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心中主意已定,鄭公子再次叩頭,硬聲說道:“求柳大人收下奴才!” 祝敏然眼中殘留的一點點光亮驟然逝去,撕扯著嗓子喊道:“你瘋了!”她劇烈地晃動身子,身邊鐵鏈嘩啦作響,“入宮為奴,你知道是做什么嗎!” “閉嘴!”鄭公子雙拳緊握,陰惻惻地道。 ——身為男子,要怎樣才能留在宮里做事,他心里明白。這些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他亦是一清二楚。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被從小到大最為尊敬的父親背叛,那種恨不得啖其rou飲其血的感覺,當(dāng)真是能生生將人折磨死! 少年往日里溫和的目光,一點點散發(fā)出濃烈恨意。 霍云靄看了,便知他已經(jīng)恨到近乎著了魔。這樣能屈能伸的人,倒是可以利用一番。若是雕琢之后用得好了,也不失為利刃一枚。 只不過這樣一個奴才,單看主子能不能掌控得了他。若是不成,倒是要被反噬。 女孩兒半晌沒有說話。 霍云靄知道,清霧一向謹慎。此刻怕是在細思此事的利弊。便只朝那懲戒嬤嬤示意了下,讓她堵了祝敏然的口。 而后,他靜靜等著,等待女孩兒最終的決定。 她若肯了,他就也派個人去她身邊護著。她若不肯,他就想法子把這人收為己用。 時間過了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為,女孩兒這是要拒絕了。 誰知,就在此時,一個嬌嬌柔柔的聲音在靜室里慢慢響起。 “好?!?/br> 簡簡單單一個字,便成定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時間緊,馬上得走了。留言晚上再回。若有錯字什么的……多多包涵哈~~ 群體么么噠!! 謝謝 阿飄飄過~ 、 miumiu 投的雷!~^_^ ☆、第125章 這日天氣晴好。清霧正和竇mama商議著行路時的所需之物,便見杜鵑撩開簾子,朝里探頭說道:“姑娘,鄧公公來了?!?/br> 清霧聽聞,掃了眼窗上擺放著的桃枝,頷首道:“讓他進來罷?!?/br> 話音落下不多時,一人邁步入內(nèi)。 身材瘦高,微微躬身,姿態(tài)恭敬儒雅。 他娘家姓鄧,自命名“不問”。自此以后,世上少了一鄭姓之人,多了個鄧不問。 清霧知曉他的意思——不問來處,不問出身,不問原名。 故而,她并未多追究,默許了他這個名字。 “過幾日我便要走了。這桃枝,不必再送了?!鼻屐F與眼前之人如此說道。 鄧不問渾身一僵,猛然抬頭,發(fā)覺逾越了,又趕緊垂首:“您、您還回來嗎?”聲音竟是帶了點微微的顫抖。 清霧暗暗嘆氣,心道他這些日子恐怕比她想象得還要不好過,被欺負得當(dāng)真慘了些。 旁人見這鄧不問來路不正,又和尋常奴仆氣質(zhì)不同,便時常出言相譏。又看陛下和柳大人并不護著他,更是時不時地欺辱他。 清霧原本是不搭理這些的。誰知他來了后,竟是把她的話當(dāng)做一等一的大事去對待。但凡她說的話,他都拼了命地去做。 那日她不過隨口說了句,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叫著,也不知是不是餓了。誰知一轉(zhuǎn)眼,他就拿了饅頭屑去喂食。 那可是極高的楊樹。他不會功夫,也沒用梯子,都不知怎么攀上去的。待到下來的時候,手和臉上到處都是剮蹭的傷痕。他也一句話都沒有。 若不是小李子眼尖,在他爬下樹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多問了兩句,誰也不知道他做過這件事情。 還有諸如此類許多事情。 她看著假山石,隨口一句位置不妥當(dāng),需要挪動下。旁人還沒來得及去辦,他卻手指尖都磨破了硬是自己將它移到了合適好看的位置。 她瞧著屋檐上的彩漆掉了色,他不聲不響地拿畫筆給描繪妥當(dāng)…… 其實清霧也有所察覺。 雖然鄧不問最怕霍云靄,但是最聽她的話。 那天她看園子里的桃花開的好,讓杜鵑去給她摘幾朵來。誰知杜鵑還沒騰開手,他已經(jīng)拿著剪好的桃枝回了寧馨閣。 不得不說,他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從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自然與尋常仆從不一樣。 他選的每一個枝椏,都是花朵和枝子彎折處的搭配極其漂亮的。插在瓶中,甚是好看。 若讓清霧自己去選,也不見得能比這些好。 清霧本也不是矯揉造作之人。覺得真好,便贊了他一句“不錯”。 哪知道自那天起,她每日里起來,都會在屋子里發(fā)現(xiàn)新剪的桃枝。瞧著那選枝,就知道出自誰的手。 初初看到倒也罷了。接連七八日都如此,由不得她不留意到。于是問了幾句。 杜鵑便告訴她,那是鄧公公一早還帶著露珠的時候送來的。 清霧并非鐵石心腸的人。看他這樣上心,有一兩次看到他被欺負,就順口出言幫了他幾句。 他在宮里的日子就好過了點。但,也只有一點點罷了。畢竟清霧并沒有重用他。 可即便只好轉(zhuǎn)了芝麻綠豆大的那么一點,他卻對清霧愈發(fā)盡心起來。 此時此刻,清霧看鄧不問這樣害怕,想著他或許怕她一走還會受欺負。轉(zhuǎn)念一思量,也是她剛剛說的話有歧義,未曾講明白,便道:“我要去西南一趟,不久就會回來。” 過些日子就要到清明了。 文老爺子特意向霍云靄上了折子,想要給自家孫女求個長些的假期,為的就是回鄉(xiāng)祭祖、將孫女寫到族譜上一事。 霍云靄自是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易正蓮尚在京中,聽聞此等喜事,也不即刻回江南了,說是要一路同行,參加清霧認祖的儀式。 原本霍云靄還有些擔(dān)憂清霧,聽聞易家家主同行,剩余的那點擔(dān)心就也沒了。 一來易正蓮是女性長輩,清霧有了甚么事情,有易正蓮在能夠及時指點她,方便許多。 二來,易正蓮身邊帶了許多好手。加上霍云靄派去隨行之人還有文家趕來護送的武將,盡夠保護好清霧了。 清霧卻是猶豫再三。不為別的,而是因了那鋪開的六局二十四司之事。 整理好前些日子收集到的訊息,又征詢了諸位嬤嬤的意見,往后十二坊內(nèi)各人往后的去向她已經(jīng)大致有了數(shù)。 醫(yī)者之事倒也罷了。岳鶯早已開始授課,每五天來一次。清霧不在的時候,洛太醫(yī)會將她帶來。 其余各處,卻是要安排好人手去繼續(xù)關(guān)注。 清霧已經(jīng)為了這些忙了好些時日。 其實,宮里耳目靈通的人,早已經(jīng)根據(jù)這些天她的動向猜到了個**不離十。偏偏這鄧不問是她手底下的,前些日子因著不夠信任他,清霧并未讓他放手去做甚么,只是讓他在寧馨閣里打打下手。 她不安排,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多去探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待著,連她將要出宮去侯府都不知道。 清霧暗暗嘆了口氣,與鄧不問道:“我不在的時候,玉芝那邊,你多多留意下罷。若有甚么需要,去尋于公公。他心性寬厚,若你不逾矩,他自會幫你。” 其實,她本沒打算這樣安排鄧不問。針線坊那邊,她原本想著等她回來、準備將宮女分別安置到六局各處的時候,再安排他去做??扇缃窨此@狀況,與其這樣枯等著,倒不如讓他忙起來反而好些。 聽了清霧這話,鄧不問原本死氣沉沉的眸色果然微微亮了下,忙頷首躬身應(yīng)下。 竇mama看著他的背影,神色間現(xiàn)出憂慮。 她并不知道那鄧不問的來歷,只覺得那人對姑娘的關(guān)注著實太多了些。更何況,那人身姿筆挺,行止間溫文爾雅,跟平日里的奴仆皆不一樣。便問道:“他這樣殷勤,著實太過了些。若是陛下知曉了,恐怕……” 清霧明白竇mama的意思。 霍云靄對她的心思,怕是沒人比竇mama和于公公更清楚了。 只是清霧還真沒擔(dān)心過這個。 霍云靄手眼通天,即便是宮外的事情,也甚少有他掌控不了的。更何況是在宮里。 鄧不問的做法,霍云靄怎會不知? “無妨?!鼻屐F笑道:“他跟在我身邊做事,自然要盡心些?!?/br> 竇mama本還欲言,后轉(zhuǎn)念一想,那人不是真正的男人了,就也作罷。 將事情盡數(shù)安排完畢,清霧便去了向霍云靄道別。 霍云靄早已將手頭事務(wù)盡數(shù)擱下,在昭寧宮內(nèi)等她。 見女孩兒滿面喜色,他悶了一晚上的離別愁緒愈發(fā)濃重起來。握著她的手把玩著,和她商議道:“這次出行,你打算帶了誰同去?” 看他如此,清霧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來之前竇mama的那番話。 雖覺竇mama擔(dān)心太過,霍云靄不可能會介意那鄧不問的事情??汕屐F瞧著眼前少年那一臉不悅、恨不得綁了她不準她離去、偏偏要故作大方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便起了點逗他的心思,一本正經(jīng)地挨個數(shù)了起來。 “竇mama和杜鵑自然要帶著。丹青和桃枝也帶著,人多點好照應(yīng)。嗯,身邊沒個力氣大的跟著不好辦。不如……就把鄧不問一起帶上罷?!?/br> 等了半天,沒聽到霍云靄答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清霧疑惑地抬頭去看,便見少年正半瞇著眼冷冷地盯著她看。 明明是滿臉煞氣了,眼里卻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嵋庠诓洳涞赝庖恢泵皞€不停。 四目相對,霍云靄咬著牙從齒縫兒里擠出來一句:“你敢!” 清霧一怔,這才明白過來,他雖然不介意鄧不問的行事,那也得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監(jiān)視著才行。離他遠了、出了他的視線范圍,可就不許了。 清霧忍不住笑著睨了他一眼,哼道:“小氣?!?/br> 霍云靄看她這般,瞬間明白她這是唬他的了。這才放松下來。 只是,當(dāng)女孩兒走后,他越想越不對勁??傆X得有甚么是自己忽略了的。 磨磨蹭蹭將近一個時辰都沒安下心來,他忽地想起一事,心下暗驚,手上忍不住猛地使力,朱筆瞬間被一折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