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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節(jié)

    “哦,是這樣。”杜明強聞言點了點頭,很嚴肅的樣子。然后他一抻胳膊,忽地從上鋪躍了下來,一下子翻到了小順的身后。

    小順嚇了一跳,以為對方要突然動手,連忙向旁邊閃開一步,做好了防備的姿勢。

    杜明強卻只是笑嘻嘻地看著他說:“我這個人很懶啊,你讓我刷廁所我肯定不愿意。不過我倒有個更簡單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呢?!?/br>
    小順料到對方?jīng)]什么好話,干脆不搭他的茬了:“媽了個逼的,你廢什么話,讓你刷你就刷!”

    這句臟話卻是個暗號,屋子另一邊,阿山倏地站起身,和小順形成了夾擊杜明強的陣勢。按計劃黑子此刻也要上前幫手,但他卻墨墨跡跡地有些猶豫,直到平哥冰冷的目光逼視過來時,他這才勉強站起身,跟在了阿山的背后。

    杜明強察覺到異狀,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阿山等人,笑道:“你們這么緊張干什么?我只是想和小順換換床鋪,這樣刷廁所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監(jiān)舍里的床鋪分配是非常有講究的,鋪位的好壞直接標志著囚犯在監(jiān)舍中的地位。杜明強提出要和小順換床,便是赤裸裸地要打壓對方的了,小順立刻便一身暴喝:“我cao你媽的,跟老子換床,你憑什么?!”同時趁著對方轉(zhuǎn)身賣出空檔,他便甩開膀子一拳掄了出去。

    阿山也毫不含糊,高高地飛起一腳,直接踢向杜明強的面門,這一腳踢得實實在在,立刻引起了一陣慘呼。

    只可惜大聲呼痛的那人不是杜明強,而是小順。原來杜明強已經(jīng)一閃身蟄到了小順身后,同時他的右手臂勒住小順的脖子一扯,把對方拉到自己身前,結(jié)結(jié)實實地當了一把擋箭牌。

    “我cao!”小順幾乎逬出了哭腔,“你們今天都他媽吃錯藥了?盡往我身上招呼!”

    阿山尷尬地咽了口唾沫,也不說話,目光卻變得更加兇狠。他攢足了勁,手腳并用地向著杜明強攻去。杜明強也不反擊,只是把小順拉來拉去便盡數(shù)化解了對方的攻勢。小順偌大的一個活人,現(xiàn)在完全成了一只紙偶似的,不僅毫無自由,還免不了又連挨了好幾下夾心的拳腳,苦罵不迭。

    這番滑稽的情形就發(fā)生在杭文治的眼前,后者有些忍俊不禁,但又強熬著不敢發(fā)出聲響。

    “行了,先住手!”平哥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喝止住了阿山,同時沉著臉從里屋的下鋪上站了起來。

    “平哥,這小子手硬得很啊,今天恐怕拿不下他,還得從長計議?!焙谧訙惖狡礁缟磉?,壓著聲音嘀咕道。

    阿山剛才和杜明強周旋的時候黑子一直站在旁邊按兵不動。這一切都被平哥看在眼里,現(xiàn)在聽到黑子說這樣的話,他心頭無名火氣,甩手就給了對方一個耳刮子,罵道:“計議你個狗蛋!”

    黑子被抽了一個趔趄,臉上火辣辣地燒疼。但他又不敢發(fā)作,只能瑟縮在一旁看著平哥,愁容滿面。

    平哥不再搭理黑子,邁步向著外屋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獰笑著對杜明強說道:“我早就看出你小子不簡單,可真沒想到你能有這樣的身手。”

    杜明強便也嘻笑著回復:“平哥過獎了。和弟兄幾個玩一玩,應(yīng)該還過得去?!?/br>
    小順看到平哥走過來,就像舊社會的貧農(nóng)看到了解放軍一樣,痛苦的面龐上立刻浮現(xiàn)出期翼的神情,語氣也壯了起來。

    “你個王八蛋,趕緊把老子放開,別他媽的在平哥面前作死!”他扭動著身體掙扎喝罵,但杜明強只是用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左右手腕便已讓他動彈不得了。

    “你別擔心,他不敢動你的?!逼礁缭诰嚯x兩人三步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他似乎在對小順說話,可目光卻一直盯著杜明強,“他是個短刑犯,這樣的人最不敢在監(jiān)獄里惹事——他害怕加刑?!?/br>
    杜明強倒也點頭認可:“你說得不錯,我不想惹事?!?/br>
    “可我不一樣?!逼礁缏夭[起眼角,問對方道,“在這個監(jiān)區(qū)里,每個犯人都怕我,你知道為什么嗎?”

    杜明強嘻笑的表情變成了苦笑,然后他回答說:“我知道,因為你從來不怕加刑?!?/br>
    平哥點點頭:“我現(xiàn)在是無期,要加也加不了了。我也不指望減刑,所以在這個監(jiān)區(qū)里,不管是哪個犯人,我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只要不搞出人命,最多就是吃個電棍,關(guān)個禁閉,媽的,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杜明強輕嘆一聲,他很清楚對方說得的確是實情。事實上,不管在哪個監(jiān)獄里,獄方管理犯人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減刑的誘惑。各種良好的表現(xiàn)都有可能獲得積分,而積分達到一定程度便能得到減刑的機會。與此同時,一次違紀就會導致以前辛苦攢下的積分化為烏有。正是在這樣的制度下,犯人們不得不謹小慎微,因為他們的每一次沖動都會進一步拉大自己與自由之間的距離。

    可平哥卻由于某種特殊的原因不想離開監(jiān)獄,所以減刑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張海峰的電棍雖然也有攝人的威力,但那終究只是一時之痛,對于平哥這樣的悍徒咬咬牙還是能挺過去的。因此平哥在監(jiān)區(qū)中受到的約束就比其他犯人少很多,這也正是他能在這個虎狼之地為霸一方的最重要的因素。

    “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你憑什么跟我斗?”平哥見杜明強不吭聲了,便惡狠狠地冷笑起來。笑了兩聲之后,他忽然一轉(zhuǎn)身,向著不遠處杭文治的床鋪撲去。

    平哥的動作迅猛無比,而杭文治又毫無提防,當后者意識到不妙時已經(jīng)晚了,平哥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他從床上拽了下來,并且兇惡地反擰住了他的右臂。

    杭文治悶哼了一聲,咬牙強忍住手肘處傳來的疼痛感覺。

    “阿山,你繼續(xù)招呼吧?!眳s見平哥自己坐在了那張床鋪上,胸有成竹地說道,“如果他再敢用小順來擋著,我就當場把這小子的胳膊扭斷!”

    杜明強知道平哥說到做到,只好苦笑著搖搖頭,一腳把小順踢開。阿山眼看沒了阻隔,便又蓄足力氣撲向杜明強,兩人纏斗在了一起。杜明強只是閃躲招架,并不還手,一方面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另一方面,他也擔心真的惹惱了平哥,后者對杭文治下了重手,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小順被踢出戰(zhàn)團之后,晃了幾晃穩(wěn)住了身形。一抬頭,卻看見黑子正站在一旁發(fā)愣,他便帶著抱怨的口吻招呼道:“看啥呢?大家一塊上??!”

    黑子“嗯”了一聲,腳下卻不動彈。小順可不等他,轉(zhuǎn)身便向著杜明強沖了過去。后者用余光有所察覺,一側(cè)身,帶腳輕輕勾了一下,小順便收不住勢,一個跟頭摔倒在監(jiān)舍門口。

    “真他媽的廢物!”平哥對著小順啐了一口,滿臉的不屑。

    小順的自尊被深深地傷害到了,又羞又惱。他知道自己的身手和杜明強實在相差太遠,情急之下也不起身了,直接向著杜明強的腳下滾了過去。后者便抬腳踢向他的胸口,小順咬咬牙,忍著痛不躲不避,趁勢抱住了杜明強的右腳,然后又將整個身體纏上去,想要將對方摔倒。

    這樣的打法已和街頭無賴沒什么差別。而監(jiān)舍內(nèi)空間狹小,杜明強倒也無從閃避,雖然他下盤扎得很穩(wěn),但腳下纏著大活人,步伐便邁不開了。這下要躲避阿山來勢剛猛的拳腳就困難了許多。

    “cao,我倒看你三頭六臂,還能挺多久?!逼礁缭谝慌躁巶?cè)側(cè)的笑著。杭文治在他的鉗制下努力抬著頭,同樣也在關(guān)注著這場近在眼前的打斗。

    卻見阿山又是一個擺拳揮向杜明強的腦袋,后者已經(jīng)被小順纏在了墻角,在無從躲避的情況下雙手一架,呈十字狀夾住了阿山的右臂,然后他又翻動手腕,將對方的臂膀壓在了自己身前。

    阿山用力往回一奪,卻掙脫不開。他干脆又攥起左拳,拼命一般地掄上去,全然不顧自己胸口破綻大開。

    杜明強雙手一拉,借著對方掄拳的力量帶著他轉(zhuǎn)了半個圈,同時他忽然“嘿”地一笑,說道:“方偉山,你忘了太平湖的命案嗎?”

    這句話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立刻將阿山的身體定在了原地。方偉山正是他的全名,自他入獄后便很少有人提及,現(xiàn)在卻突然從杜明強的口中蹦了出來,令他禁不住心生茫然。而對方的后半句話更是讓阿山極為駭異,他愕然半晌之后,這才忐忑反問道:“你說什么?”

    “一九九六年五月三日凌晨,你和潘大寶在太平湖邊搶劫一個單身男子,結(jié)果遭到了對方反抗,你們惱怒之下就殺了這個男子,尸體被拋進了太平湖?!倍琶鲝娨贿呎f,一邊分出精力對付腳下兀自糾纏不休的小順,直到將對方牢牢地踩在墻根之后,他才抬起頭來對著阿山笑道,“這事不是我編的吧?”

    阿山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一時間無言以對。他的這副表現(xiàn)顯然是在印證著杜明強的言辭。屋內(nèi)其他人便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關(guān)注的焦點也隨之轉(zhuǎn)移過來。

    “你小子身上還背著命案呢?”平哥喝問了一句。

    阿山腦門上迸起幾根青筋,躊躇了半晌之后,他才壓著嗓門說道:“平哥,這事現(xiàn)在說不得!”

    對阿山而言,這事當然說不得。他三年前因為連環(huán)搶劫案入獄,被判了二十年徒刑,雖然他身上背的一起命案卻并沒有被警方挖掘出來,但此事卻一直是他的心病。他在監(jiān)獄中一直沉默寡言,也是有這個原因在里面。沒想到此事卻突然間被一個陌生人拋了出來,他心中的震驚確實非同小可。

    “潘大寶把我咬出來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卻聽阿山顫著聲音問道。

    “他要是咬出了你,你還能活到現(xiàn)在?”杜明強看著阿山,“潘大寶已經(jīng)死了,這件事情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杜明強說的都是實話。阿山和潘大寶犯下的那起命案警方并未破獲。而他當年受訓成為eumenides的時候,曾經(jīng)清理過一批警方的積案,其中就有太平湖命案。杜明強循線索找到了潘大寶,并從后者口中得到了另一個涉案者的名字:方偉山。他給潘大寶下了死刑通知單,而方偉山因為已經(jīng)入獄,所以便逃過了他的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