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節(jié)
他不是戰(zhàn)士,說完全不懼生死,那是不可能的。 “來人!”眼見著那暗衛(wèi)的劍鋒斬下,馮玉河突然暴怒的嘶吼,“給我攔住他!” 宋楚兮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所以說,殷紹身邊出手暗算他的那個人就是龐生? 如果殷紹是死在這個人手里的,那么—— 龐生就是要死,也絕對不能叫外人動手。 離得稍遠的十幾個侍衛(wèi)蜂擁而上,馮玉河已經(jīng)搶上前去一步,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壓在了龐生的頸邊,然后也就顧不上后面究竟是個什么狀況了,只是滿眼都充斥著血紅濃烈的仇恨和憤怒,咬牙切齒的逼問龐生道:“原來是你做的嗎?在陛下的飲食里動手腳,暗算陛下的人,是你嗎?” 前面兩句話,他還極力的控制情緒,可終是失控,到了最后三個字,就是咆哮著嘶吼出來的。 這個時候,倒是殷紹一時沒反應過來,完全的愣住了。 龐生咬著牙,一語不發(fā)。 這個時候,強行狡辯已經(jīng)沒有用了。 他閉上了眼。 馮玉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將他扯過來,仍是用匕首抵著他的脖子,卻隔著人群去瞪著遠處馬背上的宋楚兮,質(zhì)問道:“是你收買了他?用他來暗算行刺陛下的?” 宋楚兮唇角帶了絲冷淡的笑容,不置可否,只是反問,“就算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馮玉河已經(jīng)認定了是她算計害死了殷紹的,她說什么都沒用。 就算她說了,馮玉河也不會信。 何況—— 除了她,還有誰有這樣的理由和能耐對殷紹下手? 馮玉河牙關(guān)緊咬,眼睛里焚燒的都是顯而易見的憤恨情緒。 如今殷紹已然毒入肺腑,無藥可救,他大勢已去,就是士氣都不復從前,他根本就奈何不得宋楚兮。 “好!你的手段果然毒辣,讓人防不勝防!”最后,馮玉河一字一頓的說道,說著就是目色一厲,舉起匕首就狠狠的往龐生后頸插下。 龐生死死的閉了眼,只等著安心受死。 恰在此時,帳篷后面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大約是后面的氈布被劈開,然后有人直接取道帳篷里面,撩開氈門直出來。 那是一群精神抖擻,行動利落的藍袍人,帶隊第一個沖出來的人—— 是何鵬! 殷紹的神情大為駭然。 何鵬二話不說,出手就去搶龐生,一劍斜挑,刺傷了馮玉河的手臂。 龐生躲過一劫,他伸手就要去提人。 宋楚兮坐在馬上,目光一寒,當即射出袖箭。 她的袖箭有劇毒,何鵬不敢硬扛,倉促閃身躲避。 這時候,那帳篷里已經(jīng)陸續(xù)涌出來不下百余人。 宋楚兮的暗衛(wèi)沖上去,本是要取龐生的,但是殷紹的人對她防備很,只以為她是要對殷紹不利,沖上去就阻攔。 這一番亂戰(zhàn),帳篷里,穿一身寶藍色便袍的殷述已經(jīng)款步走出。 殷紹猝不及防的回頭看過去,腦中突然如遭雷擊,他愕然,唇角肌rou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抖動,“你——” 殷述沒死,這不是太意外的事,可是他突然想明白了—— 龐生的行動他一直都有監(jiān)視,他雖然沒想過龐生和廖家人之間會有什么牽連,但是從之前交鋒的種種舉動來看,龐生和宋楚兮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好,而且宋楚兮人在衛(wèi)城,他對衛(wèi)城全面封鎖,根本就不可能給機會讓她和龐生接觸。 卻居然—— 龐生是殷述的人?! 所以呢?真正暗算他,給他下毒的人,其實是殷述,而不是宋楚兮? 這樣的挫敗感,是殷紹根本就無法承受的。 陰溝里翻船,最后—— 居然是殷述奪走了他剛剛握在手里的一切嗎? 胸腔里的血液灼燒的更加劇烈起來,仿佛要爆炸,殷紹出了許多的汗,因為疼痛,面容也隱隱有些扭曲。 這邊的人群里,龐生自知宋楚兮不會給他生機,也不含糊,一見殷述出現(xiàn),馬上就大聲道:“殿下,北——” 必須告訴殷述殷黎還在天京的消息! 宋楚兮斷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眼見著暗衛(wèi)的人都暫時騰不開手,她又是兩支袖箭連發(fā)。 何鵬人在龐生身邊,一把扯住他,將他從人群上頭甩過去。 何旭接手,將他一提,踉蹌著落在了殷述面前。 宋楚兮心里一急,抽出馬背褡褳里的長鞭甩過去,直抽殷述,何鵬橫臂一擋,那鞭子在他手臂上繞了幾圈,他趁機用力一扯。 本來以為宋楚兮會撤手,不想宋楚兮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居然借著他手上力道飛身而起。 她的身體本來就有些瘦弱,何鵬那樣的力道,直接就將她拽飛了過去,同時她抽出腰間暗藏的軟劍。 殷述都沒想過她居然能有這樣的身手,當即就傻在了那里,全無反應之下,宋楚兮凌空一劍,穩(wěn)穩(wěn)的刺穿了龐生的天靈蓋。 龐生的半句話還卡在喉嚨里,不可置信的眼睛瞪得老大。 宋楚兮不可能在半空中撐住,飛快的拔劍,翻身落地。 彼時龐生還沒咽氣,只是目光已經(jīng)開始渙散。 她劍上也無血色,只是面目冰冷的站在他面前道:“龐生!上回我饒你一命是事出有因,當時我也說過了,下不為例,這是你自找的!” 殷述和殷紹,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雖然人人都知道這個少女心狠手辣,這卻是頭一次見到她親自出手殺人,手法居然這樣的狠辣純屬,一瞬間漫長皆驚。 宋楚兮卻是旁若無人的反手將長劍一橫,順勢壓在了殷述頸邊。 “殿下!”何鵬低呼一聲,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卻已經(jīng)晚了。 殷述皺眉。 宋楚兮的面容清冷,目色微涼,冷冷一瞥,最后就定格在了那邊搖搖欲墜的殷紹身上,嘲諷道:“我雖然不在乎背黑鍋,但在咱們彼此幾個當事人的面前,還是實話實說的好,讓你看清楚了真相,也總算是叫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龐生會背叛殷紹,其實說到底也是因為馮玉河的擠兌所致。本來他對殷紹,就因為龐景的死而有些隔閡,畢竟如果不是借他東宮太子的勢力,也的姬妾也沒辦法就那么逼死了龐景。但是他一心想要建功立業(yè),猶豫著,還是留在了殷紹門下,本來想借著殷紹手下?lián)p兵折將的契機青云直上的,偏偏馮玉河怕他取代了自己的地位,處處打壓,于是—— 就給了殷述可乘之機,將人給爭取過去了。 “呵——”殷紹這會兒才是當真覺得自己這一聲的權(quán)謀算計都只生成了一個可怕的笑料,他想笑,可是再度急怒攻心之下,這一笑,就又是一口血水噴出,然后就死死的按著胸口,一點一點的失去力氣,跪倒了下去。 真荒唐呵!他自認為運籌帷幄,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最后不但不敗給了一個女人,還被一個毛頭小子算計掉了最后一線生機。 眼前的這個女子,眉目凌厲,他用逐漸模糊了的視線突然緩慢的抬頭看向了她—— 陽光下,她那面容欺霜賽雪,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氣勢。 那是他曾經(jīng)的妻子,曾經(jīng)的太子妃,他突然想要努力的找一找她身上是否會有些似曾相識的痕跡,可是—— 太陌生了!什么印象也沒有呵!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女人,陌生的兄弟…… 前所未有的,生命里的最后這一刻,他突然會覺得寂寞和恐慌。 這一生,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努力的低頭,想要去看一看自己的掌中到底握住了什么,卻是最后一絲力氣耗盡,頭顱頹然的垂下。 “陛下——”馮玉河凄厲慘痛的呼喊聲,震懾了整個遼闊的平原,然后下一刻,被宋楚兮的暗衛(wèi)一劍穿心,轟然的也是倒在了地上。 暗衛(wèi)們將殷紹的部從一律屠殺干凈,回過頭來,卻見宋楚兮孤身陷入了殷述的包圍圈里。 “主子——”雖然她是挾持人的那一個,眾人還是不免一急。 宋楚兮淡淡的橫過去一眼目光,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然后,她看向了手邊的殷述,“跑這里里做什么?怕我會揭穿你?” “我也不想這么麻煩的,可是擔著這么個弒君大罪,我怎么上位?宗族里的那群老頑固,他們可不會管殷紹之前對我做過什么,或者他是不是罪有應得!”殷述道,他倒是誠實可親的,并不拐彎抹角的推諉。 他低頭,看了眼宋楚兮橫在他頸邊的長劍,“做什么?你想在這里殺了我?我們——同歸于盡?” 周圍密密麻麻,手持大刀長矛的藍袍侍衛(wèi)一擁而上。 宋楚兮不說話,殷述卻是有恃無恐的笑了,“千方百計的弄死了殷紹,現(xiàn)在和我一起死在這里的話,你真舍得?” “怎么會?”宋楚兮泰然處之,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淺淡的笑容來。她目光四下掃了眼,“就算我不怕死,可是你隱忍蟄伏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成武帝,又陰了殷紹,你會甘心在功業(yè)未成之前就這么把自己交代在這里嗎?” “怎么?你威脅我?”殷述聞言,就也大大方方的笑了。 說話間,他居然也沒等宋楚兮的回答,竟然真的就不顧她壓在他頸邊的長劍,上前一步。 宋楚兮始料未及,下意識的后撤。 他卻眼疾手快的一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楚兮一驚,詫異的抬頭看他,滿眼防備。 不知何時,那少年眼底的笑意已經(jīng)完全斂去。 他手下牢牢握著她纖細的手腕,目光灼灼,逼視她的眼睛,那種焚燒的熾熱又復雜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忽而唇齒輕啟,一個字一個字很輕聲的道:“你怎么就能斷定我舍不得現(xiàn)在就去死?如果能拉著你一起,沒準——我真不介意呢!” 他這是放了狠話了。 直覺上,宋楚兮覺得不足取信,可是莫名的,對上他的視線,她心里卻有種莫名的情緒,一時間只覺得他這話真真假假,叫人不敢輕易斷定真?zhèn)巍?/br> 殷述面上神色微涼,說話間,已經(jīng)動作利索的解下她腕間的袖箭,扔給了何旭。 宋楚兮只是擰著眉,眼神戒備的盯著他,“你想扣下我?” “不行嗎?”殷述反問,并不否認。 他唇角勾起一個弧度,神色鄙夷的掃了眼他侍衛(wèi)外圍虎視眈眈的那些暗衛(wèi),“只要你在我手里,就算你說你不要命了,他們難道還有膽子硬拼?而且——”說著,一頓,他就又重新看向了宋楚兮,“你也不舍得死,不是嗎?” 宋楚兮用力的抿抿唇,一時竟是無話可說。 殷述將她反手一推,丟給何旭,“綁起來,等這里收拾妥當了,一起回京!” 何旭并不客氣,一把將宋楚兮扯過來,將她手里長劍奪走扔掉。 “殷述!”宋楚兮有些惱怒的大聲叫住他,“說清楚了,你抓我,到底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