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蕭御笑了笑,道:“不知周大夫有什么好法子醫(yī)治林世子的傷?” 周言聽到他將林顯喚作世子,面色更加陰沉了些。 蕭御看在眼中,心底冷笑不已。這個周言和越北侯的言語當中都特別避免林顯的身份,小氣至此,自欺欺人至此,也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了。不知道那個側(cè)夫人和她的兒女到底有多得越北侯的歡心,居然連聽別人喚林顯一聲世子都如此介意。 他不知的是越北侯當年離京赴邊之前是被越北侯夫人以勢相逼,逼得他不得不先為只有五歲的林顯請封世子之位,這才得以脫身。這是越北侯心里的恥辱,他自然不愿意聽任何提起。 周言皮笑rou不笑地道:“在下不才,至少可保林少爺性命無虞??扇粼僭趶V安堂耽擱下去,便是在下,也無力回天了。” “保林世子性命無虞?”蕭御也笑了笑,“聽說周大夫最擅長的便是給受傷的士兵做截肢手術(shù)。周大夫莫不是也想在林世子身上如法炮制?” 周言毫不意外他能猜得出來他的手段。猜得出來又如何呢?還不是束手無策,只能乖乖地將林顯交出來。即便他不交,要么他親手斷了林顯的腿,要么林顯死在廣安堂,他們倒也能了結(jié)這一樁麻煩事。無論是哪一種結(jié)果,對他和他的meimei,都是大大的有利。 周言面帶不屑地看著蕭御,眼中是勢在必得的神色。 卻見蕭御突然冷下臉色,冷笑著道:“喪盡天良的畜生!為了搶那個世子之位你們真是連人都不當了。做你們的春秋大夢!有我在你們這些畜生一輩子也別想得逞!” 周言哪里想到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毫無顧忌地就跟他們撕破臉皮,還撕得一點余地都不留,頓時氣得臉色一陣青白,竟是說不出話來。 越北侯府里跟來的那些人也傻住了,個個面面相覷,不知現(xiàn)在是不管不顧地針鋒相對的好,還是暫退保身的好。 不怪他們反應不過來,身居高位的貴人們哪一個不是泡在陰謀詭計里長大的,但是再怎么勾心斗角,暗地里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至少表面上都是一派和氣。即便對對方的企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誰也不會說破,中間隔著一層紗,是退是進都各有余地。 像這般光明正大地把應該心知肚明而暗中算計的事情攤開在陽光底下的,他們是真的沒見過。 周言好半晌才找回聲音,顫著手指著蕭御怒道:“你……你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賤人,你竟敢辱罵朝廷命官!就算你有元王府撐腰,我們越北侯府也不是好惹的!真要對上了,可說不定誰勝誰?。 彼彩潜粴夂苛?,若在平日里這樣的話絕對不會輕易說出口,可是此時哪還管得了那么多。 況且越北侯府如今深受皇上信任恩寵,與那剛被責罰過的元王府相比,還真不用怯他。 周言說著,自己也找回一分底氣來。 蕭御冷笑道:“越北侯府?跟元王府相提并論,憑他越北侯府也配?!本來我只想治好林世子的傷,他的私事自有他自己解決??墒瞧行┤私o臉不要臉,非要上來討我的嫌,那可怪不得我了?!?/br> 廣安堂門前向來人來人往熱鬧不凡,何況眾人瞬間聞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便是不方便湊過來的也都支著耳朵聽上了。 “堂堂一個越北侯爺,帶著一個小妾在邊疆一住十幾年,拿著家里的正經(jīng)妻兒不當一回事也便罷了。為了給他那小妾生的兒子讓路,竟然使毒計謀害自己的嫡長子,何況這個長子還是個有才華有能力又有仁心的好孩子,這種男人別說跟堂堂元王府比,便是隨隨便便一個普通百姓,也不屑跟這種人相提并論?;⒍旧胁皇匙樱艺嫦氘斆鎲枂柲俏辉奖焙顮?,他到底是為什么心黑至此?”蕭御不屑地道。 周言已經(jīng)又怒又驚地說不出話來,只覺通體冰涼,手腳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大惑不解,他為什么會知道那么多越北侯府的私密事?! 今日都是因為他前來挑釁,想要盡快將那個林顯弄回去處置,才引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越北侯府的陰私之事大白天下。越北侯爺如果知道了,暫時動不得這個小子,可是會如何對待他周言只要稍一想想,就害怕得心里發(fā)顫。 他那個妹夫從來不是個好相與的,他比誰都清楚。 第149章 蛆蟲療法 蕭御話音一落,街上瞬間嗡地一聲炸開了鍋。 這么勁爆的豪門秘事,可不是那么輕易會讓他們聽到的。 涉及到侯爺?shù)姆蛉诵℃?,嫡長子庶子,爭家產(chǎn)之類的內(nèi)容,更加挑動起了眾人的八卦神經(jīng)。 周言后悔了,他簡直后悔極了,他今天就不該來招惹廣安堂,不該來招惹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臭小子的!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被這毛頭小子狠狠下過面子,他還以為他只是仗著那謝景修的寵愛才敢出言無狀,畢竟他的meimei也是仗著越北侯的寵愛就嬌矜自傲的人。 可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小子怎么敢不顧臉面不顧后果至此呢?! 這大街上全是些泥腿子下里巴人,如今越北侯府的那點事全被他們當作談資,越北侯豈能饒得過他?! 周言不敢再留,連狠話也不敢再放,生怕再惹得那小子再說出些什么驚天之語,帶著人馬灰溜溜地就想逃走。 他想息事寧人,別人卻不愿意就此揭過了。 幾個廣安堂的伙計攔在前面,面色不善地看著他們,周言又氣又怒,回頭看向蕭御。 “你還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別太過分!” “哦?你警告我?你憑什么警告我啊?”蕭御笑了笑,“你是準備回去給你那當妾的妹子告一狀,讓他去給越北侯爺吹吹枕頭風,讓越北侯爺親自來替你這大舅哥討回一個公道?” 蕭御幾句話,把眾人的八卦心理再次挑上一個新的高峰。 周言焦頭爛額地左右環(huán)顧,低聲沖蕭御怒道:“你閉嘴,閉嘴!你別再說了!你當真不顧元王府和越北侯府兩家的臉面?!”說著就想沖過來親手阻攔蕭御,卻被廣安堂的伙計攔得結(jié)結(jié)實實,連一步也靠近不得。 蕭御抱臂嗤道:“有些人有臉做還怕別人說?聽說越北侯爺怕那位賢良淑德的侯夫人會為難他的小妾,這次回京連侯府也沒讓小妾進,專門在外面置了房產(chǎn)養(yǎng)著,那房產(chǎn)在哪里來著?哦對了,聽說就在西城二條巷子里頭,越北侯還真是用心,那里可是達官貴人的聚居之地,買在那里,當真不墮了他那位小妾的威名。就是不知道其他那些貴夫人們竟然跟一個小妾比鄰而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br> 周言聽他越說越多,已經(jīng)是嚇多于驚,兩股戰(zhàn)戰(zhàn),大聲嘶號著要他住嘴。 這些事情都是謝景修派人打探來的。蕭御對謝景修的情報網(wǎng)深信不疑,只是從前是為了林顯準備的情報,現(xiàn)在就干脆拿出來取悅?cè)罕姲伞?/br> 該說的都說完了,后面該頭疼的是越北侯了。 比起周言,蕭御更加看不起的其實是越北侯。林顯可是他的親生骨rou,又是那樣懂事的一個孩子,他怎么就忍心那樣傷害他?就算是鳳云飛,他至多是懦弱無能不敢反抗鳳云寧和盧氏,可從未有過加害他的念頭。 “不必攔著他們了?!笔捰?,“讓他們滾吧。周言,你如果見了越北侯爺,不妨替我問一問他,他害怕侯夫人和林世子對付他的小妾,所以做了那樣萬全的準備??墒聦嵤呛罘蛉撕土质雷痈緵]把她放在眼里,更不曾出手,現(xiàn)在反倒是他那小妾下了黑手對付他的長子,這孰是孰非孰正孰邪,他如果沒把腦子落在那小妾的肚皮上,他自己難道就想不明白?!” 圍觀眾人立刻發(fā)出一陣爆笑。這是話糙理不糙,反而這糙話更讓人喜歡聽呢。只是聽在那正主的耳朵里,怕就不是這個滋味了。 廣安堂的伙計聞言已經(jīng)讓開道路,周言哪里還顧得上搭理蕭御,帶著越北侯府的人馬上溜走了。 蕭御自然不指望他真的去問越北侯,不過今天這些事情全部發(fā)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越北侯自然會一字不落地聽在耳里。 后面的事就是林顯自己的事了,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去好好伺弄那些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蒼蠅。 越北侯府的人走了,廣安堂門前的熱鬧自然就散了。 還有些人記得這件爭紛的起端,不無擔憂地問蕭御道:“鳳大夫啊,您真的有法子治好那位林將軍?” 蕭御笑著點了點頭:“自然。沒有這點底氣,我怎么敢手撕那些豺狼虎豹?!?/br>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就該這么痛快!所以我最喜歡廣安堂了!小鳳大夫這行事太對我的胃口!” “就是,就是?!?/br> “鳳大夫可從來沒讓咱們失望過!” 蕭御聽在耳里一陣汗顏,什么叫從來沒讓他們失望過,他好像也沒經(jīng)常這樣吧。 不過仔細想來,廣安堂門前的確是發(fā)生過好幾次事件了,難怪大家這次熟門熟路地就占好位置圍觀起來,就差沒有人叫賣花生爆米花了…… 百靈和陸容容促擁著蕭御回到廣安堂后院,秦竟向來柔和的臉上也是一派痛快,懷里抱著罐子連連拍撫。 “別拍別拍,別嚇壞了里頭的寶貝們?!笔捰鶕屵^罐子笑道。 “師父,這里頭到底是什么?。俊标懭萑莺闷娴嘏e著罐子細看。 “是能治好林將軍的小妖精?!笔捰Φ溃翱烊グ疡T老和秦老大夫都請過來。” 眾人在房里落坐,蕭御將他剛剛想到的療法向眾人大概講了一遍,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一臉吃了蒼蠅似的怪異神情。 半晌,馮老大夫才開口道:“這個……用……用活蛆來治療林將軍的傷口,鳳大夫到底有多大的把握?!?/br> 中藥里有許多奇門偏方的成分,馮老大夫不是沒有見識,只是用活的蛆蟲放到血rou里……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這是目前惟一的辦法。”蕭御正色道。 他拍了拍手里的罐子:“當然,這個是不能直接用的。這是我從rou鋪子里買來的蒼蠅,比起糞堆里的那些自然是干凈的,但是還不夠干凈。至少還要培養(yǎng)幾代,要在十分干凈的環(huán)境里面來培養(yǎng),屋子里要保暖恒溫,用牛奶蜂蜜來養(yǎng),用的時候還要把蛆蟲徹底清洗消毒,才能使用?!?/br> 眾人無不聽得瞠目結(jié)舌,這養(yǎng)個蛆還要用牛奶蜂蜜,還要給它們保暖,往日里令人看一眼都作嘔的小蟲子居然要這么嬌養(yǎng)法,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可是……”秦竟道,“把這些蛆蟲放在傷口里,萬一它吃了其他的健康血rou……” “這就是它們的好處了。”蕭御笑道,“這些蛆蟲是食腐的,它們只會吃腐爛的血rou。馮老大夫說那種毒素沾染了健康血rou時最初只有輕微的腐爛,這些人眼無法識別,卻無法騙過它們?!逼鋵嵤乔姆置谝耗軌蚱茐牟唤】档漠惓=M織,分泌的各種酶類能夠?qū)乃澜M織分解成半液狀泡沫,然后進行消化,而對健康組織無損。 “不但如此,它們還能清除創(chuàng)面,效果堪比秦小大夫配制的那些消毒藥水。還能刺激傷口愈合等等?!笔捰Φ?。 蛆蟲療法在十九世紀就應用于軍隊當中,直到抗生素出現(xiàn)之后,它被當作一種野蠻的不科學的手段遭到摒棄。到了21世紀,由于濫用抗生素導致耐藥菌出現(xiàn),不少醫(yī)生開始減少對抗生素的使用,重新青睞自然生物療法。蛆蟲療法才又回到了人們的視線。 “居然這么神奇?”百靈和陸容容向來對蕭御的話深信不疑,已經(jīng)捧著罐子左看右看了。 馮老大夫和秦老大夫見狀,也不再多說什么。原本已是窮途末路,如今柳暗花明,他們也想見識一下這種療法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若果真效果顯著……兩個老人相視一眼,會意一笑。那對于外傷的處理又多了一種好法子,這其中的益處是不可估量的。 蕭御道:“事不宜遲。林將軍的傷口還要馮老和秦小大夫繼續(xù)控制毒素,我會加緊培養(yǎng)干凈的醫(yī)用蛆蟲。這種療法最主要的還是病人本身的心理接受能力,秦小大夫,你這些日子注意開解一下林將軍,務必讓他把心理負擔降到最小。” 秦竟應道:“我知道了?!?/br> 蕭御笑著點了點頭。秦竟身上有一種十分特殊的氣質(zhì),會令人感到舒適信任,由他來做心理疏導是最合適不過的。 然后便是改造培養(yǎng)室,這件事謝世子自然是當仁不讓。蕭御畫好簡易的圖紙,謝世子便找來專業(yè)的匠師和施工隊,照著蕭御的意思把廣安堂里一間空置著的廂房改造成蕭御要求的構(gòu)造。 因為這件事是爭分奪秒之事,謝世子便讓人搬了個椅子坐在院子當中監(jiān)工。 有這么一尊大佛看著,誰還敢偷懶?那冷嗖嗖的視線掃來掃去,眾泥瓦匠們愣是廢寢忘食地加班加點,全部只花了一天半的時間便完成了。 謝世子把蕭御請來看建好的培養(yǎng)室,蕭御看著謝世子俊雅出塵的模樣,心里真是又感激又愧疚。 謝世子這么矜貴的高嶺之花,生生為了他當了好幾次包工頭了…… 第150章 成功醫(yī)治 培養(yǎng)室建成之后,蕭御便立刻開始培養(yǎng)醫(yī)療蛆蟲。 在現(xiàn)代培養(yǎng)醫(yī)療蛆蟲必須有嚴格的無菌環(huán)境,蕭御在培養(yǎng)室外設了五道關卡,出入必凈手換衣,層層程序極其繁鎖,所幸其他人對于養(yǎng)這玩意兒沒有丁點興趣,也就他一個人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眾人不知底細,卻知道養(yǎng)那玩意兒用的是水晶做的“培養(yǎng)皿”,天天牛奶蜂蜜不斷,培養(yǎng)室外面燒著好幾個小炭盆,用來給室里保溫。 簡直奢侈得無以復加。 蕭御從不藏私,因此他要用蛆蟲給林將軍醫(yī)治傷口的事情不脛而走,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 越北侯得知此事,一時竟不知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廣安堂真的找到克制“閨夢”之毒醫(yī)好林顯的法子。 周言做那些事他最初并不知道,雖然他偏向小兒子,可是也從未想過用那種偏激的方式傷害長子,何況這些年他遠在邊疆,京城這邊全靠長子撐著,他才能一心一意地在邊疆守衛(wèi),沒有任何壓力。 可是周言先斬后奏,又有最愛的妻兒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越北侯震怒過后終究沒有懲罰周言。這其中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知道這是無法挽回之事,長子的腿必定是廢了,現(xiàn)在還要靠周言來救回林顯的性命。懷著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隱秘心思,他順著周言的建議,去廣安堂要人了。 傷害既已造成,當務之急是保住林顯的性命不是么。 只是沒想到那廣安堂的少年大夫如此油鹽不浸,情愿得罪自己和整個越北侯府也不愿意把林顯交出來。明明沒有醫(yī)治的法子卻還要硬撐著不放人,林顯又顯然跟那些人一個鼻孔出氣,越北侯甚至怨怪林顯拿性命交給別人來對付越北侯府,不愿意跟他回來,好像他這個做父親的真的會害他似的! 等到他被那些人折騰到半條命去,看他會不會后悔。 只是沒想到,那些狂傲之輩竟然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大張旗鼓地宣揚他們找到醫(yī)治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