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青葉扭頭,不敢看他熾熱眸子,慌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滿口的:“你,你,我,我……” 他仔細地將她兩根手指上沾著的糖絲都添光添凈,這才放下她的手,又扳過她的臉,俯身親了下去,口中的芋頭被他咬斷,咬下的那半塊硬是頂?shù)剿目谥?,嘻嘻笑道:“要死咱們兩個死在一道。” 她含著那一塊拔絲芋頭,兩眼淚花閃閃,身子既僵且直,她這是又犯了傻毛病了。懷玉一樂,趁機將她摟到懷中,她呼吸間有清甜氣息,頭發(fā)里有些許干草味兒及煙火氣,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的味道了。他微微俯身,對她額頭眼睛嘴巴就如癡如狂地親了下去,親的她喘不過氣,將她口中的芋頭又用撥過來慢慢吃了,眼見著她犯傻又犯暈,笑了一笑,再往下去啃她的鎖骨。 青葉駭極,極力往后躲閃,一個不穩(wěn),身子一歪,便坐到了灶臺上。這廝又是一樂。這灶臺造的不高不矮。忒巧,忒妙。 她用膝蓋頂他,正中要害處,他悶哼一聲,手從她衣裳內(nèi)出來,順勢撈住她的一條腿,欺身上前,人便擠到了她的兩腿之間,對她呲牙一笑,身子緊緊地貼了上去。 他自從認(rèn)識她以來,同她說話時總是溫溫柔柔,嘴角時常噙著一朵笑,雖然痞氣了些,也斥過她兩回“混賬婆娘”,但對她卻一直是懶得計較、極好說話的樣子,然而于此時竟像是變了個人,一舉一動霸道至極,不容許懷中的她有絲毫反抗,處處都要順著他的意思來。 他把她的兩只手給攥在腦后,順帶著鉗住她的后腦勺,使她動彈不得,他空出來的那只手則在她衣裳里四處游走,最后停于她心口之上,聽她心跳如雷,不由得滿意一笑,雙眼微瞇,眸色更暗,俯身又去輪番地啃她的鎖骨脖頸及嘴唇,手在她身上也少不了一番輕輕重重的揉搓。 菊官懷抱她兒子,手里拉著個女孩兒進來時,看見的正是懷玉與青葉一坐一站,糾纏在一處難分又難解的情形。一個小女孩兒問:“娘,小姨這是在做什么?這人又是誰?小姨為何要亂踢他?” 一個大些的女孩兒道:“因為他咬小姨,小姨才踢他的。咱們倆打架時不也是這樣的么?!?/br> 才剛說話的那個“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懷玉慢騰騰地將青葉從灶臺上抱下來,扶她站好,好心地將她皺起來的衣衫也理了一理。她一身的汗,一臉的淚,心慌得厲害,身子軟軟的站不住,他伸出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住她,這才面不改色地跟那小女孩兒道:“你小姨夫正在跟你小姨說悄悄話,因此才湊到一起的。來,喚一聲小姨夫來我聽聽?!?/br> 小女孩兒們看了看菊官,菊官道:“快?!庇峙牧伺淖约覒阎袃鹤拥钠ü伞?/br> 于是三個小孩兒齊聲張口喚道:“小姨夫——” 懷玉得意,笑看青葉一眼,將灶臺上的那盤拔絲芋頭遞與小女孩兒道:“拿去吧。” 小女孩兒喜滋滋地端走了。菊官轉(zhuǎn)著眼珠子,萬般不舍地也跟著出去了。 青葉惱極恨極,卻不知道怎么跟他算賬,咧了咧嘴,又哭了出來,怕外頭人聽見笑話,只能飲泣吞聲地嗚咽。 懷玉將她腦袋按在胸口上,她嗚咽個不住,哭得雙眼通紅,眼淚淌得又兇又猛。他這時又換了清雅斯文的模樣,溫柔笑問:“傻小葉子,怎么今日這樣別扭?” 又問:“明日回去么?后日總成了吧?” “要不大后日我叫人來接你?馬上中秋節(jié)了,你怎好叫我在中秋佳節(jié)對影成三人?” “……最遲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要回去。若是不回去,老子親自來捉你,給我記住了,啊!” 青葉不愿再燒菜,他及那一桌客人飯都沒吃成,他也不在意。臨走前,又將她用力抱了一抱,親了幾口,還好心地將店堂內(nèi)那桌正要跳腳吵鬧的客人也給趕跑了。 次日,八月十二,菊官又領(lǐng)著小孩兒過來。 菊官早前幾日在街上碰到趙四六娘子的娘家嫂子,聽她說青葉這一陣子時常出入三皇子的居所時,她起初并不相信,昨日過來一瞧,竟叫她逮個正著。 那個抱著青葉親熱的男子是不是三皇子其實她并不曉得,因為她上回在家里帶孩子,沒能出去看鄭四海請降,自然也沒能見著三皇子的玉面。但她見抱著青葉的這個人錦衣華冠,前呼后擁,領(lǐng)著一幫子隨從上馬呼嘯而去后,心里便曉得這個人必定是個了不得的有錢人。 她喜得來不知道手腳往哪放才好,再去后廚找青葉打秋風(fēng)時,卻見青葉哭得稀里嘩啦,她忙又勸慰了好半天。她勸道,meimei啊,你可別傻啦,以你的家世,以你的名聲,能找著這樣一個人,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哩。你可別錯過這個機會,要不然,將來有你后悔的時候。容你姨嫂問一句,你可是煩惱將來的名分?不想做???不怕你笑話,要是有那樣的人看上我,讓我排到第一百二十名我也愿意哩! 若是尋常,她這個青葉姨妹早就不耐煩了,恐怕她說不到三句話,便要像趕蒼蠅蚊子一般地趕她走了。這一回,她羅嗦了許久,也沒見起身趕她,最后只見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問:“姨嫂,你可愿意來給我?guī)凸兹???/br> 菊官當(dāng)然愿意。求之不得。 七里塘人家生意不好,活兒不多,再將幾個小孩兒也領(lǐng)了來,吃吃喝喝,還能拿些工錢,簡直是這世間一等一的美差。 八月十二。菊官領(lǐng)了大大小小幾個小孩兒過來幫忙。甘仔果然不在,青葉見一堆小孩兒吵吵鬧鬧,也沒說什么,午飯晚飯都是好吃好喝,又奉上碎銀錢一把。因為青葉這幾年都沒給她好臉色看過了,更沒喚過她一聲“姨嫂”,菊官不由得受寵若驚,心道,果然攀上個有錢人,變得大方多了。 八月十三。菊官又來上工。青葉還是和顏悅色。菊官連連念佛,心里美得不行。這一日自然也是吃著喝著拿著。一家老小心滿意足。 八月十四。中秋節(jié)前夕,小雨。許是因為下雨的關(guān)系,晚市開張了許久,卻僅有一桌客人。菊官在后廚帶著幾個小孩兒忙活。老大燒火,老二洗菜加洗碗,老三哄老四,菊官自己則抱著最小的男孩兒敞了懷喂奶。東升及東風(fēng)兩個端坐在柜臺內(nèi)百無聊賴,這里看看,那里瞅瞅。 青葉燒了幾個小菜,端了一壺酒到柜臺內(nèi)給東升東風(fēng)。其后一時無事,便倚在后廚門口聽外頭客人胡扯閑聊。 四海哥不在了,她的酒里再也不摻水了。那桌客人才兩三壺酒下了肚,便都喝了個醉醺醺的,正七嘴八舌地說著鄰鎮(zhèn)的一樁奇事。 ☆、第53章 褚青葉(五十一) 話說鄰鎮(zhèn)有一家人家嫁女,新郎官用大紅花轎抬了新娘子回家,途徑一座小土山時,先是罩轎子的大紅彩綢被一陣大風(fēng)刮跑,轎夫們追也追不上,道了一聲晦氣,再抬起轎子時,轎扛“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這下沒法再抬轎子,只得請新娘子下來,叫新郎官另找了一頂尋常轎子來。誰料新娘子才一坐進去,又來一陣怪風(fēng),將這轎子的綾羅帷幕被風(fēng)刮得呼呼作響,四個轎夫合力也走不動。 轎夫當(dāng)中便有一個上了些年紀(jì)的道:“今日倒古怪得很??磥硎亲卟涣肆?。回去罷!”于是,一路將新娘子又抬回了娘家。 去新娘子娘家吃酒席的人詫異得不得了,還以為是被新郎官退了親。新娘子的父親聽聞個中緣由后,當(dāng)即哭道:“女兒啊,你難道忘了么!你的娘親就葬在那個小土山上??!定是你娘親舍不得你出嫁,才想著法兒留你的??!” 眾親戚朋友聽得眼熱心酸,唏噓不已,都要去拜一拜新娘子的娘親,便隨了花轎一同上了路,那座小土山時,怪風(fēng)果然又至。新娘子下了轎子,同新郎官兩個抱著一堆紙錢香燭,上山找到了娘親的墳?zāi)梗斯ЧЬ淳吹毓蛳聻槟镉H磕頭,焚了紙錢,重又下山上轎,這下再也無風(fēng),一路平安無事地抬到了新郎家。 東升與東風(fēng)聽得唏噓不已。青葉眼睛癢,盡情地揉了一把,又嗤了一聲,嘀咕道:哪里有這許多神神怪怪的事,都是騙子。 那桌客人又說道,近日清凈寺的方丈主持夜觀天象,察覺位于京城上方群星光彩異常,其中一星甚明,其大如斗,散五色光芒,少時光芒大盛,直沖紫微星而去云云。最后一個老者歸結(jié)道,只怕不久要變天。話才一出口,即被同桌醉得不甚厲害的人噓了幾聲。 青葉站得腿酸,才要到后廚坐上一坐,忽然見門外進來一個客人。客人是個年輕男子,身形消瘦,一身舊衣穿在身上空空蕩蕩,面上氣色也不太好。那人收了油紙傘,小心將傘靠在門內(nèi),又在門檻上蹭了蹭泥,這才進來,挑了一張空桌子做了。青葉站直了身子,上前招呼道:“好一陣子不見了。”看了看客人的臉,又道,“看著倒清減了許多?!?/br> 那年輕客人道:“前一陣子著了涼,受了風(fēng)寒,病了一陣子。一直養(yǎng)病來著,許久沒能過來?!?/br> 青葉點點頭:“今日想吃些什么?” 客人道:“小菜隨意上兩個,要個紅燒rou,一直想吃你燒的紅燒rou來著,想得不行?!辈缓靡馑嫉匦πΓ值?,“酒不要,來壺濃茶即可?!?/br> 青葉點頭,提滾水泡了一壺釅茶,拿了一個茶碗,一并送到他的桌子上,再回后廚備菜燒菜。巧的很,上一桌客人也要了紅燒rou,因此燉好的五花rou還有一盤,倒不費工夫,只需再炒冰糖上色燉煮一時即可。不一時,那客人的菜俱已上齊。他便拾了筷子慢慢地吃。青葉見他吃的香甜,心里也覺得高興,便上前為他倒了碗茶,問道:“如何?紅燒rou可還合口?” 客人向她頻頻點頭,面上笑的心滿意足,抬手掩著嘴,說道:“自然,那還用說?!彼粗淦?,一舉一動卻文雅得如教養(yǎng)良好的大家子弟。 東升東風(fēng)吃著飯,豎著耳朵聽那群醉醺醺的客人談古論今,不知不覺間,將那一壺酒喝得精光。新來的客人用罷飯,招手道:“掌柜的,請為我會賬罷?!?/br> 青葉問:“這就走?” 客人道:“這就走?!?/br> 青葉轉(zhuǎn)身進了后廚,從身上摸出錢袋子來,笑問菊官:“姨嫂,你可想要銀子?” 菊官自然想要。青葉便又笑道:“想要也成,只是你得為我做一件事?!?/br> 東升酒喝多了口干,灌了一壺涼茶下去,忽然就覺得肚子里有些不好,趕緊找了傘往門口茅房跑。東風(fēng)獨自一人在柜臺內(nèi)坐著。菊官扭著一身肥rou來柜臺收拾他與東升的碗筷,收拾時,一個不小心,一只飯碗掉到地上,一聲脆響,摔個米分碎。菊官趕緊彎身去撿碎片,柜臺內(nèi)地方小,轉(zhuǎn)不過來身,兼之菊官體胖rou多,東風(fēng)被擠到角落里動彈不得。 菊官吭哧吭哧喘著粗氣撿了碎片抬起身時,東風(fēng)只覺得她喘的帶有隔夜韭菜味兒的熱氣都噴在自家臉上,忙側(cè)身將臉扭開。誰料菊官忽然伸手?jǐn)Q了一下他腰窩上的rou,笑嗔道:“小鬼!你才多大,竟然也敢占我的便宜。奶子都叫你給碰到了?!?/br> 天地良心,明明是她自己用奶子蹭他的后背,東風(fēng)回身看她胸前衣裳上兩塊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奶水污漬,一時間面紅耳赤,眼珠子發(fā)直,說不出話來,心里只盼著東升趕緊拉完,好快點死回來。 菊官見他不語,只盯著自家的胸口看,忙用既肥且短的小rou手掩住胸口,口中喳喳笑道:“小yin賊!你還賊兮兮地盯著老娘的奶子看?沒看過奶子么?有你這樣的小yin賊么?”伸手去掐東風(fēng)的腮幫子,“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東風(fēng)還顧著臉面,不敢大聲叫喊,只壓著聲音低吼:“誰要看你?誰要看你?丑八怪!老太婆!” 菊官惱羞成怒,半真半假地去拍打他。因她是褚掌柜的姨嫂,又是女子,還帶著幾個小孩兒,東風(fēng)也不好對她動粗,只能抬手抵擋。二人的這一番動靜早已驚動店堂里的那桌醉漢,醉漢們見有熱鬧看,紛紛圍了上來。 等東升拎了褲子從茅房里跑回來時,東風(fēng)還在與菊官糾纏不清,一堆人圍在柜臺前,喝彩的也有,嘻嘻哈哈勸架的也有。 東升也不去管這一堆人,徑直沖到后廚里去,后廚里四個女孩兒正圍成一圈吃零嘴兒,一個最小的男孩兒則蹲在地上擺弄燒火棍。褚掌柜的卻不見了蹤影。 東升眼前一黑,心道,娘的,天要滅我。 秀一與青葉一前一后走在七里塘鎮(zhèn)長長短短的雨巷里,秀一撐著油紙傘,青葉緊跟在他身后。秀一將傘傾向青葉,自己的肩頭淋濕了一大片。二人走了許久的路,秀一問道:“你店里坐著的那兩個人是侯懷玉派來的?其中有一個看著面熟,我同他交過手,武藝相當(dāng)了得?!?/br> “嗯,說我是犯人來著,要帶回去拷問。” 秀一回頭看她一眼:“世上可沒有這樣對待犯人的。” “嗯,不用你說也曉得。他……那個人不懷好意。”青葉難堪,不愿再提此事,遂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等了你許久?!?/br> “我說了來找你,必然回來找你?!?/br> “傷都好透了么?” “嗯。從前即便是寒冬臘月里也敢下水游,游多遠都不在話下。如今年紀(jì)大了,又受了傷,便覺得身子大不如前了,才游了幾里而已,上岸就得了風(fēng)寒。連睡了好幾日才養(yǎng)回來?!?/br> 青葉默然,良久又問:“咱們怎么走?” 秀一的聲音里這才有了些許的快活,道:“我已找好了一艘穩(wěn)妥的船,后日八月十六啟程。恰好侯懷玉也將啟程返京,料想他再也顧不上來捉拿咱們。在那之前,咱們先躲起來,再去采買些路上所需物什。這一去,路途遙遠,快也要兩三個月,路上若是不順,遇著風(fēng)暴,那就不好說了,半年也到不了?!?/br> “不會被結(jié)月潤的爪牙找到?” 他回頭看她一眼,握住她的一只手,把她往傘內(nèi)拉了拉,道:“放心,我至今也沒聽到他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都不在了,哪里還會有人為他尋仇?!痹捳f完了,卻沒有放下她的手。 青葉由他牽著手,點點頭道:“咱們?nèi)ツ睦??也不會被那個人找到?” “不會。去我老家日向國,我老家在薩摩藩日向國一事便是義父也不曉得的……日向國聽說過么,窮地方?!鳖D了一頓,又幽幽道,“你只怕還不曉得我的本姓是米山吧?我家雖然姓米山,卻時常吃不飽飯。我爹娘帶著我討飯討了許久,后來實在養(yǎng)不活我,才把我賣了的。說起來,我也是為了吃一口飯就改了姓氏……” 青葉笑:“你曉得我是想氣死結(jié)月潤才說那些話的。今后咱們改回來,還是姓米山吧?!?/br> 秀一腳步一頓:“咱們?米山秀一,米山青葉?” 青葉抬眼看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嗯。米山青葉。” 夜雨下個不住,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二人靜默,于這寂寥冷清的雨巷內(nèi)靜聽各自的心跳聲。 秀一忽然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我家貧,父母都不在了。如今再回去,既無田地也無房屋,將來一切只能靠咱們自己了。我去做苦力,或做漁家翁,要是養(yǎng)不活你,可能你也要找點事做補貼家用才能吃飽飯。跟著我要吃苦受累,你可要先想好了。米山青葉?!?/br> 青葉道:“給富人家做幫工也好,開小酒館小飯館也好,都不在話下,小菜一碟。米山秀一?!?/br> ☆、第54章 褚青葉(五十二) “好。等過個幾年,要是你想七里塘鎮(zhèn)了,說不定我還能再帶你回來看看?!?/br> 青葉擦了把飄落到臉上的雨滴,笑著應(yīng)道:“好?!?/br> 二人臨時的藏身之所是一座破舊的魚祖郎君廟,距七里塘鎮(zhèn)有數(shù)十里之遙。廟內(nèi)早無煙火,附近也無人家。廟堂外頭破舊荒蕪,進內(nèi)后卻潔凈得很。廟堂內(nèi)無床鋪,也難不倒秀一,因為他本來也不睡床。他在地上鋪了一層潔凈的干草,又去當(dāng)鋪購了一床半新不舊的被褥,暫住個三兩日應(yīng)是無礙。 秀一怕青葉覺得寒磣,便道:“早前發(fā)現(xiàn)的。覺得這里藏身應(yīng)該不錯,因此收拾了幾日,倒也能住人?!?/br> 青葉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半夜,已累得不像話,哪里還會計較。胡亂擦了把臉,趕緊往干草上一躺。秀一低聲道:“你蓋被褥,我蓋自己的衣裳就成……”話未說完,聽她已蜷縮在墻角打起了小小的呼嚕。秀一將被褥給她搭在身上,自己遠遠地躺到一邊去,兩眼一閉,也熟睡了過去。 次日,二人喬裝打扮了一番,好去左近集市上采買路上所用之物。秀一扮作個農(nóng)人,青葉扮成了農(nóng)婦。末了,秀一又從身上摸出一瓶藥面兒,和了水進去,與青葉各涂了些在臉上,二人的面孔立時就變成了常年吃不到油水的菜色。青葉不放心,又往手上身上抹了點泥土,往頭上插了幾根干草枯葉。二人裝扮好,互相看了看,笑個不住。本是逃命天涯,二人卻都因為年輕,也有信賴之人陪伴在側(cè),故而都不覺得害怕,也絲毫不覺得愁苦。 青葉笑夠了,方才說道:“你想得到周到,連這樣的衣裳都能弄到手。” 秀一嘆氣道:“看人家晾在外頭,順手牽羊得來的。身上的銀子都用來付了回去的船錢……” 青葉問:“你身上已一無所有了么?” 秀一羞愧:“銀子本來有許多,都在那船上,船被侯懷玉一窩端了……哪里還有銀錢?” 青葉道:“無妨,我還有?!睂⑸砩系腻X袋子摸出來,數(shù)了一數(shù),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共有三四十兩,得意道,“夠咱們到你老家。好不好還能剩一些,置些田地房屋?!毕肓艘幌耄值?,“要是有人盤問起,咱們就以夫妻相稱吧,我名叫小米兒,你名叫小山子。” 秀一紅了紅臉,美滋滋地點頭應(yīng)了聲是。 二人也算是易了容,便一前一后大搖大擺地去了集市上。集市上果然有許多兵差穿梭來往,見著青年男女便要上前盤問。二人逛了一路,卻因為身上衣裳破爛、面有菜色而未被盤問過一回。青葉便悄悄放了心,興許因為那人即將返京,想來這些兵差也不過是應(yīng)付了事。 秀一身無分文,一路付賬的都是青葉。二人先去成衣鋪各買了里里外外幾身衣衫,又怕船上的被褥不干凈,連被褥也買了兩床,其后又買了各色二人愛吃的零嘴等,路上好用來打發(fā)時間。經(jīng)過一家藥鋪時,進去買了些管頭疼發(fā)熱的常用藥品,最后去了雜貨鋪子買了刷牙的細鹽并幾大包草紙等雜物。秀一咋舌:“哪里用得了這許多草紙?”青葉狠狠乜他一眼。 出了雜貨鋪子,青葉又想起來什么似的,踅身回去買了二斤赤砂糖,秀一又納悶:“你不是不愛吃甜食么?”話未說完,又被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