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這叫什么事情? 許是聽著里間有人喧嘩,胡三走了進(jìn)來道:“你們那里來的混帳,怎敢靈前喧嘩,有什么事情出去說?!?/br> 那中年人見胡三下人打扮,未將他放在眼里,而是往蔣儀身邊爬了過來道:“你們今日要替我們韓家評個理!” 長明燈叫他一口長氣撲的搖搖欲滅,蔣儀忙以身擋著護(hù)了。胡三見他往蔣儀那里沖去,一竄腰沖了過來,緊捏了他手腕,仍是笑著道:“這位先生,有話咱們外面說去。” 胡三雖人長的精瘦矮小,一雙手腕里卻十分有勁兒,捏的那中年人臉色煞白汗珠都往下來冒著。他喉中咯咯作響道:“壯士,放手!放手!” 胡三一手拉起他道:“叫你的人都給我退出去?!?/br> 天佑不明究里,還以為那人真聽了胡三的話才退了出去,叫成才替自己守著,也跟出院門來,見那中年人并幾個跟班都跪在胡三腳下,甩袖問道:“你們何方來路,竟敢大鬧靈堂?” 那人一揖首道:“我是東市開藥房的韓家掌柜,我家少爺原與方府方小姐私下相好半年多,本來是要回家休了原配娶她過門的,兩人雖未行過禮,該做的也都做了。誰知半路殺出個孟府四房來,才兩個月就把個方小姐娶走了。我們少爺如今思念過甚,一病不起,眼看也要不行了,我們才來府中求個公道。” 天佑氣的腦仁疼,怒踹了那韓掌柜一腳道:“即是四房的事情,你好端端臊我家的喪事做什么?況且你們遲不來早不來,偏偏要在我父親去世辦喪的時候才來,大鬧靈堂。我父親死于急病,莫不是你們賣通府中家奴暗害了我父親好鬧事?” 他揚(yáng)手高叫奴才道:“還不趕緊報官,讓官府抓了這些謀殺老爺?shù)膬词???/br> 那韓掌柜不過是想要來圖個熱鬧,那里知道竟然還能惹上官司,忙拱了手道:“是我們有眼無珠沖撞了喪事,罪過罪過,這謀殺是那里的話,少爺您也太異想天開了,我們這就告辭?!?/br> 天佑見幾個下人拿著繩索來了,吩咐道:“快快捆了送到柴房去,待喪事完了再發(fā)落?!?/br> 他正要回屋,就見徐氏一身俏俏的喪服款款而來,臉上愁容哀哀輕聲問道:“二少爺,這里出了什么事?” 天佑做了些年商人,等閑事也見多了,此時不愿為徐氏抬轎,冷冷瞧了她一眼道:“不過是幾個潑皮鬧事,如今我先拘了他們,待喪事完了再好好審問,定要問出個幕后主謀來?!?/br> 徐氏聽了一愣,擠了笑道:“不過幾個鬧事的人,打一頓攆了不就完了,什么叫個幕后主謀?” 原來自那方小姐嫁入孟府,一路收伏了府中好些人等,把個徐氏擠到了一邊。徐氏恨的咬牙切齒,但她豈是那樣甘愿認(rèn)輸?shù)娜宋?。英才雖也叫方氏收伏了,但畢竟是從徐氏肚里出來的。徐氏平日里暗自套了些話也聽了幾回壁角,知道他與方氏一直都未曾入巷,誰知不久方氏的肚子便鼓起來,心中暗覺蹊蹺,面上雖不露出來,背地里卻暗暗四處打聽著。 十月初終于后來叫她打聽出來,原來這方氏在婚前,曾與一個藥房家的韓少爺曾相好往來過。這韓少爺府中早有妻室且生了孩子的,雖一直答應(yīng)要娶方氏過門,奈何府中老父老母執(zhí)意不準(zhǔn)他休妻,便一直拖著。 后來許是這方氏懷上了孩子,又等不得韓少爺,急的什么一樣,偏巧碰上了個滿心要求娶的英才,怕自己肚子大了壞了名聲,陳姨娘才急急應(yīng)允了這門親事。 徐氏怕孟宣與陳姨娘上手了不好作親,陳姨娘怕方小姐肚子大了叫人看出來,兩個急的什么一樣,一拍即合,這樁婚事便草草定下又結(jié)了。 徐氏知道了這些,暗中冷笑了許久。女子婚前不貞,一紙休書即可送她出府,嫁妝是不用退回的。所以對徐氏來說,這竟是天大的好事要叫她發(fā)樁大財(cái)。 只是韓少爺雖失了方小姐,如今又叫醉人間的個行首迷住了魂,自然不會出面來鬧事。徐氏暗中打問了幾日,才賣通了個原來在韓家藥房干過掌柜的王生,花了銀子要叫他到府中來鬧。事情籌畫齊備,孟泛竟就適時死了。此時靈棚搭起喪幡高吊,正是府中人員齊備的時候,此時不鬧更待何時? 所以徐氏趕忙送了信兒又許了銀子,這王生便領(lǐng)了幾個閑游散轉(zhuǎn)的混混到孟府靈堂中來鬧事了。 那幾個混混打架本還有些手段,但那里是胡三的對手,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高人,也不敢聲張,這下叫孟府給捆到柴房中去了。 徐氏見天佑目光中帶著疑氣,心中恨他不上鉤還壞自己的好事,賭氣往東跨院去了。一進(jìn)門就聽到內(nèi)院哭叫聲十分尖利。方氏與英才住在東跨院二進(jìn)西屋里,她到了二進(jìn),見元秋與元嬌兩個在門上站著,堆了笑對元秋道:“四叔母知道你要來,早將正房里的火炕燒上了,地上也擱著火盆,你要等,只管在正房里等著不就完了?何苦要挨凍站在這里?” 元秋皺眉道:“如今廚下想必正忙,四叔母在這里轉(zhuǎn)著,三叔母又在西跨院暖著,誰來照應(yīng)廚房?” 元嬌聽了這話,憶起方才在靈堂里元秋進(jìn)里屋不過半刻便退了出來,臉色十分難看,想來她是氣小李氏竟然也在里屋裝老人不肯干活兒了。孟府雖已沒落,天佑這些年作生意還是攢了些銀子,又雇的廚師在府中作菜,馮家也調(diào)了許多婆子來幫工,那里還要小李氏也跟著下人們一起洗菜燒火去。 元秋不過是心中厭惡小李氏,借此撒氣罷了。 徐氏卻是心中一喜,知道元秋厭小李氏比她更多,自己再煽風(fēng)點(diǎn)上幾句火,元秋對她的那些個惡意,也能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到小李氏身上去。她揣了手笑道:“我那里是有功夫暖著的人?不過是剛才有幾個街上的潑皮來鬧靈堂,我焦心怕他們沖撞了二哥的靈柩,趕過去著人料理了片刻。完了又到廚房去看了正是洗碗碟的時候,心中擔(dān)憂英才媳婦,又腳不停的趕來了?!?/br> 元嬌方才一來先到廚房,見徐氏自己坐在個腳爐上,手里捧著手爐,屁股下面墊著獺絨,腿上蓋著毯子,暖的混身汗津津的。連個手指頭都不伸一下,只不過在廚下略照料片刻罷了。小李氏一進(jìn)廚房,她便笑著道:“三嫂來的正好,那水里泡了一盆的鯉魚正無人宰殺刮鱗掏腸子,三嫂快去將那些干了吧。” 這會兒她輕輕兩句話,把自己說成個大忙人,小李氏不過在火炕上暖了半個時辰,此時倒成個懶人了。 元秋聽了徐氏一番話,歉聲道:“是我誤解四叔母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17個人收藏新文,作者頓時壓力好大。 如果寫的不好真是對不住大家。 反正作者自己喜歡讀哇,比之這一部,呃,會有很多男女之間床上聊天的事情。 有點(diǎn)毀三觀啊,雖然讀者覺得還好,但作者覺得尺度~~~ 好怕被封哦~~~ ☆、生產(chǎn) 她看了元嬌一眼,提高了聲音道:“無論咱們府里那一房受了些恩惠那一房少獲些利益,但畢竟是一府中人,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莫要為了些過往的小過節(jié)小沖突就偷jian躲懶不肯出力氣。我雖出了嫁,仍還是孟府中人,大事上誰出了力氣誰躲了懶也是記得一清二楚,出了力的自然能幫就幫,躲了懶的以后也莫要到我府上來?!?/br> 元嬌聽她句句都是在諷刺自己和母親小李氏,忍不住辯駁道:“我母親從早上就過府來了,先是殺了一大盆子的魚,刮了鱗片又掏了肚腸。后又剔了半日蝦線,兩只手在冷水中泡了半日連碗熱飯都沒有吃過。還是蔣家表姐來了才叫她到房中去暖著的,也不過那么一會兒罷了?!?/br> 徐氏張大了嘴尖叫道:“三姑娘說的這是什么話?三嫂也是我堂堂孟府的三房夫人,我怎會使喚她去做那些差事,那愿意坐著監(jiān)管一下仆人們都能叫我阿彌陀佛的?!?/br> 她說著擠出兩滴淚來道:“大姑娘,咱們是一府人,如今我叫府中下人來親口對對質(zhì),看我可曾叫三嫂做過這樣的事情,若真有,即刻叫雷劈了我。” 元秋怒斥元嬌道:“好了,我又沒有說你母親,你這樣替她辯白什么?” 元嬌咬牙切齒道:“四叔母,你說謊話從來不怕天譴嗎?” 徐氏往元秋身邊靠了靠,嘆了口長氣道:“當(dāng)家主事向來就是挨罵的活兒,如今索性我也不管了,誰愛管就叫誰管去?!?/br> 說著捏起帕子哭了起來。 元嬌氣白了臉指著她道:“今日廚房里可不止咱們一府的下人,天佑哥哥雇的廚子也有許多,你敢與他們對質(zhì)?” 她見元秋仍聽著屋內(nèi)的喊叫聲,輕聲道:“元秋jiejie,我去廚下找人對質(zhì)去。” 元秋忍著怒氣硬聲道:“好了,你還嫌不夠亂嗎?若是你們?nèi)靠傆X得在這府中受氣,喪事也不必來了,趕緊回自家去好了?!?/br> 元嬌見元秋是偏定了四房,氣的混身發(fā)抖,卻也彎腰一福道:“那meimei退下了?!?/br> 徐氏冷冷瞧了一眼道:“這里天寒地凍,也就我和大姑娘這樣皮實(shí)的人才能受得住,你快去火炕上暖著吧?!?/br> 元秋見徐氏靠自己十分近,不著痕的往邊上靠了靠。其實(shí)她何嘗不知徐氏愛耍些小手段磨搓人。但是如今方氏在屋中生著孩子,只要是個男胎,就要過繼到長房去。況且一府的內(nèi)務(wù)還要徐氏主著,且她也十分厭煩小李氏,本就想要叫她吃些暗虧。徐氏這樣做她不但不氣反而覺得解恨,但若要叫她與徐氏靠近些,這樣陰毒的小人她卻一刻也受不了。 元嬌含著兩眼淚花出了東跨院,聽西邊哀樂又起,想到此正是供飯之時,自己進(jìn)去就要陪著一陣子好跪,還要嚎上半日,真是哭的腦仁都疼。忽憶起自己自進(jìn)府還未到方正居去問過安,怕自己走了李氏又要在元秋面前排喧自己。她還未嫁,又四處難找個合適的夫君,也不敢把元秋得罪的太狠,思到此拐個彎兒便往方正居走去。 才拐入夾巷,就著一個矮小精悍的年輕人迎面狠狠一撞,撞的個元嬌眼冒金星向后倒去。天色擦麻黑,究竟也看不清面前是何人,元嬌向后倒在墻上才呻吟了一句,那人便笑道:“孟府三小姐,屬下多有得罪!” 元嬌見他彎腰來扶自己,細(xì)瞧了道:“你是陸府的家人?” 胡三雙手?jǐn)v起元嬌,看她自己能站立了才往后退了兩步揖首道:“正是。” 西跨院里才供完飯,孝子賢孫們一個二個哭的耳根發(fā)疼。好容易等飯畢進(jìn)了屋,蔣儀見元蕊遲遲不來,仍是守著那盞長明燈,添了香沒拿枝筷子拔著。此時天寒夜涼,并無幾人愿意同守在此處,孝堂里就剩了個成才與蔣儀兩個,一個燒紙一個拔燈。 兩人相對無言,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得外面一陣腳步聲沉,簾子掀起,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而入,后在跟著李德立并幾個中軍。蔣儀見陸欽州一身官服硬幞,知他是從御史臺直接來此的。 成才拈了香點(diǎn)著,雙手奉到陸欽州手中,陸欽州接過拜了三拜,交由成才替自己插上,才掀袍要跪,身后魚貫而入的天佑并元蕊與馮氏、英才幾個慌忙將他硬扶了,李德立掀袍跪了磕頭已畢,又自親上了香。 元蕊跪行過來接過筷子道:“既是姐夫來了,表姐先到外面歇會兒,也好招待姐夫用頓飯吧。” 陸欽州負(fù)手站在院中,見自己的小妻子一身素服比平日更顯嬌俏,唇角便不自主的揚(yáng)起來。天佑在后也跟了出來,忙將陸欽州迎到內(nèi)院,又差人叫送飯上來。 這日府中親友眾多,各屋皆叫人占了,唯有以往常留于天佑夫妻的屋子如今還空著。他請了陸欽州進(jìn)去,執(zhí)意讓到了炕上,見蔣儀在炕沿上坐了,自己也取了把椅子在地上相陪。 各樣飯點(diǎn)送了進(jìn)來,倒是孟府難得一見的好東西。陸欽州因在御史臺已用過飯,也不過略動了下筷子,倒是一力勸著蔣儀多用些。蔣儀方才放飯時吃過一碗羊rou湯餅,此時那里還能吃得下去,連筷子都不愿意動。 天佑陪了半晌見陸欽州并無多言卻遲遲不動,知他是與蔣儀有私語要言,便起身拱手退了出來。外面中軍并衛(wèi)侍將整個院子護(hù)守森嚴(yán),李德立見天佑了來躬首行禮,天佑忙還了禮,出門去了。 陸欽州見天佑出門去了,拾起筷子遞給蔣儀,問道:“為何一口都不肯吃?是為了你二舅父傷神?” 蔣儀搖頭道:“倒也不是,只是方才吃了碗羊rou湯餅占了肚子,已經(jīng)飽了?!?/br> 陸欽州微笑道:“不過一碗湯餅,能占多少肚子,再用些吧?!?/br> 蔣儀掩嘴腩笑道:“因大鍋里做的飯好吃,妾多用了一碗?!?/br> 陸欽州道:“你不該來的這樣早,出殯日子既定,橫豎旁人都還未來,你明日再來也少熬一夜?!?/br> 蔣儀見他也不肯用飯,捧了熱茶給他道:“畢竟是我舅父,這些事情上不好作假?!?/br> 陸欽州接茶擱了,起身下了炕,躬腰掀了蔣儀裙子,見她穿著一雙軟羊皮的小靴子,點(diǎn)頭道:“很該這么穿著。” 他身形高大,俯首壓下高燭中一團(tuán)黑影在她身上,面上帶著特有的,只有面對她時才會有的微笑與寵溺。蔣儀縮了腳道:“大人快坐著,妾也是個母親了,為了孩子也要學(xué)會照顧自己。” 陸欽州從袖中取出一把小腰刀來,抽出鞘遞給蔣儀,問道:“你可曾用過?” 蔣儀接了試試刀鋒,見寒光逼人,仍還了陸欽州道:“妾原來用過砍柴的刀,比這粗重,卻沒有這般鋒利?!?/br> 陸欽州半屈了膝,將這腰刀插進(jìn)她靴筒中,又將裙子替她放了才起身道:“你既要在外過夜,留在身邊也好做個防備?!?/br> 蔣儀不忍拒他好意,站起來走了幾步,果見這匕首于自己無任何妨礙,卻也忍不住佯怨道:“妾從這里嫁出,這也算是妾的娘家,那能算是外面。” 陸欽州道:“可如今畢竟你是我陸府九夫人,我又得罪過些人,凡事小心不為過?!?/br> 蔣儀應(yīng)了,忙催他起身,又囑咐了一些夜里如何哄孩子的話。因一眾衛(wèi)侍中軍簇?fù)碇?,她也不好相送,送出院門便回靈堂去了。 進(jìn)了靈堂,蔣儀見元嬌一個人苦著眉頭在那里拔燈,提裙輕輕跪到了元嬌身旁。元嬌見蔣儀回來,露點(diǎn)苦笑道:“表姐方才趕上放飯沒有?” 蔣儀點(diǎn)頭,聽她話外有音,問道:“你方才沒有趕上放飯?” 元嬌撇嘴搖頭道:“跟元秋jiejie到東跨院去了一回,又去看了回祖母,她老人家竟還不知二伯父已去世的消息,我因不知情形差點(diǎn)漏了口風(fēng),倒吃了幾個老姑奶奶們一頓排喧。回來正好錯過了飯時,廚房里已經(jīng)沒飯了?!?/br> 蔣儀自然知道這是徐氏慣用的伎倆磨搓元嬌,皺眉道:“這樣大的事情,連夜都有外地來吊喪的人,廚房里的大鍋飯是時時必備的,那里會沒有了?你且等著,我叫個人跟你一起去,保重有飯?!?/br> 她招了胡三進(jìn)來,低聲交待了幾句,元嬌便紅著臉兒躬腰出去了。到了后半夜,因各處無事,天佑并元蕊,成才,蔣儀,馮氏幾個皆在靈堂中守著,和衣歪臥,半瞇著眼等天亮。 楊氏見過了三更還不見英才,又兼憂心初生兒的啼聲驚了靈,不停的差人來往于東跨院。直到五更時分,才聽來人報說,方氏生了個五斤的女兒。不止楊氏,天佑與馮氏也皆是嘆息道:“又是空忙一場了?!?/br> 次日天麻麻亮?xí)r,冬兒趕了回來,她嫁在外縣,家境又差。她五短身材,穿一件香色褙子,膚色暗紅著,抽抽噎噎的哭了進(jìn)來。 成才熬不住躲在草堆里睡了,天佑替她點(diǎn)了香又遞了紙,又是一番哀樂喧天。馮氏出去吩咐了湯餅送來,端了炕桌在靈堂地上席地叫她用了。蔣儀與她多年未見,她竟已認(rèn)不出來,聽了馮氏介紹,才驚道:“儀兒你當(dāng)年就模樣出挑,如今更是好看了。咱們姐妹一場,我竟一點(diǎn)都沒認(rèn)出你來?!?/br> 蔣儀替她揣了手爐,又端了熱茶來,并不多言,倒是冬兒不住嘴的問了些她自幼到大的事情,只蔣儀實(shí)在熬不住了,半睡半醒的答著。 冬兒與蔣儀同年,十五出嫁,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因事發(fā)緊急,孩子一個未帶,只帶了丈夫同來。她出嫁太早,又遠(yuǎn)在外縣,與娘家來往甚少,也未曾得孟泛分毫照應(yīng),如今丈夫還是個白丁,不過略多幾畝薄田而已。 蔣儀在靈堂困了一宿,早起混身酸疼,搖著手腕自出來找了些溫水草草梳洗過,便往方正居去了。 李氏年級已老,又二兒子又先自己而去,元秋怕她聞噩耗傷心再倒下,是已闔府瞞的隱密,給方正居里絲毫風(fēng)聲未透。如今她也才起來,幾個同輩的老姑奶奶并幾個丫環(huán)們相陪著。她雖也聽得外在隱隱有樂聲,像是誰家在辦紅白喜事,青青并幾個丫環(huán)們一并都說是旁邊其他人家辦喪,她因久不出門,也不知究里,況且來的都是老姐妹們,混混鬧鬧反而還挺高興。見蔣儀前來請安,更是大喜過望,笑道:“聽聞你產(chǎn)后傷了身子,我等閑都不敢打動你,如今十月寒天,你大清早的跑來做什么?” 蔣儀在庵中數(shù)年,早已看淡生死,對于孟泛之死倒也不覺傷痛,只是心中一想李氏滿頭白發(fā)又失愛子,以后知道了,不知該有多傷心。心中便也難過起來,反而還有幾滴真淚涌眶。她見李氏炕上鋪著熊皮褥子,衣服也俱是十分厚實(shí)光亮的綢緞,知這些東西皆是元秋預(yù)備,心里也不竟暗暗感激元秋,若不是元秋的孝道,在徐氏手里何嘗能有這般舒適的日子。 況且如今孟泛已逝,她便沒了最大的靠山,往后落在孟宣夫妻手里,若沒個元秋照應(yīng),李氏的日子才真叫難過。 孟泛新逝,蔣儀實(shí)在無心陪笑,又見李氏叫幾個老姑奶奶們哄的滿面喜色,怕自己不小心流露點(diǎn)哀思叫李氏察覺了哭鬧起來,自己要吃元秋掛落,便又辭了李氏,往王氏六里居去了。 ☆、私話 她經(jīng)過小荷塘,見此處荷枯水干,落葉滿地,又枯枝遍橫,像是許久無人打理的樣子。憶起那年陸欽州前來相看,便是在此與自己相見,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激動。循著當(dāng)年的步子往前走去,腦海中浮出陸欽州那日的樣子來,此時細(xì)細(xì)回味,憶起他新刮了胡子的模樣,和他微笑時兩頰的酒窩,心中竟生出融融暖意來。 她自角門進(jìn)了方正居,見四下里皆是靜悄悄,便往王氏正房而去。因已入冬日,屋上皆已掛了厚簾,她方撩了簾子,就聽內(nèi)中王氏的聲音道:“方氏也是個不中用的,倒叫我空歡喜一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