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就是那樣的她,性情中人,縱然今日可以洞察先機(jī),縱然有天能夠了然權(quán)數(shù),那又怎么樣呢,她還是那個熾烈的她,用情的她。 當(dāng)陳嬌在長壽殿聽到宮女慌慌張張向竇太后稟報(bào)梁王去柏梁臺見趙王要處置一名宮女時,陳嬌就知道梁王果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他被天子和太后雙雙反駁了修建御道的提議,再見身懷六甲的義女張冉受委屈必然大怒。 “平時怎么跟你們說的,遇到一點(diǎn)事就慌成這樣!”盡管柏梁臺的宮女慌里慌張將事情說的前言不搭后語,竇太后還是清楚的理解了發(fā)生的事情。 竇太后說話的口氣并不嚴(yán)厲,似乎只是對宮女的慌張頗為不滿,坐在長壽殿后殿的長幾后面,對身旁圍坐著的幾位淘氣小皇子嘆氣道:“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br> “什么時候的事了?”竇太后問。 “梁王爺剛離開柏梁臺奴婢就來向太皇太后稟報(bào)?!睂m女跪在地上喏喏的說。 竇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帶柏梁臺宮女近來的大侍女便對太后行了一禮,將她又帶了出去。 “天子在太液三島避夏回來了嗎?”竇太后不急不緩的開口問。 門口一名宦官立刻躬身小步進(jìn)來道:“未央宮尚未接到圣旨,大概……還沒回來?!?/br> 竇太后擺手揮退宦官,“賞菊,你去把事處理了吧?!?/br> 陳嬌看出竇太后心緒不太好,靠在曲木扶手上似乎有些乏了,心知太后不愿這件家丑之事在宮中張揚(yáng),才命心腹侍女前去處理,她在長壽殿也不便過多打擾竇太后,于是起身推說悶,想到外面玩玩。 “也是,你母親讓你來看趙王后,她身子不好你等不到她,反倒陪我干坐了一下午?!备]太后露出淡淡的笑容,繼續(xù)對陳嬌道,“你有日子沒進(jìn)宮了,去瞧瞧越信公主她們,她早上來請安還念叨著你。還有隆慮,她將來是你嫂子了,王氏的事她心里也有些過不去,你跟她聊聊。” 竇太后雖然威嚴(yán),對小輩的態(tài)度一直寬和,陳嬌一直笑著點(diǎn)頭稱是,然后起身行禮帶著幾個小皇子告退出去。 晚飯時程夫人派人請陳嬌到合歡殿用晚膳,吃罷飯劉非特意找了個借口跟陳嬌到兩下閑話。 “你猜怎么著,栗娘娘真是有本事。”不說正經(jīng)事的時候,劉非走勢賊頭賊腦的壞小子樣。 陳嬌嘆了口氣,不用猜她也知道,梁王這舉動無意讓栗姬母女難看,張冉一時糊涂,難免又要左右為難,劉榮對她的態(tài)度只能更差。 “你又想趙王后呢?”劉非見陳嬌嘆氣,也不由有點(diǎn)惆悵,笑了笑道,“算了吧你就別跟著瞎cao心了,又不是你讓她去的?!?/br> 別人的事陳嬌不想管也管不了,不過是覺得張冉可憐可嘆罷了,她又能如何,終究不過是個看客。 “栗姬又難為她了吧?!标悑呻S口道。 “有梁王出頭,栗姬還敢再招惹她?不過皇長子就很難說了。”劉非抱膀靠在廊柱上,以一個輕松的姿勢抬頭望著梁上的彩畫不咸不淡的說。 陳嬌沒說話只是望向天際,夕陽已沉,一眼望不到邊的漢宮碧瓦在綺麗的晚霞中綿延。庭院里四處浮動著夜來香的濃郁香氣。 劉榮嗤笑這說:“栗娘娘啊,都哭到父皇避暑的太液池瀛海島上去了,不讓父皇有半日的閑。” “天子知道了?”陳嬌回過頭看著他。 “呵,我看明天一大早不但整個未央宮,連長樂宮也會人盡皆知呢。晚飯前我就聽說了,栗娘娘處處難為趙王后,為了鐺兒的事梁王叔為趙王后出頭,提著劍跟皇長子在柏梁臺對峙,兩個人誰都不肯讓一步,話是越說越難聽,皇長子指著鼻子說梁王叔是刺殺他的主謀,梁王叔氣得揮劍砍斷了一只長幾,最后還是趙王后到柏梁臺當(dāng)著皇長子的面跪著求他,他和皇長子才肯罷手?!?/br> 就算梁王跟張冉之間沒有那些流言,叔叔為侄兒媳婦出氣也說不過去更何況還是宮闈之事,竇太后千方百計(jì)想把這件事壓下去,栗姬倒好,還嫌不夠丟人還嫌不夠鬧騰,竟然到天子面前一哭二鬧,真是逼著整個漢宮都開始關(guān)注這件事。 陳嬌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搖搖頭嘆了口氣:“趙王后,哎……” 鳴鸞殿的主殿里劉榮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他的明珠頭冠已被卸下,隨意的扔在幾案的一邊,白綢金領(lǐng)的外袍下露出雪色的深衣,因?yàn)榫埔饽贻p俊朗的臉頰上染了紅暈,神情卻十分煩躁郁悶。 侍女迭步走入大殿,屈膝行禮道:“趙王后求見栗娘娘。” 劉榮的酒杯噹的一聲砸在桌上怒道:“賤婢!沒看到這殿里只有本王一人嗎,她又來做什么,還嫌不夠給我丟人!母親去了宣室殿,要見讓她滾到宣室殿去見!” “喏?!笔膛澙踔顺龃蟮?,退到門口見張冉帶著侍女嬤嬤已經(jīng)進(jìn)了門,只得尷尬的對她又行了一禮,“王后……” “下去?!睆埲讲⒉粸殡y她,走向大殿中央。 劉榮站起身,帶著微醺的醉意看著她,語氣冰冷:“你來做什么?” 眼眶仍然泛著紅腫的張冉在嬤嬤的攙扶下低頭道:“臣妾做錯了事,特來向趙王和栗姬娘娘請罪。” “呵呵。”劉榮聳肩笑了兩聲,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你有什么錯,是我母親處處難為你,是我處處給你難看,梁王叔早該狠狠的教訓(xùn)我,我劉榮有今日都是因?yàn)樽约壕逃勺匀×T了!” 張冉聞言桃瓣似的眼眸中又露出了盈盈水光,她扶了一下鼻尖她強(qiáng)忍著淚水,依舊保持著謙卑的神態(tài)道:“王爺,千錯萬錯是我不該去找梁王叔,讓王爺和和母親難看,請王爺責(zé)罰?!?/br> “我哪里敢罰你?!眲s冷哼一聲,“你有什么不順意,自管去找王叔,他可是獲了父皇恩準(zhǔn),在這漢宮里是唯一可以帶劍出入各處的藩王,他要?dú)⑽?,我豈能還手?我只是不明白,在趙國我對你如何你自己心中清楚,為何要找他來羞辱我?罷了,這三年我也看錯了人,張冉,收起你的虛情假意,何必再向我低頭?!?/br> 張冉被劉榮一席話徹底激怒,她扶著嬤嬤勉強(qiáng)支起身體對劉榮道:“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冤枉我,千錯萬錯我不該去找義父,可是我對你從未有過虛情假意,劉榮怎么能說這種話!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可你先找舊愛在前,你母親委屈我的孩子在后,可你只是指責(zé)我,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我該如何?!” “母親如何為難你,你有天大的委屈自跟我說,我難道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不肯為你辯白嗎?三年時間,都看不出我是什么樣的人?”劉榮步下主位,接著酒勁對張冉絲毫不讓。 “你……”張冉咬著嘴唇,看著面前怒火中燒咄咄逼人的劉榮,想起他們在趙國禮敬愛重的時光,一時百感交集,眼淚再也忍不住,滴滴滑落。 劉榮不是無情之人,他這幾日心中憋屈,加之酒后性躁,若他真不在乎張冉又怎會與梁王不顧叔侄親故鬧到這步田地。此刻看到張冉落淚,想起自己的所為他亦心中不忍,對委曲求全的柔弱的妻子心底泛起一陣憐惜,正想上前勸慰她幾句,不想另有侍女入內(nèi)。 “稟皇長子,柏梁臺宮女三蝶求見?!?/br> 劉榮只得停在原地蹙眉道:“傳?!?/br> 不多時,一個穿著三等青綠宮裝的宮女畏畏縮縮的走進(jìn)大殿,沒有見過主子的低等宮女一進(jìn)門便行大禮跪伏在地上大聲道:“趙王殿下,奴婢是鐺兒的姐妹,她……” “大膽奴婢,竟敢不給趙王后行禮!” 張冉的嬤嬤一聽宮女提到鐺兒心中驟緊,她眼見劉榮遇張冉又和好的跡象,讓這宮女一插豈不是又要攪黃,于是立刻斷喝宮女,讓她知道趙王后在此,有話不敢亂說。 “趙王后……趙王后萬安。”宮女抬眼看了半天,終于還有些眼色,朝殿內(nèi)衣著氣質(zhì)最是不凡的張冉磕頭道。 “你來所謂何事?”劉榮心煩,見宮女說話拖拖拉拉斷斷續(xù)續(xù)十分不耐煩。 “鐺兒姑娘……”宮女被劉榮盤問一沖動正要把話脫口而出,但想到張冉在此又立刻害怕的低下頭再不敢往下說。 劉榮冷著臉看了張冉一眼,厲聲對宮女喝到:“鐺兒怎么了?說!” “鐺兒,鐺兒她,她的病重了,求見皇長子一面。” 劉榮的美心深深的粗了起來,冷聲盤問道:“好好地怎么又病重了?” “是,是,奴婢偷偷聽說是梁王爺,梁王爺吩咐柏梁臺上下,趙王您,您一日不對王后低頭認(rèn)錯,就,就不準(zhǔn)給鐺兒送藥……” “混賬!”劉榮當(dāng)即大怒,赤紅著雙目甩袖大喊,“這漢宮何時輪到他來做主,竟敢發(fā)落本王的女人!” ☆、第47章 劉徹回宮 劉榮氣大,說著就向外走,卻被張冉傾身擋住。 張冉這時也下了決心,被淚痕沾濕的妝容襯得她此刻決絕的目光看起來更加孤注一擲,她迎上劉榮憤怒而冰冷的眼神,毫不避讓的淡聲說:“劉榮,你今天只能選一個,留在這里,陪著我和你的孩子,或者走出去,你我舊情兩斷。” “讓開?!眲s的聲音低沉,其中夾帶著隱忍的怒火。 “不讓?!睆埲揭琅f站在他的面前,“你的孩子,她,你選一個。” 酒氣壯膽,酒氣亂性,劉榮連日來本就氣悶煩躁又見一貫溫順的妻子如此執(zhí)拗強(qiáng)硬,甚至不讓他去見病重的鐺兒,不禁心中怒火中燒,靠近張冉一字一頓道:“鐺兒也有過我的孩子,可是因?yàn)槿⒛悖疑踔敛恢肋@件事,我已經(jīng)失去了那個孩子,現(xiàn)在我要見她一面,你這個妒婦也要阻攔嗎?” “妒婦”二字深深的刺痛了張冉,張冉瞪大了眼睛再不肯容忍半點(diǎn),大聲怒道:“我若是妒婦你那些野女人生的丫頭哪里來的!” 劉榮貴為諸侯王,侍妾被人稱為“野女人”哪里肯忍,冷冷的哼了一聲,用力將不肯讓開的張冉推到一邊,作勢就要離開大殿。 張冉?jīng)]料想劉榮竟會推她,踉踉蹌蹌的被嬤嬤扶住,不待直起笨重的身體就回過頭在劉榮身后大喊:“劉榮!難道只有她為你失去過孩子嗎,難道我沒有嗎?!” 疾步的劉榮忽然頓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他寬大的金邊袍袖隨著他緩慢的動作抬起,他的食指點(diǎn)著張冉的方向,語氣冰冷若霜:“不要再跟我提從前,我很慶幸失去了那個孽子,因?yàn)槲腋緹o法確定三年前梁王帶你入京時你在漢宮懷上的孩子是不是我的?!?/br> 劉榮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張冉和大殿里垂首彎腰的宦官和侍女。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jīng)起了風(fēng),吹進(jìn)大殿的風(fēng)撩撥著廊柱間垂地挽起的帳幔,檐角上傳來風(fēng)鈴清幽深遠(yuǎn)的響動,仿佛張冉空蕩的心中傳來自嘲的回聲。她沒有再喊劉榮,望著他離去背影的那雙眼睛也隨著他的腳步漸漸放空,好像穿過劉榮她看到了那些舊日的時光,又無法挽回的讓那些支撐她度過人生的神采慢慢消融在一片絕望的空洞里。 宣室殿的側(cè)殿里栗姬跪坐在下首的坐席上輕聲抽泣:“陛下,臣妾不能活了,梁王這是什么意思,陛下要是不管,臣妾以后在宮里恐怕再也抬不起頭來……” 景帝坐在主位上神情平淡,他已經(jīng)聽栗姬絮絮叨叨的哭了一晚上,有時候他也很想打斷她,可是看著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傷感和眼淚,他又忽然覺得聽這個十幾年來常伴枕邊的人說幾句話,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煩。 這樣哭,眼睛都哭腫了。景帝有點(diǎn)無奈的看向栗姬,心中忽然涌起想要仔仔細(xì)細(xì)看看她的興趣和沖動。 他瞇起眼睛從一個極為微妙的角度看向栗姬惹人疼惜的瓜子臉,凝脂般的肌膚上掛著淚滴,只是配上艷紅的嘴唇,讓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她,好像還是變了。 景帝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中神思飄遠(yuǎn),不知不覺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的栗姬。那也是一個暮春初夏的時節(jié),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年西南六召進(jìn)貢的暮春杜鵑第一次在漢宮開花。 那天,那個明媚的午后,他終于走出了令人厭倦的天祿閣,耳邊不再是太子祭酒老生常談的嘮叨,啁啾的鳥鳴,浪漫的蜂蝶,青春作伴歲月靜好,正是他無憂無慮的青蔥年少。 景帝想著想著便不由的露出一抹不合時宜的淡淡笑容。 那種美妙的感覺真是無論過多久都不會淡忘,即使縹緲的像一杯醇酒的芳香也依舊銘刻心田。 那時他尋著暖醺的春光享受著不可多得的自在,漫無目的不知走到了哪里,只是那樣不經(jīng)意的穿過了一道月門,忽然就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枚紅色的花朵像纏綿的火焰開滿了他的眼簾,而那些花朵的存在又似乎冥冥之中只為襯托他即將到來的愛戀。 栗姬,那個充滿活力的少女在花間開心的邁著不成章法的舞步,風(fēng)影花香,媚比春光,那一刻滿園盛放的杜鵑花都不及她灼灼艷麗的美好,他就那樣站在月門的前面,漸漸地,看的癡了。 “陛下……陛下?”栗姬抬起頭正看到景帝怔怔的望著自己,以為是自己的妝容哭花了,不禁有些局促。 景帝在栗姬的輕喚中回神,看到眼前忙著整理妝容的尷尬栗姬,轉(zhuǎn)開了視線,輕輕出了口氣。 “陛下,對梁王您還是這樣不聞不問的,他這還沒當(dāng)上皇太弟就在宮里拿劍指榮兒,說不定哪天膽子上來就敢拿著劍進(jìn)宣室殿指您呢,太后還只護(hù)著梁王要壓事兒,臣妾倒沒什么,榮兒可怎么辦呀……” 對于栗姬的愚昧,景帝最終忍無可忍,蹙眉抬手道:“好了,都說起太后的不是了,再往下說朕都要讓你說進(jìn)去?!?/br> “臣妾不敢?!本暗蹖λ龥]有發(fā)脾氣,栗姬自知天子對她不同,只是還有些不憤,委委屈屈的低下頭小聲說,“可不是怨陛下,那個張冉跟梁王不干不凈的,您還把她賜婚給榮兒,讓榮兒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br> “夠了?!本暗鄄粣偟暮戎估跫В娝桓抑暡艊@氣道:“朕三年前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的那個要求,如今還拿這話出來說。明日你帶著榮兒早早到太后面前去謝罪,后庭之內(nèi),成何體統(tǒng)。下去吧,朕還有朝事。” 劉榮賜婚張冉這件事景帝確實(shí)考慮欠妥,他對劉榮很看重,讓他娶了這樣一個女子,說實(shí)話作為父親他的確內(nèi)疚,但作為天子他君無戲言,更不能讓栗姬把他的愧疚時時拿出來掛在嘴邊。 “喏?!崩跫Я私饩暗鄣钠猓俨桓叶嘧?,跪在地上行禮后退了出去。 栗姬走后景帝輕拍曲木扶手站起身,對大殿里的宦官侍女說:“都,門外待命吧?!?。 整齊站在廊柱旁的宦官腳步細(xì)碎的退到后面,站成一線躬身攏袖退了出去。 側(cè)殿里的燈火明明滅滅,只要不是內(nèi)室,漢宮的大殿從不避風(fēng)。景帝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外面已經(jīng)起了風(fēng)。 栗姬啊,她只想到太后要保護(hù)梁王將事情壓下來,她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她到自己面前哭訴會更讓事情沸沸揚(yáng)揚(yáng)嗎。 還有這么稚嫩的劉榮,年輕氣盛,捕風(fēng)捉影,與梁王針鋒相對的后果從不考慮。景帝嘆了口氣,想起當(dāng)年自己一怒之下將棋盤砸向吳王太子的時候不禁搖了搖頭。 七國之亂,不能再來一次。劉榮的性子,難堪大任;而梁王…… 景帝負(fù)手在畫屏前踱著步,栗姬剛才的話不是沒有提醒他。 景帝停下腳步,最后目光落在了大殿里唯一沒有出去的臣子身上。 “弟弟,兒子,你說,朕怎么取舍?”景帝自語似的輕聲問。 時時刻刻都坐在天子坐下不遠(yuǎn)處的史官司馬談立刻起身避席,雙手疊放跪伏在地,一語不發(fā)。 史官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的太多,恐怕沒有一個人比他們更清楚什么該記什么不該記,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因此這些深知禍從口出的人總是以緘默面對任何無需回答的提問。 司馬談就是這樣,他在景帝身邊做了五年的太史令,卻從來沒有回答過天子的一句話。 “恩?!本暗畚⑽⒌狞c(diǎn)頭,似乎很滿意,也許是滿意司馬談的行為,又或許是滿意自己考慮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