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節(jié)
只這一刻,看到鼻青臉腫涕淚橫流跪在殷紹腳邊的安意茹,她就毫無掩飾的勾起唇角,露出冰冷諷刺的笑容來。 “把人留下,你先先去!”殷紹心中煩悶,耐性就尤為不好,直接沖那侍衛(wèi)一抬下巴。 “是!”侍衛(wèi)領(lǐng)命,一把將宛瑤推進(jìn)屋子里,躬身就退了下去。 宛瑤被他推了個踉蹌,飛快的穩(wěn)住身子。 殷紹就又對馮玉河道:“守在院子里,不要讓任何人靠近?!?/br> “是!”馮玉河其實也不很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隨手關(guān)上了門。 宛瑤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并沒有下跪請安的打算,只冷冷的看著殷紹道:“太子殿下今天的興致又好?居然又想起奴婢來了?” 她的語氣毫不恭敬,甚至帶著明顯諷刺的意味。 安意茹意外的猛然扭頭看過去,聲音尖銳的脫口道:“你敢對殿下不敬?” “安意茹?”宛瑤見她那副模樣,直接就失聲笑了出來,“你不是自詡是太子殿下的心頭寶么?怎么你也會有今天?你都弄成這副鬼樣子了,還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雖是被殷紹關(guān)在一間隱蔽的地下密室里,但之前侍衛(wèi)搜查和封禁東宮的消息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這么多年,殷紹這個太子之位一直都坐得穩(wěn)固,他也會有失勢的一天,著實叫人意外。 安意茹自是不能忍受被一個丫頭嘲諷羞辱的,當(dāng)即就想要發(fā)作,“你這賤婢——” “就算我的出身就只是個卑賤的婢子,可是現(xiàn)在——”宛瑤毫不示弱的打斷她的話,卻是看著殷紹道:“太子殿下好像已經(jīng)被陛下厭棄了。如果能保持這個樣子都還好,萬一后頭再生出什么事端來——咱們就誰也別覺得誰更卑賤了?!?/br> 就算是皇室出身,史上也不乏被貶被罰的皇室宗親。 宛瑤這話雖是為了泄私憤的,但事實上也并不夸張。 “你大膽,竟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詞!”安意茹聞言,后怕不已的一下子就失控了起來。 殷紹卻無心聽她二人逞口舌之快,嫌惡的一腳將安意茹踢開,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安意茹摔在地上,又痛的有好一會兒沒爬起來。 宛瑤是真的有些意外,目光狐疑的在兩人身上逡巡而過。 殷紹往那椅背上一靠就開門見山的冷冷道:“本宮沒工夫聽你們爭吵,今天既然到了這一步了,那就誰也不要藏著掖著了?!?/br> 他說著,一頓,然后目光陰鷙的看向了宛瑤,“宛瑤,這是本宮最后一次給你機(jī)會,有些話,你要說便說,再不開口——以后也不會有機(jī)會了?!?/br> 他這東宮被封禁,按理來說,既然是被皇帝厭棄,那就幾乎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 在這之前,他當(dāng)然要了結(jié)一切他所厭惡的。 宛瑤知道他并非危言聳聽,眉心不由的劇烈一跳,用力的抿緊了唇角。 殷紹今天的脾氣是真的很差,轉(zhuǎn)而就看向了安意茹道:“有關(guān)顏氏的事,本宮要聽實話,你索性一次都和本宮說清楚了吧?!?/br> 顏玥? 安意茹沒曾想他要追究的會是這個,不免愣了一下,“殿下您——” “你不是說顏氏和宋楚兮之間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嗎?本宮很好奇,她們兩個之間到底是怎么勾結(jié)到一起的?!币蠼B道。 雖然他心里一直不信顏玥和宋楚兮之間會有什么牽扯,但是自從安意茹供認(rèn)了之后就再也不能當(dāng)成什么事也沒有了。仔細(xì)回想,當(dāng)初宋楚兮借口留在他府中暫住時候發(fā)生的種種—— 當(dāng)年因為不知道顏玥的真實身份,也聯(lián)想不到宋楚兮這么個一個外來者身上,所以完全不曾多想,可是現(xiàn)在卻怎么想就怎么都覺那么多巧合湊在一起,可疑的很。 吳良媛被殺,最后成了無頭公案,還有那一夜余音繞梁詭異的笛聲,這些事情的真相究竟都是什么? “我——”安意茹張了張嘴,滿心的緊張,“其實婢妾也不清楚,可是那天宋楚兮潛入靈隱寺威脅婢妾的時候有提到顏氏,聽她那語氣中的意思,顏氏——當(dāng)是她安插在殿下身邊的探子的。至于其她的,婢妾——婢妾也不知道?!?/br> 宛瑤聽得一頭霧水,她沒聽說過什么宋楚兮,但卻知道上一回幫她脫逃的人就是殷紹和安意茹口中的顏氏。 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宛瑤心中升起層層謎團(tuán),正在百思不解的時候,卻見殷紹冰冷的目光移過來,“你有什么話說?” “我?”宛瑤一愣,隨后就聽了笑話一樣,“殿下您府里姬妾之間的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還要在本宮的跟前裝糊涂嗎?”殷紹冷冷說道:“你是廖氏的心腹,又一直的對她忠心不二,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的。本宮已經(jīng)說了,這是給你的最后一次開口的機(jī)會,別再和本宮打馬虎眼了,顏氏出自廖家,是廖氏的同胞姊妹,她蟄伏在本宮身邊的目的,一目了然。別跟本宮說這些你全不知情,現(xiàn)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上一回顏氏掩護(hù)你脫逃之前到底都和你說了什么?” 上回宛瑤脫逃又被帶回來之后,宋楚兮在設(shè)法帶走顏玥的同時也有來他府上尋找過這個丫頭的下落。 還有今天,殷湛又一次光明正大的上門搜他的府邸。 所以安意茹說顏玥和宋楚兮之間有牽扯,就更加的有跡可循了。 宛瑤聽了他的話,卻是勃然變色,不可思議的低呼道:“你說什么?上回那位顏氏——” 宛瑤說著,就不可思議的笑了出來,“她是娘娘的同胞姊妹?” 這怎么可能?誰都知道,廖容紗是廖競臣的獨女的。 這—— 太荒唐了。 殷紹暗中觀察宛瑤的神色,見她是真的慌亂,心里卻是更加意外。 而安意茹本是已經(jīng)忘了這一茬了,突然聽到殷紹舊事重提,她也有些吃不消,狐疑道:“殿下您說什么?怎么會?您是說——顏氏她——她和廖氏——”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在廖家的家譜上曾經(jīng)有過一個夭折了的女兒,這件事本宮已經(jīng)親自確認(rèn)過了,絕對沒有錯?!币蠼B道,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顏氏是廖家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現(xiàn)在本宮十分好奇,為什么到了你這里,她就又成了宋楚兮的人了?這其中到底有什么本宮不知道的內(nèi)情?” 安意茹的腦子里也瞬間就變得亂糟糟的。 她的目光凌亂,怎么想這事情都覺得荒唐,但是回想著顏玥入東宮之后所做的種種,又不得不信了殷紹的話。 “她是廖家的人?那就怪不得她會對皇長孫那么上心,甚至那孩子一死,她就連命也不要的來行刺殿下了。”安意茹喃喃說道,緩緩的癱坐在了地上。 旁邊的宛瑤一驚,隨后眼睛就瞪得老大的直接沖過去,扯住她的領(lǐng)口確認(rèn)道:“你說什么?你說誰死了?” 她那神情,說是震驚,但眼睛里的神采卻是更多期待,幾乎是帶著興奮的光芒在閃爍。 那是廖容紗的兒子,那孩子死了,這丫頭是瘋了嗎? 安意茹目瞪口呆,嗡了嗡嘴,一時卻沒能說出話來。 宛瑤等了片刻就沒了耐性,猛然扭頭朝殷紹看了過去。 殷紹面上神情冷淡且平靜,沒有任何的情緒外露。 橫豎對他而言,殷桀就只是個毫無關(guān)系的棋子罷了,就算是沒了,他也不會有所動容。 宛瑤看著他,努力的想要從他的表情間窺測出一點什么跡象來,可左右觀摩之下仍是無跡可尋。 “那個孩子——”最后,她不得不妥協(xié),試著開口。 “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殷紹冷然打斷她的話,“本宮想要知道什么,你很清楚。如果今天你還不想說,那么以后,就算想說,也再沒有機(jī)會了?!?/br> 宛瑤揪著安意茹的衣領(lǐng),怔怔的半跪在那里,卻是神情恍惚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yīng)。 “那個孩子——”又過了好半晌,她居然還是執(zhí)念很深的開口,再次確認(rèn)道:“那個孩子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如果那是廖容紗的兒子,她會這樣在意,還說得過去,可事實分明又不是這樣的。殷紹越發(fā)覺得她可疑,就不耐煩道:“那些不管你的事,別讓本宮再問你第二遍了。” “呵——”宛瑤猝不及防的就笑了一聲出來。 但也只是在那一個瞬間,她就好像突然xiele氣,慢悠悠的扶著自己的膝蓋站起身來。 她看著殷紹了,眼底的光芒明滅不定,彎了彎唇角,“果然不枉費我等了這么多年,這么多年呵——到最后,殿下您還是成全了我了?!?/br> 話到一半,她已經(jīng)無比釋然的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安意茹只以為她是知道廖容紗的孩子也沒能保住,受了刺激所以才胡言亂語。 宛瑤卻是含笑看著殷紹,不屈不撓的再次開口道:“那孩子沒了,殿下您就一點也不傷心遺憾嗎?” 殷紹的眉頭,煩躁的越皺越緊。 這些年,他一直在逼問宛瑤,那個和廖容紗有染的男人到底是誰,所以宛瑤很清楚,殷桀和他沒有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這樣的質(zhì)問,簡直莫名其妙。 殷紹面無表情,不予理會。 “殿下您難道就不好奇那孩子是哪里來的嗎?”宛瑤卻像是鉆進(jìn)了死胡同里,再一次開口質(zhì)問。 這一回倒是安意茹聽出了不對勁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道:“什么那孩子是從哪里來的?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難道不是廖容紗的嗎? 宛瑤根本就不理會她,仍舊是看著殷紹,諷刺笑道:“在殿下您的心里,他就只一枚能幫您鞏固地位的棋子,沒用了就可以隨便丟棄,至于他到底是哪里來的,還有他的生身父母是誰,這些全部都無關(guān)緊要是嗎?” 做什么?這個丫頭難道還要教他做人的道理嗎? 殷紹冷哼了一聲,別開視線,“本宮沒空聽你說廢話,既然你知道本宮對待棋子的態(tài)度,就更應(yīng)該知道一枚所謂的棄子會得到什么樣的下場,這是最后一次機(jī)會,如果你還想要活命,那么就不要廢話啰嗦了。” “殿下根本就不必這樣抬舉我,我在殿下面前,恐怕連做一顆棋子的價值都沒有的?!蓖瓞幾猿暗膿u了搖頭,然后緊跟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這些年,殿下您對我手下留情,我就一直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報答您的不殺之恩的,等了這么久,總算是等到機(jī)會了。如此——那我便告訴殿下一件事吧,雖然您未必會想要知道,但是奴婢卻覺得,您還是應(yīng)該知道真相的?!?/br> 真相?是她一直守口如瓶,替廖容紗隱瞞的私情嗎? 殷紹的目光陰了陰,不由得稍稍屏住了呼吸。 “那個孩子,是宛茜的?!钡浅鋈艘饬?,宛瑤說道。 她一直陰郁又麻木的眼神中,這會兒表情突然就生動起來,帶著真實的笑意。 安意茹一頭霧水。 “廖容紗的那個婢女?”她茫然的扭頭去看殷紹,卻赫然發(fā)現(xiàn)她那處變不驚的太子殿下,臉色已經(jīng)莫名的變了。 “那個孩子,這些年住在您太子府的后院里,被尊為皇室正統(tǒng),皇長孫的那個孩子,他是宛茜的?!蓖瓞巺s仿佛是怕他聽不明白,又重新詳細(xì)的重復(fù)了一遍。 殷紹的臉色鐵青,雖然還是冷靜的一語不發(fā),但是一直擱在桌上的那只手,手指攥起來,手背上明顯的青筋暴起。 他在隱忍,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的在隱忍自己的情緒。 他—— 這是怎么了? 不過就個下賤的丫頭而已,如果宛瑤不提,安意茹都早就忘了還有這么一個人了。 她看看殷紹,又去看宛瑤,只覺得莫名其妙,這兩人之間居然有一種異常詭異的氣氛在蔓延升騰。 宛瑤的眼睛里,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她毫不避諱的看著殷紹,兀自笑的開懷,“怎么樣?殿下想起來點兒什么了嗎?” 這一句話,就如是導(dǎo)火索。 一直安穩(wěn)坐著的殷紹以驚人的爆發(fā)力突然起身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