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陽光真是溫暖。”永生點點頭，雖然她沒能夠沐浴到清晨的第一抹陽光，但能夠和心愛之人，在溫暖的冬日下，度過一下午的時光，她已經(jīng)感到無比的滿足。

    她注意到瑞德的眼神看向了永生所在的電腦，然而那里并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只有不時流過的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顯示著它正在工作。

    “現(xiàn)在是晚飯時間了吧？”永生說道，“看來我要先回去了，瑞德先生，今天和您相處得很愉快?！?/br>
    ……

    “你明明還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為何不選擇繼續(xù)和瑞德待在一起？”卿然問道，她本以為永生會想方設(shè)法待在瑞德的身邊，直到虛擬人設(shè)的消失時間。

    永生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卿然，已經(jīng)夠了。”

    “就這么短短一下午，已經(jīng)足夠我用一生來交換了?！?/br>
    “可是一旦時間一到，你的情感就會被鳳凰小說網(wǎng)主神抽走，你也會忘了你愛過瑞德事情，你也會忘了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一切，包括你所有的體會和感覺。你難道不會覺得不值得么？”卿然問道。

    “我和瑞德，本來就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兩個人。如果不是鳳凰小說網(wǎng)主神，我甚至沒有擁有一具實體的能力，甚至不可能親自觸碰到瑞德的身體。”

    “待這具虛擬身體消失之后，如果我?guī)е@份感情繼續(xù)去做我的智腦，卿然，你知道么，我覺得我一定不會滿足僅僅是做一個智腦的?！?/br>
    “如果從來沒有像一個人類一樣觸碰到瑞德，我想我不會知道這樣的感覺有多么的美好，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就不會害怕失去，可是一旦得到過，就會變得貪婪……”

    “我會不僅僅滿足于和瑞德只有一天的相處時光，我會想要更多。我不僅僅想要瑞德陪我度過一個下午，我想要他陪我度過一生，我不僅僅想要待在他的身邊聽他讀書，我想親吻他的發(fā)，他的額頭，他的嘴唇……”她轉(zhuǎn)過頭，卿然看見她的眼睛，里面不知是悲傷還是什么別的情緒，一時之間，最為擅長揣度人心的她，竟然描述不出這雙眼睛里面藏著的情緒，“可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br>
    “所以我寧愿答應(yīng)鳳凰小說網(wǎng)主神的要求。”

    “只有一天，只要一天，甚至要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時那么長，就一會兒就好。”

    “讓我感受到什么是愛，讓我用這幾個小時去愛?！鼻淙蛔⒁獾搅怂挠迷~，是愛，不是喜歡。想來她已經(jīng)分清了這兩個詞語的差別。

    “這樣就夠了?！?/br>
    “可是這幾個小時過后，你的存在會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掉，”卿然聽見自己冷酷的聲音響起，她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繼續(xù)說下去，可又忍不住將殘忍的事實再一次擺在永生的面前，“鳳凰小說網(wǎng)主神會抹去你在這個世界里的所有痕跡，會抹去所有人有關(guān)你的記憶，甚至包括瑞德的?！?/br>
    “在抽走你的情感的時候，為了保證情感的完整，他也會抽走瑞德對你的情感?！?/br>
    “你真的覺得值得么？”卿然問道，“你深愛之人，甚至不會知道你的出現(xiàn)，除了我，沒有一個人知道你曾經(jīng)存在過，也沒有一個人會知道一個叫做永生的智腦曾經(jīng)對一個人類產(chǎn)生了叫做喜歡的情感，你所深愛的人，你付出的情感，將不被所有人記得?！?/br>
    “沒有關(guān)系啊！”永生笑得云淡風(fēng)輕，“你記得就好，只要有一個人記得，哪怕那個人是你，也行。”

    “即使沒有人記得也沒關(guān)系，”永生說道，“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感情，也不必被別人所銘記?！?/br>
    “至于瑞德，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才好，他忘了對我的感情才好?！庇郎f道，“若他記得這件事情，周圍的人卻都忘了我，我知道瑞德固執(zhí)的性格，他一定會想要搞個明白。人類有句話說得好，難得糊涂，對于我的存在，我想也許糊涂一點對瑞德來說更好?！?/br>
    “而瑞德對我的情感……”卿然看見她閉上了眼睛，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但她的唇角卻微微掀起，“既然我無法給他回應(yīng)，不如讓他忘了我也好?！?/br>
    “卿然，一份感情，不管是被誰銘記，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既然我會被抽走一切存在的痕跡，那么瑞德那里也不要留下?！?/br>
    卿然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響起。

    “好?！?/br>
    第77章 余生（完）

    清晨，瑞德在固定的時間醒來，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床頭的手表，六點三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的生活一向是如此的規(guī)律和固定，即使是起床的時間也是如此，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似乎就沒有睡過頭的情況出現(xiàn)。

    不過今天從一起床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按了按太陽xue，仔細(xì)回憶昨天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情，腦海中如同錄像帶般一幀一幀的將畫面回放，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異常。

    他記得自己像往常一樣到了實驗室，然后處理了研究所里提上來的數(shù)據(jù)，下午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子旁邊，為永生接著讀了前天沒讀完的故事，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離開。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在他的腦海中放大，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刷了門卡，來到實驗室，熟悉的女聲傳來：“歡迎您，瑞德先生?！?/br>
    “永生，昨天過的怎么樣？”

    “還不賴。”這是永生一貫的常規(guī)回答。

    他卻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下意識的查看著四周的環(huán)境，和他記憶中沒有任何的不同。桌椅和他昨天離開的時候擺放的一模一樣，他走過去，順手從書架里抽出一本書，然后坐到了桌子旁邊，翻開書眼神卻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突然抬頭，眼前仿佛出現(xiàn)一個少女托著腮凝視的模樣，她的眼睛明亮而又璀璨，在一片黑暗之中，如同窗外那片沒有落進(jìn)來的晨曦之光。

    ……

    卿然剛剛回到任務(wù)空間，就落入了一個懷抱。

    還來不及掙扎，落在耳邊的話語就讓她失去了力氣。她伸手抱住來人，然后將頭靠在他的肩膀：“江謹(jǐn)。”

    江謹(jǐn)?shù)募绨驅(qū)掗煻譁嘏?，黑色禮服恰到好處的柔軟，卿然緊緊摟住他的腰身，恨不得將自己嵌入他的身體。

    “你怎么才出現(xiàn)?！?/br>
    江謹(jǐn)沒有說話。卿然不是在責(zé)備，也不是在疑問，她只是在難受，走過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看過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自己心愛之人，卻在自己尋不到的地方。

    “對不起。”他把頭靠在她的頭頂，只能夠默默地抱著她。

    卿然沒有回答。兩個人誰也沒有對不起誰，只是彼此的身份讓這份愛太過于艱辛。

    “江謹(jǐn)，不要讓我忘了你?！鼻淙徽f道，“不論如何，讓我記得你，我不想像瑞德一樣忘記。”

    “不會的，”江謹(jǐn)喃喃說道，“永遠(yuǎn)不會有那么一天，相信我?！?/br>
    ……

    江謹(jǐn)并沒有在任務(wù)空間之中停留太久，很快便如同他突然出現(xiàn)一般再度消失，卿然望著空空蕩蕩的任務(wù)空間，沒有無缺，沒有江謹(jǐn)，偌大的空間里只有她一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襲來。

    她捂著胸口，覺得里面隱隱作痛。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上一個任務(wù)世界的畫面還沒有散去，里面還有著瑞德的身影。他像是一臺被上了發(fā)條的機器，每日按照固定的時間工作休息，做著相似的工作，臉上的表情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很少笑，但每天下午還是會在固定的時間里，為永生讀書。

    卿然也不知自己為何就不想關(guān)閉這個世界的窗口。

    她看著瑞德的面容一點點的老去，突然想起了永生的話，或許讓瑞德忘記她，才是正確的選擇，而永生擁有那一日的經(jīng)歷，也許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若是她維持著對瑞德的愛戀，卻看著心愛之人一日日的老去，自己沒有絲毫的辦法，若是瑞德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永生的感情，卻發(fā)現(xiàn)愛人能夠永久的活在世上，自己卻僅僅能夠陪伴她兩百年的時光，這該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情。

    瑞德坐在永生的面前，這將是他最后一次接觸永生，研究所已經(jīng)從別的地方調(diào)派到了另一個獲取永生權(quán)限的人過來接管他的工作，雖然永生的cao作權(quán)限極難獲得，但在以全人類為基礎(chǔ)的篩選上，總會有幾個聰明人獲得這個資格，他雖然是最早的一批，但并不是唯一的一個。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的飛躍依舊靈活，雖然他沒有辦法改變自己老去的事實，但是卻可以延遲身體衰弱的程度，只是他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能夠繼續(xù)撐下去的日子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一旦他的生命機能到了極限，他原本僅僅是緩慢衰竭的身體就會在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快速的凋零，直至死亡。

    他熟練地進(jìn)入了一個文件，突然他的手指停滯在了鍵盤上。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東西。

    來自另一個人的權(quán)限。

    “很難么？”

    “我是一般人么？”

    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瑞德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下意識的問道：“永生，你能夠告訴我這個權(quán)限是來自誰的嗎？”

    永生遲遲沒有回答，就在瑞德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聽見她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

    “雖然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她說道，“但這個權(quán)限，的的確確是來自我自己?！?/br>
    “為什么？”瑞德的嗓音有些干澀。

    永生解釋道：“雖然我記不得這個cao作，但是這個權(quán)限的確是我自己取得的，因為你們獲得的權(quán)限都是通過我對你們能力的衡量來進(jìn)行分配，但是這個權(quán)限卻是最高的，而且是由我自己強制賦予的?！?/br>
    “真是奇怪……”

    瑞德卻突然癱軟在了椅子上。

    他的腦海中開始閃現(xiàn)許許多多的畫面。

    卿然看見他的嘴唇開開合合，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能夠通過唇形看到他喊出的名字——永生。

    雖然永生是使用卿然的身份，卿然的名字進(jìn)入的研究所，可是那不過是一個代號，愛著她的人自會知道，那具虛擬的軀體里面，藏著的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卿然有些不忍。她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地一點，然后那一日發(fā)生的事情以記憶的形式被她灌注到了瑞德的腦海之中。

    她知道自己違反了規(guī)定，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讓她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突如其來的畫面沖擊著瑞德腦海，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接受著這一份屬于永生的記憶。

    “你從這里開始讀可以么？”

    卿然聽見他回答。

    “榮幸之至?！?/br>
    夕陽的余暉灑落在他的身上，瑞德停止了掙扎的動作，他努力的抬起頭，往窗外看去。

    “……在過去的時光里，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常常忘記許多人，忘記許多事情。我看著鏡子里我的面容如同漸漸枯萎的花瓣一般變得丑陋不堪，而記憶里她的容貌卻依舊是往昔的那副模樣不曾變過，我甚至還能夠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笑起來臉頰上淺淺的梨渦，眼睛里放出的微微光芒，明亮而又溫暖，一下子就照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的人生快要走到了盡頭，然而我卻并不覺得悲傷，因為我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有我心愛之人的存在?！?/br>
    我心愛之人，原諒我在生命快要結(jié)束之時，才想起了你。

    卿然輕觸屏幕，屬于永生的任務(wù)世界化作一片黑白，若是細(xì)看就能夠發(fā)現(xiàn)，畫面中的瑞德，已經(jīng)化作了飛灰。

    這就是她幫助瑞德想起永生的代價，接觸到了主神空間的人，除非像是卿然一樣的任務(wù)者，面臨的都是灰飛煙滅的代價。

    但她想，這樣做是對的。

    因為她看見瑞德最后的笑容，是幸福而滿足的。

    這一段記憶，兩個相愛之人，每個人都只能夠保留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每個人都愿意為此付出一切的代價。

    什么是愛？對永生和瑞德來說，愛就是愿意用盡一切的力量，來記住一分一秒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

    “什么感覺？”黑暗之中，兩個人相對而立，一人問道。

    “我說不出來。”另一人回答，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

    卿然在一陣顛簸中醒來。

    “你醒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問道，她循著聲音看去，卻只看見一雙黑色的眼睛，女子的面容被掩藏在了黑布下面，卿然從她的眼神里面看到了厭惡和不屑。

    卿然不愿意和她說話，只是轉(zhuǎn)頭打量起了四周的環(huán)境，這是在一個極為狹窄的空間里，像是盒子一般，根據(jù)外面?zhèn)鱽淼拈镛A的聲音，和不停的晃動，她推測自己應(yīng)該是在一個封閉的馬車?yán)锩?，唯一的光線和新鮮空氣的來源，是黑衣女子旁邊的三個指頭大小的洞口。事實山，看起來那三個洞口也像是人用手指直接穿透的。

    她動了動身體，沒有被捆著，但是卻能夠感受到一陣的無力，頭也發(fā)昏，想來應(yīng)該是中了藥，而且腹中空空，卿然揣測自己此時的虛弱，應(yīng)該不僅僅是藥物的原因，還有饑餓所致。

    她看向了坐在她對面的女子，女子的衣著干凈，眼神清明，顯然不是和她一樣的俘虜，那么十有八丨九就是她的監(jiān)視者。

    “我餓了。”她盯著女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