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半空的鬼兵片刻之后便涌上來,一個接一個地?fù)涞剿砩希偪窨幸Я似饋?,將他的魂魄元神從軀體中一絲絲地咬出。 陰少缺已修煉到返虛期,元神十分強(qiáng)大。但此時,越強(qiáng)大的元神所要承受的痛苦就越久,他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元神被扯出咬碎再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就像從前他融化他人元神那樣殘忍。 青山無棱印忽然自他身上飛出,徑自飛到了青棱的手中。 而陰少缺身后的魏凌,早已失了蹤影。 青棱只靜靜地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陰少缺。 魂識之中,只剩下一個聲音。 “你看,這樣多好,早就應(yīng)該把一切交給我了。讓我替你征戰(zhàn)天下,從此便再無人可傷你!” 雙眸赤紅的青棱,對著站在陰影里的,面容相同卻眸色如墨的自己,邪惡地笑道。 她已入魔。 第136章 仙途 陰少缺凄厲的叫聲,從烈凰的九重宮闕之上傳下。 青棱站在鬼兵的前面,咯咯地笑著,看著陰少缺的元神與rou身被漸漸撕咬干凈,眉眼笑成了弦月,眼中是乖戾的血色,有著孩子似的任性與殘忍。 蘇玉宸、陳海與周千城站在大殿之前,愕然地看著已經(jīng)判若兩人的青棱。 興許是因?yàn)樗龤㈥幧偃钡氖侄翁^殘忍,此時三人面上皆露了一絲懼色。 青棱笑聲倏爾一停,轉(zhuǎn)頭便看見了他們。 蘇陳周三人只覺眼前一晃,眨眼間青棱已落到了他們面前。 三人不由自主便拜倒在地。 “師父?!碧K玉宸頭一低,恭敬地叫道。照理青棱如今修為已是返虛后期,有如此強(qiáng)悍的大能為師,他應(yīng)該高興才是,可不知為何,他卻無比懷念帶著他們一路逃跑、滿腹計算的那個青棱。 如今的她,令他覺得陌生而恐怖。 “青棱仙尊!”陳海和周千城亦同時叫道。 陳海一向?qū)⑶嗬庖曌髋畠?,此時見她修為忽然變成了返虛后期,心中自是憂喜驚疑,說話的語氣之中不由自主便帶了三分關(guān)心。 而周千城卻是惶恐不安的趴到了地上。 “青棱仙尊,救……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周千城趴著爬到了青棱腳邊。 青棱眼光從他三人面上一一掃過,最后才落在了周千城身上。 “救你?”青棱血眸中露出一絲疑惑,像孩子惡作劇的眼神。 “蕭……蕭上仙已經(jīng)不在了,他在我身上下的九鼎咒。求仙尊念在小人一路隨的份上,幫小人除了吧,小人日后愿誓死追隨效忠!”周千城趴在青棱腳邊,雙手俯地哀求著。 他身上還有當(dāng)日在清蒲山上,蕭樂生對他所下的九鼎咒。這咒以九鼎之氣為源,每逢月圓發(fā)作,發(fā)作之時會令他全身如被烈火焚燒般痛苦,生不如死。而最可怕的是,他如今修為不夠,無法抵卸這股九鼎之氣,若任它發(fā)作,最后這剛烈之氣會將他的經(jīng)脈融斷,讓他一身修為毀于一旦,因此他不得不懼。而如今蕭樂生死了,能解九鼎咒的人不在了,他唯有求到青棱座下,以她返虛后期的修為,若要解除蕭樂生的九鼎咒,應(yīng)該不是件難事。 “哦?!鼻嗬饣腥淮笪虻狞c(diǎn)點(diǎn)頭,在周千城欣喜地抬起頭時忽又道,“你說蕭樂生不在了?誰跟你說蕭樂生不在了?” 她聲音忽然一厲,臉色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了。 周千城還來不及欣喜,也來不及驚訝,青棱忽然間就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一把拎起。 “本尊沒說他死,他就沒死。再讓本尊聽到這話,就將你們抽魂煉油!”青棱目光從蘇玉宸與陳海臉上掃過,最后才落到了周千城身上。 周千城像被掐緊了脖子的鴨子,臉色煞白,僅余的左手緊緊攀在青棱掐住他脖子的手上,一股帶著凜冽殺氣的靈壓包圍著他,讓他半分修為也施展不出,更開不了口,只能拼盡全力點(diǎn)著頭,將眼睛瞪得老大。 “你想讓本尊救你”青棱忽又收了那滿臉戾色,揚(yáng)唇一笑,問道。 周千城眼中一喜,忙更用力地點(diǎn)頭。 “當(dāng)初金洲之事,本尊還沒和你算賬,你讓本尊救你?”青棱仍是滿面笑容。 那笑容落在周千城眼中,與催命符無異,他“唔唔”叫了兩聲,眼睛瞪得老大,盛滿懼色。 他最害怕的事,終于還是發(fā)生了。青棱從來都沒有忘記蜃樓國的事。 當(dāng)初若非他下手狠辣,抓圖穆之時將蜃樓國帝后二人一起殺死,莫加米也不會絕望如斯,明明已被何望穹救走,卻還要折返復(fù)仇。若何望穹沒死,便不會有今日種種,她仍在萬華修行,而蕭樂生也仍舊是唐徊的徒弟,沒有人會離開。 而這烈凰之力,她便不要也罷。 雖然金洲之事并非一人之力所致,但如今的青棱,已心魔入髓,妄念入骨。 看到周千城的模樣,青棱笑得更開心。 “這樣吧,念在你和蕭樂生一場主仆,本尊不殺你!”青棱將他緩緩放下,還未等他站穩(wěn)腳,忽一掌打在了周千城身上,將他整個人擊飛。 “砰”地一聲巨響,周千城撞在了烈凰樹巨大的樹桿之上,一陣紅葉撲簌落下。 周千城驚魂未定地站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竟還沒死,不由一陣后怕。 “好好活著,在這里陪著蕭樂生,等我回來找他?!鼻嗬庑ξ卣f罷,便拎著劍,緩緩朝著烈凰宮外飛去。 周千城一聽青棱竟讓他看蕭樂生rou身,滿臉喜氣,也不敢再提任何讓她救命的事,忙提氣要飛離這里,可一提氣,便有一陣熾熱的氣息自腹中涌起,將全身經(jīng)脈幾盡融化,比之從前的九鼎之氣更加霸道厲害,讓他無法施展修為。 他驚恐抬眼,發(fā)現(xiàn)青棱背影已遠(yuǎn)。 烈凰宮上的永恒寂寞,無力可施的凡人之體,還有每逢月圓便烈焰焚身的痛楚,他要在未來漫長的百年壽命中,將這一切領(lǐng)會得干干凈凈,憂懼寂寥驚恐……如同永無止境的深淵,除了死亡可以終結(jié)一切。 生不如死,這是青棱給他的懲罰。 蘇玉宸與陳海滿心震撼,所有的話如梗在喉般一字也吐不出來,只眼睜睜地看著青棱的背影消失在烈凰宮綿長無盡的臺階之上。 烈凰宮下,已是另外一種情景了。 一片神光熠熠的云彩停在烈凰宮前的天空之中,五光十色,璀璨非凡。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里便如一塊光芒萬丈的五色織錦鋪滿天際,令人目眩神迷。 這云彩之間,影影綽綽地站了許多人,華衣玉冠,清顏秀影,像是仙蹤忽現(xiàn)時的海市蜃樓,一股龐大的靈氣自云彩上傳下,令這烈凰宮外的綠草鮮花仿如忽然間活了一般,愈加青翠鮮妍起來。 此刻云上諸仙正相視而笑,頜首拂衣,各自交談著,不知在等著何人。 在這片云彩的后方,正緊緊跟著一龐然大物。 這龐然大物遮天蔽日,在地上落下一大塊陰影,竟是一艘巨大的船。 巨船不知是何物所制,看起來古樸厚實(shí)。朱紫的船身之上有一道道木紋般的痕跡,上面刻了暗金色的云紋,四周船槳緩緩搖動,氤氳出一股股白色仙氣繞在船底之下,令它仿如行駛在云海之間。 船上是三層金碧輝煌的樓閣,檐角飛翹,垂下八角的玉風(fēng)鈴,船動之時,這風(fēng)鈴便發(fā)出清脆勾人的聲響。船頭之上無舵無帆,只架了巨大的弩機(jī)。弩身雕為龍形,仿如蓄勢而飛的青龍,一股浩大靈威從這弩上傳來,弩上空空,并沒放箭。 此時有兩個男人正站在這弩機(jī)的左右兩側(cè)。其中一人,身著龍蟒甲袍,頭戴紫云金冠,生了一張英氣勃發(fā)的俊美容顏,眉飛如龍,眼藏精光,棱角分明的唇上,是若有似無的笑意;而站在另一側(cè)的男人,看模樣比他成熟些許,眉宇間有三分相似,生得不如他俊美,卻有不怒而威的神情,赫然便是固方世家的家主,固方傲。 “老祖,你說這烈凰宮內(nèi),是否真有我們要尋的東西?”固方傲一聲輕嘆,踱到了那少年身邊問道。 令人詫異的是,這看似年紀(jì)輕輕的少年,竟得固方傲以“老祖”相稱。 “傲兒,本君放下你兒子固方全與固方原之仇不報,反倒用那半塊晶母為代價,向墨云空換來這進(jìn)入烈凰的代價,你定然覺得十分不值,又十分不解吧?”英俊少年一開口,便是老練的口吻,眉間神色藏了三分精芒。 能得固方傲以“老祖”相稱的,萬華之上只有一人,便是固方世家的老祖宗,修為已達(dá)合心圓滿期的大能者固方傾宇。他雖此前沖擊返虛失敗,卻將至寶洪荒渡海舟的封印解除了七成,正是如今他腳下所站的這艘巨船。 因這洪荒渡海舟甚為巨大,因此他只能跟在眾仙之后。 據(jù)聞這洪荒渡海舟是上古洪荒時期地宇潰敗之時所遺留下來的寶貝,其威力比起仙寶還更甚一籌。因其威能被上古封印所封存,因此初時并未顯名,后來經(jīng)由固方傾宇將其封印層層解開,才去了三層封印之時,便已有通天之威力。因此固方傾宇寧愿修為稍滯,也要將其封印解開的原因,只可惜到目前為上,才解了七八重。 而他為解這洪荒渡海舟封印遍尋萬華之時,偶然得到了一個與烈凰息息相關(guān)的驚世之秘,而這個秘密才是他執(zhí)意要進(jìn)入烈凰的原因。 “孫兒不敢!”固方傲不禁把頭一低。 雖說看起來固方傲要比固方傾宇年長一些,可一說起話來,固方傲在固方傾宇面前就顯得像個孩子了。 固方傾宇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人之常情罷了。只是傲兒,仙途漫漫,我們總要向前看,走一步算十步。全兒和原兒的仇并非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待我們得到這烈凰中的至寶,整個萬華神州修仙界,都要以我固方世家為尊,到時有什么仇報不了的?!?/br> 固方傲在固方傾宇面前不必偽裝什么,此時便把驚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到底是什么寶貝,威力這么大”他詫道。 “仙途!” 固方傾宇遙望著烈凰宮,口中吐出兩個字來。 固方傲一怔,未能領(lǐng)會,正待再問,忽見固方傾宇面露了一個噤聲的表情,他便按下不說。 第137章 斗法(1) “固方老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一道雷鳴般的聲響從前方云彩上傳來。 固方傾宇嘴邊綻放出一個客氣的笑容。 “楊兄,久違了!”他沉喝一聲,揮袖朝著遠(yuǎn)空抱拳一禮。 眼前相偕而來的竟有三個修士。 與固方傾宇打招呼的那人,方額闊頰圓下巴,臉上掛著熱情的大笑,兩只眼瞇得看不清瞳孔,整個人像一錠圓潤可愛的金元寶。只眼中間或閃過的一縷精光,讓他看起來并不如外表所表現(xiàn)得那般無害。 這是萬華神州上名聲不錯的楊寶來,人如其名,哪里有寶就往哪里走。因?yàn)榇巳松詧A滑,總是滿面堆笑,人緣倒是不錯。他看著無甚架子,修為卻比固方傾宇早一步到了返虛前期,實(shí)力深不可測,是個不折不扣的油狐貍。 而站在另一邊的,是個書生打扮的高瘦男人,神色淡漠,眼神疏離,長相頗俊,但臉色有些蒼白,像個久病孱弱的讀書人,看修為約在合心圓滿期,與固方傾宇相當(dāng)。 楊寶來與這讀書人簇?fù)碇粋€神態(tài)倨傲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褐色蚺皮勁裝,背上縛著一柄巨斧,身材高大壯碩。他五官深刻,頰線如刀斧劈成,頗有些異域風(fēng)情,但此時他眉微挑,嘴邊笑意有些冷,看著令人無端懼怕。 三人之中,顯然這男人的修為最高,已是返虛中期了。 固方傾宇聞聲本以為只是楊寶來,抱拳招呼一聲才發(fā)現(xiàn)來的有三個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忙向前大踏一步,恭身一拜,道:“固方傾宇拜見南衍仙尊。” 南衍白是萬華神州上赫赫有名的大修之一,這一次墨云空所邀的修士之中,他的境界是最高的,已臻至返虛中期。如此看來,那旁邊的書生裝修士,正是南衍白的摯交好友李藏基,這二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固方傾宇有些詫異南衍白的到來。南衍白為人自視甚高,一向不愛搭理別人,之前他也僅在玉農(nóng)山上與他打過一個招呼罷了,并無交情,如今竟親自上船來,也不知所為何事。 說話間,南衍白、李藏基與楊寶來三人已徑直落到了他的洪荒渡海舟之上。 南衍白只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說話,只拿眼打量著這洪荒渡海舟,倒是李藏基朝著固方傾宇行了一禮,道了一句:”固方兄?!?/br> 固方傾宇并不在意南衍白的傲慢,朝著三人一笑,便道:“本應(yīng)固方前去拜會南衍仙尊與眾道友的,不想南衍仙尊竟迂尊而臨,固方失禮了。” “客氣了!”南衍白見他這般謙遜,便也淡淡開了口,只是眼睛仍在船頭的弩機(jī)之上打量著,一邊打量一邊又道,“這渡海舟不錯。” 他眼中赤裸裸的贊嘆與掠奪之色。 “行了,別客套了!”楊寶來笑著打斷了他們,“我們過來是想問問固方老弟的意思,這烈凰宮之上不知起了什么變故,動靜不斷,墨圣女與唐小弟又一直未到,傳音符亦聯(lián)系不上,我等擔(dān)心遲則生變,便琢磨著不如先行進(jìn)入。不知固方老弟意下如何?” 固方傾宇仍微笑著,心頭卻明白這哪是來問他的意見,怕是這南衍白垂涎自己的洪荒渡海舟,而尋了一個借口來看看而已,若非如今諸仙皆在,只怕他就要出手搶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