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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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概間,突然聞聽身后的艦長室窗口,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響“嗚嗚嗚……………………”。似虎嘯,似龍吟,深深地刺入了天際。緊跟著,頭頂?shù)闹魑U敵樓中,也有一記同樣悠長的號角聲相應(yīng),“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龍吟聲連綿不絕,一艘接一艘大大小小的戰(zhàn)艦,駛出江灣港城,切向?qū)掗煹膿P子江面。先斜向下游切入江心,然后猛地一兜,雪白的風(fēng)帆扯了起來,借著徐徐東風(fēng),掉頭朝上游駛?cè)ァ?/br> 巨大的艦隊,頃刻間化作的一頭銀龍。搖頭擺尾,鱗爪飛揚。不斷地有號角聲在旗艦上傳出,將一道道命令按照事先約定的節(jié)奏,傳遍所有艦長的耳朵。大大小小的戰(zhàn)艦則根據(jù)來自旗艦的命令,不斷調(diào)整各自的位置和航速,行云流水,整齊劃一。 結(jié)合了中式福船和阿拉伯三角帆船的戰(zhàn)艦,無論速度還是靈活性,都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同類。沿途中遇到的幾艘輕舟,像受驚的鳥雀一般逃向岸邊,然后迅速被艦隊甩得無影無蹤。幾艘懸掛著竹板硬帆的貨船認出了淮安軍的旗號,放下槳來,努力試圖跟在艦隊身后狐假虎威,但很快也就筋疲力盡,徒勞地停在江心中望尾跡興嘆。 只用了短短兩天一夜時間,艦隊就來到了采石磯畔。遠遠地排開陣勢,將炮艦擺成橫陣,拉開舷窗。運兵船擺在炮艦之后,隨時準備展開攻擊。就在此時,猛然間從背后傳來一身喧囂的角鼓之聲,緊跟著,百余艘內(nèi)河貨船,扯滿了硬帆,氣勢洶洶從兩江交匯處撲了過來… 倉促之間腹背受敵,胡大海豈敢怠慢?連忙快步走到旗艦的艦長室旁,隔著窗子大聲命令,“發(fā)信號,派兩艘戰(zhàn)艦迎上去攔住航道,請對方表明來意…”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一陣短促的號角聲立刻從艦長室位置傳出,緊跟著,望樓中重復(fù)起同樣的節(jié)奏。一面面不同顏色和形狀的旗幟順著主桅桿的纜繩掛了起來,飄飄蕩蕩,與角聲一道,將最新作戰(zhàn)命令傳播到指定位置。 “嘟………”艦隊末尾的兩艘主帆上畫著南方軫宿星圖戰(zhàn)艦,以短促的號角聲回應(yīng)。隨即聯(lián)袂脫離隊列。朝著從背后沖過來那支艦隊迎了上去,猩紅色的淮安軍戰(zhàn)旗,在主桅桿頂獵獵作響。 “淮安軍強攻采石磯,無關(guān)人等繞道…”主艦長俞通海站在船頭,手舉一只鐵皮喇叭,沖著迎面撲來的上百艘戰(zhàn)船,驕傲喝令。宛若長板橋前張翼德,威風(fēng)八面… 注1:傳說中,劉福通是與韓林兒一道,被朱元璋指使廖永忠淹死。但事實上,劉福通在安豐被張士誠部將攻破時,就失去了記載。所以最大可能是死于張士誠之手,而不是朱元璋。 第二十八章 沖突 “淮安軍強攻采石磯,無關(guān)人等繞道…”望樓、撞角附近甲板、兩側(cè)炮窗處,有多名士兵扯開嗓子,高舉鐵皮喇叭,同時將俞通海的命令大聲重復(fù)。 長江艦隊軫宿分隊的青丘、器府二艦,雖然體型只能算中上,卻是最早幾艘由阿拉伯式縱帆海船改造而來的戰(zhàn)艦。艦上的各級指揮官和水手都已經(jīng)參加過無數(shù)次剿滅江匪的戰(zhàn)斗,一個個早就把傲氣寫進了骨髓里頭。 按照他們的經(jīng)驗,從后面趕過來的湊熱鬧的,肯定不是什么大型商隊,更不會是普通江匪。前者對危險有著本能的直覺,絕對沒勇氣往戰(zhàn)場中央鉆。而后者,長江上凡是大一點兒的水賊團伙,這兩年早就被淮安水師給打怕了。見了淮安軍的旗幟后,望風(fēng)而逃都唯恐來不及,怎么可能有膽子去咬蛟龍的尾巴? 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大伙遭遇了另外一方紅巾諸侯麾下的水師。并且這支水師抱著和淮安軍幾乎相同的目的,所以才不甘心被搶了先機… 事實也正如他們所料,聽到了戰(zhàn)艦上的喝令之后,迎面殺過來的船只非但沒有做絲毫停頓,反而將速度加得更快。一邊拼命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一邊高高地扯起數(shù)面猩紅色戰(zhàn)旗。每一面戰(zhàn)旗中央,“和州”兩個字都清清楚楚。 “提督?”站在船頭的副艦長張山將頭轉(zhuǎn)向俞通海,帶著幾分遲疑請示。這兩年江匪水賊他殺了無數(shù),唯獨沒有朝紅巾友軍開過炮。突然遇到特殊情況,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命令青丘、器府二艦,擺開作戰(zhàn)陣形…”俞通海眉頭緊鎖,咬牙切齒,“命令各艦的左舷炮長,如果來船繼續(xù)靠近,立刻發(fā)炮示警。務(wù)必將其攔阻在三百五十步之外,敢靠近三百步之內(nèi)者,擊沉…” “是…”副艦長張山答應(yīng)一聲,立刻將手中令旗舉起來,快速朝望樓揮動。 望樓中,瞭望手們迅速將一面面令旗扯起,沿著主桅桿的纜繩梯次排開。同時,低沉的號角聲也徐徐響起,帶著一絲絲臨戰(zhàn)的興奮,“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腳下的青丘艦立刻微微一振,緊跟著,修長的船身就開始快速轉(zhuǎn)向,如一堵高墻般,擋在敵船的必經(jīng)之路上。 旁邊的從艦器府號也迅速跟上,將自家船頭與青丘艦的船尾相對。炮窗拉開,一門又一門黑黝黝的火炮被推出來,遙遙地對準打著和州軍旗號的船只。 “轟、轟、轟…”“轟、轟、轟…”六發(fā)實心炮彈,分為兩組,從青丘和器府二艦的左舷前端飛出,掠過三百余步水面,整整齊齊地砸在了和州軍水師的正前方。 巨大的水柱跳起來,在半空中映出數(shù)道七色彩虹。水柱落處,臨近的和州軍戰(zhàn)船像受驚的梭魚般四下避讓。但遠離水柱的位置,卻有更多的船只開始加速,仿佛先前的炮擊根本不存在一般。 “給主艦隊發(fā)信號,說和州軍來意不善,軫宿分隊準備隨時開火…”俞通海鐵青著臉,繼續(xù)發(fā)號施令?!白屍鞲炚{(diào)整炮口,對準敵艦之中任何一艘,再發(fā)三炮示警。如果對方依舊不聽勸阻,就直接擊沉?!?/br> “是…”副艦長再度大聲答應(yīng)著,揮動信號旗,將俞通海的命令傳向望樓。然后趁著望樓中的袍澤打旗語傳遞消息的功夫,壓低嗓音,向俞通海進諫,“提督,他們,他們應(yīng)該算是友軍。如果直接擊沉的話。。。。?!?/br> “既不說明來意,又不肯停船避免嫌疑的,算哪門子友軍?”俞通海橫了他一眼,大聲說道。 追隨在朱重九身側(cè),于山東戰(zhàn)場立下了許多大功,他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機會,向前者表明了愿意去水師歷練的請求。而他的主公朱重九,恐怕也是看在他忠心耿耿,并且父輩曾經(jīng)做過水師萬戶的經(jīng)歷上,才特別動用了一次大總管的權(quán)力,滿足了他的心愿。 如果第一次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他就搞砸了的話,毀的就不只是自家前程,連帶著將主公的臉面都給打兩個稀里嘩啦。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給來船可乘之機。 “轟、轟、轟…”又是三枚實心炮彈飛出,砸在一艘中型戰(zhàn)船前方不到二十步的位置,濺出一個品字狀巨大水花。沖天而起的波浪,將這艘戰(zhàn)船推得上下起伏。甲板上有器物和人被甩進了江水中,亂紛紛看不清具體數(shù)量。整艘戰(zhàn)船不得不停了下來,對落水者施行救援。 “青丘艦瞄準右前方那艘沙船的船頭,做正式交火準備。十炮輪射,直到對方自己停下來,或者被擊沉為止…”俞通海抓起望遠鏡,一邊觀察和州軍水師的反應(yīng),一邊繼續(xù)命令,聲音里隱隱帶著幾分顫抖。 “青丘艦,瞄準右前方那艘沙船,做正式交火準備…左舷十門火炮。。。。。?!备迸為L朱山舉起信號旗,嫻熟地打出一連串指令。 cao帆手們開始調(diào)整帆位,提著火繩槍的水兵在兩層甲板上快速跑動,艦身體伏在護墻后,將武器探出射擊孔。左舷炮手長則提著只望遠鏡,一邊觀察目標的距離和動作,一邊報出整串的數(shù)字,“一二三號抓緊時間復(fù)位。四號炮、五號炮向左調(diào)整一個刻度,實心彈。六號、七號正射,開花彈。八號、九號和十號,瞄準目標主帆,用鏈彈。從四號炮起,預(yù)備……開火…” “四號炮開火…”四號炮的炮長扯開嗓子大叫,同時側(cè)轉(zhuǎn)身體,避開火炮的回退路線。 “轟…”一枚六斤實心彈咆哮著飛向目標,在半空拖出一道修長的白色痕跡。然后一頭扎進冰冷的江水之中,將目標戰(zhàn)船震得上下起伏。 射偏了,但這一炮直奔目標船頭而去,明顯已經(jīng)不再是警告。對面的整個艦隊中所有船只,幾乎都被青丘艦的表現(xiàn)給嚇了一大跳,前進的速度,瞬間就開始變緩。 “五號炮開火…”四號炮的炮長扯開嗓子大叫,根本不管目標怎樣應(yīng)對。在淮安軍的水師日常訓(xùn)練當中,可沒有告訴他,分炮長有自行停戰(zhàn)的權(quán)力。只要戰(zhàn)斗發(fā)生,他的任務(wù)就是以最快速度擊毀目標,而不是干擾艦長和炮手長的判斷。 “轟…”又一枚六斤實心彈射向目標區(qū)域,濺起高大的水柱。 緊跟著,六號、七號火炮相繼發(fā)威,將目標戰(zhàn)船的前后左右砸得波濤滾滾。八號、九號、十號也不甘寂寞,將三對拖著鐵鏈的炮彈砸向目標上方。兩對射失,最后一對卻擦著目標的主桅桿掠了過去,將竹片做的船帆,扯得七零八落。 “轟、轟、轟…”一、二、三號艦炮趁火打劫,依次沖著目標噴吐火力。雖然依舊全部射失,卻令敵方的整個艦隊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 當炮擊的回聲緩緩消失,寬闊的水面上,剎那間變得異常寧靜。除了江風(fēng)和波濤聲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間喧囂。所有和州軍的戰(zhàn)船都停在了原地,再也不敢繼續(xù)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敵我雙方的船桅上,一面面猩紅色的戰(zhàn)旗“呼呼啦啦,呼呼啦啦,呼呼啦啦”,被風(fēng)吹出兩種不同的節(jié)奏,涇渭分明。 “器府艦原地警戒,青丘艦轉(zhuǎn)頭,迎向?qū)γ媾炾?,同時繼續(xù)命令他們表明身份和來意…”俞通海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大聲命令。漆黑的面孔上,寫滿了刀鋒般的寒意。 副艦長將命令化作旗號傳出,軫宿分艦隊的主艦青丘,立刻緩緩調(diào)頭。將剛剛開過一輪火的左舷藏在了身后,將蓄勢以待的右舷艦炮斜著對準敵人。以與江流呈四十五角的航向,插往和州軍水師的隊伍當中。 當將自家與對方艦隊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一百步遠位置后,整齊的的吶喊聲,再度從青丘艦上響了起來,只是,這次一次,喊話的內(nèi)容,變得有些咄咄逼人,“淮安軍強攻采石磯,對面船隊,停止靠近,匯報身份和來意……” “淮安軍強攻采石磯,對面船隊,停止靠近,匯報身份和來意……” “淮安軍強攻采石磯,對面船隊,停止靠近,匯報身份和來意……” 。。。。。 “和州總管朱重八,率軍過江討賊。不知道貴軍已經(jīng)搶行一步,還請?zhí)岫郊s束手下,不要繼續(xù)增大誤會…”一艘三丈高的樓船,緩緩從和州軍的艦陣中央駛了出來,回應(yīng)的聲音里,包含了深沉的悲憤。 通過望遠鏡的視窗,俞通海看到,古銅色面孔的朱重八站在船頭,手按劍柄,腰桿停得筆直。在此人身后,則是鄧愈、湯和、吳家兄弟,還有一干自己以前從沒見到過的陌生面孔。 將望遠鏡輕輕放開,俞通海再度舉起一個鐵皮喇叭,“淮安水師奉命奪取太平、集慶二府,軍令已下,不容更改。請和州軍退回駐地,不要引發(fā)雙方之間的沖突?!?/br> “淮安水師奉命奪取太平、集慶二路。。。。。。”望樓、撞角附近甲板、兩側(cè)炮窗處,眾淮安軍水師將士,扯開嗓子將自家艦長的命令反復(fù)宣告。一個個的面孔上,都帶著酣暢的快意。 作為低級軍官和士兵,他們眼里,卻沒有那么多的盟友和同道概念。這天下早晚都是朱總管的,凡是敢于引兵前來相爭者,都活該被打得粉身碎骨。而他們,則是朱總管手中的長刀和利劍,時時刻刻都渴望著痛飲敵軍的鮮血。 “和州大總管朱重八,請求攜帶麾下弟兄,助貴軍一臂之力…”聽著對面囂張的喊聲,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后將憤怒化作力量,穩(wěn)穩(wěn)地舉起鐵皮喇叭。 此刻是最佳的過江機會,失去了這個機會,和州軍將永遠被困在淮安軍和天完政權(quán)的包圍之中,慢慢地等待命運的來臨,再也沒有問鼎逐鹿的可能…所以,哪怕是受盡屈辱,他也必須讓自家隊伍踏上長江南岸,而不是掉頭回返。 “淮安水師奉命奪取太平、集慶二路。沒接到我家大總管的命令,不敢接受貴軍好意。請朱總管帶領(lǐng)艦隊回頭,不要引發(fā)誤會…”對面的回應(yīng)聲隔著百余步遠傳來,桀驁而且冰冷,不給出任何商量的可能。 “在下朱重八,請求與貴軍主帥會面,親自向他闡明來意…”朱重八又吸了一口氣,古銅色的面孔上,隱隱浮現(xiàn)了幾朵烏云。 剛才他通過望遠鏡觀察到,前方主艦隊上,挑著“朱”字和“胡”字大旗。這表明艦隊中,肯定有水師主帥朱強和淮安第二軍團都統(tǒng)領(lǐng)胡大海兩人在。無論能與誰會面,他都有希望說服對方,給和州軍一個助陣的機會。 而只要能踏上河岸,哪怕只是替淮安軍搖旗吶喊過,以朱重九的為人,都不可能無視和州軍的功勞。這樣,和州軍就有機會在南岸取得一個落腳點,然后再尋找新的突破方向。 他的思維非常敏捷,設(shè)想也非常清晰。然而誰料對面戰(zhàn)艦上的俞通海,卻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很快,就又扯開嗓子回應(yīng)道:“我家先鋒胡將軍,正在指揮艦隊與韃子守軍作戰(zhàn),無暇與朱總管會面。請朱總管暫且退到長江之北,待我軍攻克了采石磯,再考慮會面的可能…” “本總管朱重八,曾經(jīng)與貴軍并肩作戰(zhàn)過。請問對面是哪位將軍,在紅巾軍中擔任何職?…”朱元璋被氣得嘴唇發(fā)黑,眼睛里冒著滾滾怒火。 “淮安軍強攻采石磯,不需要任何援助,請朱總管引兵退回江北,避免誤傷…”對面的俞通海根本不肯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命人再度將炮口默默地推出了舷窗。。 “主公,距離只有八十余步。末將請求替主公擒下他…”一個臉上帶著水銹的和州將領(lǐng)猛地上前,跪在朱重八面前大聲請求。 “拿下他,然后再跟胡大海交涉…淮安軍的戰(zhàn)艦雖然大,卻遠不如我軍船多,也不如我軍靈活…”鄧愈、湯和等人也忍無可忍,顫抖著嘴唇求肯。 “馬江相對狹窄,只要我軍的縱火船能搶到上游有利位置,就能一舉鎖定勝局…”另一位滿臉水銹的家伙,走近朱元璋,吐著猩紅色的舌頭提議。“末將在這片水面上玩了二十年船,絕不可能失手…” “主公,機不可失…” “主公,能戰(zhàn),方能言和…” 。。。。。 幾個文職打扮的幕僚,也紛紛開口。都認為和州軍不能繼續(xù)退讓下去,否則必將令麾下弟兄們心灰意冷。 聽著眾人義憤填膺的話,朱元璋的古銅色面孔由黑轉(zhuǎn)紅,又慢慢由紅變紫。兩只銅鈴大的眼睛里頭,寒光四射。握在劍柄上的手,顫抖,顫抖,緩緩?fù)饫?,又緩緩?nèi)推。如此反復(fù)了十幾次,最終,卻將整把寶劍扯了下來,重重地擲在了甲板上,“退兵…” “主公!”眾文武失聲大叫,一個個額頭上青筋亂跳。 “退兵,我命令退兵,你們沒聽見么?”朱重八咬著牙,大聲重復(fù)。一行黑色的血跡,順著嘴角淋漓而下。 第二十九章 余波 上 華夏三年五月,舊歷蒙元至正十四年,淮安軍以炮艦護送大軍逆流而上,繞過集慶,攻取太平路。元太平路總管朵察耐措手不及,只能帶領(lǐng)麾下兵馬沿江列陣,以強弩利箭阻止淮安軍登岸?;窗菜畮熃y(tǒng)領(lǐng)朱強下令以重炮摧之,須臾,岸上尸骸枕籍,朵察耐當場身死。行省中丞蠻子海牙領(lǐng)義兵千戶方蓉、蒙古軍千戶別也等人退守當涂。 淮安軍征南先鋒胡大海率部登岸,休息一日。第二天兵臨當涂城下,蠻子海牙不敢出城迎戰(zhàn),緊閉四門。胡大海又以淮揚百工坊所制攻城車、攻城鑿、火藥包等物炸開西墻,大軍蜂涌而入。蒙古千戶也別當場被胡大海劈死,義兵千戶方蓉保護著蠻子海牙自城東門遁走,半路口渴難耐,致村中討水。百姓見他二人身穿蒙元袍服,紛紛持木棍來攻。須臾間,將方蓉砸翻在地。蠻子海牙自知無幸免之理,拔劍自刎。 至此,馬江東側(cè)再無蒙元守軍。胡大海分兵巡視各地,將其一一收歸淮安軍之下。待徐達領(lǐng)主力至,太平府已經(jīng)平定大半。二人商量一番,繼續(xù)兵分兩路。以淮安第二、第三軍團并力向東,直撲江寧。第五軍團則由吳良謀率領(lǐng),渡過馬江向西,攻打蕪湖、繁昌二地。蒙元蕪湖守將李興自知大勢已去,不待吳良謀兵至,主動自縛雙手請降。繁昌守將陳野先卻受了朱重八的感召,搶先一步將城池及大清江之西各地獻給了和州。 至此,整個太平路被淮安軍、和州軍一分為二,不再復(fù)為蒙元所有。集慶路則受到淮安第一、第二、第三兵團的腹背夾攻,岌岌可危。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街頭巷尾,茶館酒肆,幾乎每一個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在議論著這場聲勢頗為浩大,但場面卻遠不如去年激烈的戰(zhàn)爭。然而出乎所有當事方意料的是,人們的關(guān)注重點,卻不是徐達和胡大海、劉子云三人何時能擊敗康茂才,全取集慶。而是吳良謀所率領(lǐng)的第五軍,何時能夠?qū)㈥愐跋冗@個三姓家奴,從繁昌驅(qū)逐出去。 換句話說,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淮安軍的戰(zhàn)無不勝,認為集慶路正在進行的戰(zhàn)斗,根本不存在什么懸念。但對于淮安軍與和州軍之間的盟約能維持多久,卻充滿了懷疑… “王叔,你聽說了么?早在淮安軍攻打采石磯時,就跟咱們和州軍交上了手?”廬州路桐城府,有人在酒館里,神神秘秘地說道。 “怎么沒聽說,那淮安軍太欺負人了…咱們家朱總管,當日硬生生被氣吐了血。只是為了顧全大局,才沒有下令開炮還擊…”被稱作王叔的人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小吏。身上的衣服熨燙得齊齊整整,臉上的皺紋卻是縱橫交錯。 拜淮安軍始作俑的報紙所賜,這年頭,茶館酒肆已經(jīng)成了各類官方和非官方消息的集散地。凡是口袋里有幾個銅板的,都會時不時到這兩處地方坐一會兒。先排出幾個大子兒要碗酒水或者茶湯,然后豎起耳朵,堆起笑臉,開始跟周圍的人做更深入的交流。 報紙也有多種,其中以各地總管府所推出的最為權(quán)威和及時。五文錢就能買到厚厚的一大摞,論字數(shù),遠遠比去書坊買書合算。那些民間商戶為了賺錢而辦的小報,則要單薄得多,印制質(zhì)量也會差上許多。但民間小報卻又一個好處,那就是,時不時會泄漏出一些官方報紙不會涉及的秘密來。當然,這些“秘密”經(jīng)常會被證實乃為以訛傳訛。信與不信,如何去蕪存菁,就需要考驗讀者的智商了… 就拿淮安軍在攻打采石磯時,曾經(jīng)向趕去助戰(zhàn)的和州軍開炮之事來說吧…當事雙方的官辦報紙上,都對此只字未提。而烏江那邊一家船行老板私辦的小報,卻信誓旦旦地將此事給捅了出來。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那份報紙只在市面上露了一個頭,還沒等擴散到外地,就被另外一名有錢的大戶給包了圓。緊跟著,船行和報館也都換了主人。老板帶著大筆的錢財跑路,據(jù)說是去了揚州,但是誰也不知道其何時上的船,到揚州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結(jié)果就是,這件事越傳越神秘,越傳越不靠譜。從淮安軍誤擊和州軍戰(zhàn)船,到淮安軍蓄意搶在和州軍之前搶占采石磯,并且給采石磯的韃子守軍張目。再到淮安軍邀請和州軍參戰(zhàn),卻派人炮擊朱重八的座艦,不一而足。 更有甚者,干脆信誓旦旦的聲稱,當日向和州軍發(fā)炮的人是個蒙古族后裔,姓玉里伯牙吾,是個混入淮安軍內(nèi)的大jian臣。深恨和州朱總管驅(qū)逐韃虜,才故意放炮謀殺于他。不信可以找水師統(tǒng)領(lǐng)廖永忠詢問,他早年間為水寇時,就知道姓俞的根底兒。 無論謠言怎么傳,但整體風(fēng)向只有一個。那就是淮安軍仗勢欺人,壓根就沒想給和州軍,給朱重八總管活路。而淮揚人霸道,大伙也都是有目共睹。從江上駛來的巨大貨船向來是直入碼頭,對當值的和州官吏愛理不理。需要裝卸的貨物則每次都排在第一位,無論之前碼頭前有多少船只在等待,只要打著淮揚商號的貨船一到,就得統(tǒng)統(tǒng)把位置讓開。什么時候淮揚商號的貨物上下完畢,才能重新恢復(fù)次序。 所以絕大部分和州、廬州兩地的市井閑漢,都覺得謠傳說得未必不是事實。那淮安軍即便沒有仗勢欺負和州的爺們,至少其隊伍中也有些不法之徒,欺上瞞下。偏偏這些人,是最喜歡湊熱鬧的,猜到了事實“真相”后,就喜歡四下打聽、驗證,以彰顯自己見識非凡。 最好的驗證渠道,當然還是通過官方。故而王姓小吏的先前的話音剛落,就激起了一片義憤填膺的討伐之聲,“那姓朱的,那淮揚朱怎么如此囂張?虧他還是天下紅巾兵馬副元帥,竟然半點兒也容不下人?…” “那還不簡單么,咱們和州朱總管功高震主了唄…你們想想,咱們朱總管起兵才幾天?那朱重九都起兵多長時間了?這兩年,眼見著咱們和州朱總管攻城掠地,將韃子打得落荒而逃。他那邊卻始終被韃子壓著打,這心情,能舒暢得了么?”沒等王姓小吏接口,一個落魄書生搖著折扇,冷笑著插嘴。 這下,頓時讓大伙眼前豁然開朗?;窗仓炜偣芗m集數(shù)路大軍南下?lián)P州的時候,和州朱總管不過是聯(lián)軍當中的一名小校。如今,雙方卻都成了總管,隱隱已經(jīng)有了并駕齊驅(qū)之勢。那淮安朱,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估計巴不得有人替他將和州朱總管給謀害了,以解除心腹之患。 “諸位請想想,自古以來,便是天轄地,地載萬物。而萬物當中,又是陽轄陰,雄轄雌,父母管子女,賢良教不肖,如此,才能紅日東升西墜,江河由高向低?!蹦锹淦菚姶蠡锒急蛔约旱恼嬷埔娊o鎮(zhèn)住了,拿起扇子呼呼啦啦扇了幾下冷風(fēng),繼續(xù)吐著暗黑色的舌頭說道,“所以天地之間,秩序為大。蒙古人無視秩序,才導(dǎo)致君臣相殘,父子相公,天下大亂。而咱們和州朱總管自舉義氣之后,便以理學(xué)為治國之本,招賢納士,打擊jian佞,恢復(fù)綱常,所以大伙的日子才能越來越安生。但是那淮揚朱總管,卻只信奉武力,毫無上下尊卑之念。其麾下也都是一群虎狼,所過之處,大戶之家輕則破財,重則身死族滅。兩家所施之政,如水火不同爐。那朱屠戶見到咱們和州如此上下齊心,他睡得能安生么?” “對,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