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吃飯才行。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的?！?/br>
    他拖長音，“我會的。你放心吧。”

    “別讓我在家里安裝監(jiān)控。”

    陳立垣露出一排小白牙，豎起大拇指，“保證給你省錢?！?/br>
    “我今晚還會過來，有什么想吃的，我順路買回來?！?/br>
    他點點手機，“不用，我可以點外賣?！?/br>
    趙予晴最后叮囑，“落落今天來的話，別忘了買點她喜歡的水果?！?/br>
    黎落從群里聽說陳立垣病了，約好今天來探病。

    陳立垣不拿黎落當外人，“江小嵩昨天買了，我不用再買。”

    趙予晴在犄角旮旯找到發(fā)圈，“我先走了?！?/br>
    “拜拜。”

    經(jīng)過一晚，他好像又恢復(fù)成活潑開朗的男孩子。

    趙予晴心里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也不能指望他可能被女孩拒絕后，立刻恢復(fù)動力。

    她扎上頭發(fā)，拿過車鑰匙，很快出門。

    電梯的提示音響起，陳立垣嘴角輕松的笑容耷拉下來，緩緩放下筷子，望著眼前的食物，有點吃不下去。

    他打開冰箱，把剩飯放進去，再把草莓摘干凈，放入透明玻璃碗里，才發(fā)現(xiàn)沒有食鹽了。

    玄關(guān)有開鎖的聲音，陳立垣以為是黎落，奇怪她今天怎么來的這樣早。

    “黎落，我去買袋鹽，你先……”

    聲音戛然，陳立垣看見陳錚挺拔的身影，手里提著點藥，正巡視一般，看著室內(nèi)的細節(jié)。

    陳立垣僵在原地。

    陳錚把藥放在茶幾上，發(fā)現(xiàn)幾盒具有同樣效果的藥，和自己帶來的幾乎一模一樣，“這是你mama買的？”

    陳立垣沒有回應(yīng)，陳錚以為是默認，脫下外套：“你昨天昏迷進醫(yī)院了，怎么不跟我說。還是今早你班主任微信上告訴我?！?/br>
    陳立垣回神，“你不上班？”

    他語氣冷硬，好在陳錚的注意力在別處，“請了假，今天沒手術(shù)?！?/br>
    “哦?！?/br>
    陳錚伸手要去測他體溫，被陳立垣躲過，“已經(jīng)好了?！?/br>
    陳錚覺得他怪怪的，“只是發(fā)燒和低血糖嗎？化驗單子給我?！?/br>
    “忘了放在哪里?！?/br>
    “馬上高考了，你也要注意身體。這個時候生病，一年都白學(xué)?！?/br>
    小時候，陳立垣不經(jīng)常見到爸爸，都是趙予晴在照顧他，聽外婆說，陳錚值夜班回家抱他，他還會哭。

    作為家里唯一的孩子，陳錚當然會關(guān)心他的身體，他生病，他也特意請假過來。作為父親來講，他沒有太過失職的地方。

    “你mama今天怎么不陪你?！?/br>
    陳立垣咬緊牙關(guān)，“我沒事。她沒必要請假。”

    陳錚冷哼一聲，“要我看，她是沒精力照顧你?！?/br>
    陳立垣擰眉，“什么意思？”

    陳錚看兒子一眼：“沒什么。”

    陳立垣想到去年，趙予晴離婚后，陳錚就曾在他這里試探過她的行蹤和住址。但，出軌的人難道不是他嗎！他才是婚姻和家庭的背叛者。

    “我媽和誰在一起，都是她的選擇。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br>
    陳錚臉色沉下來，這句話如此熟悉，對了，江小嵩也這樣說過，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提醒他這一點？

    “你吃槍藥了？用你教訓(xùn)我。”

    陳立垣想，你是不用我教訓(xùn)，但你做出來的事上得了臺面嗎？

    他繃緊下頜，“我只是說個事實?！?/br>
    陳錚問：“你知道你mama和誰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也和我沒關(guān)系?！?/br>
    看在他即將高考，陳錚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出亂子，不和他計較：“看來你病是真的好了。”

    他望了眼趙予晴的臥室，門沒關(guān)，能看到她把杯子規(guī)整地鋪平，比上次來多了個抱枕。

    他想要走進，卻被陳立垣攔住，“想進我媽臥室，你得經(jīng)過她同意才行?！?/br>
    陳錚的脾氣終究按捺不住，“陳立垣，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男孩子執(zhí)拗地盯著他。

    陳立垣身高已經(jīng)比陳錚高出一點，身板筆直，除了一點青澀，是能夠和爸爸匹敵的氣勢，“你給她打個電話，很簡單?！?/br>
    “你媽跟你說過什么？”

    “跟她無關(guān)，她什么都沒說?！?/br>
    陳錚的不耐達到頂峰，正要動手推開，玄關(guān)響起吱呀聲。

    二人同時望去，黎落呆呆地看著倆人，望向陳錚時，神色閃過復(fù)雜。又若無其事地呵呵笑幾下，叫了聲叔叔好。

    陳錚再瞪了眼兒子，說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了”，撈過自己的外衣，大步離開這里。

    門被摔得震動墻壁。

    第61章

    夢見江小嵩,趙予晴沒有感到意外，他不在的夜晚，她總是會不可避免地想起他。

    她不認為這其中有什么深刻的含義,只是習慣殘留的下意識。

    夢境碎片東拼西湊,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劇情。

    醒來后,大部分夢都已經(jīng)被遺忘。唯一記得的一段，場景發(fā)生在校園里,平淡得稱不上情節(jié)。

    具體地點在學(xué)院的食堂,人群熙攘,背音喧嘩。江小嵩在她身邊,他們在排隊，聊今天要吃什么。

    不同的是，趙予晴此刻的身份不是圖書館員和老師,她也不是現(xiàn)在的年齡，而是同江小嵩一樣,都是校園里的學(xué)生。

    食堂各色窗口的反光玻璃上,倒影著她二十左右歲青澀素容。和江小嵩融入在眾學(xué)生當中。

    江小嵩讓她去旁邊的座位等他,趙予晴搖搖頭，握緊他的手指：“想和你一起?！?/br>
    由于他們年齡相仿，做這樣的親密動作，也不會令人側(cè)目。

    江小嵩抿唇微笑,偏頭吻她的額頭——他做了多次的動作，即便在虛擬的夢里,觸感竟也絲絲甜甜的。

    他離她很近，聲音也很輕,眼眸流轉(zhuǎn)細碎的光華，半是玩笑地問：“趙老師這么喜歡我么?！?/br>
    趙予晴剛要說什么,卻驀然看見反光鏡中的自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眼周微微浮現(xiàn)細紋，發(fā)尾規(guī)矩扎起，視力相應(yīng)降低，眼前原本清晰的男生面孔變得迷糊。

    她蹙眉，揉揉眼睛，再睜眼，身邊牽著的人變成了陳錚，問她兒子的功課怎么樣了，有沒有調(diào)皮，應(yīng)該報跆拳道班，還是拳擊武術(shù)。

    趙予晴下意識回答他幾句，陡然甩開他的手，立刻往外飛奔。

    她想找江小嵩，途中，又被一個小男孩拉住褲腳，那是小時候的陳立垣。他膝蓋被摔傷，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悠，倔強地不肯讓它滴下來。

    趙予晴慌亂彎身抱起他，再往四周巡脧，仰脖，用力踮起腳尖，卻在哪里都看不到江小嵩的身影。

    眼前黑壓壓一片，人群化成洶涌的黑色湍流，將所有人景物淹沒。

    失去意識之時，夢境到這里也戛然而止。

    醒來后，趙予晴的手心按住狂跳的心口，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

    她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夢境只是當下心境的反射，無關(guān)現(xiàn)實。

    仔細觀察過陳立垣的狀態(tài)后，趙予晴稍微安心，趕到學(xué)校。

    上午去給學(xué)生們上一節(jié)信息檢索課，十點多回到辦公室，才有時間聯(lián)系陳立垣的班主任老師。

    老師說，他在班級表現(xiàn)很好，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和所有同學(xué)一樣，全心全意準備高考?？赡芙趬毫Υ?，食欲降低。

    老師也說，她把陳立垣生病的消息同樣通知了陳立垣的父親。

    趙予晴頓了頓，那么，老師一定也察覺到她沒有把孩子生病的事告知陳錚。

    但沒關(guān)系，這不重要。

    感謝老師后，她打開手機，停在江小嵩的微信界面。

    最上方忽然顯示正在輸入中，嚇了她一跳。

    不多時，他發(fā)來：中午我在圖書館。

    趙予晴看了眼對面正在刷小紅書的孫嬌嬌，回復(fù)一個字：好。

    中午，她和孫嬌嬌一起在食堂解決午飯，返回辦公室，孫嬌嬌拿出化妝包，準備休息，說是休息，不過是邊刷手機邊敷面膜。

    趙予晴則習慣睡十分鐘午覺，不沉，只是解乏。

    孫嬌嬌見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拿出抱枕，而是拿過手機，好像要出門，好奇問她：“予晴，你去哪？”

    “我去三樓找個資料。”

    孫嬌嬌打個哈欠，“這么忙，那你去吧?！?/br>
    她仔細把面膜袋里精華液抹在脖子上，再啪啪拍打，繼續(xù)看手機上的短視頻。工作什么的一概和她無關(guān)。但余光一瞥，她眼尖地看到了趙予晴抽屜里的眼鏡盒。

    她發(fā)現(xiàn)新大陸地叫起來：“你什么時候近視啦？”

    平常沒見她戴。

    趙予晴把抽屜合上：“這個，是遠視鏡。新配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