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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籠中月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陳若寧莫名問道,“會唱歌的那個黃鶯嗎?”

    黃鸚先是愣了下不明其意,然后才領會,解釋說,“……鸚鵡的鸚。”

    陳若寧‘哦’一聲表示了解,笑著說,“這名字起的好,又會唱歌又漂亮?!?/br>
    第29章 29

    夸獎的誠心誠意。

    真正初見面, 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她皮膚白得離奇,還穿著白色吊帶裙,外衫細短的繩,在窄窄的身板之間打了個潦草的結。凝視他的眼睛在思考,卻揣摩不出她的想法。

    她不是籠統(tǒng)定義的漂亮皮囊, 是游走在沙土塵埃般光粒照耀下, 托腮倚窗邊的少女, 與附在耳邊勸你要及時行樂的年輕女人之間。

    “唉, 你們各忙各的,到這第一天就讓我一人吃了頓晚餐?!?nbsp;陳若寧語氣佯裝心酸,有些調侃之意, 并非抱怨,拿捏極好。

    沒輪到黃鸚出聲, 熟悉的甜嗓從后頭響起, “不是你嫌我坐旁邊吵, 不如你一個人待著嘛。”

    李佳莞從她身側走上來, 一瞬間散開類似西番蓮洗發(fā)香波的味道??礃幼铀完惾魧幰衼碛型臒峤j聊上一番,黃鸚便認為自己可以退場了。

    誰料,李佳莞這就轉來對她說道, “黃鸚,這個周末……”一雙圓眸閃著人畜無害的光亮,“一起過生日吧?”

    她越是真誠期待,黃鸚越倍感驚悚。

    僅僅一個下午, 她是念了上百遍道德經,還是做好了□□?邪氣兮兮。

    推進應算整棟別墅最大的房間門,黃鸚背身輕輕關上門,眼望著已經洗完澡、穿好衣的男人。他坐沙發(fā)上,垂目于擱在茶幾的文件上,手里盤玩著一支筆,架膝蓋間,亞麻褲管隨頎長腿落地上。

    黃鸚趿著軟底拖鞋快快跑來,發(fā)梢也飄飄,側身坐上他的大腿,抱著他肩,打斷他思路,神情都半怔聽她說,“李佳莞要和我一起過生日,嚇死我了?!?/br>
    陳宗月略帶笑意地揚起眉,“這,就把你嚇到了?”

    李佳莞肯定是憋著使壞,可這只是黃鸚的直覺,說出來就像是她讒佞、心胸狹窄,一點也不招人喜歡,即使黃鸚在他面前,好像也沒少說李佳莞的壞話。

    這刻室內無聲,有人敲了敲門,在房間外說著,“……陳先生。”

    趁他要起身前,黃鸚即刻將搭在他肩頭的十指交握,說道,“明天我想回趟姑媽家,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沒帶過來?!?/br>
    陳宗月接上問,“你是準備在這里長???”

    黃鸚懵住一時。

    難道不是他說,以后就留他身邊,想走還得考慮自己是不是神通廣大能逃脫。

    陳宗月嘴角漸彎,以鼻再到唇親昵貼著她臉蛋,沉醇的聲音替她回答,“當然了,你還想去哪?!?/br>
    又是逗她。黃鸚蹙著眉往后拉開些距離,捏上他的臉,倒不是惱羞成怒,而是覺得他太難捉摸了,她有點郁悶。

    盛夏熱浪一早發(fā)跡,廳中座鐘已指到九點一刻,處處花樽更替新鮮花束,噴過水,瑩瑩碎亮。

    黃鸚換上外出的衣服,擺著竹細勻稱的雙腿輕巧跑下樓梯,在門廳前,對著掛在墻上的圓鏡挽起頭發(fā),忽然有人影出現(xiàn)在鏡中,她的背后。

    她馬上轉身,沒扎好的長發(fā)也隨之披散下來,直勾勾瞧著來者。

    陳若寧溫文爾雅的笑,“早上好。”

    緊跟著,阿歡從玄關喊進來,“黃小姐,有車在外面等你?!?/br>
    見到黃鸚匆匆忙忙要走,陳若寧速即問道,“你吃早餐了嗎?”

    黃鸚定住身子,搖了搖頭。

    “等我一下……”陳若寧說著從她面前拐進餐廳。

    不一會兒,他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半袋吐司、一瓶牛奶,一齊遞給她,“沒吃東西就出去,太陽一曬很容易頭暈的?!?/br>
    黃鸚怔怔地接過,牛奶還有余溫,“……謝謝?!逼鋵?,她沒去哪兒,也不怎么曬得著太陽。

    車從陳家大門外出發(fā),經過十幾分鐘大寬馬路,兩旁新建的高樓慢慢矮下去,接著一棟棟公房和老弄堂。

    坐在副駕的錢丞沒有回頭,直接說著,“阿媽不知道你搬家了,舅母那邊沒有消息?!?/br>
    黃鸚抿著牛奶,視線由車窗外移至副駕椅背,想起昨天他謹慎地交給自己,又葬身垃圾桶的刀片,好久才‘嗯’了一聲。

    回到姑媽家恰好趕上午飯時間,錢丞將折疊桌搬平,跨進廚房抽了條抹布,隨意地擦了一把,往廚房里丟。

    突然扔進廚房的抹布,差點飛到端著薺菜湯出來的黃鸚臉上,她上前一腳踹向他的小腿,報仇雪恨,才甘心放下湯碗。

    上午得知黃鸚今天要回來,黃曼虹特意做了桂花rou,蒸了條河鯽魚,也開了家里空調,好像她難得‘過來一趟’,或者心里清楚她是受苦受難去,總想彌補點什么。

    擺好幾盤菜,坐下開飯。

    黃曼虹豎起筷子,才注意到她胳膊上一片紅,“你的手怎么了?”

    黃鸚下意識地抬起手臂,自己瞧一眼,不在意的說著,“做菜的時候燙到了?!?/br>
    “哪能這么不當心……”黃曼虹皺著眉,不由得瞅了瞅錢丞頭上醒目的紗布,沒一個省心的。她又問道,“你mama呢,伊拉好伐?”

    黃鸚咬著青菜點頭,含糊說,“都好?!?/br>
    錢丞瞥了她一眼,沒吭聲,塞了自己一大團米飯,堵住嘴。

    空調沙啞地吹著冷氣,筷子攪瓷碗。

    黃曼虹說著,“昨天奶奶到家里來,還了我四千塊錢,說是黃聰找著個薪金多,又不辛苦的工作,真是老天不長眼,掉餡餅砸到這種人……”

    吃過飯,姑媽不用她幫忙刷碗,黃鸚打開皮箱,獨自在她原來的小房間里收拾東西。

    床上扔著幾件錢丞的衣服,床下也放著他的鞋,房間儼然易主。

    新主人一進來,因為這間屋頂是傾斜的,黃鸚正想提醒他小心撞到頭,卻被他先開口,“我現(xiàn)在跟你講的,可能你聽不明白,但是你要記住這件事……”

    錢丞要說的事,從那日全港暴雨開始。

    雨刷器每一秒打一次都不夠,游蕩街頭的無業(yè)民都消失,隔不遠瞧見一同扎職的紅棍阿豪,靠著士多店門前柜上抽煙,錢丞就近停下魚車。

    短短幾步路,仍是被澆透,士多店里微波爐大小的電視機播著賭馬實況,音量不如雨勢大。

    錢丞一邊捋掉胳膊上的水,一邊說著,“那個臭口銘,騙我那邊學生多,等我過去,個個爛仔,仲討價還加,我撲他老母!”

    阿豪突然掐住他脖子,假假作勢沒使勁,牙齒叼著煙聲音模糊的說,“愛兄弟姐妹還是愛黃金?!”

    錢丞和他認識有半年,太了解他,斬人最勤,跑腿最懶,次次都來這一套,就是要找人‘代勞’,“不是吧,豪哥,我剛剛回來,煙沒抽上一口!”

    阿豪搭上他肩,大方取下自己的煙遞出去,“跑馬地醫(yī)院而已,灣仔都沒出!我真的有緊要事,你記不記得我條女阿bie?今晚帶她去打胎啊。”

    錢丞倚住柜臺抽煙,“沒想要生下來?”

    “生?講笑!以后他跟同學介紹,我爹地是灣仔最惡!”阿豪捏著嗓模仿小孩聲音說完,接過錢丞送回來的煙,抽一口,吐一口煙,“我們這樣的,幾時死都不知,還生,仇家搵上門,連你兒子一齊打!”

    阿豪拍了他一下,壓低聲說著,“我睇你同陳生關系近,才把這件事交你?!?/br>
    瞧著他從褲兜里掏出一頁雜志卷裹的東西,示意錢丞接住,然后再掏出一沓鈔票。

    錢丞眼睛亮過,假正經道,“唔好客氣啦……”

    阿豪就用這一沓鈔票打他的頭,“你想得美!”

    深夜,暴雨如注,急救車燈前一晃而過的黑色雨衣人,走進醫(yī)院門,奇怪是他扯低雨衣帽,選擇走樓梯。

    消毒水的味道浸濕整條走廊,回響著雨衣簌簌行走的聲音,兩邊病房明顯沒幾間,大概只‘接待’明星和富豪。

    錢丞將鈔票原封不動放在護士值班臺上,護士緊張地起身左望右探,飛快摸走鈔票數(shù)也不數(shù)塞進兜,出來帶路,早知他就抽幾張留著買煙。

    護士領著他到一間病房門外,表情是想警告他動作快點又沒膽說,神神經經回值班臺。

    錢丞側身進病房,慢慢關好門,窗簾束得整齊,滂沱大雨粘著玻璃投在地上,他記起床上是植物人。

    走到床頭前,展開雜志頁,舉起一支半劑藥水的針管,拔開針帽,勾住輸液器,刺進滴壺,緩緩推入。

    期間,他正大光明打量床上好像在熟睡的男人,估計有五十歲,上帝賞面才醒得來,半身躺進棺材。

    可惜,陳先生還是嫌他死得不夠快。

    針管推空,他準備離開病房,順便撈起掛床尾的病歷簿,掃一眼,患者姓名——李月。

    雨夜劈開一聲雷響,好戲劇。

    錢丞怔住,抬頭望向床上的人,不管全香港有多少人姓李名月,他知道的李月,只有周陳駒的女婿。

    約是幾天后,阿豪再次提出要他一同做件事情,一個人搞不定。于是,兩人走進一棟屋邨的電梯。

    電梯上升,一扇扇柵門影劃著臉,錢丞忽然問道,“點解陳生要動周老的家人?”

    阿豪被他這問題嚇一跳,摸了摸胸口,又敲了下他的肩膀,小小聲說,“你走運,碰上我,沒人夠膽問……”

    電梯‘叮’到達,嘩啦啦開柵門。

    “我也是聽說的,陳生老爸是姓葉,當年和周老做兄弟的,莫名其妙被人尋仇,冚家三口死得好慘,陳生在英國讀書逃過一劫。”

    一邊說著,他們已經停在一間屋門前,阿豪按住門上貓眼,砰砰砸門,繼續(xù)道,“以前有位叔公飲醉,講是周老……”

    沒說完,門先開。

    那天晚上的神經護士,見到是他們,瞬間露出恐慌萬狀的臉就要關起門,阿豪速度更快地沖進,捂住她尖叫的嘴巴。

    錢丞冷靜進屋,完成她關門的意愿,隨即上前幫阿豪鉗制住她,簡簡單單。

    阿豪掰著她一只胳膊,手里拿著細細一管針,對她無謂掙扎表示不滿,“讓你嘗嘗神仙散,大呼小叫,幾少人想食都食不到……”

    一管‘神仙散’推入她的靜脈,針頭拔出帶著血,不需要錢丞控制,她就像個塑料假模特‘咚’倒地,頭抵在灑了湯水的地磚上,先是抓撓脖子,抽搐到黑眼珠不見,再是傻笑不止。

    阿豪遞他一顆煙,自己也低頭對上火機,說著抽完這顆就可以走了,今天賭幾馬的時候,正在發(fā)瘋的女人,踩上窗戶飛下去了。

    才真是登仙。

    錢丞反應最快撲上去,沒能抓住她,眼睜睜望著人墜落,好像聽見呼呼風聲。

    阿豪都來不及走上窗前,指間夾著煙,在原地愣道,“個撲街……”

    有東西‘嗙’地摔落,驚到樓底下的老頭老太,紛紛好奇地回頭、回身探查,女人姿勢扭曲仿佛練瑜伽,紅色血猶如從地下冒出來。

    頓時,一片大喊大叫——死人啦!死人啦!

    阿豪見狀,當機立斷推了下錢丞,夠義氣的說著,“你行先!”

    整個北岸都收到風聲,灣仔豪在警署喝一天茶,被替陳先生辦事的大律師帶走,連夜提包出港,人間消失。

    黃鸚抱著膝蓋,腦袋貼著床沿,有些出神,下午熱辣的陽光,如此寧靜的從她發(fā)頂躍過。

    樓下有車按喇叭。

    黃鸚拎起皮箱下樓,箱子交給司機,錢丞靠在窗戶旁,瞧著她上車,車再駛離,引擎聲滾在弄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