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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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歡鼓起勇氣,走進了這個籠罩著死亡氣息的殘室。今日親眼目睹了裴府的破敗,她才相信了裴淵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 這次她來裴府,是想鄭重對裴淵告?zhèn)€別。 裴淵已死,歷史的走向已然更改,她是時候該回到現(xiàn)代去收割她的報酬去了?;貞浲簦至挚偪?,都似碎夢一般。 正值她出神的當(dāng)口,身后傳來一陣輕淡的腳步聲。 以為是近衛(wèi)前來尋她,她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了,我想一個人在這里。” 腳步聲消失,那人好像停了下來,片刻過后,只聽得,“這才半年不見,阿翊兇了許多?!?/br> 熟悉的聲音如雷貫耳,荀歡只覺全身像是生生被無數(shù)道閃電劈過,五臟俱痛。 她不敢回身望去,她生怕一切又是她的幻覺,踟躕良久,直到那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阿翊?半年過后,你不記得師傅了么?” 不記得……怎么會不記得……這半年里,睡里夢里都是他的身影,模糊的,清晰的,她怎么可能忘記?可是,他不是死了么,一個死人也能對她說話? 終于,她還是轉(zhuǎn)過身來,視線所及,是裴淵和煦溫柔的笑容,就如當(dāng)年她還在搖籃里的初見。 只能在夢中描摹的容貌,此刻就在眼前,那么真切。“師傅……”,失聲啞然,她已經(jīng)喚不出聲來,兩個字只哽在了喉里。 裴淵伸開雙手,牢牢將撲上來的秦翊抱在了懷里,一如既往地撫了撫他的頭發(fā)。然而,片刻過后,還未等體會到他懷抱的溫暖,她就被裴淵推了開。 裴淵向后退了兩步,而后鄭重跪下,對著秦翊接連三次叩首行禮,“微臣裴淵,參見陛下?!边@個大禮過后,君臣之別既定,他知道,他再也不會犯忌諱地喚他阿翊了。 她的雙唇止不住地抖,控制了許久,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出一句,“師傅——你——你是怎么活了過來?”莫非連他,也是穿越來的? 裴淵笑了,長眉彎曲,“微臣從未死過,何來活過來之說?” “可是他們——他們都說師傅死了——說師傅被燒死在自己屋里——”荀歡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很,真的不是在做夢。 “大半年前,這里的確有一場大火,可是死去的,不是微臣,是微臣的弟弟?!迸釡Y的神情奇淡無比,就像是在訴說一件毫不關(guān)己的事情。 荀歡原以為,提及死去的弟弟,裴淵會流露出哀傷,就像他當(dāng)初每次提及裴疏裴濟時的那樣。可是她眼前的這個人,竟是一副出人意料的平靜,她不免有一絲害怕。 她追問下去,“既然師傅沒有死,又為什么消失了大半年,為什么不回東宮殿找我?” 呵,他心中苦笑,面上卻依舊云淡風(fēng)輕。這么棘手的問題,也讓他巧妙地繞了過去:“師傅這不就回來了么?” 是啊,他回來了就好,能見到他,得知他無恙,荀歡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很快,那兩個走開的近衛(wèi)見小皇帝在這間殘室里停留的太久,有些擔(dān)憂,便雙雙繞了回來。裴淵敏感地察覺到他們的腳步,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秦翊道,“還請陛下不要在眾人面前提及微臣?!?/br> “師傅不跟我回宮去嗎?”荀歡微怔,這才剛剛重逢,她怎么可能放下他? “微臣會回來,只是此刻,還不是時候。”裴淵繼續(xù)將食指貼在唇前,挑了挑眉,示意秦翊。 “那我該去哪里見師傅?” 話音剛落,兩個侍衛(wèi)就已經(jīng)進了殘室,荀歡不滿地瞅了他們一眼,再回頭,卻見裴淵已經(jīng)隱了身形,不知所蹤。 回到皇宮后,荀歡靜靜地坐在啟輝殿的龍椅上,心中空落落。 此季正逢夏末,有花匠從御花園摘了不少晚夏的花,團團簇簇地擺在了書案上。荀歡盯著這些紛紅駭綠,出神了許久,硬生生瞧見了其中一朵是如何謝在了案上。 她伸手捻住花萼,惡俗地揪起了一片片打蔫的花瓣,“是夢,不是夢,是夢,不是夢……” 揪到最后一瓣,竟然,“是夢……”不不不,她猛地搖頭,撥浪鼓一般。 這時候,王公公揮著拂塵走進殿來,身后跟著蘇衍。 蘇衍跪下行禮,而后起身,只見小皇帝不知為何,又是一臉癡相。怪了,自打裴淵死后,秦翊就鮮少有這種表情了,莫非小皇帝又有了思念的新歡? 荀歡見蘇衍來了,正愁方才的奇遇無處可說,可她剛一開口,便停了住。裴淵叮囑過她,不讓她將他的事情說與別人,她答應(yīng)了就不該說……可是心里好癢,她太迫切地需要一個人證實她的所見所聞了! 不過,她又轉(zhuǎn)念一想,當(dāng)初裴淵也叮囑過她,不要再擅闖藏書閣,她卻違背了他的意思。而裴家,恰恰就是在她闖出禍的那件事后,遭遇不測。不行,她不能亂說,她必須要守住裴淵的秘密。 蘇衍見秦翊欲言又止,不免問道,“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微臣?” “沒有沒有?!避鳉g搖頭,她反而詢問,“蘇卿前來是為何事?” “回稟陛下,陛下昨日說過,今日想與臣商量明早早朝的議事,所以……” “哦哦哦。”荀歡一拍腦門,這才記起這件大事。明兒是她第一次臨朝,雖然屆時太后也會垂簾坐鎮(zhèn),可是重大的決策還是要她來拍板,須得事先跟個靠譜的人對一對自己的臺詞。 荀歡命王公公把剩下還未批過的幾十本奏折搬了過來,齊齊堆在了案臺上,像座小山。 先皇駕崩突然,后事都未打理好,攝政的大臣也沒提前選出來,所以最近這些日的奏折,都是荀歡自己批閱的。好在最近上呈的都是登基相關(guān)的禮樂事項,她的腦子還夠用。 在秦翊的吩咐下,蘇衍幫他一張張展開了奏折,遞呈到秦翊跟前,由他朱批。呈遞了幾份無關(guān)痛癢的奏折之后,蘇衍瞅見下一份是自己的父親蘇撫遞上的奏折,便忍不住多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 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蘇衍驚住,折子上蘇撫竟然提議設(shè)太傅位,輔弼皇帝處理朝政。 “蘇卿,下一本呀?!鼻伛闯K衍勾了勾手,他已經(jīng)等了一會兒了。 “是?!碧K衍連忙遞了上去,額頭上卻悄然沁出了一層細汗。果然不出他所料,接下來的十余封奏折,也都是自家父親的追隨者呈上來的,言語中都或多或少提及了任命太傅一事。更有甚者,竟直接提議任命他蘇衍。 不知道皇帝對此如何看待,蘇衍留了心,悄悄打量了秦翊的神色。只見秦翊氣定神閑地讀完了一封封奏折,又用朱紅的毛筆在折子末尾鉤了幾筆。 蘇衍悄悄一掃,忽地內(nèi)心驚懼,因為他看到,秦翊竟一一駁了那些折子。以他對父親蘇撫的了解,蘇撫勢必會執(zhí)著于自己所提議之事,又會引得一批大臣復(fù)議??尚』实鄣膽B(tài)度又這么分明,反駁起來毫不猶豫,就好像他的心里早有別的打算。 明日的早朝,恐怕會清流藏暗礁,激烈又洶涌。 太子尚?。?3) 秦翊走后,裴淵才從內(nèi)室緩緩旋出來,而他的身后,跟著擎堅。 這次出現(xiàn),裴淵并不是一個人,剛才他與秦翊的那番對話,被隱在內(nèi)室的擎堅全數(shù)聽見。 見裴淵持續(xù)沉默,擎堅率先笑道,“沒想到,你說的還真不錯,這小皇帝真是惦記你啊。” 裴淵垂下目光,側(cè)目瞄了擎堅一眼,“你相信我了?” “誤會誤會,方才的一切又不是我設(shè)的局。是你想來裴府悼念你的弟弟,恰巧遇上了小皇帝罷了?!鼻鎴陨锨耙徊秸驹诹伺釡Y身邊,用手背敲了敲裴淵的手臂,“只能說,在下比以前更相信你的能力了?!?/br> “那就好?!迸釡Y的回答十分簡短,他走出殘敗的房間,望著焦黑的門楣,心中一陣凄然。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過去被裴疏裴濟視為死敵的夷胡人,也會出現(xiàn)在裴府。如果父兄在天有靈,會恨他這樣做么? “裴大人,在下不明白,那小皇帝這么舍不得你,你干脆隨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宮續(xù)職,多好?”擎堅搓了搓手,遺憾地唏噓起來。 裴淵搖頭,目光落向遠方,“我父兄弟三人的血債都系在我身上,我壓抑著剜心透骨的恨意忍了大半年,還差這幾天么?” 這些日,他走遍京城,也訪遍了他父親的忠實門生故交。他想回朝攝政,光有秦翊的扶助沒有用,必須要事先得到部分朝臣的支持。 不是不出手,只是時機未到。 次日早朝,就如蘇衍先前預(yù)料的那樣,驚濤駭浪,矛盾十足。 蘇撫看見了被秦翊駁回的奏折,卻還是不依不饒上疏請奏。不過,為了避嫌,他自然不會直白提及任命他的兒子蘇衍,這樣沾親帶故的話,要有別人來說。 荀歡也將一切都看得明白,然而還未等她回應(yīng),就有另一撥朝臣站了出來,指出皇帝年幼,理應(yīng)由太后輔政,太傅之位可有可無。 荀歡看著唇槍相對的兩撥勢力,累覺不愛。滿堂的文武大臣,好似沒一個人把秦翊放在眼里,聽來聽去,都在為自己的陣營牟利。 冷眼觀望了許久后,荀歡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眾人皇帝的存在,她清咳了一聲,開口道,“列位愛卿的意思朕都明白。朕確實少不經(jīng)事,朝政大事需得太后及能臣兩方輔佐,列卿莫要再生爭執(zhí)?!?/br> 她轉(zhuǎn)而望向蘇撫,“蘇大人,朕昨兒駁了你的折子,如今思前想后,決定依你之言設(shè)太傅之位。不日后,朕就會擬旨?!?/br> 接著,她又照顧起此刻正在一旁聽政的太后,“太后溫敦賢厚,伴先帝左右多年。朕決意,在朕成年前,太后可以隨朝聽政?!?/br> 隱在紗簾后的年輕太后心中暗驚,她有些認不出眼前的秦翊了。還記得那時候秦翊去她宮中,涂眉畫目,將中宮殿攪得烏煙瘴氣。這孩子,莫非是脫胎換骨了? 就連一直俯身候在殿下的蘇衍也驚愕了,昨晚他是教過秦翊該如何回應(yīng)朝臣的上疏,可他傳授的完全不是秦翊剛才說的那套。 一個六歲的小皇帝,卻能說出這樣一番刻意平衡朝中勢力的話,著實讓所有人驚訝。 散朝之后,蘇衍心思沉重地從啟輝殿中走了出來。剛下了長階,就有幾位朝臣從后面叫住了他。 “蘇大人,恭喜恭喜了呀。” “是啊,恭喜了?!?/br> 這幾人接連向蘇衍道賀,搞得蘇衍十分莫名。 “皇上說了,不日就下旨任命太傅,蘇大人有眾臣支持,實至名歸啊。” 蘇衍皺起眉頭,心中不悅,卻礙于蘇家的面子沒有發(fā)作,只是平淡道,“皇上圣意難測,還是等皇上下旨后再說罷。各位這么輕飄飄的道賀,在下卻生受不起?!?/br> 這幾個朝臣本來也是為了拍蘇撫的馬屁,才跟蘇衍說了這番話,當(dāng)真是輕飄飄的。 蘇衍看著這些烏合之眾走遠,沉重的心思還是沒有放松絲毫。他比誰都清楚,他雖然曾為太子左太傅,可秦翊跟他從來沒心貼心過。他總有一種預(yù)感,秦翊不會任命他的。裴淵已經(jīng)死了,秦翊若是惦記他,早該任命他了。 當(dāng)晚,荀歡還留在啟輝殿里。 她發(fā)現(xiàn)這些雪片般的奏折真是無聊,翻來覆去數(shù)十本說的都是一個意思??磥聿辉缛杖蚊?,這些有意見的朝臣是不會停止請奏的。她也覺得自己確實需要輔佐,現(xiàn)在這些還都是簡單的奏折,等以后級別提高了,她一個人肯定應(yīng)付不來。 過了一會兒,太后端了一盤可口甜羹來看望秦翊。遠遠望去,皇帝好像在苦讀奏折,實際上,荀歡早已經(jīng)閉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太后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碰了碰秦翊,“皇帝。” 荀歡睜開迷蒙的雙眼,砸吧砸吧嘴巴,“母后?” “來,先吃一碗甜羹,而后回寢殿休息吧。” 荀歡扶著案臺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后,接過甜羹,嗖嗖喝了起來。腦力勞動真是累,她心中哭喊,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啊。 太后拍著秦翊的后背,幫他順氣,“慢點慢點?!?/br> 一碗甜羹下肚,荀歡擱下碗勺,突如其來問向太后,“母后,你覺得朕該任命誰為太傅?” 太后斟酌片刻后,周全道,“陛下也看到了,朝中支持太常卿蘇衍的聲音最多。而他本就是太子左太傅,順位成為太傅,也是情理中的事情。陛下年幼,會需要蘇撫這樣的重臣鼎力支持。不過,陛下也要考慮到,若是任命了蘇衍,蘇家就在朝中獨大,日后恐怕難辦。” 荀歡撇了撇嘴,無奈道,“母后,你這樣一說,皇兒覺得更難辦了。” 太后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頭,“最難是君王。” 這句話荀歡很受用,她這才登基多一會兒啊,就深深體會到帝王的艱難。看樣子這個謹慎的太后是不會給她明確的提議了,如此頭疼的問題還要她自己來想。 她也不是不喜歡蘇衍,蘇衍明事理通史常,脾性也好,這些年對她的整蠱都是百依百順。除了他是蘇家人背后有蘇撫這點,其余都是一百分好么! 可是,可是就算這世上有一個人樣樣都出色,還是敵不過那個人在心中的位置啊。 荀歡長嘆一口氣。 若不是昨日遇見裴淵,她應(yīng)該早就下旨任命蘇衍了。 可是偏偏這時候,她心中的無可比擬回來了,那人的光芒,足以讓周圍的一切黯然。 太傅之位,她任性地想為他留下來。 困了乏了,她接連打了好多個哈欠后,便依著太后的意思,回寢宮休息去了。 得知皇帝即將擺駕回殿,守殿的宮人一一點亮了寢宮的燭火,照得室內(nèi)通明如晝。荀歡方才在回殿的轎攆上小憩了一會兒,現(xiàn)在反倒精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