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宅子里一片寂靜,青棱已將殊遲扶到地上盤膝坐好,他身上的輪回之力正不斷傾泄而出,伴隨著這陣輪回力量的,還有古怪陰冷的氣息,仿佛地底鬼魅從黃泉踏回。 她手上本源生氣不斷涌入殊遲身體。 “少主……”蘭潛爬到殊遲身邊,看著他慘然的模樣,眼中淚水不斷落下,“都是蘭潛的錯,都是我的錯?!?/br> 青棱怒而拂袖,將她震開。 “現(xiàn)在論對錯沒有意義,你們古魔族可有辦法平息他體內(nèi)力量。”她怒斥道,眼里殺氣再無掩飾。 “有……我有……但不知道是否管用。”蘭潛說著,強撐著坐起,手里化出本古書,攤開之上書頁上都是金色古魔古語,她開始集中精力照著書中所述,逐字吟出,古怪的讀音緩緩響動,書上浮出淺金光芒,將殊遲罩住。 青棱察覺到他血脈中暴涌的血液有了平息的趨勢,便坐到他身后,一邊朝他背心源源不斷地輸入本源生氣,一邊開口。 “南曦兄,我可否借你此地閉關(guān)?” 不知為何,她在自己對這人陌生的感覺中,竟藏了一絲莫名的信任,而眼下情況她已顧不上太多,殊遲身體的情況,再加上她受殊遲輪回之力影響,領(lǐng)悟已至,面臨臻級,這關(guān)她非閉不可。 才回到大宅中的裴不回聞言面露思忖,片刻后開口:“可以。北面房間給你。你帶上它,它會告訴你妄語鎮(zhèn)的一切?!?/br> 他說的,是一直停在青棱肩頭的琉雀。 “好?!彼龥]得選擇。 “青棱,你記住,它與你對話之時,你只要聽,不要想!”裴不回叮囑一句,便拋下他們,轉(zhuǎn)身離去。 青棱不解其意,但目前并非究根尋底時機,便也不多問。 “你們聽著,我馬上要閉關(guān),殊遲隨我一起,蘭潛你在屋外吟,微霜姐你替我護法。”青棱說著收手,殊遲順勢倒進她懷中。 她語氣不容置喙,聲音被蒼穹之力裹著,仿如浩浩天威,竟讓蘭潛不由自主低頭,就算是同等境界微霜也在瞬間起了仰望之意。 還沒等她們回答,青棱已抱著殊遲飛進了北面大屋。 北面大屋空無一物,一應(yīng)陳設(shè)皆無,屋中暗沉,連個窗戶都沒有,她飛入后便將宅門緊閉,琉雀依舊停在她肩頭。 藤蔓慢慢爬滿了整個房間,將他們裹在了其間。 青棱盤膝坐定,正要閉眸,耳邊忽然聽到清脆的聲音。 “青棱,你只需要聽,不要想。我是墨云空……” 這聲音,源自琉雀。 第272章 part.27 墨云空? 陌生的名字,青棱毫無印象。 “不要想!”琉雀的聲音尖銳響起,“妄聽能窺探他人心思,若你不想讓自己所思所想被它聽去,在這百年之中就要學(xué)著如何控制你的思想?!?/br> 青棱聞言一凜,當即沉心,控制神思,只聽不想。 “我這身體乃是機甲物,因而不在妄聽的天技妄聽妄語所能窺探的范疇之中,它的天技只能窺聽到活物,而我……是死物?!绷鹑杆鶄鞒龅穆曇?,空靈無邊,帶著高山冰雪之意,一如多年前那樣。 青棱點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心中,另一邊,她的手依舊緊按在殊遲背心。 有了蘭潛所吟唱的經(jīng)文,他身上的力量停止暴漲的跡象,趨于穩(wěn)定,但離徹底恢復(fù)還有段距離。 “在你閉關(guān)這段時間內(nèi),我會呆在你身邊,教你如何控制心神思想。若你想收伏妄聽,就必須學(xué)會這一點。”琉雀繼續(xù)說著,“外界的事,你交給南曦就可以了,若有異動,他會通過轉(zhuǎn)告于你。至于南曦和你的過往,我知道你心中懷疑,但現(xiàn)在并非追究的時候,時機成熟,他自然會告訴你,你和他的過去,以及……你的過去?!?/br> 青棱聞言,心頭一跳,忍不住動了心思。 她的過去? “收斂心神!”琉雀似乎能察覺她心緒的異動,在她動念之前,尖銳提醒她。 “若你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思,對上妄聽獸只有死路一條,因為它不止能通過心音控制你的情緒,還可以聽到你所思所想。修為相當?shù)那闆r下,你所有的法術(shù)法寶施展戰(zhàn)術(shù)都暴露在他的天技之下,再加上妄語鎮(zhèn)的信仰之力,你無法勝過它。所以在這百年內(nèi),你需好好修行這一點?!?/br> 青棱不再妄動心念。 “南曦來這里已有三百年,與妄聽獸斗過三次法,每次都與其戰(zhàn)成平手,因此與妄聽獸達成契約,他留在這里替它守鎮(zhèn),若滿五百年他二人仍舊無法斗出結(jié)果,妄聽獸則幫他一個忙。你也看到了,妄聽獸借這里修士的信仰之力修行,若是遇上合適的修士,它則會給他挑戰(zhàn)黑城令的機會,恐怕你和這位古魔少主,就是它看中的人選?!?/br> 琉雀說著一頓,小小的眼眸一眨,視線掃過殊遲。 “你先救他吧,余的待他醒來,我再一起說?!?/br> 它說著,輕鳴一聲,從青棱肩頭飛起,在空中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屋子的梁上,用爪子撓了撓脖子上的細絨毛,不再言語。 青棱將眼眸一閉,所有心思都放回了殊遲身上。 龐大的本源生氣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讓包裹著這間房間的藤蘿青翠欲滴起來,琉雀靜靜呆在梁間,藏在小小身體中的元神感受到這股生氣,許久未領(lǐng)會過的生之氣息讓它恍神起來。 仔細算算,她已經(jīng)死了好多年,都快不記得活著是什么滋味了。 …… 殊遲對外界事物一無所覺,魂識像昏睡過去,待到意識有些許回復(fù),他便感覺到周身上下仿如落入冰窟般的冷。 眼前一片黑暗,他像被埋在地底,唯有記憶,鋪天蓋地涌來。 力量還是太小太小了啊!小的連五千鬼將散發(fā)出的陰魂之氣都抵擋不了,他與青棱的差距還很遠,而離他能徹底控制這股力量的境界,則更加遙遠了。 陰冷之中,一絲溫柔的氣息緩緩涌來。 那是屬于青棱的本源生氣。 多想睜眼時可以看她一眼,可惜,還是不行…… 他想著,額上忽刺疼萬分,所有的記憶又洶涌而回,不留半點。 溫柔的本源生氣裹起他,他身體已麻木的痛覺徹底醒來,千針萬劍刺進身體的疼起。 “疼嗎?” 青棱的聲音平緩響起。 “疼?!彼緡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意識還未徹底醒來。 “怕么?”她又問他。 “怕什么?”他反問她。 “比這強百倍的痛苦?!彼曇糁袩o一絲憐憫。 殊遲一愣,眼前景象隨即轉(zhuǎn)換。 他意識終于醒來,但睜眼看到的,卻是浩渺深邃的蒼穹虛空景象。 青棱盤膝而坐,浮于他前方不遠處。 她神態(tài)寧靜,望著他的眼中喜怒皆無,像看著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人。 這眼神,讓他極度不悅。 “這是哪里?”他問她。 “我的魂識虛空?!鼻嗬獯鸬?。 魂識虛空?! 殊遲抬眼四望,這么龐大的魂識虛空,他第一次感覺到,這虛空景象與蒼穹星河無比接近,太讓人震撼了。 “接連兩次封印的力量涌入身體,你rou身損毀嚴重。殊遲,我不知道你體內(nèi)封印了什么東西,但若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鼻嗬饴曇艉隼滟饋?,“你體內(nèi)的力量已越來越不受控,而你的rou身不足以再承受這股力量, 殊遲沒說話。 他不能告訴她,封印的力量之所以總不受控制,是因為她的存在。 “我需要在這里閉關(guān)一段時間,若你信得過我,便隨我閉關(guān),我傳授你鍛體煉骨之術(shù),你可愿意?”青棱道。 浮在半空的她,不再是一路與他同行的女修,仿如要融入身后的星辰瀚海中,總讓他覺得,遲早有一天,她會化作星辰,從此離去。 這股叫人仰望的氣息,激起了他心頭倔強的傲骨。 總有一日,他會是她身邊唯一有資格并肩的男人。 “我說過我不會拜你為師?!?/br> 總覺得,若有了師徒名分,他與她之間便隔了千萬溝壑。 “呵……殊小鬼,你什么時候能改改你這脾氣?!彼鋈恍α?,一掃先前的冷漠疏遠。 明明在他人面前還是一副老持成重的模樣,到她跟前,他卻變得孩子氣起來,年輕的傲骨與倔強不加任何掩藏,仿佛與她認識了好多年。 大概從幾百年前她在韶音山上初遇嬰兒的他開始,那玄妙的緣份就已經(jīng)逃不掉,她對他,總有一絲難以明言的喜愛。 她喜歡他的倔強與傲氣。他年輕的眉眼與飛揚的神色,還未曾沾染這世間滄桑悲涼,鮮活生動,不像她,總覺得背負著沉重的過去,卻又摸不著尋不回,讓人壓抑得像被掐喉的獸類,想吼也吼不出。 “改不掉了。”他聳聳肩,縱身飛到她身后,看到她披爻在背的長發(fā),忽有些古怪念頭閃過。 “青棱,我給你綰發(fā),可好?” 他嘴上問著,手卻沒等她回答,就已抓起她的發(fā)絲。 青棱仍是笑笑,心中并不反感他的舉動,他指輕梳她發(fā)絲時甚至帶來些許纏綿溫柔讓人很舒服,她便也懶得阻止。 “不用你拜我為師,我也授你此法。只是此法行來艱難,你必會受到遠勝之前所受之苦百倍的痛楚,所以,你也要想清楚?!?/br> “好,我愿意?!彼胍矝]想便答應(yīng)了。 嗯?該梳什么樣的發(fā)髻好呢? 蛟海古魔族的發(fā)髻都太粗獷,而天仁仙界女修的發(fā)髻又太繁復(fù),他總覺得都不適合她。 他五指張開,一邊輕緩地從發(fā)間梳下,一邊陷入苦惱。 “封起你全身靈氣,讓你成為凡人,以我的本源生氣灌你經(jīng)脈,替你鍛筋擴脈;以無上力量錘煉你的rou體,替你煉骨強rou?!?/br> 青棱解釋著,這是埋在她腦海深處的方法,她不知這辦法出于哪段記憶,只覺得此法她似乎嘗試過無數(shù)次,因為每一個細節(jié)都留在了本能的認知中。 沒有什么比這辦法更適合目前的殊遲了,境界對他來說是件太遙遠的事,只有rou體強悍起來,他能承受的力量才更多。 “殊遲?你到底有沒在聽我說話?” 她說了半天,忽然發(fā)現(xiàn)遲遲沒得到他的回應(yīng)。 “鍛筋擴脈,煉骨強rou,我聽著。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彼唤?jīng)心開口,手抓著她的發(fā),愛不釋手。 青棱重重抽回自己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對他怒目而視。 “你認真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