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邊的器皿里裝著被注射了經(jīng)過處理的凌霄的血劑的一只只發(fā)瘋的白鼠，就連四肢殘破也沒有停下動作。

    左邊器皿里是注射了當(dāng)時給于易坤研制的藥劑的實驗鼠，幾乎已經(jīng)全部死亡，死狀極其可怖，幾乎每一個毛孔里都滲出了黑色的血，沒有死亡的白鼠也正在滲血。

    它們的血脈里，已經(jīng)沒有一點血了。

    之前給于易坤研制的藥劑其實是有效的，只不過這次血液里的東西更加厲害，它們把人體的血液蠶食的一點不留，與藥劑一經(jīng)對碰就相互糾纏，同歸于盡，沒有辦法壓制。

    凌霄之前自己注射的藥劑，由于劑量少，所以并沒有反應(yīng)很大。

    實驗組的前輩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到實驗室，他們知道今天并不需要他們做往常的事，新上任的部門負(fù)責(zé)人之一兼即將開啟的新項目負(fù)責(zé)人一定會布置新的任務(wù)。

    然而新的上司并沒有立馬發(fā)號施令，而是目不斜視的一直不斷的獨自重復(fù)實驗，直到陳老忍不住問道：“我們需要做什么？聽你的安排?！?/br>
    王仁這才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就像才發(fā)現(xiàn)有人過來似的，面容稍微溫和，語氣依舊誠懇：“各位老師，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請老師們幫助我大家一起研制出藥劑！這是我的請求！”

    實驗組的前輩睜著眼睛看著在他們面前誠懇鞠躬的王仁，一時間說不出話。眼前的人就像帶著厚重的決心，帶著一股勢在必行的氣勢，就像是每個人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制造奇跡一樣！的確如此，這個人在不久前，不就創(chuàng)造過一次奇跡嗎？

    “我們一定會盡力的，請放心吧，王隊！”陳老開口說道，也許這一刻站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想脫口而出說出這句話，眼前這個剛剛成為他們上司的人，年輕得幾乎跟他們的子孫一樣的年紀(jì)，可他卻背著千斤重?fù)?dān)，毅然決然的用單薄的身軀背起了泰山，堅韌的心和磐石般的毅力，讓人心驚到震撼！震撼到幾乎讓人心疼——這樣的年紀(jì)，本該還簡單的、輕松的待在象牙塔，偶爾跟家人鬧個別扭，為著不掛科而cao心，煩惱一下未來的工作。

    可他卻已經(jīng)像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擔(dān)起重任，浴血在如同戰(zhàn)場一樣的研究之路中了。

    而活了這么多年的我們，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王仁終于眉頭松了一分，他剛想扯著嘴角笑一分，卻突然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研究組的前輩立馬關(guān)心的攙扶。

    從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jìn)，一點食物都沒吃，一直忘我的實驗，沒有人發(fā)覺。

    他側(cè)目看了眼躺著的凌霄，眼瞼微垂，讓人讀不出情緒。

    沒有了這個人，再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了吧？

    他獨自坐在食堂，一個人快速的吃完了早餐。

    其實他一點也不餓，食物只不過是維持必需品，不吃不行，強硬的被塞進(jìn)胃里。

    他回到實驗室，研究組的前輩們已經(jīng)開始著手實驗了，他走到鋼板床邊，用右手觸碰著凌霄了臉，對方只發(fā)出‘哼哼’的不滿聲，興許是本能的知道反抗沒什么用，他也不再像個傻子似的亂喊亂叫亂掙扎。

    他把床推進(jìn)隔間的實驗室，凌霄的上衣已經(jīng)破損，露出滿是青筋鼓起的古銅色的上半身，肌rou緊繃，全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蓄勢待發(fā)之態(tài)。

    王仁用剪刀把衣服剪開，慢慢的仔細(xì)的給他擦拭身體，神情專注，像是對待一尊稀世的國寶。

    “傻子，讓你亂說話，那個時候還是自己給我做實驗，現(xiàn)在如愿以償了吧？讓你亂說話…”他此刻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只不過那雙映著暖光的雙眼似乎溢出些許溫柔，如果凌霄此刻神志能有一絲清醒的話，一定會高興得冒煙。

    然后凌霄只是睜著漆黑的雙眼，連哼都沒哼一句。

    王仁繼續(xù)的動作，不再說話。黑色的物質(zhì)在凌霄的血脈里亂躥，他的肌rou一震一震的顫抖著，像是有著無盡的痛苦在折磨著*，可他卻無知無覺的沒有絲毫反應(yīng)，像一只連痛覺都沒有的提線木偶。

    實驗室的前輩的確很用心，他們悉心的一次又一次的嘗試，比上次更加的認(rèn)真，然而他們卻仍舊覺得自己不夠，因為沒有人成功，而且沒有人比得上王仁。

    王仁就像入了魔似的，不，他一向如此，只要決定要做某件事都是這個樣子，只不過這次的魔怔就像更厲害似的，就連實驗組最冷漠的前輩見了他這個樣子都要忍不住嘆息一聲。

    就像是以為自己是具機器人，無論怎么不眠不休的勞作都不會壞掉一樣。每天早晨他們來上班時，都看到他已經(jīng)佇立在那里不停的精細(xì)擺弄器具了，他們知道王仁根本沒有回去過，他們甚至懷疑他連眼睛都沒有瞇一下，一直一直的在不斷的實驗。

    他們猜的沒錯，幾乎是整整四天，他連一刻也沒有睡過。

    他就像是神經(jīng)已經(jīng)麻木，自己絲毫不覺得累，連閉一秒眼睛都覺得時間浪費，況且根本無法入眠，他的腦子無比的清醒，他知道不能這樣下去，身體會壞掉的，然而他大腦的狀態(tài)無法令他實現(xiàn)強制休眠。

    他害怕，沒有時間了。

    或者，也許因為他一秒的耽擱，就造成無法逆轉(zhuǎn)的后果。

    第四天的黃昏，六點過后，實驗室再次沉靜下來，只剩下王仁一個人，以及安靜躺著的凌霄。

    連續(xù)幾日的晴天，晚霞依舊明媚，實驗室里的一切物體都拖著厚厚的影子，厚重的陰影與明媚的色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咳咳咳！——咳！”王仁又伏在椅子上咳了起來！

    他的背劇烈的顫抖著，身體瘦弱得就像能夠一把撈起，像一只病弱的貓可憐的趴著，不斷的咳著，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似的！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趙強聲音一同傳進(jìn)耳朵：“王仁！怎么了？”

    王仁的頭垂著，單手捂住唇不斷的磕著，看不見他的表情。趙強慢慢給他順氣，感受到他身體劇烈的顫抖，焦急的道：“不要這么拼…”

    他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睜大雙眼！他分明看見王仁的手中鮮紅刺目的東西是血！

    只見王仁把他的手拂開，姿態(tài)抗拒，慢慢的站了起來，鎮(zhèn)靜的去水龍頭邊洗手，他背脊修長挺直，冷靜的、就像做了無數(shù)次這樣的事一樣！

    “不要在繼續(xù)了！你會心力交瘁的！王仁！”他聲音幾乎是喊了出來的，仔細(xì)聽就像是帶著顫音。

    王仁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你出去吧，這里沒你什么事?！?/br>
    “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你當(dāng)你是鐵打的嗎？”趙強幾乎是不知所措，他看著王仁淡漠的臉突然就后退了一步，瞳孔映著窗外的濃烈晚霞，聲音低了下來，開口說道：“我去弄死他！”

    王仁猛地抬眼，一步步的走近趙強，他的手腕纖細(xì)得就像一握就斷，然而力氣卻大得驚人！他扯著趙強制服的領(lǐng)子，用力得就像是要把人勒得窒息，眼神兇狠的像一只剛剛從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咬牙切齒：“你說什么？”

    趙強喉結(jié)滾動，他幾乎被這樣的氣勢壓得緊張到喉嚨干嘔！從未見過王仁這樣的表情，眼裂帶著的陰影厚重得像藏著殺意，眼尾一抹刺眼的紅刺得人心虛到顫抖，他眼神浮動巍巍開口：“我開玩笑…”

    王仁的神情沒有變動一絲，開口說道：“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毫毛，讓你——！”

    未出口的話藏在表情里。

    趙強瞳孔瞬間睜大，頃刻間他以為王仁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他說完這句話后又恢復(fù)到往日的神情，只不過面容冰冷得幾乎要讓人心顫！

    “你出去吧。”王仁說道，然后抬眼，眼眥細(xì)長：“這是命令！”

    趙強忽的退了一步，看了王仁一眼，走了出去。

    王仁側(cè)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rou眼可見的在細(xì)微的顫抖，他看了一眼手表，皺皺眉頭，走去食堂。

    這個點食堂的人非常的少，王仁吃了一口飯菜，突然干嘔了一下，他記起了好像很久沒有喝水了，于是去飲水機那邊接了一杯水。

    再回到餐桌前時，飯菜好像又冷了幾分，他強制著自己把飯吃完。

    回到實驗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突然感受到一絲困意，頭頂?shù)陌谉霟羲查g像是模糊了起來。

    他慢慢的走去門口，把門反鎖，然后走到凌霄身旁，看了他片刻，右手摸了摸他的臉，然后終于支撐不住，手垂了下來，睡著了。

    凌霄突然小聲的鳴了一聲，窗外人影暗動，王仁一動不動，呼吸綿長平穩(wěn)，沒有聽見一絲聲響。

    ☆、 第七十三章

    這一覺睡了很久，前來上班的前輩們站在被反鎖的門外竊竊私語，王仁被嘈雜的聲音吵醒，刺眼的陽光從窗外射了進(jìn)來，他揉揉眼睛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早上九點了。

    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就趴在凌霄的身上睡著了，這幾天實在太累了。

    王仁站起身，把反鎖的門打開，致歉后就去洗了把臉。

    凌霄依然那個樣子，睜著眼睛，像是永遠(yuǎn)也不知疲憊似的一眨都不眨，現(xiàn)在連哼都不哼一聲了。

    王仁心中一跳，突然有點慌，他定眼看去，凌霄的身體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只不過血液里的東西黑得幾乎要把人吸進(jìn)去似的！

    他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凌霄的經(jīng)絡(luò)，尋找著細(xì)微的變化，眼睛酸疼得發(fā)暈，然而他沒有停止，他害怕在他不經(jīng)意間，凌霄就莫名的死去了。

    他看著凌霄猙獰的臉，朝更加錯綜復(fù)雜的頭顱看去，只那么一會他幾乎就眼睛發(fā)疼了！人腦的構(gòu)造精細(xì)復(fù)雜得看一眼都要將人繞暈！

    然而他繼續(xù)看下去，直到他感覺眼睛疼痛得幾乎發(fā)熱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東西！

    盤踞在凌霄腦中的黑色物質(zhì)，似乎和血液中的不一樣？那個東西一動不動，就像是沉睡了似的！然而，血脈里的黑色物質(zhì)就像與它隔絕了一樣，卻跪伏著聽候施令！最重要的一點是，原本王仁以為凌霄全身上下就連毛細(xì)血管都是流淌著黑色的血，可他腦中卻有一半的細(xì)小血管仍然是紅色的！因為被藏在里面，之前一直沒有發(fā)覺！

    王仁立馬行動，仔細(xì)觀察每只實驗鼠，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只有凌霄不一樣嗎？

    王仁突然生出一個奇異的想法——然后實驗室的前輩們看著王仁像個殘忍的施虐者似的，把被注射試劑的實驗鼠，一只只的刺破心臟，然后仔細(xì)觀察。

    這有什么意義嗎？難道刺破了心臟的生物，還能行動嗎？用得著這么仔細(xì)的等待…嗎？

    疑惑還沒在腦子了轉(zhuǎn)一圈，他們就睜大雙眼看到了，本應(yīng)該死去的實驗鼠，一只只的仍舊在行動，與刺穿心臟之前并無二致！

    這是怎么回事？！

    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能用詭異來形容了！

    無論是肢體殘破還是往血管里注射空氣，實驗鼠依舊在頑強的行動，除非是失去了全部的血液，看著簡直就像是——不死的怪物！

    這到底是什么病毒？

    攜帶病毒的實驗鼠，只要在完全健康的實驗室鼠身上劃出傷口，不出十分鐘，被劃出傷口的實驗室就會感染上病毒！

    王仁仔細(xì)盯著實驗鼠身上的每一處變化，果然如此！只有腦子中形成了那個仿佛在沉睡的黑色物質(zhì)，實驗鼠的行動才開始變得狂躁！

    只有在切斷頭之后，實驗鼠不再行動，腦子中的黑色物質(zhì)消失。

    破壞中樞神經(jīng)，實驗鼠不再行動，但是腦子中的黑色物質(zhì)仍然存在。

    那么是不是可以這樣假設(shè)：腦中的黑色物質(zhì)只要消失，就沒有辦法控制人體？

    或者是，不再供給某種物質(zhì)給腦中的黑色物質(zhì)，或許就能讓他消失？比如說，切斷頭的實驗鼠，腦中無法接收某個東西，瞬間就能讓它消失！

    那么它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呢？

    王仁一抬頭，就看見幾乎整個實驗組的人都驚訝的盯著他這邊看，他站立起來，面容認(rèn)真，口吻非常的沉重：“各位都看見了，有人在研制這樣的病毒，感染渠道廣、生命力強、會使人喪失人性的病毒?！彼劬ξ⒉[，繼續(xù)說道：“如果，有什么生物攜帶著這樣的病毒在人群中，狂亂的、只要微微在人體身上制造出傷口，你們說，會有什么后果呢？”

    眾人震驚得無以復(fù)加！后果簡直一想就可怕！如同不死的怪物一般的東西，沒有痛覺、只知道攻擊和廝殺，只要一只這樣的玩意出現(xiàn)在a市——也許不到一天，整個a市就會淪陷也說不定啊！

    末日也不過如此！

    那種時候，只能靠軍隊出馬，殺掉無辜的感染者才能平息了吧？

    “所以，各位看到的這些東西，一定要保密，一定不能流出！”他目光沉了起來，身上散發(fā)出一股肅殺之氣掃了一眼眾人：“如果有人因為某種私利，讓東西流了出去，那么你就是千古罪人！到時候生靈涂炭，你的家人、朋友、愛人，這么多重要的人，誰能夠獨善其身??？”

    眾人的呼吸一窒，頓時間相互看了眼對方，也許他們也感受到實驗組的同事們其實并不那么可信！誰沒點小心思？但是！這件事不一樣！也許眼前的年輕人所說的話并不是危言聳聽，因為，連他們自己都可以想象到那糟糕的未來！

    “不過，只要我們能夠研制出對抗病毒的藥劑，那么對于也許會出現(xiàn)的、糟透了的未來可能就會多一層把握。”王仁的語氣稍微溫和，他的眼眸暴露在陽光之下：“我們作為研究人員，不就是為了防御和拯救這樣無法控制的事態(tài)，而存在的嗎？”

    仿佛記得，這個年輕人在不久前也說過相似的話，那個時候他們以為他說的僅僅是激勵人的演講，而此刻，就像災(zāi)難被他們捧著手心，一不小心就會泛濫成災(zāi)，王仁說的每一個字都那么的真實可信，無數(shù)的前輩們，不正是默默地、一點點的拯救了整個人類嗎？

    而王仁沒有看到的，身體輕微顫抖的、額頭流著冷汗的幾個人，他們已經(jīng)完全的預(yù)見了這個未來——并不是虛妄的猜想。

    如今，唯一的辦法只有，研制出對抗病毒的藥劑！

    實驗組的前輩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愈加努力的開始工作，可王仁依舊沉浸在疑惑當(dāng)中，到底是什么呢？腦中的黑色物質(zhì)并不直接接觸血液中的黑色物質(zhì)，是什么東西在提供養(yǎng)料？

    需要更加細(xì)致的觀察！

    王仁看著凌霄的頭顱，他的眼睛就像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鍛煉能夠看得更久、更細(xì)致了一樣，然而副作用卻愈加的明顯，頭疼欲裂。

    之前沒有看見的，血液里黑色的物質(zhì)慢慢的向腦中的東西提供了灰色的養(yǎng)料！就是這個！

    而更加里面的凌霄的腦中那部分沒有被黑色感染的區(qū)域，并不需要這個東西！

    但是！那沒有被感染的區(qū)域，好像越來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