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801a的門前，順著走廊繞過兩處盆栽，走到公寓樓層的大陽臺那里，側(cè)身去看喬溦家里的空調(diào)室外機。

    從洛望舒的角度看過去，很難辨認室外機里面的風扇究竟有沒有在轉(zhuǎn)動，但是等他推開窗戶就能清晰地聽到室外機運作的輕微嗡鳴。

    洛望舒在心里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靠著陽臺窗臺，抬手給喬溦撥去電話。

    “你現(xiàn)在不在家？”洛望舒問他。

    喬溦回答得理直氣壯：「不在。」

    洛望舒深吸一口氣：“你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待在醫(yī)院里？”

    「當然?！箚虦諔?，聲音里隱隱含著笑意。

    “所以，在家里沒人的情況下，你家空調(diào)從昨晚開始，一直運作到今天中午？”洛望舒再次被喬溦的臉皮厚度折服?！盀槟愕淖訉O后代節(jié)省點地球資源可以嗎？”

    喬溦輕聲笑了笑，老神在在地開口：「昨晚太急，沒來得及把空調(diào)關上?！?/br>
    “開門。”洛望舒把話題拉扯到此行的主要目的上。“聽說你一天能寫完五萬字，希望你能最后拯救我一下?！?/br>
    「我真的不在家。」喬溦在電話里笑著?！改阆胂?，我要是故意躲著你，還會接你的電話嗎？」

    聽他這么一說，洛望舒猶豫了片刻，轉(zhuǎn)又想到喬溦這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咬咬牙，還是保持了原本的想法：“騙人?！?/br>
    「我發(fā)誓。」喬溦放慢了語速，幾乎一字一頓地認真說?！该魈炷阍賮?，我肯定給你開門?！?/br>
    說完就對著洛望舒再三保證，又把他這次不會騙他的理由一一羅列出來，直攻其心，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來，擺在洛望舒面前任他檢查，以證誠意。

    洛望舒修煉時間不多，道行不足，竟然真的慢慢被他說動了，勉強相信下來，掛斷了電話。

    他正想把手機收起來離開，網(wǎng)絡數(shù)據(jù)恢復后，信息欄上不斷滾動著銳意編輯群的聊天消息。

    看到有人在日常同情他又親身奔赴禍害老巢，洛望舒沒忍住在群里冒了泡：【無功而返，喬溦生病去了醫(yī)院，現(xiàn)在不在家里?！?/br>
    原本群里只有兩三個人在工作之余偷偷摸摸地聊天，他這條消息直接把半個群的人都炸了出來。

    【喜聞樂見，喬大禍害又不在家?！?/br>
    【聞者落淚，洛小鮮rou再次被騙。】

    洛望舒的眼睛被“騙”這個字眼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打字道：【……為什么是我又被騙？】

    【天真，生病住院的理由喬溦已經(jīng)玩爛了。】

    【可笑，小鮮rou回公司迎接怒火，大禍害在家里紙醉金迷。】

    洛望舒：“……”

    他真的很心痛。

    電梯門已經(jīng)打開，洛望舒站在外面沒有走進去，一臉沉痛地看著手機：【你們確定他還在家里嗎？】

    【生病遁難道不是每個作家拖稿的基礎技能嗎？】

    洛望舒深吸一口氣，又閉上眼睛慢慢呼出。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精神世界已經(jīng)被打碎重建了。

    他退出聊天界面，拇指在喬溦的號碼上懸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戳開撥號界面。

    洛望舒走到樓層的消防栓箱前面，抬頭看向貼在箱子上方墻壁的公寓物業(yè)電話，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進去，然后點下?lián)芴栨I，把手機舉到耳邊。

    電話很快接通，洛望舒不等對方開口，就用焦急慌張的口吻對那邊說道：“我朋友在家里生病昏倒了！我現(xiàn)在在他家門口，可是鑰匙忘記帶出來，能不能麻煩你們來6號樓801a幫忙開門！”

    “是的，我有出入證明！”

    “好的！麻煩你們快一點！嗯，好的，謝謝！”

    得到肯定的回復，洛望舒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重新走回喬溦家門口，抬手輕輕拍了拍門板。

    既然想生病，那他就如他所愿，直接把這只臭不要臉的送去醫(yī)院！

    第十九章

    給公寓物業(yè)打完電話，神清氣爽大仇將報的狀態(tài)還沒持續(xù)到十秒鐘，洛望舒心里就已經(jīng)開始有點發(fā)虛了。

    像喬溦這種平時在口頭上都不肯讓他占便宜的人，如果被洛望舒以這種方式殺進家里，那人會不會為了報復他，在未來更加嚴重的戲弄他。

    洛望舒想了一下，覺得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他還沒來得后悔，電梯“叮”地一聲開了門。

    一名穿著深藍色物業(yè)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提著工具箱急匆匆地走過來，還沒站穩(wěn)就開始向他出示自己的工作證：“我是公寓的物業(yè)人員，之前打電話的人是您嗎？”

    “嗯……是我。”洛望舒點頭回答。

    中年男人向他頷首致意：“請出示您的出入證明?！?/br>
    洛望舒硬著頭皮把東西遞過去。

    中年男人辨別真?zhèn)魏罅⒓窗严渥臃诺降厣?，掀開蓋子，找出工具，對著鎖孔別弄了兩下，又把鎖邊的暗釘依照復雜的順序拆卸下來。

    這座公寓治安很好，門鎖也是特別制作的，如果不是經(jīng)過物業(yè)方培訓的專業(yè)人員，很難把它拆開。

    洛望舒站在那人后面，看著他干凈利落的拆鎖動作，低頭在群里飛快地發(fā)了條消息：【我找物業(yè)把喬溦家的門鎖給撬開了?！?/br>
    群里頓時陷入一片迷之靜謐，然后瞬間爆出各種鬼畜表情包。

    【同志們！我們中出現(xiàn)了第一位敢于和惡勢力斗爭到底的勇士！】

    【……小鮮rou我敬你是條漢子，大膽地上！全公司都會永遠支持你的！】

    【為了民族自由獨立！為了國家民主富強！】

    得到全群人的支持，那點還來得及長大的心虛，就這樣直接被扼殺在搖籃里。

    洛望舒深吸一口氣，長劍入鞘般把手機收回口袋里，目光堅定地看著801a的門牌號，眼睛被透過走廊窗戶的陽光映得清亮。

    物業(yè)人員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分鐘就把門鎖拆了下來，起身直接把門推開。

    “喬溦——?。。　?/br>
    洛望舒立馬進入狀態(tài)，飛身掠過他，一個箭步從還沒有被徹底推開的門縫里鉆進去。

    作戲要作全。

    為了表現(xiàn)出自己的緊張慌亂，洛望舒直接跳過換鞋的步驟，闖進玄關轉(zhuǎn)身就往臥室的方向跑去。

    一推開臥室的房門，洛望舒心里咯噔一跳，表情僵在臉上，徹底懵圈了。

    可能是他剛剛沖進去的動作太驚人，也可能是他呼喊喬溦名字的聲音太撕心裂肺，物業(yè)大叔顧不上把工具箱的蓋子合上，也跟著緊張兮兮地跑進來：“請問需不需要……！”

    幫忙。

    物業(yè)大叔如同射擊時啞火卡殼的手槍，沒說完的話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最后硬是被他瞪著眼睛咽了下去。

    臥室里的空調(diào)還在稱職地運作著，室內(nèi)的家具風格和外面的客廳相差不多，走的也是低調(diào)簡潔的路線。

    的確是公寓主人的房間，里面也有不少日常生活的痕跡。

    只是此時……空無一人。

    本該病得要死要活，暈天昏地，沒有絲毫力氣開門的喬溦，偏偏不在。

    物業(yè)大叔轉(zhuǎn)頭看向洛望舒，發(fā)現(xiàn)洛望舒也是一副搞不懂狀況的表情。沒等他開口詢問，洛望舒又突然后退，轉(zhuǎn)身沖進書房。

    大叔呆愣地看著洛望舒像是地鼠鉆洞一樣，邁著兩條大長腿在公寓里進進出出，直到洛望舒從最后一個房間出來，開口問道：“……人呢？”

    是啊，人呢？

    洛望舒睜大眼睛看向?qū)Ψ?，也很想問他這個問題。

    兩人站在喬溦家里大眼瞪著小眼，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最后還是洛望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干笑幾聲，不好意思地抬手撓了撓后腦勺，聲音里滿滿都是歉意：“……對不起啊大叔，我之前騙了您?！?/br>
    物業(yè)人員頓時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做出餓虎撲食的預備動作，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洛望舒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對方是想干什么，嚇得立馬后退半步：“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樣！我不是小偷！”

    “那你是誰？”物業(yè)大叔并沒有因為這句話就放松警惕，語調(diào)硬邦邦的?！澳悴徽f喬先生生病昏倒了嗎！”

    “……我是銳意雜志社的實習生?！甭逋嬲Z速飛快地解釋起來。“喬先生是我們雜志社重要的作家，主編讓我來催他的稿子。可是他今天告訴我他生病了不在家，我以為他拿生病當借口騙人，一氣之下就……”他沒把話完全說完，又沖對方干笑兩聲。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br>
    “我有公司的工作證?！甭逋婷Π彦X包掏出來，伸手就要去拔里面的各種證件。

    “我只熟悉公寓的出入證明，外面的那些，你拿個假的給我看我也看不出來。”聽完他的這段話，物業(yè)大叔的語氣稍微好了一點，但臉色還是沉下去的。“麻煩你跟我走一趟，我們需要核實你的身份?！?/br>
    洛望舒：“……”

    走一趟？

    走哪？

    公安局？

    他現(xiàn)在不止心疼，連腦仁都疼。

    洛望舒實在百口難辯，只能不停地向他鞠躬道歉，“對不起”開頭“對不起”結(jié)尾的話說了一大堆，物業(yè)大叔始終冷著臉看他，怎樣都不肯相信。

    “對不起師傅，我真知道錯了。”洛望舒欲哭無淚，把手機調(diào)到編輯群的聊天界面，把不久之前的聊天消息全部翻出來，將手機屏幕調(diào)轉(zhuǎn)過來遞到大叔面前?！澳纯催@些消息，我真的是來催稿的。還有主編給我發(fā)的短信……您看還有你們喬先生發(fā)來的！”

    “我不看！”物業(yè)大叔梗著脖子，揮手推開他的手機，防備地看著他。“別拿東西對著我，新聞報道里迷藥類的案子我看多了！”

    洛望舒：“……”

    看出來您看多了。

    “你也別老拿著手機了，萬一你是犯罪分子，再把外面把風的同伙叫上來，我就難辦了。”物業(yè)大叔繼續(xù)硬聲警告他?！鞍咽謾C收起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br>
    這誤會還需要更大嗎？

    群里還在熱切討論著洛望舒的撬鎖“壯舉”，不停地艾特他詢問當前“戰(zhàn)況”，洛望舒正想在群里問問怎么辦，聽到物業(yè)大叔的話，只好迅速把手機重新收回去，無奈地苦笑：“……我真的是來催稿的，就算有同伙也是公司里的編輯。再說了，我當著您的面求救，您還能看不出來嗎？”

    “組織犯罪里都有專門暗號。”物業(yè)大叔一邊緊盯著他的動作，一邊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公寓的治安部門打電話?！拔梗?？你現(xiàn)在馬上帶兩個人上來?！?/br>
    洛望舒：“……”

    看來大叔對其他犯罪新聞報道也看得不少。

    “你別怪我態(tài)度差，對你不客氣?！蔽飿I(yè)大叔交代完畢，掛斷電話，抬手示意他走出公寓，改在喬溦家門前盯著他?！艾F(xiàn)在社會太亂，我們要對戶主負責。如果你是清白的，我肯定向你賠禮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