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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兒行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什么,您說火藥!”傅有德眼睛盯著城頭,回答得繼續(xù)不著邊際,“火藥各家都是一樣的。城墻上守軍那邊的,也許配方會差一些。但咱們紅巾軍這邊,各家肯定都是一樣的!”

    “算了,不跟你說了!”毛貴氣得沒辦法,只好策動坐騎走開,繼續(xù)去觀察淮安軍的其余動作。卻霍然發(fā)現(xiàn),就在自己注意力被城頭上的殉爆所吸引的時候,連老黑已經指揮著抬槍營走到距離城墻一百步位置。有條不紊地支開三角形鐵架子,將一百五十桿造價昂貴,看起來又蠢笨至極的大抬槍,支了起來。

    “嗖!”城墻上,有守軍士兵隔著城墻垛,從射擊孔中射下了幾支羽箭。大部分被風吹歪,飛得不知去向。只有零星一兩支,射進了抬槍營的陣地里,在大伙胸前的板甲上,砸出了幾串火花。

    “奶奶的,居然敢還手!各都,給我瞄準了,狠狠地打!”連老黑心中卻被立刻點起了熊熊怒火。舉起鐵皮喇叭,大聲命令。

    “呯!”擺在最前排的三十桿抬槍,立刻齊齊噴出了白煙。將一兩半重的彈丸,順著城墻的垛口砸了進去。

    火星飛濺,表面貼了青磚的城墻垛口,居然被抬槍的彈丸砸出了無數(shù)個小豁口。四下飛射的磚屑,落在垛口后的士兵臉上,迅速撕開無數(shù)道血痕。

    “啊!”幾名蒙元士兵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光挨打還不了手的恐懼,站起來,撒腿便逃。

    血光立刻隨著槍聲從城墻上飛起,大抬槍射出的彈丸從背后找上他們,將他們的身體打了個對穿。

    “啊——!”瀕臨死亡的傷者,拼命用手去堵胸前的大洞,卻無法阻止血漿向外噴涌。轉眼間就因為失血過多,一頭栽倒。

    “轟!”“轟!”“轟!”又是一排實心炮彈砸上城頭,跟抬槍配合著,打得守軍抱頭鼠竄。很快,正對著抬槍和炮兵陣地城墻上三丈多寬位置,就再也站不住人。包括督戰(zhàn)的將領在內,都抱著腦袋,亂哄哄地向城墻其他位置和敵樓附近逃竄,唯恐爹娘給自己生得腿太短。

    “原來抬槍可以當床子弩用,并且比床子弩輕便許多!”城墻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向前走了一百多步的傅有德看得心醉神馳,扭過頭,沖著身邊的空氣說道。

    話說完了,他才發(fā)現(xiàn)毛貴已經不知去向。趕緊從馬背上扭著頭,四下觀望。只見就在淮安新一軍副指揮使劉子云的身邊,蒙城大都督毛貴手舉刀鞘,對著一個龐大的鐵戰(zhàn)車,又敲又打,興奮得手舞足蹈。而先前拿在士兵們手中的鐵管子和鐵板,則變成了這輛戰(zhàn)車的支架和車頂,被特制的鐵夾子固定在一起,穩(wěn)如磐石。

    “拆遷車準備完畢。向大都督請示,可否立刻去拆城?”第一軍副指揮使劉子云則回過頭,沖著身邊的傳令兵大聲招呼。

    “拆遷車準備完畢。請求對寶應城東墻進行拆遷!”傳令兵立刻按照平日訓練時養(yǎng)成的習慣,用旗幟和號角,將劉子云的請求,遠遠地傳到了后面的指揮臺上。

    “通知劉子云,拆遷開始!”指揮臺上,早已等待不及的朱八十一搓了幾下手,咬著牙,將自己獨創(chuàng)的惡趣味命令發(fā)了出去。

    “拆遷開始!”

    “拆遷開始!”命令經過旗幟和號角,迅速傳到戰(zhàn)斗第一線。劉子云眼睛登時一亮,挺起胸口,驕傲地揮動土黃色的令旗,“都督有令,拆遷正式開始!刀盾兵掩護!近衛(wèi)團三營,將攻城車推進到城墻腳下,分組挖火藥池!”

    “是!”數(shù)百條漢子齊聲答應,彎下腰,推動七輛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冰冷光澤的鐵架子車,“轟隆轟隆”向前行去。所過之處,留下數(shù)道深深的車轍。

    “嗖!”“嗖!”“嗖!”守軍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幾輛龐然大物,從距離最近的幾段城墻上,將床弩不要錢般射了過來。大部分都偏離了目標,只有一兩支僥幸命中,被車頂?shù)匿摪逅钃?,“當”地濺起一串火星,飛出老遠。

    “轟!轟!轟!”炮營立刻調轉炮口,對著床弩發(fā)射的位置展開報復性射擊。龐大笨重的弩車迅速被分解成了一堆堆零件兒。周圍的守軍將士抱著腦袋,東奔西逃。

    “不要跑,給我。。。。。?!庇忻稍獙㈩I舉刀督戰(zhàn),剛一露頭,就被數(shù)桿大抬槍同時瞄上。其中一枚彈丸正好打中了他的鼻子,將半個腦袋從身體上打飛起來,跳起到半空中,紅紅白白落得到處都是。

    見到此景,原本就士氣低落的守軍,更不愿露頭。一個個將腦袋縮在垛口后,撅著屁股,口里大念各種編纂出來的禱告詞,“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穆罕默德,上帝,大光明神,保佑,保佑,保佑信徒過了這關。信徒一定給您捐十兩香油,絕不打折扣,絕不敢再拿發(fā)了臭的豬油糊弄您!”

    而過往神仙顯然對香油不太感興趣,沒使出任何法術來阻止淮安軍的鐵車繼續(xù)朝城墻靠近。轉眼間,七輛鐵車就跟城墻緊緊貼在了一起。帶隊的都頭一聲呼哨,眾人迅速拆掉車輪,將鐵車變成了鐵涼亭,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城墻根處。

    “開挖!”近衛(wèi)團長徐洪三大喝一聲,從車廂中抄起一把巨大的鉆頭,奮力頂在了城墻上。

    “開挖!”“開挖!”隊伍中的連長、都頭們大聲回應,藏身在車廂內,將一桿桿七尺多長,兒臂粗,末端帶著搖柄的鉆頭頂在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城墻上。其他近衛(wèi)營的士卒則在伙長們的指揮下,以十人為一組,齊心協(xié)力轉動搖柄。“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土墻被鉆破的聲音此起彼伏,很快,鉆桿就進入了城墻半尺多深。暗黃色的泥土,像流水般順著鉆桿的尾部汩汩下淌。

    “他們在鑿城!”臨近城墻段上的蒙元官兵雖然看不見徐洪三等人在鐵車里鼓搗什么勾當,卻本能地感覺到大事不妙。一名親兵百戶打扮的家伙跳起來,先大喊了一嗓子,然后帶頭沖向鐵車上方的城墻段。

    “轟轟轟,轟轟轟!”數(shù)枚炮彈疾飛而至,砸在他身前身后,煙塵滾滾。這位身手敏捷且足夠幸運的百夫長卻毫發(fā)無傷,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目的地,鋼刀猛揮,將掛在城頭的釘拍綁繩砍做兩段。

    “呼!”重達三百余斤,表面釘滿了鐵刺的釘拍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砸落。眨眼間,就與鐵車來了個親密接觸。

    “轟隆~”鐵車被砸得發(fā)出巨大的轟鳴,震得徐洪三身體發(fā)麻,耳鳴不止。然而,釘拍的下沖力量,卻被鐵車上那些橫橫斜斜的支撐臂盡數(shù)分散,根本無法奈何車身分毫。

    “繼續(xù)鉆,別管他們!”近衛(wèi)團長徐洪三迅速抬了下頭,沖著被嚇得臉色發(fā)白的弟兄們吩咐。

    “是!”發(fā)現(xiàn)頭頂?shù)能噹鍥]有絲毫變化的淮安士兵們齊聲答應著,繼續(xù)轉動搖桿,將鉆頭不斷向城墻內推進,推進。

    “來人,給我扔滾木!”勇悍的親兵百夫在城墻上大叫,招呼手下跟自己一道去拼命。只是這一回,他的好運氣終于用完了。沒等手下的親兵們舉著盾牌靠近,兩顆一兩半重的抬槍彈丸已經打在了他前胸處,將他直接打得飛了起來,像只破麻袋一般從城墻內側落了下去。

    “呼啦啦——”已經尾隨著百夫長沖上這段城墻的親兵們,又亂紛紛地轉身后退。倉惶如一群受驚的野兔?;窗曹姷奶屖謧儏s從背后瞄準了他們,以緩慢至極的速度,將跑得最慢的幾個人打飛了起來,慘叫著跌下城頭。

    “沖,給我沖上去扔石頭!點盞口銃!”又一名全身披掛的蒙古軍官從敵樓里跑出來,將逃得最快的兩名親兵挨個剁翻,“大人平素待爾等不薄,需要爾等出力的時候,爾等豈能如此?沖,誰不沖,老子先砍了他!”

    “沖,沖,大人看著咱們呢!”眾親兵們被逼無奈,只好掉頭再度沖向鐵車正對的城墻。冒著被炮彈和子彈射殺的風險,將滾木雷石接二連三丟了下去。

    “轟!”有人點燃了盞口銃,將拳頭大的彈丸從城頭射下,打在鐵車廂的頂板上,鑿出一個深坑。

    鐵車廂搖搖晃晃,卻始終沒有散架。將大部分滾木礌石都擋在了車廂之外,給里邊的淮安軍弟兄,撐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注意檢查深度,到一號標記為止!”近衛(wèi)團長徐洪三擦了一把汗水,扯開嗓子高喊。然后親手抓住搖柄,逆著先前的方向倒轉。粗大了鉆桿緩緩從墻上退出,留下了一個四尺深,直徑五寸多的渾圓型小洞。身邊的弟兄們立刻從鐵車中拿起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細長條火藥包,跟洞口比,迅速塞了進去,留在外邊的,只有一條長長的絲絨捻子。

    “打下一個!”徐洪三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將巨鉆對準了距離第一個孔洞半步遠,高度差不多平齊的位置,開始了新一輪打孔工作?!班袜袜停袜袜?,嗤嗤嗤。。。。。。”,鉆頭破土聲又緩緩響起,眾弟兄們藏身在鐵車下,滿臉興奮,揮汗如雨。

    “點盞口銃!盞口銃和大銃!”一名文職打扮的幕僚沖出敵樓,指揮著百余名守軍勇士發(fā)起決死反擊。

    “轟!轟!轟!”更多的盞口銃和竹節(jié)大銃噴出彈丸,砸在鐵車廂頂部和側面,砸得鐵車廂搖搖欲墜。

    幾名藏身在車廂下,位置稍稍靠外淮安軍弟兄不幸被射中,軟軟地栽倒。附近的其他弟兄迅速將他的尸體推開,走上前,替他繼續(xù)轉動搖柄。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便@頭高速轉動,一個又一個直徑在五寸上下,深達四尺的孔洞,出現(xiàn)于城墻表面,整齊得宛若一排排等待校閱的士兵。

    更多的滾木雷石砸下來,砸在鐵車頂部,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響。更多盞口銃和竹節(jié)大銃從側面向鐵車發(fā)射彈丸,打出一串串凄厲的血光。然而,鉆孔聲卻始終沒有停下,“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宛若猛獸在深夜里磨著他們的牙齒。

    “呯!”連老黑組織抬槍兵,來了一次齊射。將敢于將身體露出城垛的守軍,連同那名不怕死的幕僚,打得倒飛而起,血漿和碎rou像雨一般四下濺落。

    城墻上瞬間出現(xiàn)了大段空檔,然而,很快,第四波蒙元士兵就再度沿著臨近的馬道沖上,一隊接一隊,蒼白的面孔上寫滿了絕望。

    “轟!轟!轟!”黃老二組織火炮,朝鐵車正上方的城墻,和臨近的城墻頂端,狂轟濫炸。將一門又一門盞口銃和大銃炸成了廢銅爛鐵。將守軍成群結隊地砸成rou醬。

    更多的守軍卻在縣令盛昭的逼迫下,繼續(xù)沖上城頭。

    仿佛猜到城墻即將不保一般,縣令盛昭集結起麾下全部力量,一波接一波,舍生忘死,將滾木、雷石,甚至自家同伴的尸體,都當作武器朝鐵車砸下。很快,鐵車頂上就落滿了各種重物,并且還不斷有新的重物從半空中往下砸,冰雹一般,無止無休。

    “啪!”有具尸體貼著鐵車的頂部邊緣滾落,濺起一團血漿,將徐洪三的戰(zhàn)靴迅速鍍上了一層殷紅。

    “繼續(xù)鉆,別分神!這鐵車徐某先前試過,可扛上千斤水錘的重擊!”徐洪三一腳踢開落在身邊的殘肢,扯開嗓子,繼續(xù)大聲招呼。

    “繼續(xù)鉆,別分神。鐵車是咱們朱都督親手打造的。有它在,誰也奈何不了咱們!”車廂內的連長,都頭們,也紛紛抹了一把汗,大聲給自家弟兄鼓勁兒。

    在制器一道上,朱都督三個字,就是最好的招牌。原本被頭頂上的聲音吵得有些心驚的弟兄們愣了愣,立刻又精神抖擻。朱都督親手打制,城上的幾塊破石頭怎么可能砸得爛?他那是彌勒佛的凡間rou身,彌勒佛親手做出來的東西,那就是神器,常人怎么可能破得了。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薄班袜袜?,嗤嗤嗤,嗤嗤嗤。。。。。?!便@桿破土的聲音繼續(xù)在城墻下回蕩,聽起來就像一曲宏大的音樂。伴著樂聲,一個又一個直徑三寸左右的深孔,出現(xiàn)了城墻上。兩個馬臉之間,長兩丈,寬四尺,距離地面三尺高的區(qū)域,密密麻麻排滿了鉆孔,遠遠地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蜂巢。

    兩百多個裝了五斤左右黑火藥的長條型布包,被一個接一個塞進了鉆孔。用絲綢裹著黑火藥搓成的藥捻從洞孔里拉出來,每十條搓成一根,拉出一丈遠,又再度被捆在一起,搓成一根胳膊粗的巨大藥捻,在盾牌手的保護下,向更遠處延伸。

    不斷有新的孔洞被打好,新的藥捻被拉出來,與原來的藥捻系在一起。不斷有新的火藥包被盾牌手從本陣用推車運到城墻下,交給徐洪三等人塞進新的孔洞,將蜂巢變得越來越密,越來越恐怖。

    終于,最后一個孔洞被打好,塞入了火藥包,拉出藥捻。徐洪三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水,大聲喊道,“盾牌手過來掩護。聽到炮聲,大伙一起后退!”

    “盾牌手,盾牌手過來掩護!”立刻有人舉起鐵皮喇叭,向后方發(fā)出聯(lián)絡信號。

    大隊的盾牌手推著半人高的包鐵巨盾,列隊沖上。將鐵車下勞碌了半個多時辰的徐洪三等人護住,緩緩地退離了城墻。

    有五十多名弟兄,卻永遠留下了那里。先前大伙忙著轉動鉆頭的搖柄,沒太注意到自身的傷亡。到了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鐵車也不是萬能的,并沒有為大伙擋住所有方向來的攻擊。只是大伙當時,誰也沒來得及分心而已。

    “快退,快退,都督說過,所有必須退出三丈之外!”徐洪三及時地舉起鐵皮喇叭大吼了一聲,將眾人從震驚與悲傷中喚醒。然后他自己卻猛然停住腳步,在三面巨盾的保護下,從腰間取出火折子,迅速打燃。

    “退,退!”他揮動著火折子,大喊大叫,催促眾人,繼續(xù)遠離城墻,遠離自己。直到確定所有弟兄都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才猛地一哈腰,將火折子狠狠地按在了藥捻之上。然拉了一把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名盾牌手,撒腿就跑。

    “嗤——嗤嗤——嗤嗤——!”沒人再管徐洪三和那三名盾牌手如何倉惶逃命。所有人,包括炮兵都停止了射擊,將目光落在了燃燒著的藥捻之上。

    “嗤——嗤嗤——嗤嗤——!”粗大的藥捻冒著滾滾白煙,朝城墻上的蜂巢迅速靠近,靠近,靠近。忽然間,分散成數(shù)百條火蛇,飛一般朝城墻上的每個深孔鉆了進去。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一連串沉悶的爆炸,在城墻根部響起。不是大伙預料中的驚天動地,而是略顯沉悶。就像暴風雨前的悶雷,貼著地面來回翻滾。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一連串的悶雷聲中,寶應城東側距離兩道馬臉之間的城墻,像打擺子一般,顫抖,顫抖,不停地顫抖。最后猛地一哆嗦,竟然以rou眼可見的緩慢速度癱倒于地,直上直下,就像被雨水泡軟了的泥巴。(注1)

    注1:多點連續(xù)爆破通常用于開采石料和舊摟拆除,爆破點和用藥量都需經過嚴密計算。文中是小說家言,簡化了步驟,并且嚴重夸大了效果。請讀者切勿模仿,否則,后果請自負!

    第一百八十四章 間隙

    當最后漫天的黃煙散去,城上城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著兩個馬臉之間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巨大缺口,目瞪口呆。

    包括朱八十一自己,都被爆炸的效果給嚇得兩眼發(fā)直。這是他第一次將大學里某門差點沒考及格的功課應用于實踐,卻沒想到,知識的力量竟是如此巨大!

    在此之前,他甚至做出了一次失敗,連炸三到五次的準備。并且為此打造了數(shù)以萬計的條形火藥包。現(xiàn)在看起來,剩下的火藥包,已經沒必要再用在寶應了。寬達三丈,高度不及四尺的缺口,已經足夠讓一支大軍作為入城通道。而城內的防守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再將這個缺口重新堵死。

    “炮營,換開花彈。沿著缺口向內延伸射擊!”用最快速度恢復心神,從親兵手里搶過鐵皮喇叭舉在嘴邊,朱八十一大聲命令。

    “換,換開花彈!”黃老二、徐一和朱晨澤等人如夢初醒。沖著身邊還在呆呆發(fā)愣的弟兄們連踢帶打。

    “換,換開花彈!使勁朝城里轟,給戰(zhàn)兵弟兄們開道!”眾炮兵們從驚愕中被打醒,木然地嚷嚷著,跑向陣地后的彈藥箱子。從里邊找出標記著一朵花的彈丸和用紙筒定裝的發(fā)射藥,扛著跑回來,在同伴的協(xié)助下,手忙腳亂地塞進炮口。

    “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朱八十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大聲命令。

    “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隊伍中終于又響起了響應聲。從震驚中恢復了神智的傳令兵們,紅著臉,舉起鐵皮喇叭,將最新的命令一遍遍重復。

    “第五軍第一團,第二團準備——”朱八十一又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身后躍躍欲試的吳良謀。就在此時,傅有德終于清醒了過來,策馬沖向自家隊伍,一邊沖,一邊揮舞著手臂大喊,“弟兄們,跟著我來!朱總管把路已經給大伙開好了,咱們不能光看著!”

    “殺??!”人群中爆發(fā)出一聲吶喊,被喚醒的傅部將士迅速舉起兵器,在千夫長和百夫長的帶領下,潮水般沖向被炸開的缺口。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搶先在缺口處響了起來,將附近所有來不及躲避的活物,全都炸成一團團rou泥。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癱成一團的寶應盛昭從迷茫中喚醒??戳丝床贿h處那處巨大的豁口,再看了看敵樓中,同樣失魂落魄的各級官員和契哲篤派來“保護”自己的幾個蒙古武士。他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官袍,走到護欄處,翻身躍下。

    “大人——!”心腹家丁盛明拉了一把沒拉住,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爺?shù)粼诔峭馑こ闪艘粓Frou餅。也嘆了一口氣,緊跟著翻出了護欄。

    “這。。。。。?!敝鞑?、孔目,還有平素在縣衙里算得上頭臉人物的各房管事們互相看著,不知所措。自殺,也需要一定勇氣才行。而他們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身上最缺的就是勇氣。但是,如果不自殺殉國的話,敵樓里還有幾個蒙古老爺在,每個人手里都拎著血淋淋的刀子。萬一他們像剛才督戰(zhàn)時那樣,用刀子逼著自己往城下跳。。。。。。

    正惶恐不安間,卻聽見幾個蒙古武士中職位最高的哈斯咧了下嘴巴,大聲說道:“這什么這?還不趕緊打開城門,迎接朱總管入內?!咱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事情,就得認命!只要交的起贖身錢,他不會拿咱們怎么樣!”

    “這,啊,是,是!”一眾頭面人物先是愣了愣,然后迫不及待站起來,沖向控制鐵閘的絞盤,“快,快點兒,把絞盤拉起來。快,快點,開城,開城投降。剛才那些冒犯朱總管虎威的事情,都是姓盛的逼著大伙干的。如今姓盛的已經死了,大伙還愣著干什么?”

    姓盛的?死了?已經嚇得失魂落魄的士兵們向城下看了一眼,剛好看見盛昭的鮮血淋漓的尸骸。的確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并且還是個糊涂鬼。人家?guī)讉€蒙古大爺根本就沒想到與城俱殉,他不過是一個漢官。。。。。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連幾個蒙古大爺都投降了,大伙還堅持個屁!當即,敵樓里就又呼呼啦啦沖出好幾十號人,七手八腳去幫忙轉絞盤。

    誰料城外的紅巾軍卻不領情,立刻將炮彈不要錢般朝上面砸了過來。雖然因為倉促之間失了準頭,沒砸中任何人,卻也把守軍將士嚇得又趴在了城墻上,人摞著人,屁股壓著屁股,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得,得先掛白旗,否則,否則淮安軍那邊不認!”有一名老兵油子見多識廣,借著城下給大炮裝填火藥間歇,扯開嗓子提醒。

    “那就掛??!”寶應縣主簿趙肖跺了下腳,氣急敗壞,“趕緊掛。沒有,沒有?來人,脫,里衣。誰的里衣是白色的,全給我脫下來。先從,從本主簿的開始脫起,快,快點。炮彈就要打過來來!臉面,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個臉面兒。跟命比起來,臉就是個屁!”

    跟命比起來,在某些人眼里,臉的確還不如屁股。特別是那些常年跟在異族身后為虎作倀的家伙眼里,根本沒有尊嚴這個詞存在。很快,一整串白色的里衣,就被挑在了敵樓附近原本該豎戰(zhàn)旗的位置上。緊跟著,城門“吱呀”一聲,被守軍自己從里邊打開,鐵閘、內門,也統(tǒng)統(tǒng)被扯起。幾個蒙古武士和寶應城的各級官吏,帶著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守軍,整整齊齊地跪在了門洞子兩旁,將兵器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投降!我等投降,請朱總管準許我等花錢贖命!”

    “投降!我等投降!”臨近的馬臉上,街道旁,連同其他各處城墻段上沒力氣逃走的守軍,也將一大堆白色的布片,爭先恐后地挑了起來。唯恐反應慢了,成為紅巾軍的發(fā)泄目標。

    “這,哼!”帶隊沖在最前方的傅有德鋼刀虛劈,恨不能從地上拉起一個人來碎尸萬段。

    帶隊沖鋒不是一件簡單事兒,需要保持隊伍的整體推進速度,保持各兵種之間的有效配合,還需要考慮到守軍可能進行的反撲。誰料想,他好不容易把這些工作全做仔細了,并且以最快速度推進到了城墻坍塌處,結果卻沒遇到任何抵抗。就像輪著幾千斤的大鐵錘一錘子砸在了棉花上,甭提心里有多憋得慌了。

    殺降,絕非一名真正的武將所為!而徐州紅巾從芝麻李起義那時起,就沒有殺降的傳統(tǒng)。更何況眼下守軍那幅窩囊樣子,腦門子都磕出血來了,讓他怎么可能還忍心臟了自己手?將鋼刀在半空中接連虛劈了二三十下,最后狠狠吐出一口氣,“呼!都他娘的讓開。投降去找朱大總管。老子只管殺敵奪城!”

    “是,將軍!”城墻坍塌處的守軍千夫長跪著將身體挪開了數(shù)尺,一邊磕頭一邊大聲回應?!皩④?,將軍請進??h衙,縣衙就在十字街口靠北位置。糧食,還有下個月的軍餉,都在縣庫里邊封著呢。您需要帶路么?小的,小的跑得最快,可以馬上帶著您過去!”

    “將軍,將軍請從正門入城!”在大門口跪著的趙肖立刻扭過頭來,大聲爭竟,“下官,下官是寶應縣的主簿。對,對城里再熟悉不過。下官,下官愿意替將軍帶路。帶路將縣衙拿下來!”

    “哼?”傅有德猶豫了一下,撥轉坐騎,走向城門。眾寶應縣的官吏見狀,爭先恐后地圍上來,伸手替他和周圍的幾個親兵拉韁繩,“將軍,將軍請走這邊。小的,小的給您牽馬。將軍,小的路熟,保證將您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