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確保能瞞過所有人嗎?” 這才是真正的欺君,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只怕要帶來不小的麻煩。 “放心?!敝x景修道。 蕭御點了點頭。 不只謝景修要安排,他也有許多事情要忙。 廣安堂這一年來也算在京城站住了腳,堂里堂外聘請的人不在少數(shù),蕭御本來打算把廣安堂關(guān)了,后來卻還是打算留著,到時候就交到馮老大夫的手上。百靈他是要帶走的,陸容容等人卻不可能。秦竟和秦老大夫,這兩父子都是老實人,在京城也沒有別的牽掛,蕭御打算直接帶走。 這一日傍晚,蕭御出診未歸,謝景修獨自回到廣安堂后宅。 院門處傳來一陣響動,一道人影突然迅速地沖往謝景修所在的書房,老六無奈地跟在后面,通稟了一聲。 “世子,陳姑娘求見?!?/br> 謝景修穿著家常的軟衫,正坐在窗前閑閑下棋。 陳素卿換上了女兒衣飾,面上有幾分憔悴,雙目微紅地看著謝景修,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謝世子,求您看在小女子曾救得元老王爺一命的情份上,救救我娘!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盡,小女子愿一輩子為世子做牛做馬,以報世子恩情?!?/br> 謝景修沉靜地看著她,道:“陳姑娘請起?!?/br> 陳素卿還要再求,一看謝景修的雙眼,卻不由得將什么話都咽了下去,訥訥地爬了起來。 “陳夫人怎么了?!敝x景修問道。 陳素卿一聽,眼淚又要掉下來。 “實不相瞞世子,我父親得知我?guī)煾冈坪4髱熍c老王爺是至交好友,老王爺又對我高看一二,他便……一直想要與世子聯(lián)姻。我不愿意,他便抓了我母親折磨,逼迫我來找世子!小女子已經(jīng)想盡了方法,都未能得見母親一面。我實在沒有辦法,今日來求世子,只望世子看在老王爺?shù)姆萆?,幫幫小女子!?/br> 老六一聽便笑出聲來,不屑道:“這可奇了,陳大人為了算計世子,抓了陳夫人來逼迫陳姑娘?你們陳家人的內(nèi)務(wù)事,關(guān)我們世子何事?” 陳素卿忍住眼淚道:“世子也是經(jīng)歷過磨難之人,難道不懂個中情由?小女子與世子同病相憐,我以為世子會懂?!?/br> 老六哼道:“世子向來是自己掙命,從未自憐,又何來與姑娘同病相憐。陳家的事卻非要渾賴上世子,實在好笑?!?/br> 陳素卿臉色漲紅,只是看著謝景修。 她的父親逼迫她算計謝景修,她也并非全然不愿意。謝景修雖然面上不顯什么,她卻能感覺得出來,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若他只是一個徒有世子之名的貴公子,又如何能夠這樣隨心所欲地過活,娶個男妻都無人敢管?那林顯還是少年得志呢,卻被越北侯府里的繁冗人事轄制著不得自由。 陳素卿眼中看到的謝景修,不僅僅是那一副令人一見傾心的俊美面容,還有他身后隱隱約約的勢力。 惟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可是她暗地里使出百般手段無一不是剎羽而歸,如果不能仗著元老王爺?shù)哪屈c恩情,她連謝景修的一片衣角都夠不到。 既然如此,索性就借著那點恩情,光明正大地求上門來。 謝景修似乎全未將她與老六的爭執(zhí)看在眼里,只是道:“救陳夫人,可以。只是陳府,只怕以后陳夫人和陳姑娘都回不去了?!?/br> 陳素卿聽他之意,似乎是要武力解決。元王府的私軍早被天家收回,他哪來那么大底氣說這種話?如此更證實了她對謝景修的猜測,謝景修的手中必定有連皇上都不知道的勢力。 陳素卿心底一片火熱,抬眼看著謝景修。 “不敢勞心世子費心。小女子只有一個不情之請,于世子不過舉手之勞——” 謝景修沒有開口,陳素卿只得繼續(xù)道:“只要世子假意與小女子成親,我便可將母親接出陳府來?!?/br> 她說完,便靜靜地看著謝景修,雙手暗暗地捏緊,等著謝景修的答案。 陳府里冷冰可怕的日子她熬夠了,自從她的父親投靠了李家,整個陳府都變成了李家的棋子和工具。 只有謝世子,能帶她和母親徹底脫離那片泥潭。 謝景修不再看她,卻道:“老六,送客?!?/br> 陳素卿悲厲道:“世子——世子難道要見死不救?!我本不想挾恩圖報,但是元老王爺一條命換我母親脫離苦海,總不算過分吧?!” 謝景修沒再看她,老六便鉗住陳素卿的手臂,將她推出門去。 “陳姑娘,你是算盤打得太精還是當別人太傻?假成親?怕是有人存著弄假成真的心思吧?!崩狭贿叧庾咭贿叺?。 陳素卿掙扎不休,使勁回頭去看謝景修,指望他改變心意。 她所求真的不多,只是想要一個穩(wěn)妥的法子救出自己的母親,其他的,她真的從未肖想什么! 她救了元老王爺是真,也是元老王爺給了她接近謝景修的希望,如今元老王爺打了退堂鼓,她只是想要用那一份恩情換他們來救自己的母親。 “元王府難道要做那忘恩負義之徒!”陳素卿漲紅了臉怒道。 蕭御剛從外面回來就碰到這副情景,實在嚇了一跳。 老六立馬殷勤地跑過去向蕭御請安,嘴皮子麻溜地把事情向蕭御稟報了一遍。 蕭御看著陳素卿,咂了下嘴巴。謝世子又被人罵忘恩負義了。上一次還是元王妃的外甥女,口口聲聲是世子的大恩人,如今又來一位陳小姐,也是挾恩而來。 世子何曾欠了誰的?怎么都來向世子討還恩情呢? 陳素卿自認為光明正大,沒有什么好隱瞞躲藏的,就算是小人,她也要做真小人。何況這恩情并非捏造。如今謝景修不愿意幫她,這本就是他對不起她,而非她的過錯。 因此面對蕭御時她仍舊落落大方,只是面色稍有蒼白。 不知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這個鳳照鈺面前墮了氣勢。 身為男子卻甘愿雌伏,陳素卿向來心高氣傲,自然看不上這樣的人。 她不欲搭理鳳照鈺,卻見那人竟直直向她走過來。 “又見面了,陳姑娘?!笔捰⑿χ馈?/br> 陳素卿也勉強見了禮,又僵直地挺直了脊背。 蕭御仍舊微笑著,道:“陳姑娘對元老王爺?shù)木让鳎乙彩穷^一次聽說,還未曾謝過陳姑娘?!彼椭x景修是一體的,這個謝字說得自然而然,陳素卿卻聽著十分刺耳。 “但是,我希望陳姑娘這是最后一次打擾謝世子?!笔捰θ莶蛔?,話鋒卻是一轉(zhuǎn),聲音中帶上了冷意。 陳素卿蒼白著面容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元老王爺不只一個孫子,元王府里那一位比我們世子更得長輩器重。陳姑娘卻看準了世子下手,莫不是以為軟柿子好拿捏?!” 老六在一旁聽著,聽到鳳大夫把自家主子形容成軟柿子,不禁嘴角一抽。 陳素卿薄唇微顫,道:“你也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知我的遭遇——”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以后也別拿你的遭遇來要挾謝世子?!笔捰淅涞?,“他不欠你的,他也不欠任何人的?!?/br> 相反,很多人虧欠著謝景修。 “老六,送客!以后不要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出現(xiàn)在世子眼前!她有元老王爺?shù)亩髑楸惚M管找元老王爺去,我也想知道老王爺是不是能為了還別人的恩就讓世子以身相許!” 一個兩個的都來覬覦謝景修,當他是吃素的嗎?! 蕭御心里怒極,氣沖沖地往后院走去,一進門見謝景修還在對著棋盤悠閑,姿勢分外瀟灑悶sao,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上前就掀了他的棋子,拍著炕桌怒道:“謝景修,你以后沒事就呆在家里,別老在外面招蜂引蝶!” 謝世子難得地目露驚訝,甚是無辜地看著蕭御。 “我沒有招蜂引蝶?!?/br> “還說沒有?!”蕭御坐在一旁瞪了他一眼,“算了,長這副招人的模樣,也難怪吸引些狂蜂爛蝶。我已經(jīng)吩咐了老六,以后這些雜七雜八的人全給你擋外頭,別什么人都往你跟前帶。不管借了誰的勢也不行,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剛剛蹦上屋頂?shù)臄?shù)字軍團差點腳底踩滑,世子受欺負?簡直是笑話。 世子剛才吩咐了他們料理陳府,免得那些人再煩到鳳大夫面前去。 原來鳳大夫也當世子是朵嬌花。 這男人跟男人做夫妻,還真有意思—— 第161章 護國寺行 幾日之后,鴻臚寺卿陳大人府上發(fā)生了一場震動京城的sao亂。一幫來歷不明的刺客夜闖陳府,擄走了陳夫人和陳姑娘,從此消聲匿跡,無處可尋。 大理寺與刑部聯(lián)手調(diào)查了幾個日夜,一絲蛛絲馬跡也未能探出,皇帝震怒,滿朝皆驚。 正四品朝廷命官的府邸竟任由暴徒出入如入無人之境,這陳大人又不是什么特別出眾的人物,卻不知為何被暴徒選中,一時之間京城各官員無不強府邸守衛(wèi),依附于李家的官員更是人人自危。 誰都知道,那陳大人正是最為忠誠于李相的心腹之一。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到底是方相出了手,還是皇帝終于醒悟過來,不再任由李家坐大? 旁的人不知道,苦主陳山卻是認準了那幕后黑手。 “肯定是元王府!”陳山暗中前往李府拜見,站在書房中間氣急敗壞地道,“李大人,下官可以肯定!” 書案后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形瘦高挺拔,面容斯文,身上穿著的是十分樸素的深藍色長衫,透露著溫文爾雅的從容。李充是李丞相之子,李貴妃的長兄,以狀元之才入選翰林,現(xiàn)任翰林院學(xué)士。 在一手遮天橫行霸道的李家子弟當中,李充卻溫和得完全不似李家人。 “不是元王府?!崩畛涞溃笆侵x世子?!?/br> 陳山一愣,繼而哼道:“這有何不同?李大人,這元王府和謝景修未免太不識抬舉!李相看重謝景修,下官與一眾同僚自是拿出萬般誠意拉攏于他,可是他向來油鹽不浸,等閑連一片衣角也撈不著,更別提其他。又因小女素卿與元王府有一段淵源,下官本想通過小女攏絡(luò)于他,沒想到竟惹來這樣一樁禍事!”陳山說著心中懊惱不已,不但恨謝景修,更恨陳素卿。 他那老妻根本沒事,只是陳素卿自幼放養(yǎng)在外,心中對陳府諸多怨忿,如今更是與方傳正那老匹夫府上走得十分親近。她不愿為李相拉攏謝景修,陳山便與陳夫人一起做了一場戲,逼那丫頭就范。 謝景修即便要救陳素卿,又怎么會把陳夫人一起擄走了?必定是那丫頭對他說了什么,這吃里扒外的東西! “既如此……”李充以指節(jié)輕敲著擱在桌上的書面,“做不成盟友,那便只能做敵人了?!?/br> 他的父親看重謝景修更甚于元王府,想必是認為謝景修手上有比元王府的私軍更加強大的勢力。 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便只能毀去了。 陳山高聲應(yīng)和:“李大人所言極是!” 陳山心中為著府中那一團亂象憤恨不平,此時被擄在外的陳家母女正坐在一輛疾速行駛的馬車之上,彼此相視著,竟是相顧無言,思緒萬千。 陳夫人看著有幾分陌生的女兒,面上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不自在,半晌輕喚一聲:“素卿……” “娘親。”陳素卿終于忍不住,撲到了陳夫人的懷里,低聲啜泣起來,“女兒不孝,讓娘親受苦了?!?/br> 陳夫人面上更加尷尬起來,只能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 女兒出生時自己的夫君抱過她之后突然得了急病,府中太醫(yī)診斷下來,實在找不出病因,后來太醫(yī)干脆帶著一個道士上門,一個看診一個作法,最后都說與襁褓中的女兒有莫大的干系。 陳山深信不疑,自此對女兒十分厭惡,讓人將她遠遠地送去了外面的寺廟。不知是不是巧合,女兒一送走,陳山的身子馬上好了起來,自此連陳夫人都開始懷疑起女兒是不是與夫君相沖。 自小沒有養(yǎng)在身邊,便是有幾分掛念,又能有多少情分在? 陳夫人毫無心理壓力地陪著丈夫在女兒面前演了一場戲,本以為只是小事一樁,沒想到竟然導(dǎo)致如今的處境。 她竟然和女兒一起被“救”出了陳府!簡直是荒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