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記者在口中碎碎念著,好像挺熟悉的一個名字,只是沒有人能夠對上它背后的身份。 究竟這個憑空出現的秦膳坊是個什么背景?怎么可以打破以往慣例特例參與如此重大的宴會? 當廚師名單公布過后,眾人才如夢初醒。 難怪人家能夠擠進這需要萬人挑選的大會,莫家領導隨隨便便一句話,還不是分分鐘辦的妥妥? 只是在國民宴上,秦膳坊沒有委派別的廚師,只有莫家的管家領著一群警衛(wèi)將用精致梨木制成的膳盒放于臺面上,應該是等待開席過后發(fā)放。 有的記者按耐不住,走上前,想要看一看究竟。 管家笑道:“少夫人昨晚上特意準備的,不過人力有限只有一百盒左右,發(fā)放完了,我們不會再另行提供。” 記者蹙眉,這果然是名家應有的傲氣,不滿道:“雖然資料上寫著秦小姐以前是廚師,并且在s市重陽宴上大放異彩,但畢竟s市的重陽宴只是一個小眾范圍的宴席,對于這關乎著國家聲譽的國宴,這樣貿然參加,是不是有點欠缺考慮?” “少夫人說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br> “……” “少夫人深謀遠慮,自然有她的本事站在那個位置上,如果你懷疑,請稍等片刻,嘗一嘗少夫人的手藝便知她有沒有那個能耐?!惫芗抑赶虿贿h處的休息椅。 記者群進不了國宴場合,只得乖乖的守在廣場外,盯著上面的實時轉播,不時看見一些沒有邀請函的名家子弟出現,偶爾還會瞧見娛樂圈名人出席,整個廣場儼然如同一場國家主辦的宴會場,來來往往的大部分都是本國叫得上名號的人物。 國宴主會場是選在c國國正大酒店,是京城大宴會的不二之選,女皇陛下選舉晚宴也正是在這里召開,當時整個宴會大堂座無虛席。 今天的國宴會如同歷年一樣,各家酒店大廚會做出一桌佳肴,熱菜四道,前菜可選湯可選冷菜,隨意發(fā)揮,最后會有一道點心或一道甜品。 因今年受邀領導多余往年,薛宏特意安排了自助區(qū),是由各酒店的大廚親自做的一些壽司或者蛋糕,畢竟宴席只是一個形式,或多或少的大人物都是交際應酬為主,最后由女皇選出今日最美的味道,明天將會親自授一面錦旗國宴大使,自此以后的國家宴席基本上會有本酒店提供。 對于各大酒店而言, 這是一場聲名大噪又可宣傳自家酒店名望的不可多得的機會。 對于五家酒店大廚而言,身上自然會擔著重擔,生怕自己一個閃失失了這次機會。 而對于秦蘇而言,她顯然只有一個目的:震驚全國。 a酒店大廚是一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在酒店工作也算是三十年,國外深造,本土培養(yǎng),他可算是參與國宴名廚最多資質的前輩,對于今年破格加進來的廚師從一早就抱著看笑話的樣子瞪著她。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年資不過三十的女人,無論從年齡還是資質而言,她頂多只能算是跟在他們這群老師傅后面的小幫手,而不是這樣平行站在臺前顛勺,這對于他們這群心高氣傲的名廚而言,太過嘲諷。 b酒店廚師長湊上前,小聲的解釋道:“人家可是莫家莫老將軍的兒媳婦,您就算再看不過去,也得忍著。” c酒店廚師長附和道:“今天這種宴席雖說是一場名流世家的宴席,但餐食可是主角,就算給她機會混進來了,憑她的能力只會讓人看笑話罷了?!?/br> “我們?yōu)榱诉M入這個廚房可是費盡了一年的努力,結果人家卻只需要一句話,就這么破例進入,還把往年最好的位置給了她,這薛市也不過是為了討好莫家罷了。”a廚師長冷冷一嗤。 “得了,等一下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我其實挺想看看她的能耐?!眃酒店廚師長有意的往那邊探了探,她從一開始就在擺弄那些竹桶做什么? 沒錯,秦蘇正在弄竹桶,這是她特地用今年的新竹做的蒸桶,從前晚上開始,她親自選的貢米已經開始備好,經過三蒸三晾,目前已經出了她最愛的成色,天然的竹色染在大米上,粒粒均勻飽滿,堆積在一起時透出一種輕薄的綠,晶瑩誘人。 可是這不是米粒最后的形態(tài),她還需要最后一次蒸,用水蒸氣充分散發(fā)出米粒與新竹的香氣,讓其兩者混合如一,讓人揭開鍋子的剎那,不知第一眼看到的是翡翠的竹葉潺潺,還是大自然最清純的米香。 莫譽毅沒有理會那些自恃能力非凡出眾的名廚之間的閑言碎語,將竹桶替她抬上蒸鍋,蘇蘇特意囑咐過,這一鍋米不能碰水,半滴水都不用。 她在上蒸時,會用蜂蜜與礦泉水泡上了整整一天,讓米粒在上鍋前已經吃的飽飽,經過三次蒸發(fā)水分過后,會顯現出最原生態(tài)的嚼勁,甚至整個蒸米的竹桶,她已經換了三個,每換一次,米香更純,久而久之,竟看到本是晶瑩的白米變成如同碧玉般的翠綠。 “蘇蘇,還需要我做什么?”莫譽毅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擔心她體力不支,準備了一大盒巧克力,每隔半個小時給她含一顆。 秦蘇笑而不語的指了指籠子里正等待入鍋的大母雞,道:“幫我把它殺了,只在脖子上開一個小口。算了,還是我來吧?!?/br> 莫譽毅制止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開,開多大,你要相信我會是一個好幫廚?!?/br> 秦蘇站在一旁,下鹵料,她親自調配的鹵水,前兩天不停的在莫家實驗,從一開始的味道不足,到后來的精益求精,整個莫家上上下下都浮動著這股濃郁的鹵香。 用莫夫人當時的話來說,就這鹵水我都能咽下五碗飯。 莫譽毅殺了雞,拔了鵝毛,宰了鴨,將所有需要用到的rou類一樣一樣的處理好。 一旁a酒店的小幫廚瞠目結舌的瞪著手起刀落過后從容的剔除雞毛的莫二少,他在下刀子的時候是把雞給掐暈了,沒錯,是掐暈了,然后在脖子與雞肚的連接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血順著那個小傷口被放干,隨后他如法炮制殺了鵝。 那干凈利落的手法,就好像身經百戰(zhàn)的大廚,毫不遜色。 莫譽毅注視到他的對視,抬眸嘴角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他道:“每一次宰雞,我都會當做我在割敵人的脖子,為了一口氣了結他的掙扎,我會出其不意的直搗死xue大動脈,輕輕挑破血管,血水會突然噴自己一手,還是溫的?!?/br> “嘔。”幫廚面色發(fā)青,驚得自己手里的鴨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四面潰散開。 “小a,你在做什么?”大廚怒吼一聲。 幫廚慌亂的抓住鴨子,苦笑道:“我馬上處理。” 秦蘇將整鵝去骨,入鹵水中鹵制,這是一道冷菜,用來調解胃口。 鹵水中滾動的鵝身已經被鹵成了黑紅的顏色,表面上泛著一層朦朧的油光,陣陣鹵香從虛敞的大鍋中四處散開,更有甚者不明香氣來源四面張望了一番。 按照宴席的規(guī)矩,每一家廚師需要做四道菜以上,秦蘇從時間上和精力上沒有過多的氣力去做太多的熱菜,所以她只做了兩道熱菜,一道蒸菜,兩道涼菜以及一道湯菜。 她的涼菜是一火一冷,火熱的鹵鵝是有天府之地的麻辣為主,另一道冷卻是用極寒的冰山代替。 莫譽毅見她把桑刀放進冰柜,自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忙不迭的阻止,蹙眉道:“不行,你的手會受傷?!?/br> “我不會凍太久?!鼻靥K輕輕的拂開他的手,合上冰柜的門。 莫譽毅無可奈何的跟在她身后,心神尤重,該不該阻止她? 秦蘇觀察了一下別家大廚的手法,都是專業(yè)的名廚,無論是刀工還是技藝,在滄源必定都是大放異彩的佼佼者。 可惜,今天她要勝。 一個人的勝負欲很奇怪,一旦在心口蔓延,就會拼盡全力的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如刀工,如菜色,如味道。 a廚師長發(fā)覺到她的視線,扭了扭頭,看著她拿起一只甲魚,小刀子輕輕的劃了劃,隨后,竟然就這么將甲魚殼去除的干干凈凈,內行人都知道,甲魚這種東西最難處理的便是土腥味,雖然入湯而言是一道不錯的珍品,但稍稍處理不慎,只會適得其反,讓人避恐不及。 而她竟然只取rou?這是什么菜? 秦蘇將甲魚rou燒好直接倒入水中燉煮,去除rou上雜質過后淡鹽調味。 隨后拿出一只哈密瓜,挖空果rou,將湯水就這么倒進瓜內,連湯與哈密瓜一起放入蒸籠中蒸。 a廚師長疑惑了,她這是又炸又蒸的,湯不是燉嗎? 秦蘇不以為意的擦干凈砧板,上籠蒸煮,只為消去甲魚本身的土味和腥味罷了。 最后她會在湯中放入酸梅,就這么放置在一旁冷卻。 這是道前菜,不同于她平日里愛做的雞湯,清澈如水,濃郁至極,這是一桌菜,不是一道菜,不能為了讓前菜完美而弄上一碗濃郁的湯水。而這道湯,是魚凍,煮凝結過后制成的冷湯,味道清淡,淡淡的咸,淡淡的酸。雖不能一鳴驚人,但卻能讓人胃口大開。 莫譽毅見她拿出面米分,深知她要做點心了,急忙走上前,“我?guī)湍闳嗝鎴F?!?/br> 秦蘇將菠菜汁匯入面米分中;點頭道:“要一直用手臂的力量搓揉,我們沒有那些老師傅的老面做酵母,只能靠力量將面團揉到我需要的軟度。” 莫譽毅脫下外套,就這么露著膀子用著巧勁揉捏,不時用眼角余光瞄瞄他。 秦蘇察覺到他的視線,回眸,莞爾一笑,“不要偷偷看我,看著面團,別把面筋揉斷了。” 莫譽毅沉默著繼續(xù)盯著她的背影,燈光照耀下,她一身白衣顯得那般的出塵不染,越發(fā)的讓他移不開目光。 秦蘇又將胡蘿卜切丁,同樣榨出汁液,匯入另一團面團中。 莫譽毅左右開弓,雙手齊發(fā)力,一團一團的揉好。他看著她的動作,還要和面? 秦蘇將弄好的黑芝麻汁一并匯入面米分中,又推到他面前,笑道:“揉好繼續(xù)。” 莫譽毅不明,問道:“需要用到那么多面團?” “我需要五種包子?!鼻靥K直言道。 一旁,不經意聽到談話的b酒店廚師長愕然一驚,不由自主的偷偷打量了一下她制作的面團,是想用那些小兒科的顏色去嘩眾取寵? 秦蘇最后的面團沒有放入任何顏色,就這么揉成團,“我現在要烤牛排了,你揉好后就放入保鮮膜中?!?/br> 莫譽毅不由得加快手里的動作,十二點準時開席,目前秦蘇竟然一道成品都沒有做出來,難免有些讓人焦灼。 其余四家的大廚,基本是在助手的協助下,做出了兩三道前菜,最德高望重的a大廚甚至都開始烹飪熱菜了,瞧這熱火朝天的進度,整個廚房都陷入一種詭異的戰(zhàn)局里,除了味道,還有速度的較量。 秦蘇畢竟是其中唯一的女廚,又沒有一個專業(yè)的廚師在旁協助,哪怕切菜也得由她親自動手,難免覺得有些落魄。 a廚師冷嘲熱諷的將自己的首道熱菜裝盤,按照這速度,十二點之前,他必然能夠做出八道精致佳肴。 而放眼秦蘇那邊,好像連一道菜都沒有成型,就看她一會兒弄弄包子,一會兒弄弄米飯,毫無計劃的瞎弄一通。 秦蘇注意到有人過于灼熱的視線,抬頭望去,正巧對上a廚師不屑一顧的冷笑,眉梢眼波間不容忽視的刻著嘲諷。 就如同御膳房內成百上千的質疑眼神,她早已習慣,不疾不徐的處理著從昨晚上就一直煨到現在的八口砂鍋,如果只是一道菜,她完全可以憑著這道湯讓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只是,這是一桌菜,宣兵奪主的濃湯不適合單獨端上桌。 每一口受熱均勻的砂鍋里撲哧撲哧的散發(fā)著水蒸氣,她湊上前仔細的辨認了一下湯頭的味道,八大海鮮的鮮香不同于雞湯或者甲魚湯的淡,這香氣只是輕輕一嗅,便能讓人垂涎三尺,因為濃郁、濃醇。 她沒有再過問包子餡料,按照包子上屜的時間以及最后一道熱菜和那道冷菜所需要的時間,她精算著從現在開始大概到什么時候完全上桌,十一點整,還有一個小時。 她站上高凳,將竹桶內的米飯盛出,就這么放入去骨后的雞肚中,配上她調上的醬料,將雞身上上下下淋制一遍,重新放入竹桶中,混著米繼續(xù)蒸。 莫譽毅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將揉捏好的面團送上,再道:“還需要弄什么嗎?” 秦蘇指向蒸籠,“入火,大火。” 莫譽毅看了看還是一團面的包子皮,這是打算蒸饅頭? 不過他沒有多問,將灶上的火打開,直接大火燒開里面的沸水。 秦蘇揭開砂鍋蓋子,瞬時一股香氣迎面而來,隨著空氣的流動,靜靜的散開。 有人聞到味,朝著香氣來源處不安的瞅了瞅,“那是什么東西,怎么這么香?” c廚師掄起鏟子在自家?guī)蛷N頭上敲了敲,吼道:“看別人做什么,快去準備烤箱,烤蛋糕?!?/br> 在場的所有廚師,基本上甜點會選擇普通的甜品,在這樣的宴席上,自助區(qū)是有許多小吃食物,甜品只是一道裝飾品,很多領導是不會過多的對其停留目光,所以他們會選擇簡單又美觀的蛋糕作為整場宴席的收尾。 看到秦蘇要做包子時,眾人是心照不宣的嘲笑,這種場合也不分分主次。包子這種東西耗時耗力,前面的菜肴已經吃的滿嘴都是油膩,再吃同樣油膩的包子,完全不會有任何感覺,相反會覺得太油太膩,得不償失。 莫譽毅站在一旁替她搟著面皮,注意著她的動作,她是將砂鍋中的rou料全然放入包子中,八大海鮮,魚翅、鮑魚、海參、干貝、蟹、蝦、花膠、比目魚,每一口鍋放置的材料不同,幾乎每一只包子的味道各有千秋讓人光是看著就忍不住吞口水。 秦蘇見他翕動的喉結,趁著沒人發(fā)現的空檔,將一小塊蟹rou讓入他的嘴中。 莫譽毅本能的閉上嘴,情不自禁的掩嘴一笑,“這樣算不算無視了廚房規(guī)矩?” 秦蘇單手掩唇,卻是不留意將面米分蹭到了臉上。 莫譽毅擦了擦手,溫柔的替她拂去鼻尖的面米分,輕聲問道:“累嗎?” “你每次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需要做到長時間不合眼的困境時,會覺得累嗎?”秦蘇反問。 莫譽毅搖頭,“不累,這是值得我去做的事,哪怕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我也覺得精神抖擻?!?/br> “這也是值得我去做的,累極了需要休息的時候,我會靠在你的肩膀上?!鼻靥K數了數包子數量,也不多包,過多了相反會膩。 “你不是說五種包子嗎?”莫譽毅反反復復的看著眼前的四色包子,菠菜做的綠包子,胡蘿卜做的紅包子,黑芝麻做的黑包子,最后白面弄的白色包子,怎么也沒有第五種顏色。 “第五種不需要蒸?!鼻靥K將蒸籠合上,示意他入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