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記得當年和他一起挖“寶藏”時說的：

    [我們一起長大吧]

    謝時煜看著眼前的楚楓，曾經(jīng)和他那么要好的楚楓現(xiàn)在只覺得他恐怖，想要警察來抓他，想快點把他送進監(jiān)獄里……

    想要永遠地擺脫他。

    十三歲的謝時煜一個人站在黑暗里，無盡的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在說：

    [你想殺了他嗎？]

    、

    “…楚楓…楚楓……”

    “謝時煜同學——！”

    粉筆頭砸中腦袋，謝時煜睜開眼。

    窗明幾凈，八點的陽光從教室外透進來。

    披在身上的校服袖子耷拉在桌角邊，晃悠晃悠著。墨綠的黑板上寫滿了似懂非懂的公式，初中數(shù)學老師站在講臺上，一推眼鏡，反光刺眼：

    “謝時煜你上課不聽就算了，在下面嘰嘰咕咕念叨什么東西！”

    周圍同學立刻哄笑起來。

    謝時煜叫著誰的名字，老師在講臺上可能聽不清楚，他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前桌男生轉過來小聲揶揄：

    “感情真好啊，夢里都念著？”

    謝時煜沒理會，他悄悄轉頭看身旁，楚楓坐在他右手邊，正低頭看著數(shù)學書上的公式，正經(jīng)的像一個認真學習的好孩子。

    ——除了耳朵尖有點紅。

    “…松開。”

    楚楓小小聲地說。

    謝時煜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緊緊抓著楚楓的手。

    “嘖嘖嘖?！焙笞赖哪猩_玩笑，“我要去報告老師，你們上課偷偷牽小手?！?/br>
    謝時煜白了他一眼，挑眉笑道：“你去呀?！?/br>
    他知道同學們都是開玩笑的，也不會真的覺得他和楚楓有什么。楚楓應該對他也沒有那種意思。如果他對這些玩笑太較真的話，可能反而會讓楚楓覺得很奇怪吧……

    另一邊

    十三歲的楚楓恨不得鉆進數(shù)學書里，化成不起眼的小符號。他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要去看謝時煜，努力只看數(shù)學課本，做出一副正派好學生的模樣。

    只有他知道，牽手這事其實不賴謝時煜，是他自己先牽的。

    當時老師正講到解方程合并同類項，楚楓聽著早就在補習班聽過幾百遍的知識點，覺得有些無聊。

    “…楚楓……”

    耳邊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小小聲的，卻很急促。

    楚楓轉過頭，發(fā)現(xiàn)同桌謝時煜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嘴里念著他的名字。

    ——這家伙……

    楚楓覺得臉頰有點熱，這人上課睡覺就算了，為什么說夢話還一直念他的名字？

    謝時煜正趴著睡，放松的手臂從書桌上耷拉下來，垂在抽屜旁，是老師看不見的死角。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好奇，楚楓一手捧著課本，專心致志，另一手偷偷伸過去，碰了碰謝時煜睡覺時的手指。

    咻。

    謝時煜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他。

    楚楓心里嚇了一跳，以為被當場發(fā)現(xiàn)了，他用余光去看，謝時煜還趴著睡，只是無意識地抓住了他。

    ——像小嬰兒的手握反應，有點可愛。楚楓心里笑了笑，他偷偷碰了碰謝時煜的手心，果然被抓得更緊了。

    數(shù)學老師在臺上嘰里呱啦地講課。

    主動被抓住小手的楚楓盯著課本，若無其事的，像個最認真聽課的好孩子。

    、

    “謝時煜，來，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br>
    剛睡醒的謝時煜，剛剛搞清楚了狀況。

    他抓了抓頭發(fā)，老師砸他的粉筆頭落在桌子邊，他要站起來……

    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松開抓楚楓的手。

    “…快，松開?！背髟俅涡÷暤靥嵝阉?/br>
    “哦。”

    謝時煜不疑有他，只以為自己被噩夢影響，才會緊緊抓著楚楓不放，影響楚楓上課學習。

    夢境里的一切躍入腦海，謝時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沒有像夢里那樣要去抓楚楓，把他干凈的襯衫抓得都是血，而是立刻就松開了楚楓，甚至力道有一點大，直接把楚楓的手甩開。

    嗞啦——

    謝時煜拉開桌椅，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被甩開的楚楓愣了一下。

    他立刻低頭，讓課本擋住自己的表情，謝時煜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這道題等于多少？”

    講臺上，數(shù)學老師朝謝時煜無情地發(fā)問。

    謝時煜也無所謂，他歪頭看了眼公式，狗屁不通，看不懂，正準備大聲回答老師：不知道——

    忽然，桌子底下，手心里傳來溫熱的觸感。

    謝時煜一怔。

    他感覺到楚楓伸手牽住了他，在他手心里偷偷寫下答案：

    √2

    寫完，楚楓報復似的，把謝時煜的手重重甩開，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看數(shù)學課本，好像在學習。

    謝時煜心里笑了一聲，朗聲回答老師：

    “根號二?！?/br>
    數(shù)學老師一推眼鏡，正想罵謝時煜回答的狗屁不通，再把他趕出去罰站……

    話都一咕嚕涌到喉嚨口了，突然，他反應過來：

    根號2，這不就是正確答案嗎？

    他低頭看答案頁，這道題：√2。

    一點也沒錯。

    數(shù)學老師咽了一口唾沫，把那一咕嚕話又咽進肚子里，悻悻道：

    “…坐下吧?！?/br>
    這道題挺難的，憑謝時煜不可能做出來，根號2，這個答案更不可能是蒙對的。

    數(shù)學老師把目光移到楚楓的頭上。

    楚楓是好學生，是老師們拿來給其他同學作參照的榜樣，老師不好上課點名批評自己樹立的榜樣，而且，他確實也沒看見楚楓是怎么提醒謝時煜的。

    數(shù)學老師清了清嗓子，幽幽道：

    “有些同學自己上課不聽睡覺就算了，不要去影響別人。其他同學也不要受到他的影響。來，看下一題……”

    這句話看似在罵謝時煜，其實也在含沙射影楚楓。

    楚楓盯著課本，心無旁騖，權當聽不見。

    、

    叮鈴、叮鈴——下課了。

    “生氣了？”

    謝時煜撲過來，像好哥們似的摟住楚楓。

    “沒有。”

    楚楓并沒有讓謝時煜松開他，而是就這么被摟著，他不冷不淡地把數(shù)學課本收好，拿出下節(jié)英語課的聽寫本：

    “你睡覺干嘛叫我名字？”

    謝時煜：“呃。我夢見你考試不及格，在教室里大哭，我在想辦法安慰你?！?/br>
    年段第三名的楚楓：“……”

    前桌男生轉過來賤賤地問：“那你是怎么安慰他的？”

    謝時煜笑瞇瞇：“你猜？”

    在看英語單詞的楚楓倒真的有點好奇：

    “所以，你是怎么安慰我的?！?/br>
    “嗯……就像這樣?！敝x時煜側過身，將楚楓抱了個滿懷，像哄小嬰兒那樣輕輕拍著楚楓的背后：

    “好了好了，乖，乖，不要哭，下次再努力?！?/br>
    周圍同學一陣惡寒，亂笑作一團。

    “放、開、我?！?/br>
    被當成考試不及格的小嬰兒楚楓，在謝時煜懷里發(fā)出了不滿的聲音。

    “噢?！?/br>
    謝時煜松開手，楚楓重新坐好，利用課間時間鞏固一下昨晚背的英語單詞。

    謝時煜哪里也不去，就坐在原地，托腮看著楚楓在陽光下背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