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第44章 事落 下朝后,一大堆人圍著黃宗憲祝賀,正主有些迷茫,看到大伯在外面等著他,沒敢應下拉他出去喝酒的同僚應酬。他本是今年科舉的主考官,可以說是慶豐十二年收獲最大的官員,現(xiàn)如今年底了,本不是正常的官員升職時期,莫名其妙的成了戶部尚書。 他一直在禮部,突然去管錢…… 前戶部尚書方展雖然被皇帝陛下罵回家反省,可是尚書之職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撤換的啊,要內閣多次商議,才可抉擇。所以大多數(shù)人看好方展殺回來,畢竟方展此人能力很強,長袖善舞,一直是皇帝心腹。 但是今日皇帝陛下此舉,到底是有多惱方展啊? 黃宗憲走向大伯,兩個人一同上了馬車,決定回去家人聚在一起,去書房好好合計合計。 長寧侯黃晟眠和弟弟黃晟河心情都特別好。兩個人是侯府子弟,出生的時候正是長寧侯最為落魄的那些年,眼看著黃家在自個子嗣的手中越來越好,生出幾分榮譽感。從侍郎到尚書,有些人要經(jīng)歷十余年,黃宗憲剛三十一歲,算得上后生可畏。 何況比較禮部和戶部,肯定是后者更得帝心啊。 黃宗憲坐在書房末尾,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父親和大伯都是一臉欣慰的望著他,好像在說,黃家就靠你振興啦…… 黃宗憲覺得壓力好大。 “大伯,侄兒自從中了進士后從未進過戶部,現(xiàn)在這尚書之位好燙手。” “怕什么。你好歹是侯府子弟,做什么都應該有豪門子弟的樣子?!遍L寧侯縷著胡須,說:“估摸著方展待會就會得到消息,他可能會找上門。” “不是病著呢嘛。”黃宗憲嘟囔,暗道他禮部侍郎做的好好,就因為方展莫名就成了戶部尚書。不是他不愿意升職,而是現(xiàn)在卻不是最好的時機。他三年前才成了禮部侍郎,已經(jīng)是六部最年輕的侍郎,現(xiàn)如今又成了最年輕的尚書了。樹大招風,不是他為官理念。 “憲兒也別擔心,我瞅著皇帝是給咱們家做臉呢。抬去你,貶了夏家,厭了方家,其背后深意皆在靖遠侯府。” …… “所以皇帝是打算針對靖遠侯府了嗎?”黃宗憲問道。他總歸年輕,不如父親和大伯經(jīng)歷多。 長寧侯想了片刻,道:“現(xiàn)在是慶豐帝最好的時候,俗話說功高震主,靖遠侯府和遠征侯府在軍中權利太大,聲威浩蕩,若是皇帝自個不在意,當然什么都不會發(fā)生,若是皇帝開始介意,那么現(xiàn)如今的一切冷待不過剛剛開始?!?/br> …… “但是不管怎么說,歐陽太后尚在,皇帝待遠征侯兄弟尚有情分,他雖然開始針對靖遠侯府,也不過是忌諱結黨營私。比如夏家,還有方家。一個有實權的勛貴,一個善于斂財?shù)哪芾?,若是生了外心,奉他人為主,皇帝能不敲打嗎??/br> “所以方展倒霉了?” 長寧侯猶豫不決的說:“皇帝陛下這幾年越發(fā)會隱藏情緒,還真不敢斷言他會如何處置方展。方展背景并不深,可以說是靠皇帝提拔起來的能人。若非早期皇帝和靖遠侯府利益相關,他又如何和靖遠侯關系甚重呢?促成這一切的是皇帝,如今斬斷這一切的還是皇帝,倒是想不清楚,皇帝是要繼續(xù)用方展,還是就此罷休冷了他?!?/br> …… 說半天還是不曉得因由。 黃宗憲發(fā)愁,皇帝讓他交接工作,年后就入職戶部,想起來真是頭痛啊?,F(xiàn)如今的兩個戶部侍郎都比他年長十余歲呢。 黃曉曉和母親在后院吃飯,聽聞父親升職了,高興的不成,說:“我爹又升官啦,娘……您當初真是慧眼識珠,下嫁我爹啊?!碑吘归L寧家是大房承爵,二房并不顯貴,更何況長寧侯本是呈落敗之勢,大房承爵嫡長子至今沒個官職,若不是他爹后來科舉中了狀元,怕是會繼續(xù)沒落下去。 黃夫人得意的揚起下巴,戳了下女兒額頭,道:“所以說相男人,定要找家世不如你還有潛力的男人。家世不如你,日后娘家可以給你撐腰,不怵婆婆刁難。有潛力嘛,可以為你掙得誥命頭銜,讓你在女眷中有地位不說,一般忙于仕途的男人,都干不出寵妻滅妾的事情?!?/br> “娘,我父親豈不是三不男人。不喝酒,不納妾,不亂發(fā)脾氣?!?/br> 黃夫人失笑,說:“你倒是個會總結的。” “那娘也要給我挑個這樣的歸宿。”黃曉曉一向大大咧咧,直言要求道。 黃夫人有些犯愁,女兒的婚事兒一向是她的心頭病,自從和歐陽蘭動手后,更乏人問津了。倒是也有那看重夫君官銜的人家,可就是想低嫁,也不能太低了吧。 黃夫人略顯糟心…… “曉曉,你和公主殿下交好,不如、讓皇后娘娘給你挑個呢?”黃夫人此意別有深意,他們家孩子姻緣也就如此,沒法再差了。讓皇后娘娘相看,一方面表達了對中宮擁護之心,一方面也可以讓女兒借公主勢水漲船高。黃夫人雖然是河東獅吼,卻也很聰明,有點手段才可以拿捏住夫君守著他,其中之一,就是看透了丈夫現(xiàn)在的立場,那是百分百的忠帝黨。 前陣子大臣們聯(lián)名讓皇帝開選秀,皇帝都暗示他相公了,要說反話……也就是說,皇帝現(xiàn)在不想充盈后宮,可見是舍不得給皇后娘娘添堵。 黃曉曉嘟著嘴,說:“哎。那我就去和殿下說說吧,反正也沒有比和李家那事兒更丟人的了。”于是黃曉曉第二天就拉著娘進宮探望皇后娘娘和公主陛下了……黃夫人是去表達感激皇恩浩蕩。黃曉曉在皇后娘娘面前坐了會就被宮女領去探望黎回心。 蘭花苑內,黎回心喝著蓮子羹,旁邊站著穿著一身白衣的歐陽夜,舉著書本念著什么。一陣北風襲來,吹起淡米分色的紗帳,襯托著屋子里的兩個玉人更加絕代風華,惹人注目。 “心心meimei……”黃曉曉已經(jīng)從最初的公主陛下,變成回心meimei,直到現(xiàn)在的心心。 黎回心堵不住她的嘴,只能任由她喊了。 歐陽夜合上書本,眉頭隆起。他最是不耐煩黃曉曉,這姑娘可是一點名門閨秀的樣子都沒有,時不時的霸著公主殿下聊心事兒,還動手動腳,摸來摸去,完全不避嫌。 “遠征侯歐陽家的小弟弟也在啊。”黃曉曉很有心機的喚著他,故意咬重遠征侯歐陽家六個字。 黎回心捂嘴淺笑,她見慣這二人斗嘴,也不打算幫誰,就是忍不住笑。 黃曉曉反正是聽她爹說了,歐陽家和他們家基本成了死敵。既然是死敵,當然是能踩便踩,才能承托出死字啊。再說、她一直覺得歐陽夜居心莫測,那么小的年齡什么都懂,還一副可憐樣眼巴巴的竟是往公主殿下身上貼,十足是要和她爭寵的樣子啊。 歐陽夜冷哼,說:“黃姑娘就算仗著父親升官,就開始和公主陛下自稱姐妹了嗎?” 黃曉曉嘟嘴,說:“歐陽家小公子不愧是歐陽蘭的堂弟,說起話來都是一樣的討厭?!?/br> 歐陽夜立刻閉嘴,他可不想和歐陽蘭扯上關系。急忙扭頭去看黎回心,委屈道:“回心jiejie,太醫(yī)說你要好好休息,所以我才給你念書聽,這倒好,黃姑娘來了,怕是沒法休息了?!?/br> 黃曉曉暗恨,才要開口便被黎回心組織,道:“好了。夜哥兒,快到二皇子讀書的時辰了,你去陪他吧?!?/br> 歐陽夜叫苦,本是為了可以更光明正大留下來才成了二皇子伴讀,沒想到自從應下差事兒,真成了二皇子伴讀了。而且二皇子那變態(tài)總覺得是他奪了自個在jiejie面前寵愛,甚是針對他。還經(jīng)常給他找事兒,占用他來找黎回心的時間。 黃曉曉揚起下巴,男女有別,歐陽夜終歸是爭不過她。 黃曉曉望著床上團子似的小大人公主殿下,喜歡的不得了。她家里沒有小meimei,只有討人厭的兩個弟弟,所以特愿意和公主殿下親近。她骨子里有些大女子主義,想要的就去爭取,所以公主殿下那直截了當?shù)馁F女脾氣很合她胃口。 兩個人話些家常,黃曉曉直言道:“公主殿下,你讓娘娘幫我相看個親事兒吧?!?/br> 噗……黎回心差點沒噴,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黃大人不知道吧。”黎回心直言道。 黃曉曉撇撇嘴,說:“他才不管家里事兒。正為要做尚書發(fā)愁呢。我爹那人正經(jīng)要面子,近來找了一堆戶部的草案看,生怕過去被下官為難丟了皇帝臉面。” 黎回心知道父親現(xiàn)在要用黃宗憲,畢竟?jié)M朝文武敢和靖遠侯府叫板還能吵贏的不多。黃宗憲最大的優(yōu)點在于審時度勢,上次明明是他閨女和歐陽蘭動手打架,最后生生扯到了漠北舞弊案,揪出了歐陽蘭她外祖母家。這種迂回治人的方式很聰明,所以估摸著父皇就給他調到戶部了。 “你喜歡什么樣的男人。”黎回心也不是真的小姑娘,對這方面還是挺坦然的。 黃曉曉臉上一熱,有些害臊的說:“有本事兒的。家境不在意,我這性子也不怕惡婆婆。” ……這倒也是。 “當然,最好年齡大一點,我不介意給人做繼室?!?/br> ……黎回心徹底無語,如果讓黃大人和夫人知道黃曉曉的心思,怕是尋死的心都有了。堂堂戶部尚書和縣主的女兒,十六歲都沒到的黃花大閨女,居然想給男人做繼室。 “回心meimei,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我真不是想去破壞別人姻緣,我就是喜歡老一點的??傆X得年紀小的特稚嫩,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想找成熟點的??墒俏夷锏购?,除了和我相當?shù)木褪钦冶任倚〉膭踪F子弟,一個個幼稚的不像話,我真是看不上?!?/br> “嗯嗯?!崩杌匦狞c頭,卻覺得更難找了。不過黃曉曉父親和她立場相同,她又不挺喜歡黃曉曉這枚古代奇葩,應下了會同母后提及,幫她相親的事情。 黃曉曉覺得很有面子,一路上和娘親吹噓,到家后還把自己的擇偶要求告知她爹。 黃宗憲差點暈倒,真是家門不幸,可是看著女兒得意洋洋的樣子,他貌似也治不了她。黃夫人瞪了他一眼,女兒終于想嫁了,又有宮里的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做媒,多好啊。 黃宗憲沒吱聲,他連他夫人都管不住,如何能治住女兒呢?于是家庭地位很低的黃大人,只能認下可能有一位年齡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女婿。 歲末年初,方家卻是愁云籠罩。 方浩玉被方夫人拘了起來,罰抄經(jīng)書。她也沒想到自己前腳進宮,父親后腳就這么慘??墒菗Q個角度去看,皇帝陛下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他看重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所以才會覺得惱父親。這總比把閨女送進宮,徹底說不清楚強吧。 方浩玉內心極其糾結著,因為方展真病了。 方浩晴借著侍疾的時候,趁機又踩了方浩玉好幾腳,方展顧不得生氣,先把身體養(yǎng)起來才是。 方浩晴要嫁的許家大郎反正是死了,她有恃無恐,就算進不了宮也沒關系??墒鞘虑闆]完,沒幾日便有人參奏漠北知府大人獄管不嚴,有人借著舞弊案審訊期間公報私仇,造成奪人死亡。 皇帝怒了,要求嚴查。 方展這病怕是好不了了,因為當初他也是給知府大人遞了話,這才讓許家大郎活不成。他想起今上最厭惡官員結黨營私,頓時后悔不已。 他連帶著盯著幾個女兒都沒好臉色,命人召回來大郎方浩宸。 大郎到家前日,御書房王總管協(xié)同翰林院編修白若行突然造訪。 白若行雖然官職不高,卻特別受皇帝重視,近來經(jīng)常親手給皇帝擬寫圣旨,并且,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所以代表中宮。 方展不敢怠慢,心里又喜又憂,最終沒從白若行嘴巴里套出一句話,總之就是好好養(yǎng)病。 不過白若行帶了許多禮物,卻是給府上五姑娘方浩玉的,都是公主殿下賞賜,邀請玉姐兒過年進宮玩耍。 方展急忙謝恩,他不是傻子,心里后悔極了。 他一心想將庶長女送進宮選秀,于是就丟官職,皇帝還讓中宮的人來探望他,對和大公主交好的玉姐兒另眼看待,明擺著是惱了他送女選秀的事情。于是白若行離開后,府上的女官就被方展辭了,一日都不敢留下。 方浩宸回到家里見父親瘦了好多,心疼勸道:“父親,我臨行前和上峰李大人請示過,咱們家到底因為何事兒?!?/br> 他嘆了口氣,說:“李大人的意思,皇帝特別厭惡開選秀,自個都懶得張羅,最后不得不屈服于朝堂重臣的咄咄相逼,您怎么關鍵時刻拎不清,琢磨著送女人進宮啊。這國舅爺若是當上,您就徹底別想恢復職位了?!?/br> 方展想起白大人的話,也是后悔莫及,委屈道:“你爹我為官多年,若不是因夏家突然倒了,皇帝手段雷霆不留情面,又如何會慌了手腳?!?/br> “父親寬心吧,皇帝收拾夏家是因著靖遠侯府,厭棄父親,恐怕也因著靖遠侯府。您好歹是皇帝做皇子時候就跟著皇帝的人,只是撤職,還是有留用之心。晴姐兒若真是送進去了,咱們家才是落入萬劫不復之地?!狈胶棋犯锌溃骸昂迷谟窠銉汉凸鞯钕陆缓?,也算是度過一難?!?/br> 方展猶豫片刻,還是害怕的說:“可是許家大郎死了,現(xiàn)在漠北知府也攤上事兒,若是把我牽連進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方浩宸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郁悶的說:“許家大郎之死和爹有關系?” 方展垂下眼眸,道:“傳了個話過去。那邊就給辦了。不過那大郎也確實病著,我……哎,先尋解決辦法吧。” 方浩宸深思片刻,說:“許家大多數(shù)人都救出來了。他們必然是不想失掉我們這一門親事兒。我記得大郎還有個弟弟,不如就說當初議親的便是弟弟,索性繼續(xù)履行婚約。獄中死了那些個人,若是晴姐兒嫁過去,許家必不會多言什么,還會幫我們掩飾?!?/br> …… 方展咬住下唇,心疼的咬牙道:“還是大郎想的透徹。父親、私心過重了。” 他不擔心皇帝徹查,反倒是怕因黃宗憲已經(jīng)成為戶部尚書,他算是徹底被皇帝厭棄,會有那曾經(jīng)政敵開始落井下石,他們方家若不履行婚約,無需許家伸冤,定有人告到御前給他扣帽子。 方展胸口憋了口氣,真是一步走錯步步錯。 進入一月后,皇帝突然宣他進宮,方展身子雖然沒好利落,爬也爬起來硬撐著進了御書房。 黎孜念見他瘦的不成樣子,生出幾分憐憫之心,問道:“反省的如何了?” “臣有罪?!?/br> “呵呵?!崩枳文钶p笑,說:“哦,說來聽聽?!?/br> ……他有些拿捏不定什么可以說,什么不可以說。 “愛卿對我可真忠心啊。朕為了不開選秀一事砍了不少御使,愛卿還琢磨著把女兒送進宮給朕暖床不成?你當朕的皇后眼瞎啊,你可知皇后娘娘待你女兒多喜歡!”正因為知道白若蘭對于黎回心幾個小伙伴里,最喜歡方浩玉的性子,他才更氣得不成。 他的若蘭該多寒心?。浚ò兹籼m:其實還好,求分寵……) 方展啞口無言,原來最大的罪責是這塊啊。他還真是、想差了。 “臣罪該萬死?!狈秸辜泵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