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第207章 薄玉有孕 隆慮公主回去的當天就把陳嬌的話帶給了陳艷,第二天難得回家的韓嫣才回到府里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就跟陳艷吵起來。 “我韓嫣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你們陳家不必在我面前以恩人自居,你也不必狐假虎威用皇后的話來壓我!” 韓嫣憤然甩袖走出了正廳,俊美的臉上滿是煩躁與氣憤,他不顧家中下人的阻攔,出了二門翻身跨馬而去,直奔宮門,這個家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韓嫣入宮后直接去宣室殿拜見天子,得知天子不在宣室殿就想抽空去武臺殿去看看衛(wèi)青,誰知他到了武臺殿遠遠就看到了劉徹的天子儀仗。 “韓大夫?!笔卦陂T外的公孫敖見韓嫣前來上前拱手一笑。 “公孫將軍,陛下在里面?”韓嫣上前看了一眼宮人侍立的側(cè)殿問公孫敖。 “正是,陛下前來看衛(wèi)侍中,進去好一會了?!惫珜O敖說。 韓嫣笑道:“那正好,我也是來看仲卿的?!?/br> 韓嫣作勢就要進去卻被虎背熊腰的公孫敖上前一把攔了下來。韓嫣不太喜歡被人觸碰,況且他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公孫敖一欄他就豎起了弓月眉,冷冷的怒視著公孫敖。 “韓大夫見諒?!?/br> 公孫敖在劉徹身邊也有七八年了,跟汗顏很熟悉知他就是個清高挑剔之人,并不在意韓嫣的怒視,歉意的笑笑:“韓大夫,陛下吩咐過說他跟衛(wèi)侍中有話要說,我等皆在此處等候,不得入內(nèi)。韓大夫不然在這里稍做等待,等陛下出來你再去探望衛(wèi)侍中” 天子去探望一個受傷的內(nèi)臣有什么話是不能被別人聽的嗎?況且他跟了天子十幾年,衛(wèi)青能聽的話他不能聽嗎?韓嫣一想就覺得不公平,心里堵得更厲害,只是他現(xiàn)在身在宮中不便表現(xiàn)出來。 韓嫣壓下火氣對公孫敖低頭歉意道:“公孫將軍不要在意,韓嫣方才太心急了?!?/br> 公孫敖是習武之人,心思沒那么細,哈哈一笑就過去了,與韓嫣站在廊下閑聊起來。 “說起來仲卿兄弟也是流年不順,去歲重傷才好,又來了這么一場無妄的牢獄之災?!遍e聊起來公孫敖就沒那么正經(jīng)了,也不再稱呼衛(wèi)青衛(wèi)侍中直接稱他的表字,“陛下原是該好好賞賜安撫一下他,不然這軍中的兄弟們都覺得仲卿委屈?!?/br> 韓嫣微微頷首。 公孫敖看著韓嫣的身形又道:“韓大夫不知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和仲卿的身形從后面看還真有些相似,陛下這樣重用韓大夫,難怪也很看重仲卿?!?/br> 公孫敖這個人骨子里有八卦的潛質(zhì),以前就覺得天子跟衛(wèi)青有點啥事,他跟別人閑聊的時說話又不太注意,那一席話別人聽了也就一笑而過,韓嫣聽了可就不一樣了。 重不重用臣子跟身形有什么關系?難道他韓嫣是因為身形好才被天子重用的嗎,言外之意不就是說他和天子有曖昧關系么。這倒也罷了,反正韓嫣這樣的話也沒少聽過都習慣了,關鍵是衛(wèi)青,把衛(wèi)青和他作對比又是什么意思,難道天子親近衛(wèi)青也是因為衛(wèi)青身形好,天子跟跟衛(wèi)青也有撇不清的曖昧關系? 無論別人怎么說韓嫣自己心里最清楚,天子雖然看重他親近他,可是對他卻真的沒有做過逾矩的事,不過這并不代表天子也跟衛(wèi)青清白,如果真的沒事,青天白日的天子去衛(wèi)青房里探病怎么會不讓別人在場呢。 韓嫣真的有點忍不了了,他雖然今天一整天都在生氣,可是沒有哪句話能讓他這么不高興,他別過頭草草的一拱手道:“公孫將軍,韓嫣還有他事,先告辭了?!?/br> 公孫敖還沒說完挽留的話韓嫣就已經(jīng)走了,看著韓嫣的背影公孫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說錯了什么。 劉徹確實想要賞賜被冤枉的衛(wèi)青,但是衛(wèi)青堅決不受賞賜,他只跟天子提了一個請求,請?zhí)熳幼屗娜阈l(wèi)子夫出宮歸家。劉徹看著被酷刑折磨過的衛(wèi)青竟然還要堅持跪地叩首求他,著實有點不忍,當即就答應并讓曹小北去后宮各處詢查衛(wèi)子夫的下落,應允找到后讓她出宮。 劉徹最近忙于擴充軍備武庫的事,白天很少去椒房殿,但每天晚上都宿在椒房殿,即使最近幾日是陳嬌的小日子他也沒有招幸過別的宮人。 但是后宮的女人坐不住了,自從皇后回宮以后先是取締了每月各宮的月例侍寢接著又開始椒房專寵,連月事來的日子都沒有讓天子招幸妃嬪,這是在有點說不過去。于是掖庭十四殿的妃嬪都私下里去太后那邊哭訴。 劉徹目前畢竟連一個子嗣都沒有,薄太后滿心都是讓天子血脈開枝散葉,也因為劉徹不招幸宮人這事問了陳嬌,可陳嬌才不管劉徹有沒有子嗣呢,她就一句話,月例這事她不喜歡就是不能實行,至于天子想要在什么時候招幸誰那是天子的事,她管不了,但想要讓她勸天子在她的小日子里招幸別的嬪妃,就兩個字,沒門。 薄太后拿陳嬌沒有辦法只好去勸劉徹,可劉徹更是一把打太極的好手,無論太后說什么他都微笑點頭連連稱是,但是太后一走也沒見他真的招幸了那個妃嬪,還是白天忙朝政晚上去椒房殿過夜。 但就在薄太后無計可施拿他們倆都沒辦法的時候,宮里卻傳出來一個驚人的消息——美人薄玉有孕了。 當薄玉已有兩月身孕的消息傳到椒房殿時,陳嬌正在與卓文君下棋,聽到這個消息她手中的白子啪的一聲就掉落在了棋盤上。 卓文君抬起頭看著失神的陳嬌,然后溫婉的垂下眼簾,拾起陳嬌落下的白子拿到她面前看著棋盤道:“娘娘,方圓還在,何故失了分寸?” 陳嬌怔了怔拿起卓文君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卓文君看著棋局形勢悠然開口道:“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幾率各半,就算生男亦是庶子,無寵無嫡,比趙王如何(指的劉榮)?” 陳嬌聽罷略微一笑,頷首道:“文君說的是?!?/br> 卓文君攪動著手中的黑子,似乎在說棋又似乎別有所指:“娘娘只要穩(wěn)住棋眼,這局勢還是對娘娘大有利處的。” 陳嬌的眸光深邃,抬頭又問道:“依你看來,棋眼如何?” “正好?!?/br> 卓文君說完展顏一笑,“娘娘的棋眼就是陛下,依我看來這薄美人的子嗣來得正好,也需要有個子嗣來幫娘娘擋一擋那悠悠眾口,既然已有子嗣那誰還敢對娘娘的專寵再有置喙的理由?況且椒房專寵在‘?!凇畬櫋?,娘娘只要握住棋眼,來日方長。” 卓文君走后陳嬌一個人在棋盤前面怔怔的坐了很久。 卓文君的話沒有錯,劉徹登基四年除了皇后曾經(jīng)小產(chǎn)之外再沒有一個被寵幸過的宮人懷有子嗣,這對于兩年之內(nèi)廣施雨露的天子來說甚至有些不可思議,如果后宮繼續(xù)這種情況劉徹自己都該懷疑生育問題了。 薄美人的這個孩子來的是時候,也的確有超越一般的意義,它對劉徹和整個大漢皇室而言都是一場“及時雨”,甚至對目前的陳嬌來說都是一個保持專寵的擋箭牌。 可是陳嬌的心里卻還是難以平靜,一種無力感襲上心頭讓她覺得很累,很失落。 晚上劉徹來到椒房殿內(nèi)殿的時候正看到陳嬌靠在曲木扶手上出神的看著別處,似乎在想事情。 “阿嬌,朕今天聽到一個消息”劉徹上前思量著,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薄美人她……” “我知道了?!标悑苫剡^神坐正了身體,抬頭看著走近她的劉徹,“你高興嗎,陛下。” “朕……”劉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陳嬌,說實話他肯定高興,這個子嗣無路男女都對他意義重大,可是他又不能在陳嬌面前說高興,因為他不想讓陳嬌煩心,畢竟他們曾有過一個孩子,是因為他的一時糊涂和莽撞才失去了這個孩子,劉徹心里有愧。 “陛下,恭喜你,我知道你很高興,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标悑擅銖姞砍鲆粋€笑容,向劉徹伸出手,臉上卻寫滿了失落。 劉徹拉住她的手坐在陳嬌的身邊,陳嬌就勢靠上他的肩膀,沉默半晌才說:“可是我卻非常不高興?!?/br> “朕理解,以前是朕的錯。”劉徹微嘆,把她攬在懷里輕聲勸道,“父皇有十四個皇子,但是坐上皇位的只有朕一個。以后,或許朕也會有很多孩子,但是坐上皇位的也只有你跟朕的兒子。所以呢,阿嬌,孩子在宮里是必不可少的,但并不值得你擔心,我們很快也會有孩子。薄玉有孕是年節(jié)剛過的時候,那時候你還沒回來。朕之前接你回宮的時候向你保證在我們有孩子之前絕對不會去掖庭十四殿,每天都陪著你,朕說到做到。好了,不要為這點事煩心了,好不好?” 陳嬌抬起頭只說了一句話:“我想打你一頓?!?/br> 這天晚上劉徹心甘情愿的被陳嬌騎著打了一頓,鎖骨上還留下了一道陳嬌打他時無意間劃上的指甲印,不過他總算讓陳嬌出了口氣,自己心里都跟著輕松了許多。 劉徹想起這事就無奈又莫名的笑了,看著奏章都有些走神。 “陛下,鹿rou羹?!辈苄”睂偹蛠淼膔ou羹小心放在劉徹的長幾上,勸道,“陛下看了將近兩個多時辰的奏章了,日頭都偏西了,歇會吧?!?/br> 劉徹看得久了本來神思就有些游移,曹小北一勸他就索性丟開了奏章,接過漆碗攪動了一下,吃了一口rou羹。 劉徹只吃了一口就又把碗放下來,鄒著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曹小北,尚膳監(jiān)怎么回事,朕最近幾日煩躁的很,讓他們就不要上這些鹿rou刺參了。” 曹小北一聽就明白了,這些都是壯陽的進補之物,正當盛年的天子因為皇后例行月事幾天都沒有臨幸過女子,肯定不太舒服,再吃這些東西只會愈發(fā)煩躁。 曹小北心里也有點郁悶,心說前幾日就已經(jīng)吩咐過尚膳監(jiān)了,怎么尚膳監(jiān)的人還是那么不開眼,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嘛。 曹小北無奈,躬身道:“喏,小人明白了,尚膳監(jiān)的人辦事不利,小人這就去提點他們?!?/br> 劉徹不悅的揮揮手示意曹小北趕快下去不要煩他,隨后他伸手撈過剛才沒看完的竹簡奏章繼續(xù)看起來,不過他心思已亂,加上連續(xù)問政的疲勞,是越看越看不下去了。 曹小北剛出去蘇一就進來向劉徹行禮道:“陛下,太后娘娘之前吩咐過讓您過目的那些準備放出宮去宮人已經(jīng)到了,您若累了,是不是看一眼?” 劉徹這才想起昨日隨口答應了薄太后要過目一披放出宮去的宮人,這本是文帝時就開始施行的漢宮慣例,可劉徹向來不愿為這樣的小事分神所以這兩年這些事一直是薄太后主理。但劉徹最近不肯招幸掖庭宮人已經(jīng)讓薄太后苦口婆心的來宣室殿勸了好幾次,要是不應承下來這件事,只怕薄太后又要訓導他,他那么忙可真沒時間跟太后耗,所以只能應承下來。 “讓她們進來吧?!眲剡@會兒奏章也看累了,權(quán)當拿這件事調(diào)劑調(diào)劑心緒,反正也費不了多少事。 在蘇一的引導下一排十個宮裝女子緩步走入大殿,在殿中跪拜行禮。劉徹雙手按著太陽xue,應付的打開少府內(nèi)監(jiān)呈上的出宮名單道:“開始吧?!?/br> “喏?!碧K一應旨開始喊第一個宮女的名字:“唐小菲?!?/br> 第一名宮女抬起頭,劉徹漫不經(jīng)心的瞟了一眼道:“準?!?/br> “胡楊?!?/br> “準” …… 劉徹心不在焉的看著一個個宮女被帶下去只覺無聊至極,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衛(wèi)子夫?!?/br> “衛(wèi)子夫?”劉徹眉梢一挑抬起頭看向跪在面前的最后一名宮女。 ☆、第208章 韓嫣挑事 當衛(wèi)子夫時隔兩年再次聽到天子喚她名字時心中霎時酸澀難當苦楚異常,她抬頭的一瞬間淚水就盈滿了眼眶。 透過模糊的視線衛(wèi)子夫看到高高在上器宇軒昂的天子,兩年的時光讓他變得比從前更加神武英俊,然而這幾百個日夜卻像纏在她心頭的藤荊,每次想起他都會令她無法自已痛不欲生。 少府內(nèi)監(jiān)見衛(wèi)子夫既不行禮也不叩首只是愣愣的跪在天子面前出神,立刻催促道:“大膽衛(wèi)子夫,還不拜謁陛下?!?/br> 衛(wèi)子夫如夢初醒,帶著輕微的啜泣叩首低語道:“奴婢衛(wèi)子夫拜見陛下?!?/br> 她這一低頭,身后那烏黑油亮的長發(fā)便傾瀉下來,在透過窗欞的陽光下翻出淡淡的孤獨的白金色光點。 方才衛(wèi)子夫掛著淚水的那雙似哀似怨似喜似悲包涵了太多感情的美麗眼睛,在與劉徹四目相對的時候傳達出一種令人感同身受的哀怨和欣喜,這一刻劉徹的心竟然猛的動了一下。 他挺起身,怠倦與煩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凝視,他說:“你抬起頭來?!?/br> “請陛下放奴婢出宮。”衛(wèi)子夫輕輕地抬起頭,令人愛憐的瓜子臉再次呈現(xiàn)在劉徹面前,卻又比他記憶里更加惹人憐惜。 劉徹不由站起身道:“你怎么這樣消瘦了?!?/br> 衛(wèi)子夫心中千言萬語,喉聲婉轉(zhuǎn),此刻卻說不出一句話,偏開頭又是長發(fā)如瀑, 衛(wèi)子夫雖在宮中卻隔了那么久了無音訊,劉徹此時見她確實有些恍然。他走上前去不無感慨撫了一下衛(wèi)子夫的長發(fā)喃喃道:“你的長發(fā)還是像朕剛遇見你時一樣?!?/br> 劉徹一句話就觸到了衛(wèi)子夫的心尖,當年也是因為這一頭柔亮的長發(fā)天子才喜歡上她的溫婉乖巧,可如今時過境遷再提起這一頭長發(fā)卻無法不讓她心生凄涼——黑發(fā)依舊天恩先斷,她真心真意的愛慕他依附他,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水月鏡花。 “陛下……”她淚眼朦朧的抬起頭道:“青絲萬縷,難挽君心?!?/br> 衛(wèi)子夫一抬頭那盈滿眼眶的淚水就流了出來,流過她慘白的肌膚消瘦的下頜,晶瑩而脆弱,她那曾經(jīng)美妙無比的歌喉此時只說出來一句令人心碎的話。 劉徹怔忪了,他覺得這一刻自己的整顆心都為衛(wèi)子夫的這滴淚這句話震動了,好像她的眼淚滴進了他平靜的心湖,漾起了層層漣漪。她那種小心翼翼嬌弱膽怯的樣子讓劉徹不禁回憶起昔年曾有過的溫柔和快樂,憐惜之感油然而生。 劉徹有一種瞬間的沖動,他一步上前將她抱起在少府內(nèi)監(jiān)和蘇一驚訝的目光中走向了后殿。 *顛倒如墜夢境,直到日薄西山最后一縷橙色的陽光落在衛(wèi)子夫肌骨消瘦卻依然漂亮的軀體上劉徹才放開她嫌隙的腰肢披衣起身,撫著衛(wèi)子夫凌亂而美麗的長發(fā),在她耳邊道:“朕準許你,允你出宮?!?/br> “陛下?”仍然沉浸在繾綣溫柔中的衛(wèi)子夫忽然睜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還要子夫出宮嗎?陛下……” 劉徹在宮女的服侍下伸手理了一下外袍的交領,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那句話便成為了衛(wèi)子夫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衛(wèi)子夫如夢初醒,看著自己鋪陳在床榻上的濃黑長發(fā)無助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呵,果然是萬縷青絲,難挽君心。 落日薄暮,夜晚將臨,劉徹臥靠在上宣室殿書房的主位上輕出一口氣,一手支額一手搭在曲起的膝頭,平靜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疲倦的滿足,他放松的閉著眼睛淡聲吩咐蘇一道:“把韓嫣傳進來,朕有話交代?!?/br> 一刻鐘后韓嫣領旨靜靜的退出了書房,劉徹看著分作兩排點亮宮燈的侍女神思有些恍惚。 跳動的燈光中他自問,衛(wèi)子夫他喜歡嗎?想到這個問題他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喜歡,當然喜歡,不過再喜歡也就是一個曾經(jīng)的舊玩物,一時興起又拿出把玩一下而已。這種曾經(jīng)惹起過不快回憶的舊物,玩夠了,還是要丟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