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汪思甜跟著笑，“榮敏佳你也給他了？”

    “周洋那小子良心未泯，再說他也不會放過佳佳，不如送個順水人情，有佳佳管著，他出不了大轍，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br>
    “你說咱們的隊伍是大了，還是小了？”汪思甜看向外面的辦公室，十二個外勤人員，除了兩個在做網(wǎng)絡調(diào)查，余下的全都在出外勤，業(yè)務部的職員在不停地向企業(yè)推介業(yè)務，財務部、公關部、人事部、內(nèi)務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空前缺乏信任的世界里，她的公司填補了空白，正大踏步前進……

    陸天放笑了笑，“我有個趴體要參加，閃了?！彼咽謾C揣進了口袋。

    他走之后，汪思甜坐在辦公室里，覺得渾身直癢癢，腳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樣出了門，隨意交待了一句出去談業(yè)務，有事打手機，她就離開了公司。

    電梯門打開了，她剛要邁進里面，一個怒氣滿滿沖進來的女人，把她撞倒。

    “喂？”

    “對不起?！迸朔笱艿卣f了一句，直接沖到了前臺，“我要找偵探！”

    “請問你有什么需要幫助嗎？”

    “昨天晚上我撞……不是！我開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男人倒在路邊……”女人語速極快地說道，“本來想開過去！可那人看著太可憐了，周圍也沒什么人，馬上就要下雨了，我不能眼看著他倒在路邊沒人管……就替他叫了120，誰知道家屬非說是我撞的他！警察現(xiàn)在把我的車扣了！媽淡！”

    “你等一下，我找一下業(yè)務……”

    女人按壓著太陽xue，只覺得眼睛突突直跳，忽然有一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個……你需要幫助嗎？”

    她轉(zhuǎn)過身，一個圓臉的女孩對著她甜甜的笑。

    144.第十五章 （一）

    自從某市發(fā)生了震驚全國的“不是你撞的為什么要扶”案之后，全國人民都面臨一個選擇題——扶不扶？！后續(xù)的反轉(zhuǎn)、正轉(zhuǎn)、一百八十度轉(zhuǎn)、三六一度轉(zhuǎn)其實都是雞肋，影響在一開始已經(jīng)造成，后續(xù)的所有都沒有多大意義。

    從人類學的角度來講，考古發(fā)現(xiàn)告訴我們?nèi)祟愒谧≡谏巾敹吹臅r候，就知道對同類進行救助，救助泛圍包括不相識的陌生同類——尼安德特人及別的類人種不包括在內(nèi)，在古人類的認知里他們不屬于同類。

    可惜古人不知道在一萬多年之后，扶不扶這個簡單的問題變得無比復雜，首先你得有一定的醫(yī)學常識，要知道腦出血、心臟病甚至是車禍、墜落引起的摔倒，不能隨意扶，你好心去扶，有可能把小傷變成大傷甚至致殘，不致死的傷病變成致死。

    其次你得有一定的經(jīng)濟實力，畢竟碰瓷古來有之，和諧社會又讓官方不得不拿出——說服教育神器，碰瓷的成本空前的低，技術(shù)含量也不斷下降，比如你扶了一個老人，老人的一群子女一擁而上，在你還沒看到醫(yī)院病歷診斷的時候，就給你扣上一堆帽子，你只有兩個明智選擇——（一）破財免災（畢竟現(xiàn)代社會節(jié)奏飛快，跟對方死磕到底故然有可能還你清白，但時間成本、社會成本高得嚇人，為了幾千塊甚至幾萬塊能解決的事，付出時間丟了工作丟了名聲因小失大，此為不明智選擇）；（二）拿出行車記錄儀、手機錄像之類的神器，對方瞬間失聲散去，什么？以詐騙罪抓人？呵呵呵，不要開玩笑了，就算警方介入，結(jié)果也只是批評教育！人家完全可以說是誤會一場，老人被撞之后糊涂了，不知道是誰撞的他（她）。這也是死磕不明智的原因之一，就算是你死磕成功了，對方付出的成本僅僅是輕輕的一聲道歉，繼續(xù)追究你會被扣上得理不饒人，不大度，不敬老之類的帽子。

    在這樣巨大的風險面前，扶不扶這個選項似乎答案很明確了——傻b才扶！

    我們前面說了，救助同類是有人類學基礎的，這種本能甚至寫得了我們的dna，總有一些人面對扶不扶的選項時，遵循自己的本能選擇了扶。

    司馬蕓就是其中之一，在扶之前她也前思后想過，她二十九歲了，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在下車查看傷者，打120之前，她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她甚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事發(fā)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單身女司機一個人下車，本來就是一件冒險的事。

    可是她的本能——良心，占據(jù)了上風，下車，確實有風險，不下車，她會提心吊膽地刷各種社會新聞，看見有人因為無人救助死在路邊的時候，良心會譴責她一輩子，她選擇了下車。

    她先進下車查看了傷者，傷者那個時候還有意識，能說出自己的姓名，她試著扶傷者坐到了路邊，夜里車少，司機們多半會把車開得飛快，傷者躺在道中間很危險，然后她撥打了120。

    就是這個舉動，讓她陷入了麻煩，第一波向她發(fā)難的是父母和男朋友，他們不停地罵她太傻，就算是扶人了也不應該用自己的手機撥打120，她完全可以用傷者的手機打120，打完之后馬上就走，用自己的手機，意味著傷者的家人很容易找到她——絕對不是感謝她見義勇為。

    她把自己的經(jīng)歷發(fā)到網(wǎng)上，第二波群嘲出現(xiàn)了，同學、同事群里人人都說她不應該扶更不應該用自己的手機打120，微博上的陌生人里倒有三分之一是支持她的，另外三分之一是廣告 僵尸，余下的是嘲諷她的。

    最打擊她的是第三波……傷者的家人找到了她，像是所有人預言的那樣，不是來感謝她的，而是指認她是肇事司機的，最要命的是交警經(jīng)過勘察發(fā)現(xiàn)她的車上有一出擦痕與傷者的受傷部位吻合，盡管她堅持不承認是她撞的人，交警還是拖走了她的車做進一步檢驗。

    于是第四波群嘲來了，所有的親戚朋友甚至不認識的人都開始對她進行教育，認為她“太傻”，甚至有一個人打來匿名電話，“姐們，你太傻了，我應該在你之前幾分鐘見過那孫子，那孫子是自己摔的，我直接就從他身邊開過去了，我后面還有一輛金杯車，人家也沒停，姐們，你英雄！”

    就是這個電話徹底激怒了她，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卻沒有一個人支持她？為什么明明有目擊證人卻沒人站出來？這社會真的墮落到這個地步了嗎？她不是有錢人，她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因為經(jīng)常晚上加班，家里才出首付幫她買了一輛不到十萬塊的代步車，為什么是她遭遇到了這樣的事？

    她開始在網(wǎng)上尋求幫助，網(wǎng)上的人有人安慰她，有人質(zhì)疑她，有人質(zhì)疑整個社會，有人冷嘲熱諷，還有人發(fā)了條私信，告訴她有人能幫助她，后面附著思天公司的地址。

    她上網(wǎng)查了思天公司，這個公司可以說是毀譽參半，有人說他們主持了正義，有人說他們侵害了別人的隱私，有人說他們幫助弱勢群體，有人說他們助紂為虐，但這些人有一點意見是一致的，思天公司本事很大，他們站在你一邊的時候——是天使。

    司馬蕓揣著五萬塊錢，來到了思天公司，這是她全部的積蓄，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寧可花錢請思天公司幫她調(diào)查并解決這件事，也不把錢給那一家無賴。

    讓她沒想到的是，在思天公司門口，她遇見了一個年輕女孩，女孩請她去樓下的咖啡廳坐一坐，在聽了她的講述之后，愿意以私人的名義幫助她。

    “你是？”

    “我是汪思甜，思天公司的老總?！?/br>
    “那你為什么……”

    “我們公司是有一定的收費標準的，你這樣的案子找我們公司的話會花很多錢，我正打算在公司內(nèi)推行公益調(diào)查，每個月找出一個真正需要幫助的普通人，免費幫助他們?！边@是汪思甜想了很久想到的，她曾經(jīng)認為自己冷心冷肺只認錢，可真正開了公司，有一群人替她賺錢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心深處她最希望的是幫助別人，就像當年的嘉木姐和鄭鐸哥一樣，雖然他們也收錢，但他們做事很多時候是出于義憤和公心，一個人，甚至一個公司的力量很有限，可如果連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都不去做，在自己眼前需要幫助的人都不去幫，那他們跟那些唯利是圖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謝謝！”司馬蕓不是眼窩子淺的人，就算是在幾天內(nèi)經(jīng)歷了她一生中都沒經(jīng)歷過的風暴，三觀受到巨烈振蕩她都沒有流過一滴淚，這個時候她卻想哭，原來她不是一個人，這世界上還有人是肯幫助別人的。

    她不懷疑汪思甜在騙她，她沒有什么可值得別人騙的，她原本就打算傾盡所有調(diào)查真相。

    汪思甜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我們?nèi)ス尽鰹榈谝焕嬲{(diào)查案，有一些資料需要讓你填寫?！?/br>
    “嗯。”司馬蕓綻放了笑容，“謝謝你，就算是這次調(diào)查沒有還我清白也不要緊，我主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我不信這世道容不下一個有良心的人?！?/br>
    “我也不信?！蓖羲继鹦χf道。

    司馬蕓的案子說簡單也簡單，這是簡單的舉證責任問題，既然交警已經(jīng)介入，他們只需要催促對方盡快拿出結(jié)果，這對于“上面有人”的思天公司來說不難。

    說難也難，交警也有壓力，對方是個農(nóng)民，家住在離事發(fā)地不到五公里的梁家屯，這個村子最出名的一點就是——抱團！整個村子的人都姓梁，出自一個大家族，一丁點小事都會引起他們的集體上訪，就在前年還曾經(jīng)因為水源問題跟隔壁村械斗過，最后是市特警隊出動，才把械斗鎮(zhèn)壓了下去——因為和諧，最后只有村長丟官，可村長也是族長，丟了名義上的村長職位，并不影響什么。

    由此可知，一旦交警拿出的結(jié)果不符合他們的心愿，他們會怎么做，圍攻交警隊什么的，他們又不是做不出。

    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另外兩個可能的目擊證人很難站出來，當?shù)貨]有什么秘密，更何況司馬蕓在網(wǎng)上“直播”了事發(fā)過程，傷者的身份背景早就被人rou了出來，目擊證人很有可能是當?shù)厝?，站出來的結(jié)果就是得罪整個梁家屯，后果相當嚴重。

    事發(fā)地因為并沒有交通攝像頭和天網(wǎng)攝像頭，順著所有的攝像頭尋找，只能尋找到傷者騎電動車經(jīng)過的畫面和司馬蕓開車經(jīng)過的畫面，余下的兩輛車，能看得出一輛是新馬自達，一輛是金杯車，因為是夜里，并沒有拍到車牌照，唯一的線索就是金杯車上好像有攝像頭之類的裝置。

    另外一個線索是打給司馬蕓的電話，汪思甜逆向查找了一下，是傳說中的網(wǎng)絡電話，非一般的難查找。

    “你知道傷者住在哪家醫(yī)院嗎？”汪思甜打電話問司馬蕓。

    司馬蕓在電話里苦笑，“我當然知道?！睂Ψ矫髅鱾貌恢?，做了骨折手術(shù)三天就可以回家休養(yǎng)，只要按時回醫(yī)院換藥就行了，可為了多拿醫(yī)藥費，他們一直住在醫(yī)院里，而且住得還是“單間”——依舊是梁家村的實力，同病房的人不想惹麻煩，不是出院走了就是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