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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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所謂。 才拐進弄堂,黃鸚便看見了那個蹲在她家門前吸煙的中年男人,她的腳步再沒心情輕快,白眼要翻到天上了。 她直接無視男人繞進屋里,上樓時沒聽見電視機傳來任何的聲音。 果然,家里坐著一位不速之客。 姑媽有兩個弟弟,一個是黃鸚死了十幾年的爸,一個是正蹲在樓下的、不成器的二叔。 這個二叔別的本事沒有,哄起家中老母一套一套,說的比唱的厲害,而黃鸚祖母秉持著重男輕女的觀念,每回二叔家里一有風吹草動,她就落實到行動上。最近二叔準備再婚,家里要裝修、換新電器、訂酒席等等費錢的事情。 那么錢從哪里來呢? 老太太身子倚著床尾墻,手里盛著一小簇提子,腿上放的碗中提子皮沒幾點,應該是才來一會兒。黃鸚嗓音清脆,說話直截了當,“奶奶又是要錢來的?” 上一次是在錢丞回海市之前,他們說二叔要開店做小本生意,生拉硬磨地‘借’了一筆錢走,也沒下文了。 沒等到老太太開腔,姑媽先過來塞給她一盆青梗菜,說著,“去,把這個青菜洗了。” 老太太很清楚自己是來磨人的,也不搭理黃鸚,嘆了口氣就說,“你弟媳家里壞得不得了,鬧著要大辦酒席,還要添置家具,你也知道阿聰手頭不寬裕,給翩翩攢著的學費都想拿出來呢,這不家里實在吃不消嘛,過來問你借點?!?/br> “他兩口子上醫(yī)院檢查過了,這胎是個兒子,我也跟阿聰說,將來孩子長大有出息,肯定要孝敬你,你是他姑媽,事事都為他著想,哪能不讓你一起享清福?!?/br> 黃鸚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作響也遮不過她祖母說話聲,她心里知道姑媽是因為疲憊而容忍,隨老太太磨嘴皮子,但黃鸚卻忍不下,把水一關(guān),說著,“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又不是自動提款機,誰經(jīng)得起您這樣掏呀。” 小時候結(jié)結(jié)巴巴就不饒人,長大更是伶牙俐齒的沒邊了,老太太冷哼,“還輪不到你插嘴,別像個沒爸沒媽的孩子,缺少管教!” “媽你不要太過分了!”姑媽驟然駁斥道。 人活到這歲數(shù)多么擅長戳人痛處,可惜黃鸚對父母感情淡薄,不咸不淡的說,“我是缺少管教,但我臉皮薄,做不出賴著要錢的事情,您放心?!?/br> 老太太壓根沒打算給她留面子,“仗著你姑媽兒子不孝,趁機裝乖弄巧,吃她的用她的,你臉皮薄?我看你是不害臊!” 黃鸚把菜盆往飯桌上一放,“既然您都這么說,咱誰也別朝姑媽伸手,明天一起上街乞討去?” 上樓的黃聰聽到這一句,當即朝地上‘呸’了一口,一巴掌對著黃鸚就要扇過去。姑媽撲上來擋開他,黃鸚踉蹌半步撞到桌角,哐當一聲,盆里剛洗的青菜打翻在地。 姑媽怒目而視,“你做什么!” 黃聰囂張道,“做什么?我請她吃生活!瞧瞧她給你慣成什么樣了?小赤佬這么跟你奶奶講話,無法無天了還!” 姑媽不由得諷笑,“她可有哪句說錯了?是誰無法無天?我告訴你黃聰,你敢在這里動手,我就敢報警你信不信?” “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說了,小東門派出/所有我兄弟,想報警你盡管報,看誰橫得過誰!” “好了,別吵了……”有個男人撐腰,老太太自然氣焰更盛,完全不將黃鸚放在眼里,對她姑媽說,“阿聰是你弟,他的孩子難道不是你親侄子?總之,這點錢你不出也得出!” 身后的黃鸚立刻扭頭往樓下跑,姑媽不明就里地追上她,扯住她。 黃鸚擰著細眉,眼珠子蓄滿水,一滴滴從眼眶里掉下來,不甘地嚷著,“那是你辛辛苦苦掙的錢,憑什么給?不給!我沒有爸媽是我活該倒霉,他們憑什么說你!簡直是無賴!流氓!” 黃鸚抽出自己的胳膊就跑,姑媽只得急急喊道,“這么晚了上哪兒去!” 對付流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更流氓的人來。 夏夜從她的裙角得到一陣風,直到她跨進茶樓。 黃鸚難平喘息,奔上臺前問接待小姐錢丞人在哪里,再朝樓上跑,正巧在三樓撞到他。 錢丞愣了下,她似乎是從車站跑過來出了一身汗,將臉頰兩側(cè)發(fā)絲打濕,她還沒開口說話,先傳來一句—— “出什么事了?” 黃鸚聞聲望去。陳宗月從茶室出來時稍低了點頭,略矮的門沿顯得他身形高大,他穿了件墨灰襯衫,紋身盤踞在他撩開門簾的手臂上,她知道自己心動的不是時候。 可緊接著,就見跟在他身后出現(xiàn)的陌生女人,年紀應該與她相當,打扮新潮摩登,緊身背心喇叭褲,高高梳著馬尾,一雙鵝卵石般的圓眼睛,飽滿的嘴唇,兩頰鼓鼓膠原蛋白,就像櫥窗里的時裝娃娃。 黃鸚及時回頭看著錢丞,飛快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兄妹在家偷摸小酌一杯的時候,就聽她講起過黃聰老是上門借錢這檔子事兒,苦于錢丞回來之后沒碰上,今日總算有機會收拾他了。 在旁的陳宗月聽后,對老文說,“你叫幾個人跟他們回去。” 下樓的時候,錢丞氣吼吼地走在前,黃鸚忽然頓住,抬頭,穿過樓梯圍欄,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孩子也在打量著她,眼神分明是藏著什么,難以解讀。 只是一瞬間,她低頭跟上錢丞離開。 幾乎同時,陳宗月低眸至身側(cè),沉聲提醒,“佳莞。” 對上陳宗月的目光,她著實憷了一下,又不開心地輕哼一聲,轉(zhuǎn)身進了茶室。 第4章 04 弄堂間飄蕩著煎小魚的油煙味,吵吵鬧鬧,越往里居然越安靜——五六個肌rou發(fā)達、兇神惡煞,一瞧就不是善茬的男人們,堵在黃鸚家門外,氣勢非同凡響。 左鄰右舍推窗張望,竊竊私語。 錢丞叮囑黃鸚在樓下照顧阿媽,喊了三人同他上樓,他大喇喇往飯桌旁邊一坐,抬起一半屁股摸煙,嘴上說著,“借錢可以,交個東西抵押啦?!?/br> 他低頭叼住一顆煙,說話間,煙頭上上下下擺一擺,“嘴上打白條,以后你們翻臉不認賬,點算?” 此刻,老太太和黃聰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讓一個小輩在面前耍威風,真覺難堪。 在他們認為錢丞極可能是橫死街頭的時候,人突然回來了,近一年沒打過照面,就擔心他劣根難馴,直到聽聞他在一間茶樓上班,一個連中學都沒畢業(yè)的,上什么班?就是端茶遞水當個服務生,脾氣也該被磨盡了,便不怕賴在這里軟磨硬泡。 誰知小小一間房轉(zhuǎn)眼塞下幾個壯男,抱臂的、抽煙的,都是跟錢丞來的,擋著他們?nèi)ヂ?,現(xiàn)在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黃鸚坐不住,踱到樓上來。 房間里多不下一雙腳,她站在樓梯口,就聽錢丞說道,“不是有房子嗎?你把房產(chǎn)過到我阿媽名下,將來一手還錢,一手交房?!?/br> “伐來三!”老太太立刻拒絕道,“房子是你舅舅的,哪能可以給你?!” “那錢還是我阿媽的,憑什么給你們?”錢丞把香煙取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掐在黃鸚喝水的杯子里,“反正一句話,要錢打欠條、摁手指、交房抵押,如果沒有這三樣,一毛錢也不給?!?/br> 黃聰強撐著不愿丟面子,威脅道,“舅舅和外婆上家里坐坐,值得你這么興師動眾?外婆年紀大了,要是有個什么好歹,不怕警察請你喝茶?” 錢丞痞里痞氣的笑說,“請喝茶就不用啦,直接貼我照片上墻,就當是金榜題名嘍!” 屋里其他三個男人聞言,也笑了起來。 老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摔了手里裝果皮的碗撒氣,緊緊扶著黃聰起身就走,下了樓梯唾罵道,“個小冊老,哪能沒死在外頭!” 錢丞磨磨牙齦,追出來喊著,“欠我阿媽六千塊幾時還?講不出幾時,我就要叫小弟上門催一催了!” 姑媽瞥他一個眼神,對著快步離開的兩人,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天黑了,媽你看著點路?!?/br> 黃鸚噗一聲偷笑了出來。 錢丞揉揉那個正笑得眼睛彎彎的腦袋,大步一邁,要送幾個兄弟到弄堂路口,一出門,街坊四鄰齊刷刷關(guān)上窗戶。 一條無人認領(lǐng)的破褲子懸掛在狹窄的弄堂中,墻上一間間窗子燈火通明,交錯印落在幽暗的地上,他遠遠望見路口停著一輛私家車,還有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 “陳生?”錢丞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陳宗月只等他到眼前,點了點頭,再問道,“解決了?” 錢丞放松著說,“不是什么麻煩事,嚇嚇他們就走咗。” 突然,他又倍感疑惑,“叔,你特地過來問這個?” 不是他錯覺,陳宗月確實停頓了好一下,才說,“明天萬豪酒店開業(yè),你幫我去一趟,穿整齊點,不要遲到?!?/br> 他拍了拍錢丞的肩膀,接著折身坐進車里,車尾燈晃了一把眼,誰家殺雞堆在路牙石旁的雞毛,從車輪底下飛揚起來。 往回走的路上,錢丞咧嘴嘶著牙想不通,只是告訴他這件事,隨便找個人傳話也行,犯不著專門到他面前說,頭一次覺得陳生有點小題大做,不對,是有點詭異,也不對……他撓撓后腦勺,懶得想了。 黃鸚環(huán)著胳膊守在門前久候多時,偶爾還要扇走耳畔嗡嗡飛繞的蚊子,在她不耐煩之前,看到了回來的錢丞,她眉毛一揚,站直了腿。 從一進門,黃鸚就跟在他后頭東拉西扯半天,在落座擺碗筷準備吃飯時,終于問到關(guān)鍵,“今晚上陳先生旁邊的女孩子,怎么沒見過?” 錢丞一下就反應道,“李佳莞啊。”他完全不像開玩笑的說,“她今天剛到這里,是阿叔的兒媳婦?!?/br> 他說完才想到還沒洗手,當即起身去衛(wèi)生間,留下黃鸚一臉錯愕。 到底是錢丞發(fā)音有問題,媳婦變成兒媳婦,還是確實是他兒子的媳婦?他居然有兒子?他結(jié)婚了? 夜深人靜,黃鸚被這幾個問題困擾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決定下床倒水喝。 輕手輕腳摸到廚房,開了燈發(fā)現(xiàn)水杯里的煙蒂,她險些叫出聲,回頭狠狠瞪著那邊熟睡到打鼾的男人。 洗干凈杯子,她噔噔噔地跑到錢丞的折疊床邊,往他肚子上踩了一腳,他閉著眼痛嚎,“謀殺親哥……” 次日,陣雨天氣。 差一步跨進茶樓前,黃鸚握著雨傘的手一抖,打了個噴嚏,習慣性地念了一句長命百歲。 繞過大堂正中魚池的時候,她不免探著腦袋目光搜尋一番,一無所獲。 黃鸚懂得基本規(guī)則,不管人在不在,都要先問一聲,“陳先生在嗎?” 陰云沉沉的下午,他坐在窗口抽煙,臉朝著窗外,煙霧浮動。 她小心翼翼踩上那一層木地板臺階,卻還是格格吱吱幾聲響。 等陳宗月察覺到有人靠近而回頭,她已經(jīng)來到一臂之內(nèi),輕薄的連衣裙,是貼著肌膚的rou桂色,羞澀曖昧的顏色,裙身上印著桃花枝。 她好像有各式各樣,穿不完的裙子,隨時準備跳一曲探戈,不論天氣如何。 只是這一口煙彌漫眼前的時間,他的手,應該牽起她,或是扶在她的腰上,而她的臀,應該坐在他腿上。 可他俯身埝滅了煙,她坐在對面。 陳宗月腿前的茶幾上放著報紙,薄薄的航空用紙,全是英文,空氣中散落著nongnong的煙味。 “錢丞一大早就走了,讓我過來謝謝你?!?/br> 他反問,“謝我什么?” 她一下噎住,答不上來,惟有比天色清亮的眼睛,怔怔地望著他。他頭發(fā)打理得整齊,前額寬闊,鼻梁高直,衣服總是干凈且服帖。 明明很會討長輩歡心的黃鸚,在他面前,卻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發(fā)揮失常。 陳宗月笑了笑,主動挽救局面,“想不想吃綠豆沙?” 黃鸚忙不迭點頭。 古樸餐盤從朱漆樓梯漏光處掠過,回轉(zhuǎn)曲折,端上一碗海帶綠豆沙,無聲退場。 茶幾是矮的,黃鸚低下腰才正好夠著,指尖碰到冰涼的碗壁,竟然感覺有點冷。 在她俯身那一刻,陳宗月下意識地想說什么,卻又立即收聲,他胳膊肘架在一旁,揉了揉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