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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大明驚變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楊塤忙道:“這可使不得,哪敢打擾孫老的清靜?”

    孫忠板起臉道:“怎么,你是看我老孫成了太上國丈,不值錢了,也跟其他人一樣,不稀罕搭理我了?”

    楊塤見孫氏真的生了氣,料想對方?jīng)]少受明景帝的氣,忙道:“哪里的話,孫老既不嫌我煩,我這就搬來這里,跟您老做伴,還不行嗎?”

    孫忠這才收斂怒色,笑道:“那就好,你把你們江南的人事也都說給我聽聽。”

    仆人又折返了回來,稟報道:“小的看到源公子跟教坊司蔣家娘子站在街邊說話,便沒有過去?!?/br>
    孫忠道:“那你去門口望著,等他二人說完話,便叫源公子過來?!庇殖瘲顗_詭秘一笑。

    楊塤莫名其妙,問道:“怎么了?”孫忠笑道:“我們源公子愛上教坊司的蔣瓊瓊啦?!?/br>
    楊塤早幾年曾見過源西河到教坊司找蔣瓊瓊,聞言倒也不驚訝。

    孫忠倒是愣一了愣,問道:“怎么,小楊知道這件事?”

    楊塤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自古以來郎才女貌,才子愛佳人,又有什么稀奇?!?/br>
    孫忠道:“但他二人身份懸殊,終究差得太大了些?!?/br>
    楊塤道:“源公子是衍圣公得意門生,自是人中龍鳳,但蔣瓊瓊也不差,否則當(dāng)年怎么能名動京華?而今雖然年紀(jì)大了些,可文章、詩詞、歌舞樣樣出色,若不是流落風(fēng)塵,說不定又是一個當(dāng)代李清照呢?!?/br>
    他并不如何了解蔣瓊瓊,可勁兒地夸她,只是本能地反感身份懸殊一說,因此非要抬杠到底,表明蔣氏并不低人一等。

    孫忠居然連連點頭,笑道:“別的不說,蔣瓊瓊真是懂事。源公子常常來我這邊閑坐,也不避諱他喜歡蔣瓊瓊這件事,可是他師尊現(xiàn)任衍圣公不準(zhǔn),料想成事極難。他打算等師尊過世、他盡完弟子孝道后,便帶著蔣瓊瓊遠(yuǎn)走高飛。那蔣瓊瓊也極懂事,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源公子邀請她,也從不踏入衍圣公府半步,說是怕褻瀆了圣人圣地。”

    楊塤道:“不錯啊,他二人不但般配,還真心相愛。源公子肯為瓊娘放棄衍圣公弟子身份,倒也難得。”

    孫忠越談興致越高,招手叫過一名仆人,命道:“去把上次太后派人送來的那壇女兒紅挖出來,我要跟小楊好好喝上一杯。”

    正好源西河進來,笑問道:“好酒有沒有我的份兒?”

    孫忠笑道:“當(dāng)然有。源公子請坐?!?/br>
    既有客來了,他便不能穿得太過隨便,忙命仆人扶自己起身入內(nèi)更衣。

    源西河將楊塤拉到一旁,低聲道:“我本來正要去找丘濬,聽說楊匠官來了孫府,便過來問上一問。蒯玉珠人找到了嗎?”楊塤搖了搖頭。

    源西河道:“那么歹人可有提出條件?”楊塤道:“沒有?!?/br>
    源西河沉吟道:“歹人綁走玉珠,應(yīng)該是針對于少保,怎么會悄無聲息呢?”

    楊塤道:“或許是見官府追捕正急,想等風(fēng)頭過去?!?/br>
    他心中有事,實在無心留在孫府吃吃喝喝,便道:“源公子,你代我陪陪孫老,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

    源西河忙道:“楊匠官,我知道你跟蒯玉珠是同鄉(xiāng),你惦記她的安危,著急出去找他。但恕我直言,你現(xiàn)下出去,未必能救得了蒯玉珠,但你留下來,卻可以救一位老人的命?!?/br>
    楊塤很是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源西河道:“楊匠官可知孫國丈這些年來極少露出笑臉,身體也是急轉(zhuǎn)直下?今日他見你來,氣色好了許多,不但拿出好酒,還鄭重入室換衣,你忍心讓他失望嗎?你需要花費的,不過一頓飯的時間而已?!?/br>
    楊塤聞言一凜。他其實也看得出孫忠已病入膏肓,時日無多,只是不愿意朝壞處想而已,此時得源西河一語提醒,心中大為觸動,遂拱手道:“源公子不愧是名門高徒,見識過人。好,我就留下陪孫老吃這頓飯?!?/br>
    正好孫忠更衣出來,三人便坐在花架下閑聊胡扯。楊、源二人均不敢提時局,生怕觸及孫氏心事。孫忠也絕口不提皇帝、太上皇之類,只對江南風(fēng)物有興趣,問了許多事。

    一會兒便有下人端了酒菜上來,三人邊吃邊談。楊塤盡揀江南美景風(fēng)光、奇人逸聞講述,聽得孫忠、源西河瞠目結(jié)舌,極是向往。

    孫忠嘆道:“原來江南如此人杰地靈。我這把老骨頭若是能好起來,就親自去江南看看?!?/br>
    楊塤笑道:“孫老要是去,我一定親自為您駕船做向?qū)А>褪俏覀兡沁厺駳庵?,北方人到了那邊,常常水土不服呢?!?/br>
    忽有人拍門叫道:“楊匠官在里面嗎?”

    楊塤應(yīng)了一聲,又問道:“是誰找我?”對方應(yīng)道:“小的是石大人胡同開茶鋪的,昨日楊匠官交代的事,有消息了!”

    楊塤大喜過望,忙親自趕去開門,卻是適才買過點心的點心鋪老板及昨日飲過茶的茶鋪老板,忙問道:“可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歹人行蹤?”

    茶鋪老板忙告道:“楊匠官交給小的兩張畫像,上面有一個人今早在北城出現(xiàn)過,有家賣餅的今日一大早見過他,還記下了他大致的住址。小的收到消息后,便立即按楊匠官吩咐趕去蒯府報信,但門仆說楊匠官去了錦衣衛(wèi)官署。小的一路尋過來,幸好順路向點心鋪老板打聽時,他告訴小的說楊匠官來了孫國丈家。”

    點心鋪老板道:“也幸虧楊匠官買點心時,小的多問了一句。”

    楊塤道:“抱歉抱歉。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二位和那位賣餅店家日后的漆活兒,我全包了?!眴柫速u餅店的具體地址,又打發(fā)走二人,這才回身。

    他未及開言,孫忠已揮手道:“去忙你的吧,我早看出你心不在焉,是為了逗我老頭子高興才勉強留下的?!?/br>
    楊塤忙道:“什么都瞞不過孫老。不過反正我就要搬過來住了,日后有的是時間。孫老先跟源公子好好喝上幾杯,我忙完的話,晚上回來陪您宵夜?!?/br>
    源西河有意起身相送,低聲問道:“是蒯玉珠有消息了嗎?”

    楊塤道:“目下還不能確定,只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歹人蹤跡,我得立即趕過去?!?/br>
    源西河道:“那好,楊匠官多加小心?!?/br>
    朱驥既已中毒,楊塤不敢再以其名義調(diào)動錦衣衛(wèi),想了一想,便先往都察院而來。

    明廷中央機構(gòu)基本集中設(shè)置在大明門兩側(cè)。只有內(nèi)閣和六科分位于皇城中午門東、西兩邊,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則在西單牌樓附近。

    楊塤到都察院找到監(jiān)察御史林鶚,請他帶一隊人馬跟隨自己去北城。

    林鶚問道:“歹人出現(xiàn)在北城的消息可靠嗎?”楊塤道:“絕對可靠?!?/br>
    林鶚仍是不解,問道:“朱驥是錦衣衛(wèi)指揮,又是玉珠親眷,他怎么不親自去?”

    楊塤道:“他目前被別的事牽絆住,分不開身。”

    林鶚?biāo)觳辉俣鄦?,道:“那好,我這就去點兵?!?/br>
    出來時,正好遇到監(jiān)察御史鐘同。楊塤已知鐘氏冒死上書復(fù)儲一事,招呼了一聲:“鐘御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便只朝對方拱了拱手,便與林鶚一道往北城而來。

    到了餅鋪附近,楊塤讓林鶚部屬先行散開,以免太過張揚,打草驚蛇。他自己先進來餅鋪,報了姓名。店家忙迎上來,道:“正等著楊匠官您呢?!?/br>
    親自引了楊塤穿堂過巷,指著前面道:“那人走到中間的二條胡同,便轉(zhuǎn)向東去了。小的跟過去時,已不見了他蹤跡。料想是住在二條胡同東邊一帶?!?/br>
    楊塤一見便傻了眼——這一帶全是低廉租戶房,院中院、院套院、院連院,密密麻麻住著幾十戶人家。要是展開搜查的話,得再多調(diào)幾隊人馬,才能完全封鎖住所有出口。

    楊塤想了想,問道:“那人買了多少餅?”店家道:“六十個?!?/br>
    楊塤道:“那么那一伙至少有十個人了。”店家忙告道:“大概有七八個人,都是壯漢,所以吃得多?!?/br>
    楊塤奇道:“你怎么知道?”

    店家道:“今日買餅的這個人,前日跟一群人一起進的胡同。小的本來也沒留意,那邊都是大雜院,人進人出沒什么稀奇。但有兩個人抬著一個長長的口袋,有點古怪,小的便多看了幾眼?!?/br>
    楊塤曾從錦衣衛(wèi)官署順手拿了張根據(jù)吳珊瑚描述畫出的歹人頭領(lǐng)絡(luò)腮胡子的畫像,忙取出來,問道:“那群人里面有沒有這個人?”

    店家摸了摸腦袋,道:“好像有。面目不記得了,但小的記得有個人有一臉胡子。”

    楊塤心道:“既然絡(luò)腮胡子也在那群人里面,那口袋中裝的一定是玉珠。我料得果然不錯,在金桂樓試圖帶走老太監(jiān)阮浪的強盜,跟當(dāng)街綁走玉珠的歹人,是同一伙人。”又問道:“可有辦法具體尋到這些人住在哪里?”

    店家道:“得等他們再來買餅了。楊匠官放心,這一帶就小的這家燒餅鋪最紅火,對方一定還會再來的?!?/br>
    楊塤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又著急趕去白塔寺索取解藥,便叮囑了店家一番。再出來尋到林鶚,告道:“雖然能基本斷定玉珠就被關(guān)在東二條胡同某處,但這一帶地形復(fù)雜,出入口極多,不能明目張膽地搜索,否則歹人極可能逃脫,也許還會危及玉珠生命?!?/br>
    林鶚也道:“除非打探到歹人的具體藏身之處,才能動手?!庇謫柕溃骸澳肯碌扔谙萑虢┚?,下一步該怎么辦?”

    楊塤道:“煩請林御史先兼任巡城御史,假意帶兵在這一帶巡邏,等候店家消息。”

    林鶚見楊塤牽馬欲走,很是意外,問道:“楊匠官不留下嗎?”

    楊塤道:“我還有急事趕著去辦。等忙完那件事,我會再來與林御史會合?!庇诸H覺擔(dān)心,道:“林御史……”

    林鶚正色道:“楊匠官放心,我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一定會小心行事?!?/br>
    楊塤便騎馬自往白塔寺趕來。到了寺門口翻身下馬,到門前攤子邊尋了幾張紙,卷成書卷模樣,拿在手中。他在白塔附近徘徊了兩刻工夫,才有人過來搭訕道:“是錦衣衛(wèi)朱驥派你來的嗎?”

    對方雖然用竹笠遮住了大半邊臉,然看身高體形,并非楊塤曾經(jīng)照過面的男女賊人。

    楊塤道:“是。昨日是你用帶毒袖箭射向朱驥的嗎?解藥呢?”

    那人問道:“鄭和寶圖呢?”

    楊塤一揚紙卷,道:“明人不做暗事,不瞞你說,我原以為鄭和寶圖在工部,但卻不是,也不在兵部,目下還沒有查到它在哪里。求你先給解藥救人,再寬容些時日?!?/br>
    對方冷笑道:“你倒是會打如意算盤?!?/br>
    楊塤道:“朱驥死了,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目下我們盡力隱瞞他中毒之事,但一旦他死去,事情就大了。我雖然不知你們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們要鄭和寶圖做什么,但實話告訴你,本朝根本沒有人關(guān)心那勞什子下西洋寶圖,所以一時才不知它被丟在了哪個角落。但若是朝廷知道你們意在鄭和寶圖,甚至不惜綁架兵部尚書于少保兒媳,再下毒加害于少保女婿,那么不值錢的寶圖也立即變得金貴起來,朝廷會高度重視,將寶圖藏入秘閣,那么你們就再也沒有得到的希望。”

    那人聞言沉吟不語,顯然頗為心動。

    楊塤又道:“況且就算替朱驥解了毒,玉珠不還在你們手中嗎?你們?nèi)匀挥谢I碼?!?/br>
    對方道:“蒯玉珠只是后備計劃,留著她還有大用。”頓了頓,又道:“你說的倒是不錯,但空口無憑,總不能就憑幾句話,就讓我把解藥給你。”

    楊塤道:“你想要我答應(yīng)什么?”對方道:“你能承諾什么?”

    楊塤道:“我只是個漆匠,什么都承諾不了。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朱驥中毒及你們意在寶圖這件事,我們這邊一定不會張揚出去。這難道不是你目下最希望的嗎?”

    對方笑道:“你倒是個實在人?!毕肓讼?,道:“好,我先給你一顆藥,你喂朱驥服下,三日內(nèi)他自會醒來。但這顆藥不是真正的解藥,只能多延十日性命。十日后,你帶著鄭和寶圖來這里,我再給你真正的解藥。”

    楊塤在日本待過幾年,會說流利的日語,知道日本人說話不翹舌,語言都是平舌音。他與這人一番對話,對方雖會說流利的中文,但卻語調(diào)甚平,聽起來沒有抑揚頓挫的音節(jié),跟他以前見過的日本人說漢語一模一樣,愈發(fā)肯定對方身份。心道:“我手上什么籌碼都沒有,要拿到解藥根本不可能,先拖延十日也好,也許十日內(nèi)能追查到這些日本人的棲身之處?!?/br>
    于是點頭應(yīng)承道:“好?!苯恿私馑?,又有意問道:“玉珠還好嗎?”

    對方道:“她是人質(zhì),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再理會,揚長去了。

    楊塤還試圖跟蹤對方,剛一轉(zhuǎn)身,便有一支袖箭不知從何方飛來,釘在腳邊。他嚇了一跳,擔(dān)心那支小箭有毒,不敢用手去取,亦不敢任其留在原處,便用手中的紙包了箭桿,將其拔出。又見天色不早,便一路趕回蒯府。

    來到蒯家附近的張大夫醫(yī)鋪時,楊塤見錦衣衛(wèi)百戶袁彬打扮成商販模樣,在醫(yī)鋪對面槐樹下支了個水果攤子,便假意買水果,下馬過去問道:“果子怎么賣?”

    袁彬道:“三文錢,不收寶鈔。”又低聲告道:“今日張大夫稱病歇業(yè),人一直在家里。我派人手監(jiān)視住了前、后門,目下還沒有人出入?!?/br>
    楊塤道:“這些人倒真沉得住氣?!睋u了搖頭,騎馬進來蒯府。

    于康見楊塤帶回了一顆不是解藥的藥,還有些擔(dān)心,道:“那些人心機深遠(yuǎn),這藥該不會又是他們的詭計?”

    楊塤道:“朱驥死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他們也知道一日之內(nèi)根本不可能拿到寶圖,所以早有準(zhǔn)備?!睂⑺幱盟怪祗K吞服下去。

    等了一會兒,朱驥身上黑紋慢慢淡去,于康這才略略放心。又聽說已有賣餅店家發(fā)現(xiàn)歹人行蹤,御史林鶚已帶兵等候在附近,伺機圍捕,一時等不及消息,竟與楊塤一道摸黑朝北城趕去。

    到達北城時,燒餅鋪已經(jīng)打烊。楊塤拴好馬,上前拍了幾下門,叫道:“怎么這么早就關(guān)門了?買燒餅!”

    門扇打開,開門的卻是監(jiān)察御史林鶚。楊塤忙與于康閃身而進。于康急切問道:“可有我妻子消息?”林鶚搖了搖頭。

    店家忙上前告道:“今日那人買走六十個燒餅后,再未出現(xiàn)過。”

    于康不無擔(dān)心地道:“林御史公然帶兵到此,會不會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

    林鶚道:“楊匠官離開后,我立即分派便衣軍士,守住了東二條胡同的出口,并未發(fā)現(xiàn)有多人同時離開,也沒有見過攜帶長口袋的人。就算歹人有所警覺,玉珠娘子應(yīng)該還留在這一帶。”

    楊塤道:“只能先設(shè)法打聽到具體位置后再說?!?/br>
    林鶚道:“我已經(jīng)派了軍士裝扮成閑人,進去那一帶打聽,但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是那一帶住得雜亂無章,住戶互不認(rèn)識,也無從打聽?!?/br>
    楊塤道:“這一藏身之處選得極佳,如果不是歹人極熟悉京師環(huán)境,便是有高人暗中指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