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我可是靠這門技藝吃飯,當然比那些班門弄斧的東西有底氣?!鄙袔煾凳窒滤俣雀?,幾乎每動一下?lián){面杖,就會出現(xiàn)一塊完整且均勻的面皮。 在觀眾席上的秦毅雙手交叉環(huán)繞在心口位置,對于尚師傅的能力他可謂是胸有成竹。 “?!彪娫捲谒露道镬o靜的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走向演播廳外。 “父親?!卑聪陆勇犳I,他先行開口道。 對方看著電視上的轉播實況,仍舊有些不放心,再三確認道:“你找來的這個人真的能打敗秦蘇?” “如果比試別的我可能沒有那么大的信心,不過這面點尚師傅不只是京城第一,我相信放眼全國沒有人能做得出比他更有精致的食物,雖說這群評委可能怕得罪莫家而偏向秦蘇,不過我相信他們吃過了尚師傅的面點之后都會用實時說話,那絕對是讓人無懈可擊的完美食物。”秦毅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可是要知道,今天這一戰(zhàn)拼上了我們的全部,以秦蘇現(xiàn)在的性子,如果你輸了,不止你的手會真的沒了,我們秦家只怕也會在s市毫無立足之地了?!?/br> “我懂得今天這是背水一戰(zhàn),父親您要相信我,秦蘇今天輸定了?!?/br> 秦毅放下手機,掏出一根煙,并沒有打算抽一口,只是默默的望著上面燃燒的那抹紅點,嘴角不可抑制的高高上揚。 指尖的煙還未熄滅,一道身影匆匆從秦毅眸中一閃而過。 莫譽澤大步流星般推開演播廳的大門,目光凝重的一一巡視而過,最終將雙眼定格在畫面正中的身影上。 秦蘇穿著白凈的襯衫,燈光很亮,將封閉的演播大廳照射的如同白晝般亮堂。 隨著空調(diào)風的涌動,一股揮之不去的香氣迎面而來,莫譽澤是知曉秦蘇的廚藝的,那完全就是擁有驚為天人的魅力,就如那妖嬈的罌粟花,明知有毒,卻依然趨之若鶩的沉迷其中。 秦蘇停下手里的動作,扭頭望了一眼已經(jīng)開了蒸籠的尚師傅,面食的清香混合著湯汁的濃郁締結了一股久經(jīng)不衰的香氣。 尚師傅得意的挑出一只在他眼中尚為完美的包子,放入特意選制的小碟子里,碟子是用的清純樸素的青花瓷紋底,兩側再放入兩顆用胡蘿卜雕刻的小花,青白的花紋配合上嬌艷的玫瑰花,正中放入一顆似玲瓏玉晶瑩剔透的包子,從色澤上一眼便引人入勝。 評委席上,早已有人翹首以盼。 蔣會長笑意盎然的看著司儀端上的碟子,香氣由遠及近,陣陣撲鼻。 主持人迎上前,笑道:“剛剛還在詫異什么味道如此美妙,原來是尚師傅的拿手面點出籠了,果然如同外界所傳,吃一顆尚師傅的玲瓏包,不枉此生來一回,光是從賣相上這么遠遠看上一眼,我的口水就開始自然分泌了。” 蔣會長拿起勺子,用著小刀輕輕的在包子皮上劃開一道小口,原本被封藏的香氣恍若壓抑了千萬年的臥龍瞬間騰空而起,味道四下散開,那是一種能勾引人味蕾的感覺,仿佛在驅使自己馬上咬一口,封住這已經(jīng)溢出的味道。 秦蘇不疾不徐的繼續(xù)著手里的動作,她的包子皮才開始搟制,蛇rou所燉煮的高湯已經(jīng)開始沸騰,濃烈的水蒸氣氤氳在她眸中,如果此時有人定神一看,自然會發(fā)現(xiàn)這種恍若置身在云霧中高不可攀的清冷仙人。 評委席上,只有三盅,一顆包子就如同一個兩三歲小童的拳頭大小,幾乎在評委嘴中一口一個。 蔣會長意猶未盡的看向已經(jīng)開始在收拾灶臺的尚師傅,掩嘴輕咳一聲道:“尚師傅的手藝一如既往,就總是讓人有一種不知飽腹的感覺,越吃越餓的即視感?!?/br> 尚師傅雙手撐在灶臺上,挑釁般的瞥了一眼才開始上屜的女人,嘖嘖嘴,“畢竟秦小姐還沒有入鍋,如果我就這么快讓各位評委都吃飽了,豈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br> 秦蘇沒有理會對方的言語,低頭目不轉睛般望著灶上的爐火,不過短短兩分鐘時間,眾人見她將灶火熄滅,好像蒸籠才剛剛上汽,火就停了。 主持人蹙眉,這包子就熟了? 秦蘇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蒸籠掀開,一股汽霧撲面而來,黑色的包子皮在燈光的折射下就如同剛剛那條讓人望而生畏的冷血動物一般使人望而止步。 尚師傅只是看了一眼,便不以為意的坐回椅子上,雙手交叉環(huán)繞在心口位置,嘴角依舊噙著那抹得意的微笑。 秦蘇拿起碗碟,是那種黑白交叉的碗盞,沒有過多得到奢華裝飾,在放入一黑一白兩種包子過后,竟有一種太極兩儀陣圖的感覺,攝像機俯視下一看,果真是太極圖,兩顆包子在畫面中,形成了上下左右兩極分化的意味。 雖說是簡簡單單的碟子,卻在最后的點睛之筆上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蔣會長瞧著這博取噱頭的食物,忍不住的搖搖頭:果然如同外界所言,秦大小姐喜歡另辟蹊徑,做普通人不會做的食物。 旁邊的另外兩人則是一前一后的拿起一顆白色的包子,畢竟那黑色的包子一看就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條蛇,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吃白包子。 主持人好奇的站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味道如何?剛剛我好像看見里面用的是蟹黃做的餡料,這與尚師傅選擇的海鮮應該有不謀而合的味道?!?/br> 一人一口咬上包子,面皮沒有尚師傅的柔軟,但也不失那股味道,他們這類美食家都知道尚師傅除了面皮上獨具一格外,餡料也是無人匹敵,只是今天這味道—— “你有感受到嗎?”同樣是協(xié)會會員的徐老問。 被問話的男人點頭,“有什么東西在嘴中一顆一顆的爆開,明明吸入嘴里的時候沒有感覺到有東西,齒間卻能感受到有東西爆裂,每一次爆開都有一股味道在嘴中彌漫,那不是單一的餡料味道?!?/br> 言罷,徐老直接戳開包子里,在白凈的磁碟中能夠看見有什么東西混合著湯水一顆一顆的散開,散開的小顆粒很小,小到以rou眼只能看見它泛著些許紅霜。 “那是蟹蛋?!笔Y會長道。 眾人恍然大悟。 蔣會長倒是來了興致,他從容的拿起另一顆沒有人敢吃上一口的黑色包子,從賣相上看,如果沒有看見她殺蛇的一幕,應該還是一道精美的菜品。 思忖片刻之后,蔣會長最終還是將其放入了嘴中。 主持人伸長脖子安靜的等待著,整個演播廳好像在那一刻被靜止,不知情的人可能還會以為是不是自家的電視出現(xiàn)了問題,怎么好端端的沒有聲音了? 長達一分鐘的靜默時間,從蔣會長沉默開始,偌大的空間便是屏息以待。 徐老繃不住好奇問道:“如何?” 蔣會長依舊沒有說話。 最后徐老倒是熬不住了這份死寂,急忙拿起那顆顏色懾人的包子放入嘴中。 “簌簌簌?!焙孟裼袞|西在嘴里游動? 徐老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秦蘇做的這顆包子沒有rou餡,只有湯水,咬破包子皮之后源源不斷的湯水從齒縫中穿梭而過,不知為何,在湯水的流逝中,竟有一股寒氣從自己身體里揮發(fā),霎時與剛剛咽下的另外一顆包子形成一種天與地的極致感受。 如果說剛剛的蟹蛋包子是火,每一口都有巖漿在嘴里爆發(fā),那這顆黑色的包子就是冰,好似身處高山瀑布之下,有冰冷的泉水自頭頂傾灑而下,明明凍得瑟瑟發(fā)抖,卻是忍不住的想要繼續(xù)安靜的感受著泉水拂過齒間之后帶來的那種回味。 一火一寒,兩極分化,如同太極陣圖,極致的味蕾享受。 主持人有些茫然,這種情況是什么情況?她應不應該說些什么來化解這漫長的等待期? 尚師傅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崩裂,他能從評委眼中看出些許異樣,漸漸的有股不祥預感在心口滋生。 秦毅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正欲起身,手機便打斷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秦二爺從電視中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迫不及待的撥下手機號碼。 秦毅急忙從觀眾席上離開,尋著僻靜的安全通道位置按下接聽,“父親。” “你親自請來的尚師傅雖然有那個真才實學,可是你和我都不知道老頭子留下的那本菜譜上有沒有什么關于面食的極致做法,剛剛那一幕你也看見了,這事似乎與我們預期的有點不一樣了?!鼻伉欀苯诱f道。 秦毅背靠在墻上,指骨磨合著手機,好像下一刻就想將這只小小的盒子捏碎,他道:“是我大意了?!?/br>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一步,如果輸了,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br> 秦毅驀然一驚,“父親——” “別忘了,我們是斗不過莫家,這事一旦開始,我們都沒有回頭路了?!?/br> ------題外話------ 情人節(jié)快樂,今天會不會有人對我表白呢?嘿嘿。 ☆、第167章 秦毅的下場 長時間的沉默讓整個人繃緊的神經(jīng)變得越發(fā)的焦灼,反復躊躇過后,秦毅慎重道:“我還是想試一試,父親,我相信秦蘇有那個本事,可是我更相信尚師傅的真才實學?!?/br> “事已至此,我不得不選擇另一條路,秦毅,出發(fā)前我就問過你,會不會后悔,今天事情發(fā)展至如此地步,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秦家都沒有反悔的那一個選項?!?/br> “父親,我只是以私人的名義向秦蘇下戰(zhàn)書,輸了,我的手歸她,我心甘情愿?!?/br> “你是我最優(yōu)秀的兒子,我不想看見你——”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父親,您比我更相信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的意思?!?/br> 這一次換做對方沉默。 秦毅深吸一口氣,指尖摩挲著掌心里那一只打火機,再次開口道:“不管成與敗,父親,我希望您都能做到按兵不動,只要活著,只要我們都還活著?!?/br> “孩子,你后悔嗎?”沉默了長約一分鐘的時間,對方略帶滄桑的聲音才從聽筒內(nèi)傳出。 秦毅嘴角微微上揚,“我是成年人,我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便不會有后悔這兩個字存在的意義?!?/br> 放下手機,秦毅打開打火機,看著上面的星星之火,似笑非笑般仰頭用著后腦勺磕在墻壁上。 演播廳內(nèi),尚師傅目光凝重的望向評委席上正在緊密討論的三人,從各自的眉宇間他能看出選項的困難,如果是普通食物,他尚師傅沒有那個自信能夠勝人一等,可是獨獨這面食,他敢在行內(nèi)稱第二,絕無人敢稱第一。 可是他竟然從三名評委的眉梢眼波中發(fā)現(xiàn)了異樣,他們好像更偏向于秦蘇那不倫不類的玩意兒。 主持人拿著刻著最終勝利者的那份卷軸走上演播廳正中位置,四面八方的所有聚光燈同時落在她妖冶的身姿上,她莞爾道:“很抱歉讓各位觀眾朋友們久等了,看來秦小姐與尚師傅之間的比拼結果甚是讓評委們頭疼,幾乎是討論了十分鐘才定下勝局。” 蔣會長坐在椅子上,雙手重疊放于桌面上,他目不轉睛般瞪著身前的兩只空盤子,一只是高雅的青花瓷,一只是普通的黑白磁盤,如果從賣相上判定勝負,自然是精益求精的尚師傅高人一籌。 可是,這是美食結果,比的又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兩份包子,不一樣的味道,如果說尚師傅的面食是鳳凰展翅的自由翱翔,是如墜云端的那種輕松愜意,那秦蘇的面食完完全全的就是海納百川的波瀾壯闊,兩份截然相反的味道,一火一寒,讓人無法拒絕的那種愛不釋手味道。 他猶豫了,他們或多或少都是聽說過秦蘇的名聲,只是京城傳言的太過邪乎,他們這群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怎么會因為一道食物而失去儀態(tài)?特別是開國大宴上那突然被中斷的幾分鐘畫面,更是赤果果的宣傳手法,莫家要捧一個人,那還不是一兩句話隨隨便便就可以信手拈來營造出來的! 但今天,這普通的兩只包子,明明是讓人望而生畏的蛇rou制成,卻是恍若被瞬間沾染上癮子的那一類人,喜歡,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那種蠢蠢欲動無法控制的喜歡。 想吃,很想吃,非常想吃! “現(xiàn)在由我宣布今天這場比試最終的勝利者,究竟是花落誰家了呢?”主持人故弄玄虛般拆開卷軸,視屏畫面拉上了一個長鏡頭,將秦蘇與尚師傅一同拍攝入內(nèi),卻又不宣兵奪主。 尚師傅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靜默中漸漸的失去了淡定,手亦是受不住的緊握成拳頭。 秦蘇則是面不改色般繼續(xù)收拾著灶臺上的東西,有條不紊的放回于原處,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滿滿的胸有成竹味道不言而喻。 主持人看見名字的剎那眉頭微不可察般蹙了蹙,最終她攤開雙手,手心里正正的捧著那只青白玉雕刻的卷軸,卷面正中一筆一劃寫著兩個字:秦蘇! 一時之間,滿堂嘩然,自然有人飽受懷疑,嘀咕著:“尚師傅的廚藝我可是親自品嘗過,更何況今天做的還是他的拿手餐點,怎么可能會輸?” “這事不可能完全透明化,其中的道理你和我怎么會不懂?莫家是什么人,是那些評委敢隨意得意的主嗎?”另一人道。 “只是可憐的尚師傅,無論做的再完美,最后還不是陪著人家演戲罷了。” “你怎么知道這一切不是他們串通好的?既宣傳了尚師傅,又替秦蘇造了勢,前段日子莫家和陳家的那堆破事一出,秦蘇的聲譽可是一落千丈,今天這場比試保不準不是莫家故意為之?!?/br> “啪。”刀鋒滑過砧板帶來的劇烈聲響打斷了觀眾席上的閑言碎語,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抬起頭。 尚師傅目眥欲裂道:“我不服,雖說秦小姐能力超群有一身本事,可是這面食一類,我相信無人匹敵。” “尚師傅,你可要知道這天外有天,咱們不能做井底之蛙?!笔Y會長出言制止尚師傅的話語權。 尚師傅扯下身上的圍裙,氣勢洶洶的沖到秦蘇面前。 秦蘇不以為意的抬頭,與之對方的怒不可遏,她的那份淡然越發(fā)刺激一個人的不甘。 尚師傅咬牙切齒道:“雖然說這話有些不符合我們彼此的身份,可是你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有什么本事跟我拼廚藝?” 言罷,男人就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屜上的包子一口含入嘴中。 許是太過自負,尚師傅第一口的感覺就是普通的包子,甚至他還在咬上的剎那以著優(yōu)勝者的姿態(tài)挑釁般的瞪著那個依舊面無表情的女人。 只是不知為何,嘴里的食物就像是突然變成了百年佳釀,入口時索然無味,卻是能感覺到濃烈的酒勁在隨后慢慢的凝聚,讓人不知不覺醉了,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