?/br> 蘇晚芳牢牢握著她的手臂,低聲連問:“還有沒有得救?蘇家,還有回轉(zhuǎn)的可能嗎?” 恍然記起和蘇國公府極其要好的那一家,蘇晚芳又急忙問道:“王家呢?聽說,聽說嫣然他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