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青這才抬眼看了劉陵，然后接過那杯酒放在桌上卻沒有喝。

    劉陵只與衛(wèi)青對視一眼就不進(jìn)在心中納罕道，好明澈的一雙鷹眼！朝堂之上難免心生貪念與權(quán)勢之利，朝中大臣的眼睛她劉陵見的多了，沉郁的，狡猾的，深邃的，可是她從來沒想到這位位極人臣的大將軍竟有這樣一雙眼睛——固然威嚴(yán)如炬卻也清澈若水。

    瞬間劉陵心中便升起一股執(zhí)著，讓她俘獲男人太容易了，那些貪婪狡詐、利欲熏心的男人對她來說簡直是手到擒來，可是也正因?yàn)檫@樣她分外看不起他們?？墒侨绻苷鞣l(wèi)青這樣的男人……想一想確實(shí)有意思，若是這樣的男人她都能征服，那么那人呢，那人會不會也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

    劉陵這么一想就更加賣力了，笑的越發(fā)嬌俏，她見衛(wèi)青蹙眉不解便道：“大將軍，我笑你竟有如此清明剔透的眼睛，恍若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般?！?/br>
    “翁主見笑了?！毙l(wèi)青微微垂首不為所動，以不變應(yīng)萬變。

    不想劉陵漸漸收了笑容竟輕聲嘆了口氣道：“是阿陵讓大將軍見笑了。阿陵也是待字閨中的女子，面對名震天下又青年有為的大將軍如何能不傾慕向往?？上Т髮④娨呀?jīng)婚娶，不然……”

    “翁主?！毙l(wèi)青早就聽說劉陵風(fēng)流嫵媚，如今見她竟在自己面前說出這等話不由有些反感，不悅道，“翁主還有何事？”

    劉陵向后撤了一下，見衛(wèi)青英眉微蹙便又笑了：“大將軍真是有意思，就不愿多阿陵幾眼嗎，從進(jìn)了門似乎就著急要走呢。大將軍的嬌妻雖是皇后的meimei，可容貌卻不及皇后，當(dāng)年阿陵在長安也是與未嫁時的皇后娘娘同為人□□贊的美人，現(xiàn)如今皇后已然生育歲月無情，阿陵卻仍然未嫁容貌姣好，這姿容想必高下立判，就不知大將軍為何不愿多看阿陵兩眼。

    “翁主在衛(wèi)青面前說這樣的話難道不怕衛(wèi)青惱怒嗎？”衛(wèi)青一改方才的沉靜，忽然橫眼看向劉陵，眸中的威勢令劉陵都有幾分膽寒。

    “衛(wèi)青聽聞淮南王一代儒學(xué)名仕，翁主為其愛女豈不知人倫綱常嗎？縱然翁主有天仙下凡之色在衛(wèi)青心中也絕不能與家妻相比，更不要說皇后娘娘。娘娘姿容天成傲貴國色天下何人可及？況且翁主舉止輕浮，行為輕挑，如此作比豈不辱沒了皇后娘娘？”

    劉陵沒想到衛(wèi)青竟然直接就說到了她臉上，她堂堂一位藩王公主，就算往日知道自己做的事什么也絕不能容忍別人直白的侮辱。是以此時看著衛(wèi)青臉上表情僵硬，面色由白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白，非常難看。

    “翁主若無他事，衛(wèi)青便告辭了。”衛(wèi)青是錚錚鐵血男兒，他對將士體恤對士大夫禮遇，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別人的無禮和對家人、恩人的非議。

    衛(wèi)青本就對劉陵的輕浮舉止有些不屑，更對她剛才拿自己和皇后相比的那番話反感異常，當(dāng)下站起身也不管劉陵是何神色，徑直大步離開了雅間。

    劉陵看著衛(wèi)青離開，氣得臉色都有幾分猙獰，憤恨道：“好一個衛(wèi)青，看我稟明了父王怎么收拾你！”

    半月后遠(yuǎn)在淮南的天子劉徹收到了一份奏報，言稱一伙武藝高強(qiáng)的黑衣人夜襲長平侯府刺殺大將軍，幸而大將軍無傷，那但那些黑衣人也皆是死士，無從得知何人指使。

    劉徹看過奏報將其放在一旁，低頭看著淮南王庶長孫劉健上書的淮南王與太子謀反奏疏輕輕挑了一下眉頭，對曹小北道：“朕之前秘密安排的最近的王師現(xiàn)在行至何處了？”

    曹小北低頭道：“啟稟陛下，最近的王師是征遼侯陳君愛率領(lǐng)的軍隊(duì)，按陛下指示現(xiàn)在淮北待命。”

    第二日淮南王太子府里易怒的太子劉遷聽說被自己軟禁的侄子逃跑失蹤之后近日竟然跑去天子那里告了狀，氣得鼻子都歪了。因他是私自囚禁侄子，所以不敢把這件事告知淮南王，只得連忙請人去長順侯府請他的智囊長順侯夫婦過府相商。

    這太子劉遷與劉健的過節(jié)原是在推恩令上。劉徹下達(dá)推恩令之后，原本藩王的庶子庶孫也有機(jī)會被分封諸侯，如此一來那劉健將來也應(yīng)得到封地成為一方諸侯?？墒腔茨贤踉谔觿⑦w的唆使下不遵圣諭不進(jìn)行推恩，所以劉健就一直得不到封地和封號，他氣不過幾次去找劉遷理論與他爭高低論短長，最后竟惹怒了劉遷，他命人秘密將劉健抓捕拷打后來又軟禁在府中。當(dāng)然劉健也不是軟柿子，早就在謀事門客的幫助下逃了出來，自知找淮南王理論完全沒用，聽說天子出巡淮南他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怒之下書狀告發(fā)爺爺與叔叔策劃謀反。

    劉遷這時候是真慌了神，造反一事他們父子倆早就密謀多時，此事千真萬確廷尉審查下來一定難逃罪責(zé)，若是萬一天子命人前來抓捕他可不想年紀(jì)輕輕就梟首腰斬。

    “那，那本太子該如何啊？”劉遷拍著長案著急上火的問長順侯周賀和他的夫人劉寶如。

    劉寶如與周賀對視一眼，傾身道：“太子現(xiàn)在驚慌又有什么用，造反是大罪，誰都逃不了，依我看先不如告知王爺，一舉起兵，劉徹與他的兩個嫡子現(xiàn)在就在淮南，簡直是天賜良機(jī)！”

    劉遷想了想道：“可是大事還沒有準(zhǔn)備好，倉促起義的話，父王不會同意！”

    周賀借著進(jìn)言道：“那不如太子先找一批死士，既然天子在淮南，咱們就先殺了天子，當(dāng)時天下一亂，正好給王爺起兵準(zhǔn)備時間，待我們一切準(zhǔn)備就緒再發(fā)兵長安，手握天子的傀儡兒子，入主未央何愁大事不成?！?/br>
    劉遷聽了周賀這番話想了想似乎感覺很有道理，當(dāng)先點(diǎn)頭道：“好，本太子這就去準(zhǔn)備，不出三日一定摘得劉徹的項(xiàng)上人頭！”

    第二日晌午，劉徹得到了一封密報，上面言說淮南王翁主劉陵正在快馬加鞭的趕回淮南。

    劉徹拿著密報在行宮的書房內(nèi)來回踱步，最后命蘇一將陳嬌請了過來。

    “阿嬌，現(xiàn)在劉健忽然告發(fā)劉遷打亂了朕的計劃，恐怕淮南很快就要有變，朕現(xiàn)在也不知淮南王是否會立刻發(fā)難，為了保證你和麒兒、麟兒的安全，朕要立刻送你們?nèi)セ幢贝鬆I?！?/br>
    劉徹當(dāng)時說此次出巡是帶陳嬌出來解悶游玩，所以巡以來他從不與陳嬌提及政事，今日忽見劉徹如此嚴(yán)肅的提起淮南造反一事，臉色也不由一變。

    劉徹見她沉思，以為陳嬌忽聞變故有些憂慮擔(dān)心，便握著她的手道：“阿嬌，別擔(dān)心，朕之前早有安排，不過是情況忽變，你和麒兒麟兒先過去，朕很快就去接你們?！?/br>
    陳嬌并非害怕，她沉思一方面有限擔(dān)心劉徹但更多是在回憶前世，前世她模糊的記得淮南似乎也發(fā)生過劉健告發(fā)劉遷造反的事，那時候淮南王似乎也沒有真的舉兵。

    陳嬌想來想去也只記得一個結(jié)果，記不清楚事情的過程到底怎樣，不過經(jīng)過她的思量，她覺得一走了之的確是不明智的選擇。

    陳嬌思量片刻后抬起頭對劉徹道：“陛下，我們不能就這么走，如果真如陛下所言劉安和劉遷準(zhǔn)備造反，那么行宮的動靜一定是他們最關(guān)心的，逼向想想，自從入住淮南行宮，劉安每日都派人來向陛下和我請安，如果明日他們發(fā)現(xiàn)我已不在行宮或是避而不見，必然知道造反之事敗露，到那時他們鋌而走險很可能會立刻起兵，陛下縱有牽絆謀劃也失去了布置的時間?！?/br>
    劉徹的眉心微微蹙起，讓陳嬌母子三人立即離開這件事他的確是臨時決議，因?yàn)樘^擔(dān)心他們的安危，他甚至沒有仔細(xì)思量過后果。

    劉徹抿唇不語，片刻后仍舊道：“但是無論如何你們都……”

    “是，麒兒和麟兒必須走。但是陛下，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第267章 不速之客

    “是，麒兒和麟兒必須走。但是陛下，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贏得更多的緩沖時間?！标悑傻?，“發(fā)生謀反告發(fā)這等事淮南王父子應(yīng)是最緊張的，他們肯定在惴惴不安的等待著陛下的反應(yīng)，如果陛下遲遲沒有處理那他們就會畏懼大罪必生變故，但如果陛下很快調(diào)查取證并派人去申飭他們，避重就輕，只說劉健誣告，淮南王治家不嚴(yán)，那他們反而會領(lǐng)罪謝恩松一口氣?！?/br>
    劉徹聽陳嬌說完竟然微微笑了，輕撫她的肩道:“阿嬌所言與朕正在做的事如出一轍。不過……”

    劉徹說著笑容又漸漸隱去，似乎人仍有顧慮，半晌后輕聲道:“即使如此朕也沒有把握，萬一淮南王……雖然皇后不離開行宮可以麻痹淮南一眾亂君反臣，可無論是何目的，朕都不愿讓你涉險。朕會盡量遮掩你的離開，你現(xiàn)在就帶著麒兒和麟兒去淮北。”

    陳嬌的心忽然一顫，她沒有想到在剖析過一切利弊后劉徹還能堅(jiān)持做出這個決定。無論是她所見所想還是兩世以來劉徹自己的所做所為，這些都說明他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在他的眼中為了他的江山皇權(quán)沒有人不可利用，沒有誰不忍割舍。然而他今日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寧愿自己承擔(dān)更大的風(fēng)險也不愿讓她涉險。

    陳嬌心中溫暖，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有作為皇后守護(hù)疆土的責(zé)任，她緊握了一下劉徹的手道:“陛下的心我明白，可是陛下難道想讓淮南王起疑，讓大漢境內(nèi)風(fēng)煙再起嗎？”

    “朕自有安排，你不要再堅(jiān)持了。”劉徹偏過頭似乎已經(jīng)不想再談了。

    他此次帶陳嬌出來是想圓她之愿讓她開心，如今卻出現(xiàn)這個種局面，還讓處于危險之中的她為自己的安危和江山打算，這實(shí)在有違劉徹本意。對他這樣一位自負(fù)又高傲的帝王而言，這已經(jīng)足夠讓他煩擾和羞于面對了。

    “陛下難道不想進(jìn)一步增加勝算嗎？”作為皇后陳嬌不想一走了之，她覺得她留下來反而會降低淮南政變的可能性，讓劉徹有更多的時間布置和等待大軍的到來。

    但是劉徹不但沒有采納反而忽然轉(zhuǎn)身拉住她，一雙深入夜色的黝黑瞳仁望進(jìn)陳嬌眸中，薄怒道:“不行!朕有朕的安排，就算失策大不了發(fā)兵數(shù)萬朕親自坐鎮(zhèn)肅清叛亂，淮南的百里江山朕奪得回來，但是萬一起變……，你能再還朕一個阿嬌嗎!？”

    陳嬌凝視著劉徹，她沒有再堅(jiān)持，最后她抱住劉徹的腰，在他耳邊說:“我明白，我知道該怎么做?！?/br>
    陳嬌與麒麟雙子由霍去病護(hù)送秘密前往淮北大營，當(dāng)夜便投宿在一所院落寬敞的私宅客棧內(nèi)。

    今晚新月如構(gòu)，掛在云端月色蒙朧。對待君命十實(shí)認(rèn)真的霍去病帶著一隊(duì)羽林郎在周圍巡視過后便打算獨(dú)自回去休息，只是他剛轉(zhuǎn)過回廊就忽然聽到最近的房檐上有細(xì)碎響動。

    霍去病雖然年輕但武藝騎射上卻極有天賦，視力聽力更是非尋常人可比，這樣細(xì)碎的聲音又如何能逃得過他的耳朵。當(dāng)下就一回身尋著那聲音的方向追去，一直追到了陳嬌下榻的正房后面。

    “娘娘，此次北地軍糧由薄儀籌備，陛下調(diào)動部分大軍設(shè)防淮南因而朔方的糧草出現(xiàn)短缺。往日世子領(lǐng)此差事時若遇意外都是娘娘用封邑稅負(fù)前來支持，這一次世子并非朔方主糧官，故而讓屬下前來詢問娘娘，是不是不再使用封邑稅負(fù)支持糧草，也好讓薄儀皇命難全獲罪下獄，從此那薄玉便再不能與娘娘作對?！?/br>
    沒有侍從的廊閣中，一身黑衣勁裝的顯星單膝跪在地上，正在等待陳嬌的命令。

    披著緋色曲裾長衣的陳嬌立于二樓月色下的朱紅欄桿后，望著不甚明亮的空庭蹙眉道:“世子這話好沒道理。淮南用兵在即，倘若朔方軍餉糧草再受限制，萬一匈奴來襲將士如何抵擋。國之大事豈可兒戲，難道我陳嬌會因?yàn)榕c薄太后、薄玉的家族恩怨就至大漢于不顧？你立刻回去告訴世子，我的封邑若是用在征伐匈奴固我邊塞上，無論何時都應(yīng)在所不惜。”

    “喏，屬下明白了?！憋@星低頭抱拳，很快便輕功一展消失在夜色中。

    霍去病站在廊下沒有再去追逐顯星。聽到了對話的他站在那里仰望著二樓那個月色下卓然而立的緋紅身影，眼中多了一分好奇，也多了一分欽佩。

    霍去病不在意女人，也不太喜歡與女人打交道（除了外婆），這個不好的印象多半來自于他風(fēng)流成性的母親。他一直以為女人的世界不過是狹隘的后宅之地，就像他的母親，半生輾轉(zhuǎn)在不同的男人身邊爭風(fēng)吃醋為的不過是個不太重要的名分以及足以向其他女人挑釁的留住男人的能力。即使聰穎美麗如舅母，也不過是成為一名溫柔如水的妻子盡量留住醉心于兵法策論的舅舅——從她眼底的落寞里霍去病看得出來，她是無法真正明白并幫助舅舅的。從男人的角度來說這樣的女人舅舅或許可以溫柔以待，但他卻無法容忍。

    但是這個皇后好像，又與她們不盡相同了。

    陳嬌與麒麟雙子離開的第二天，天子劉徹以皇后身體不適不便見客打發(fā)了淮南太子妃的覲見。第三日下午天子的使臣抵達(dá)淮南王宮申飭淮南王治家不嚴(yán)，庶孫懷憤誣告，念其初犯，不與追究?；茨贤醍?dāng)即認(rèn)罪，跪謝天子浩恩。

    當(dāng)天夜里，坐在行宮寢室翻看奏章的劉徹被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斷了。

    身穿黑色斗篷的人面對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疲憊卻分外美麗的臉。

    “淮南王翁主。”

    劉徹?fù)]退引劉陵進(jìn)來的內(nèi)侍，看著身前的劉陵露出禮節(jié)性的淺淡笑容，聲音雖低卻清朗悅耳，“你從哪里來？”

    “長安?！?/br>
    劉陵的神色很復(fù)雜，往日風(fēng)情萬種的嬌顏上卻無半點(diǎn)的笑意，她凝視著劉徹，深埋其中的感情泛起層層漣漪，好像她面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無法說出口的情人。

    她說:“七日七夜，快馬加鞭的來見你。”

    “哦？從長安回淮南，竟然第一個來見朕?！眲厮坪跆崞鹆艘稽c(diǎn)興致，放下手中的竹簡看著劉陵，”那么，翁主所謂何事？”

    劉陵向前走了兩步，跪在劉徹的長案前，從斗篷下伸出綿軟白凈的手，握住他的手道:“陛下，你一定要聽我的，要小心所有的宴飲，有人要刺殺你?！?/br>
    劉陵阻止不了瘋狂的兄長劉遷，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劉徹死，她為了淮南起事那么盡心盡力不是為了浮名虛利，她不在乎那些，她只為得到眼前的這個人。如果劉徹死了，那么淮南即使得到了天下對她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所以她瞞著父兄千里迢迢前來，就是為了告訴他，多過那一場蓄意的刺殺。

    面對劉陵真誠而憂慮的雙眼，劉徹沒有因?yàn)檫@個消息緊張也沒有抽回手，就任由劉陵那么握著。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薄唇仍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有黑眸深邃而銳利，他問:“是誰？”

    劉陵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是意外截獲了情報知道有人想要在合肥刺殺陛下，嫁禍淮南王?！?/br>
    劉陵當(dāng)然不會供出劉遷，她只要劉徹不死，其他事她還是不會說的。

    聽罷劉陵的話劉徹沉吟片刻道:“為什么要親口告訴朕，你可以不必那么辛苦?！?/br>
    既然沒有答案劉徹也就不再追問，他似乎并不在意刺殺本身，反而更在意劉陵的到來。

    “我……”青鶴燈盞跳動的火光中劉陵竟然一時語塞，被他問住了。

    劉徹笑了，曾經(jīng)眼中的疏離和威嚴(yán)逐漸褪去，望著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而動人。

    “阿陵，謝謝你?！眲販芈曊f，“你的心，朕明白了。其實(shí)當(dāng)年你與朕相處的時日，朕從來都沒有忘記過?！?/br>
    劉陵冷不妨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竟涌起一股柔軟又澀然的甜蜜，她甚至有些想哭。

    “你累不累？”劉徹輕聲問。

    劉陵搖搖頭，她的目光仿佛全被眼前這人深邃如海的溫柔淹沒，不能自已，她說，“只是有點(diǎn)口渴疲乏，陛下陪我喝兩杯好嗎？”

    劉徹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道:“當(dāng)然，只是朕也只能陪阿陵淺嘗輒止了，朕不善豪飲，早些時候已經(jīng)飲了幾杯。”

    劉陵此時距離劉徹極近，聽他這樣說仔細(xì)嗅了一下果然在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心說原來如此，難怪今日比往日更好親近一些，酒后看美人——尤其是為了救他不遠(yuǎn)千里而來的美人——他自然更容易心軟動情。

    劉陵與劉徹對坐交飲，談的都是少年時相見游戲的時光，說著說著就更加盡興，一時間在劉陵的勸飲下，劉徹不知不覺就喝了好些酒。

    ☆、第268章 自取其侮

    “陛下，我晚一點(diǎn)還要回去王宮，陛下再喝一杯，當(dāng)作是為阿陵送行可好？”劉陵將酒盞端到劉徹面前說。

    “還要回去嗎？”劉徹接過酒盞，聽說她要走，已帶醉意的神情就帶上了一點(diǎn)激動，急急拉住劉陵的手道，“已經(jīng)很晚了，不如留在這里，明日再……”

    劉徹見劉陵低頭不語，眼睛只看向他緊握住的那只手，一時間方覺失態(tài)，收了手將酒一飲而盡，然后偏頭掩飾道:“明日再走吧，難得與你對飲，下次又不知是何夕何年了?！?/br>
    劉徹說著神情竟有幾分落漠，他似乎已經(jīng)醉了，雙頰泛出瑩潤的緋紅，薄唇沾了酒，在燈火的映照下色澤紅亮，份外迷人。

    劉陵心動了，在這樣的對坐和凝望下，她無法不對他傾心愛戀。她一直都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值得她爭取和愛慕的男人，那么英俊、傲然、高高在上，因?yàn)榈貌坏奖愀屗找馆氜D(zhuǎn)，心心念念。

    “阿陵啊，若你不姓劉，該有多好?！眲氐哪抗鈳е鴰追置噪x，醉望劉陵凄然一笑，“你我都是無奈生于帝王家，若非如此，我們……罷了，這帝位，你以為朕是甘之如飴嗎？”

    “陛下……”劉陵看著他深黑的眼睛心中似銀針深刺猛的一痛。

    劉徹指指自己的身下之位晃如傾訴般苦笑道:“這世上有多少雙眼睛看著那未央宮的主位，朕卻是如坐針砧啊，呵呵，不然，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想刺殺朕。阿陵你不知道，朕從做太子開始就有大大小小數(shù)次刺殺發(fā)生，每一次朕都防不勝防涉險而過，呵，朕還真是命大。”

    “陛下天佑，一定不會有事的?！眲⒘昝φf。她從未見他如此推心至腹的與自己說話，得知他身在高位卻心中凄凄，又聽他數(shù)次命懸一線便不由因愛而憂為他擔(dān)心起來。

    “天佑？阿陵，朕都快聽不進(jìn)去這種虛無縹緲的話了！”劉徹傾身上來緊緊攥住劉陵的手，“所以阿陵，別走，陪朕待一起，就一夜，因?yàn)殡抟膊恢滥懿荒芏氵^你所說的那次刺殺。若朕躲不過命數(shù)殞命淮南，你……”

    “不會！”劉陵忽然出口道，“絕對不會。雖然我不知是何人所為，不知哪日宴飲，但我劫獲的密報上卻有歹人的安排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