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悠云一片茫然，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皇上上一刻還說放了他，現(xiàn)在便是又生出不同的主意。

    謝悠云不斷的叫嚷，但是卻并沒有什么人理他。

    眼看幾個侍衛(wèi)拖著他來到凈房，謝悠云心中的恐懼越發(fā)的大，而與此同時，他竟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他不斷地叫喊，但是卻無濟(jì)于事……

    謝悠云被閹了的消息一下子就傳了出來，也不知道最開始說的是什么人，但是這事兒倒是一下子就人盡皆知了，雖然謝悠云當(dāng)眾給皇上帶了綠帽子，但是皇上到底是念及一點點對謝家舊日的情分，竟是沒有將人殺掉，相反的，只是將人閹了，并且放到了謝蘊的身邊。

    謝悠云被送到郊外的茅草屋的時候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自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哪里會如這般落魄。

    “快走。”侍衛(wèi)語氣并不很好，對這樣一個階下囚，誰人能有什么好的態(tài)度呢！他推搡謝悠云，很快便是進(jìn)了門，只是一進(jìn)院子尚且沒有走到房門，屋里的惡臭就傳了出來，謝悠云一向喜凈，對這惡臭的味道十分的厭惡，他回頭：“這里……”

    未等說完，便是被侍衛(wèi)不耐煩的推進(jìn)了房中：“這幾日你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難免有些味道，不過謝榜眼不需要介懷，你來了就好了，你來了，往后就能照顧好謝蘊了。你們父子倆好好的在這里住著，相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會有任何人來殺你們的。盡管放心便是。”語氣里是nongnong的嘲諷。雖然現(xiàn)在皇上赦免了謝家，但是誰人不知謝蘊的行徑，一個通敵賣國的人，是為人所不齒的。

    將謝悠云送到了這邊，那侍衛(wèi)也不久留，很快便是離開。

    謝悠云掀開簾子，這股子味道比外面尚且重了十幾二十分，他一個踉蹌，差點被這味道打倒。

    “謹(jǐn)、謹(jǐn)、謹(jǐn)之……”謝蘊不斷的呼喚著，一早已經(jīng)有人來告知他，謝悠云被皇上閹了的事情，如今聽到兒子說話的聲音，滿面都是淚水，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云……”他最寄予眾望的兒子竟是變成了這個樣子，若說謝悠云傷心，倒是不如說謝蘊更加傷心。

    謝悠云聽到沙啞的嗓音，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滄桑落魄的老者是他的父親，看這一屋子的污穢，他竟是一下子就吐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謹(jǐn)之……”謝蘊囁嚅嘴角。

    “不要叫我！”謝悠云歇斯底里。

    謝蘊一怔，一時間，父子二人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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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梅府，梅九一個人靠在冰室的墻邊，咳嗽個不行，只是雖然咳嗽，眼里卻滿是笑意，整個人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喜之事。

    敲門的聲音傳來，梅九言道：“進(jìn)來?！?/br>
    一名男子踏入室內(nèi)，這人不是旁人，竟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樓嚴(yán)，樓嚴(yán)看梅九咳嗽成這般，微微蹙眉。

    倒是梅九不以為意，帶著笑意言道：“大哥，你怎么過來了?！?/br>
    樓嚴(yán)蹙眉看著梅九，擔(dān)憂言道：“蘇神醫(yī)呢，你的病情已經(jīng)這般嚴(yán)重，他不在你身邊幫助你，又去了哪里?！?/br>
    梅九搖頭：“我讓他離開的，我算計著，大哥這幾日應(yīng)該會過來，便是將他遣了出去。大哥快坐。其實也是讓他有時間為木易配藥，之前木易招惹楚和鈴，不知怎的被她下了藥，遍尋不到解藥，我便是讓蘇神醫(yī)想辦法了?！?/br>
    想來大家是萬萬想不到的，人人都認(rèn)定的皇上的嫡系樓嚴(yán)，竟然與梅九關(guān)系匪淺，他找了椅子坐下，緩緩道：“就算是他看見了我也無妨，你該是清楚皇上對我的信任?！?/br>
    梅九依舊是溫和的笑：“小心駛得萬年船?！?/br>
    梅九的父親年輕的時候便是收養(yǎng)了樓嚴(yán)，將他送出去習(xí)武，對他十分栽培，好的不能再好，只是這一切，除卻梅九身邊最親近的老管家，旁人是并不知道的，這也是他為自己布置的一步暗棋，可是誰也不曾想過，原本只是一步暗棋，卻真的派上了用場。

    那個時候樓嚴(yán)在千里之外聽說了梅九父親的死訊，連夜往回趕，結(jié)果碰到了師門仇家，結(jié)果生命垂危，陰差陽錯之下，竟是皇上救了他，皇上十分看好樓嚴(yán)的資質(zhì)，而那個時候樓嚴(yán)年紀(jì)不大又沒有什么親人，便是授意他認(rèn)了同行的李公公為義父，可雖然是義父，但是卻是聽從皇上的話，樓嚴(yán)原本只是打算換一個身份，暗中調(diào)查一下梅家的事情。并且也希望自己能夠暗中幫助梅九，可是卻不曾想到，陰差陽錯知曉了皇上的行為。那個時候他年紀(jì)還不算大，又被皇上送出去學(xué)武，可是自那以后，他便是與梅九聯(lián)絡(luò)上，暗中幫助梅九。

    皇上于樓嚴(yán)有救命之恩，樓嚴(yán)心中也是清楚，他曾經(jīng)發(fā)誓不會傷害皇上一分一毫，而梅九也答應(yīng)，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不會殺皇上，正是因此，樓嚴(yán)私下便是不斷的相助梅九。

    而當(dāng)時梅九父親助養(yǎng)的另外一個孩子，便是南詔木易，木易的母親姓楊，本是一個商戶的女兒，她是北齊人，在跟隨親人去南詔通商的時候被南詔皇帝強搶，雖然最后逃了出來，但是卻難產(chǎn)而亡，之后他們楊家家道中落，木易便是化名，沿街乞討，如若沒有梅九的父親，就沒有他。雖然后來南詔皇帝將他找了回去，但是木易與南詔皇上并不親近，他真正要幫助的，一直都是梅家。

    梅九每年去一次南詔也并非做生意，而是去見木易，而每家的產(chǎn)業(yè)也不斷的支撐木易在南詔的發(fā)展。

    這一切皇上不是沒有懷疑，但是在樓嚴(yán)的掩飾下，一切都藏得很好，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這些。

    “謝悠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樓嚴(yán)問道。

    梅九微笑，十分的歡喜：“成了太監(jiān)，如此倒是極好，想來，他該是痛苦的不能自拔吧？”

    樓嚴(yán)頷首：“確實，很痛苦，但是卻也支撐了下來，看來，有時候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他還是更看重這個的。只是他們父子這般，倒是好看了。想來對于謝蘊來說，現(xiàn)在是生不如死的?！?/br>
    謝悠云或許是想活，但是對于謝蘊來說，卻是想死，可是他并不敢死，如若他真的死了，那么謝家的人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他自己都說不好，而他活著，這樣痛苦的活著，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謝蘊做了二十年的丞相，他太清楚皇上是個什么性格的人了，皇上不是寬厚，只是讓他生不如死，只是如此而已。

    謝蘊知道，所以他不敢死，而他這樣生不如死，梅九就高興。

    “你幫我布置的人都布置好了么？”梅九突然問道。

    樓嚴(yán)頷首，“自然是布置好了，只是……”他停頓一下，緩緩道：“你真的要安排人殺楚和鈴？”

    梅九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我要殺的不是楚和鈴，我要殺的是程楓?！?/br>
    樓嚴(yán)：“可是你也知道，程楓和楚和鈴是一個人，如若真是失了手，那么……小九，我知道你是喜歡楚和鈴的。”

    雖然梅九從來沒有提過，現(xiàn)在也從來都不提楚和鈴如何，但是樓嚴(yán)是什么人，這么多年，他太清楚梅九了，他緩緩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喜歡楚和鈴的。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一旦出了差錯她死了，會是怎么樣嘛？”

    整個冰室一片沉寂，許久，梅九終于收起了笑容，他平靜的看著樓嚴(yán)，拳頭攥的緊緊的，“如若她死了，所有事情辦好，我在陸寒的面前自殺謝罪?！?/br>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陸寒。”

    梅九想到那個一身紅衣的艷麗少女，她嬌俏的站在路上，表情里帶著高傲與冰冷，但越是如此，越是好看，耀眼的讓他移不開眼。那個時候他突然就覺得，如若自己成親，一定要找這樣一個姑娘，渾身上下充滿了朝氣，就是那種放肆活著的感覺，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姑娘。

    只是很快的，他就知道不可能了。陸寒喜歡上了她，梅九想，如若說這世上有一個人是他必須相讓的，那么這個人便是陸寒了，他的母親曾經(jīng)在危難之時與他言道：“找到你的弟弟，找到他，不管是你還是他，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你們都是無辜的，我要你們兄弟兩人都好好的，都好好的。不要去想什么報仇，我要你們好好的活著。”

    他娘見過他之后便是走了，再也沒有回來。他已經(jīng)不可能完成他娘的全部遺愿了，所以，他最起碼可以為完成一部分，也只能完成一部分了。

    “我是喜歡她，第一眼看見她就喜歡她，但是只要陸寒喜歡，我就不會爭。而現(xiàn)在，大哥，我已經(jīng)走到這個地步了，我不能回頭了，我必須報仇，走到這一步，我停不下來了，狙殺楚和鈴是我必須做的，只有這樣才能讓陸寒暫時不懷疑我，才能將所有的嫌疑再次扯到榮王的身上。所有的王爺，我一個都不能留，我不能給陸寒留下任何一個后患，你懂么？”說到這里，梅九的心情竟是十分的酸澀，他緩緩道：“我只希望，如若有下輩子，楚和鈴不要再遇見我了?！?/br>
    樓嚴(yán)沉默下來，許久，他言道：“如果不痛下殺手，就不會顯得真。盡人事聽天命。”

    梅九點頭，他帶著苦澀的笑意：“盡人事，聽天命，楚和鈴，對不起?！?/br>
    樓嚴(yán)竟是一時無語。

    “我知道，只要走出這一步，楚和鈴就永遠(yuǎn)都不可能原諒我了，只是大哥你知道嗎？我不能不這樣做，我忘不掉我們梅家的仇恨，我忘不掉我爹的死，我娘的哀傷，還有我自己，我自己這副殘敗的身子，所有的一切，我都忘不掉。楚和鈴永遠(yuǎn)都不可能原諒我了，陸寒也不可能，但是就算是他們怨恨死我也沒有關(guān)系，我只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夠扶植陸寒，讓他在通往皇位的路上全無荊棘。至于我的生死，我的生死總歸是沒有那么重要的，如若我死了能讓他們暢通前行，那么不管怎樣，我都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