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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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玉櫛社,原是宜嘉夫人所起的一個社。最初時,不過是集結(jié)著一幫梳頭娘子們相互習(xí)藝罷了。后來,漸漸的,竟也有一些熱衷于時尚打扮的貴婦們加入了進來。再后來,因宜嘉夫人是女戶,那些以梳頭為業(yè)的娘子們當(dāng)中有不少也都是女戶,漸漸的,竟引得別的行業(yè)里的女戶們也都加入了進來。如今的玉櫛社,早已經(jīng)成為廣陵城里女戶們抱團自助的一個社團了…… *·*·* 雖然今兒是年前玉櫛社的最后一次聚會,莫娘子倒沒有因此而推了生意不做。不過,除了那固定的兩家老主顧外,她也沒有另接生意就是。 從老奶奶家里出來后,莫娘子依舊去給柳大娘子梳了頭。 梳好了頭后,柳娘子照了照鏡子里的自己,便回過頭來,把莫娘子一陣挑剔地上下打量。見她依舊是那身千年不變的黑寡婦裝束,柳娘子不禁一陣搖頭,道:“我看你還是從我這里挑件好衣裳去吧。我可聽說,那下社里許多人也都生著一雙富貴眼的。偏你又是今年剛?cè)氲纳?,這是你入社后頭一回參加這樣的聚會,可別叫人瞧輕了去。” 莫娘子一邊收拾著妝盒一邊笑道:“隨便她們吧,我又不是為了她們才入的社?!?/br> 柳娘子默了默,道:“這倒也是。雖然一年要交個不少的社費,可有夫人在后面撐著,到底也是個靠山,也能叫你少吃些虧?!庇謬@道,“可惜我家里不是女戶,不然我也愿意入社呢?!?/br> 二人正閑話間,忽然聽得外間傳來一個少年人的聲音,問著那服侍柳娘子的丫鬟錢串兒道:“我阿嫂還沒梳好頭嗎?今兒又不出門,那么講究做甚?” 柳娘子一聽就挑了眉,起身一甩簾子,出門就一把擰住那柳二郎的耳朵,噼哩叭啦地罵道:“怎的?嫌你阿嫂亂花錢了怎的?!告訴你,這錢可都是我自個兒掙回來的,我愛怎么花就怎么花!且你花的還是我掙回來的錢呢,還敢嫌我?!你倒是自個兒掙回一文錢來給我看看!阿嫂我寧愿叫你養(yǎng)著我呢,你有那本事嘛!” 柳青不禁捂著耳朵一陣跳腳,大聲嚷嚷道:“阿嫂又冤枉我!我什么時候嫌過你亂花錢了?我知道阿嫂的意思,不就是前兒族里的嬸娘在我面前說了句怪話嘛,我都沒聽進耳朵里,阿嫂倒多心了。我可是阿嫂一手帶大的呢,我是那種糊涂人嗎?!” 柳娘子聽了,這才松了手,笑道:“這還像句人話。”又問道:“學(xué)里不是明兒才放假嗎?今兒你怎么還不去學(xué)里?” 柳青一回頭,恰看到縮在莫娘子身后看熱鬧的阿愁,便憤憤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才堆起一個諂媚的笑臉,湊到他嫂子身旁,膩歪道:“阿嫂……” 一聽他這腔調(diào),柳大娘子就猜到他要干嘛了,便拿眼橫著他道:“怎的?月錢又花光了?” “有有有!”柳青趕緊一連聲地應(yīng)道,“沒花完呢,就是……”他嘿嘿傻笑兩聲,再看看莫娘子師徒,便硬是拉著柳娘子避到一邊,湊到柳娘子耳旁小聲說了句什么,又道:“那家掌柜說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了,且還不肯替我留到年后。”又觍著臉道,“好阿嫂,先借我一些錢唄,我先買了,等正月里得了壓歲錢,我立時就還上……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挨了柳娘子一巴掌。柳娘子笑罵道:“那壓歲錢還不是我給你的?!”話雖如此,到底回屋拿了一把錢給了柳青。 “還是阿嫂最疼我?!绷啾牧藗€高兒,回頭看到阿愁笑得一副眉眼彎彎的模樣,便沖她扒著眼皮做了個鬼臉,然后咚咚地跑下了樓。 莫娘子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沖著柳青的背影無奈搖頭的柳娘子,頓了頓,才遲疑道:“可是……有什么事嗎?” 柳娘子的眉皺了皺,揮著手道:“能有什么事,還不就是那些話嘛?!庇謮毫寺曇粜÷暤溃骸拔仪么蛩?,”她指指樓梯方向,“我養(yǎng)他一場,可不能叫那些人把他給帶歪了?!?/br> 莫娘子笑道:“我瞧著青兒是個好的?!?/br> “是啊,這小子雖野了些,心地倒不壞?!绷镒右荒樀靡獾赜值溃骸拔?guī)Т蟮穆?。”又命錢串兒給她和莫娘子各沏了一杯茶,道:“人都勸我,當(dāng)心跟前街的劉寡婦一樣,白養(yǎng)了只白眼兒狼,張羅著小叔子娶了親,倒落得自個兒被趕出家門的下場??梢形艺f,種什么苗兒結(jié)什么果,當(dāng)初她若是真心把她那小叔子當(dāng)兒子一樣,該管的管,該教的教,她那小叔子也再不會長歪了。所以如今我得空就敲打著二郎,可不能叫他把那些人的歪話給聽進心里去,真當(dāng)大郎不在了,這個家就是他做主了。不然,以后受罪的可是我?!?/br> 阿愁抬眼看向柳娘子,心下不禁一陣暗暗佩服。難怪她一個寡婦人家,也能撐起這偌大的一份家業(yè),果然是個明白人。 許從莫娘子臉上也看出這樣的贊許之意,柳娘子不禁又是一陣自得,湊到莫娘子耳旁道:“虧得你也想明白了。沒了你家里的那些拖累,往后你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闭f到這,她卻是神色一正,扭頭拿一雙大眼瞪著阿愁道:“你可得記住了,沒你師傅,你這會兒還在慈幼院里挨餓受凍呢!將來你要是忘恩負(fù)義,做了那白眼兒狼,佛祖都不饒你!” 白挨了一通教訓(xùn)的阿愁可算得是“久經(jīng)考驗”的,只憨憨地一彎眉眼,脆脆地應(yīng)了聲“是”。 她這良好的態(tài)度,叫柳娘子滿意地又看她一眼,卻是忽地一抬眉,道:“你家這丫頭,怎么看著沒那么丑了?” 莫娘子回頭看看阿愁,笑道:“我家這丫頭原就不丑的?!?/br> 第三十九章·玉櫛社 自前朝起,廣陵城就有“東賤西貧南富北貴”之說。如今大唐立世百載,隨著城市的發(fā)展,雖然各個坊間漸漸已不如開國時那般壁壘森嚴(yán),可大致的格局始終未變。比如,那莫娘子的娘家,貧民窟一般的永福坊,便位于城東;稍富足一些的仁豐里,則位于城西;而最為尊貴的王府,正是坐北朝南。 至于宜嘉夫人。雖說她身上有著一品誥封,可在城北那些百年世家的眼里,她最多只能算得是個“暴發(fā)戶”般的新貴。雖然因著她身后的那位,貴人們看似對她另眼相看,在宮中廝混多年的宜嘉夫人心里卻再清楚不過,這些人,就和那陸王妃一樣,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接受過她。 所以自她回來后,她就沒打算如她兄弟們所期望的那樣,于貴人聚居的城北坊區(qū)里找個小宅子住下,而是大手筆地于城南的富人區(qū)里置辦下約有半個坊區(qū)的一片產(chǎn)業(yè)。 于柳娘子家里吃了午飯后,阿愁跟著莫娘子穿過西鳳大街,來到一片她從來沒到過的坊區(qū)。 這一片坊區(qū)里的繁華富貴相,不禁叫阿愁聯(lián)想起秋陽的年代里,那些供人游覽的復(fù)古街道來——雖不寬卻十分整潔的青石街面,兩邊旌旗招展的店鋪,熱情招呼著來往行人的店小二,以及店門大敞的商鋪里,木制柜臺后各色琳瑯滿目的商品…… 被莫娘子拉著手,阿愁就跟個鄉(xiāng)下小孩進城一般,直看了個目不轉(zhuǎn)睛。 那莫娘子雖然嫌棄她這沒個品相的呆樣兒,可想著她到底才九歲年紀(jì),倒是難得忍住沒有管教于她,只拉著她的手,快速穿過那片熱鬧的坊區(qū),進了一個明顯沒有之前那坊區(qū)繁華的街區(qū)。 阿愁抽空抬頭往那坊門上看了一眼,見那上面刻著“興安”二字,她便知道,這里就是她們的目的地了。 據(jù)說,興安坊里一半的產(chǎn)業(yè)都屬宜嘉夫人所有。雖說這一片坊區(qū)不如之前的坊區(qū)繁華,可只看著街邊那些鱗次櫛比的店鋪,就大約能算得出來,便是只靠著收租,宜嘉夫人應(yīng)該也算得是個富婆的。 阿愁這般胡思亂想著時,莫娘子已經(jīng)拉著她來到一座頗為氣派的酒樓門前。那酒樓有三層之高,門廊下的黑漆門招上,寫著“杏雨樓”三個金色大字。酒樓門前,招徠客人的卻不是店小二,而是一排生著凹眼高鼻,身材看著就前凸后翹的胡娘。 莫娘子帶著阿愁過去時,一個胡娘正攔著一個男客,以一口比阿愁還要流利的官話對那男客殷殷笑道:“萬分抱歉,今兒我們杏雨樓被貴人包了場,還請客人改日再來?!?/br> 那男客倒也不以為意,只揩油地伸手往那胡娘半裸著的胸口上抹了一把,又嬉笑著調(diào)戲了兩句。 顯見著那迎賓的胡娘被人這般輕薄慣了的,只不以為意地跟那男客繼續(xù)打著哈哈。倒是莫娘子見了,一下子緋紅了臉,又伸手去捂阿愁的眼。 她這動作,恰叫對面過來的一對母女看到了。那做母親的不由哈哈一笑,快走幾步,迎著莫娘子就在她肩上拍了一記,笑道:“你咋還是這般古板咧。”——卻是一口夾雜了不知什么地方方言的淮南官話。 因要避開眼前不雅的那一幕,莫娘子早扭開了頭,因此,她并沒有看到那對母女過來。這般被人迎頭猛地拍了一記,倒把莫娘子嚇了一大跳,抬眼看去,這才笑道:“原來是林jiejie?!庇值溃皼]叫jiejie等著吧?” 阿愁便知道,這位林娘子,應(yīng)該就是介紹莫娘子入社的那位梳頭娘子了。 只見這位林娘子約三旬左右年紀(jì),生得濃眉大眼,一看就有著一種屬于北方女子的豪氣闊朗。而跟在她身后的那個小女孩,雖然眉眼跟林娘子有著七分相似,看著卻是另一副南方小姑娘的秀氣模樣。 那害羞地躲在林娘子身后的小姑娘,叫阿愁有種隱約的熟悉感。她正在腦海里搜索著,這熟悉感是來自阿愁還是秋陽的記憶時,就聽得那林娘子應(yīng)著莫娘子的話笑道:“哪里啊,我們也才剛到?!?/br> 說話間,她一低頭,恰和仰著個腦袋向她看過來的阿愁對了個眼兒。于是她便問著莫娘子道:“這就是你家那個小養(yǎng)娘了?長得也不算難看啊!” 頓時,阿愁就猜到了,顯然那王大娘不止拿她在仁豐里“打牙花兒”,不定于整個廣陵城的梳頭娘子間,她也已經(jīng)是大名鼎鼎的一個“紅人兒”了呢……而她所料的竟一點兒也不差。 當(dāng)莫娘子和林娘子雙雙向迎賓的胡娘出示了各自的石刻社印后,她們被一個胡娘引進一樓大廳時,那原本鬧哄哄如同鴨子課堂般的店堂里,因著她們四人的到來而略靜了一靜。有認(rèn)出林娘子的,便主動過來跟林娘子打著招呼,再由林娘子介紹著,和莫娘子攀談起來。知道莫娘子是剛?cè)肷绲男氯撕?,那些自恃是老人兒的婦人們立時不客氣起來,卻是有問著莫娘子的來歷身世的,有問著她年紀(jì)行當(dāng)?shù)?,甚至還有人問著她為什么要立女戶等等頗為*話題的。 和其他行當(dāng)里的女戶們不同,那些早已經(jīng)入了社的梳頭娘子們,顯然都是認(rèn)得莫娘子的。這些人圍過來后,卻是把關(guān)注的重點都放到了阿愁這個“小養(yǎng)娘”的身上。隨著話題的展開,連那些原本關(guān)注著莫娘子的“老人兒”們,也跟著把眼挪到了阿愁的身上。 相對于一個個對莫娘子多少還存著客氣來,這些娘子們點評起阿愁,可就更不客氣多了。有說她生得干巴瘦的,有議論著她那慈幼院出身的,倒是有些曾聽王大娘宣揚過阿愁之“丑”的梳頭娘子們,頗為公正地替阿愁打抱不平,認(rèn)為那王大喇叭又夸張了,雖然阿莫家的這個小養(yǎng)娘生得也算不得多好看,可也遠(yuǎn)沒有到丑得嚇人的程度…… 這些婦人們無所顧忌地評點,沒惹得阿愁不快,倒叫莫娘子一陣不痛快起來,那握著阿愁的手都忍不住收緊了一些。 阿愁感覺到手上的力道后,便安慰地回捏了莫娘子一下,又抬頭沖著她師傅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臉。 頓時,那些評說著阿愁之丑的聲音,竟都為之一頓。 林娘子也是才剛注意到阿愁這頗具特色的笑臉,便大聲笑道:“你們什么眼神兒,我看這丫頭生得也不丑呀,特別是笑起來,蠻可愛的嘛!”又打著哈哈驅(qū)散眾人,道:“每回都這樣,凡來個新人,你們都要給人一個下馬威。再有下次,該沒人敢入社了?!?/br> 話畢,她便拉著莫娘子出了那人圈兒,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里坐下,又按著莫娘子的肩笑道:“你別往心里去,這原是社里的老規(guī)矩,凡是有新人來,都要遇上這一遭兒的。”又道,“都是做女戶的嘛,若是不厲害些,人前人后就得吃虧。所以一個個的牙口才磨得那般鋒利,見著誰都愛張牙舞爪地?fù)渖先フ紓€上風(fēng)。可真要說誰有什么壞心眼兒,倒也未必,不過是愛在你這新人面前逞個威風(fēng)罷了。等你多來幾回,跟大家混熟了,就不這樣了?!?/br> 林娘子給莫娘子介紹著廳里諸人的名字職業(yè)時,阿愁則是一陣很不合淑女規(guī)范的東張西望。 雖然這是她頭一次進這個時代里的酒樓,不過即使是她也能看出,這家酒樓在廣陵城里應(yīng)該算得是個有檔次的高端酒樓。那一樓大廳,約有一個籃球場那般大,中間搭著一座用于表演的高臺,四周則是散座;二樓,是倚著欄桿而設(shè)的一圈雅座,座位之間設(shè)有圍擋的屏風(fēng);三樓,則就是一間間封閉的包廂了。 略吃了一盞茶,林娘子看看四周,對莫娘子道:“看來時辰還早著,我且?guī)阆热フJ(rèn)識認(rèn)識大家吧?!币娔镒硬环判牡乜粗⒊?,林娘子便笑道:“放心吧,有巧兒陪著她呢,丟不了?!闭f完,便硬拉著莫娘子離了桌邊。 那林巧兒的性情顯然和她母親完全不一樣,看著很是靦腆。小姑娘捧著茶盞坐在桌邊,時不時從眼尾偷瞄著阿愁,看著似想跟阿愁搭話,又始終鼓不起勇氣的模樣。 此時阿愁依舊沒想起來她曾在哪里見過這小姑娘。見小姑娘這副糾結(jié)的模樣,她忍不住一陣嘆氣。兩世為人的她,總不好為難一個小姑娘,她便主動堆了笑臉,問著那林巧兒道:“你多大了?” 林巧兒細(xì)聲道:“九歲?!庇挚纯窗⒊睿q豫道:“我該是要比你大吧……”那言下之意,她應(yīng)該是jiejie。 看著林巧兒那張滿是稚氣的臉,阿愁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雖然林巧兒的個頭兒于同齡人中算不得高,可比起矮小的她來,倒確實是要高出一些的?!拔乙簿艢q?!彼еM?。 “那你幾月份的?”林巧兒問。 說來也巧,兩世里,阿愁居然都是同一天生日,以陰歷算,都是十月十九…… “那我可是比你大了,你得叫我jiejie?!鼻蓛毫r笑道。 阿愁:“……” ——叫一個明明沒她大的孩子“jiejie”……超不甘心呢! 那林巧兒雖然看著靦腆,不過自前世起,阿愁就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所以,沒一會兒,這二人就打成了一片。 阿愁正借著這孩子的天真,拐著彎地向她打聽這玉櫛社的各種消息時,酒樓里又陸續(xù)進來了不少人。阿愁注意到,和莫娘子一樣,來人身后十有八九也都跟著一個小姑娘的,有些能看得出來,應(yīng)該是那些女戶們的女兒或徒弟,還有一些,則明顯是侍女之類的下人了。 而,那些帶著侍女來的,卻是都沒有在大廳里停留,而是直接被迎客的胡娘們給引上了二樓。 見阿愁看著那些上了二樓的人,林巧兒細(xì)聲道:“那些都是中社的娘子們。” 因莫娘子不愛說是非,直到林巧兒給阿愁解釋了,阿愁才知道,卻原來,因為玉櫛社的成員成分復(fù)雜,是既有那出身富貴的世家命婦,也有那從事賤業(yè)的寒門女戶,所以,其實玉櫛社是分著上中下三個社的。 那上社的成員,手里執(zhí)著玉刻社印的,都是貴婦一流之上層人士;中社的,則是那有些身家的女戶們,執(zhí)著的是銀社??;至于起社之初的那些梳頭娘子們,則基本都是持石刻社印的下社成員。 這一樓大廳里的,便都是些執(zhí)石印章的玉櫛下社成員。被請上二樓的,則是持銀印章的中社成員。而那些上社成員們,不管她們加入宜嘉夫人的這個社團是出于什么目的,卻是除了少數(shù)“異類”,大多都自持著身份,從來不肯跟她們這些中社下社的成員廝混在一處。 阿愁正和林巧兒頭靠頭地悄聲說著話時,不想忽然有人伸手過來一拍林巧兒的肩,大聲嚷嚷道:“巧兒,你膽子也忒大了,怎么竟敢跟個賊偷坐在一處?也不怕她偷了你的東西去!” 第四十章·再遇 阿愁回頭,就只見她們身后不知何時圍過來四個女孩兒。 四個女孩的年紀(jì)都在十歲上下。為首的那個,便是阿愁頭一次見,只沖著她那幾乎是從王大娘臉上扒下來一般的五官,阿愁也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這女孩,該就是王大娘曾對莫娘子自夸過的,她那個生得“極是機靈”的女兒了。 王小妹以輕蔑的眼掃過阿愁,一邊伸手去拉林巧兒,一邊嚷嚷道:“你還不快離她遠(yuǎn)些,你不知道她是慈幼院里出來的嗎?天知道她身上有沒有虱子跳蚤呢!” 林巧兒沒個防備,猛地被王小妹那么一撥肩頭,險些兒往后倒栽下去。虧得阿愁及時拉了她一把。 被驚著的林巧兒立時握住阿愁的手,回頭瞪著王小妹惱道:“你干什么?!” 那王小妹也沒想到,她會險些把林巧兒給拉倒了。這會兒當(dāng)著人被林巧兒那般一喝,她一陣抹不開臉,嚷嚷道:“你別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吃虧上當(dāng)才特意來提醒你的。” 那林巧兒顯然是個不擅長跟人吵架的,只漲紅著臉,瞪著王小妹一陣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她這模樣,不由就叫阿愁想起前世的自己來…… 忽然,阿愁猛地扭頭看向林巧兒。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為什么她總覺得這林巧兒看著有些眼熟。原來,這林巧兒竟跟前世秋陽于這個年紀(jì)時的模樣,生得有著那么七八分的相似。特別是她這被人一激就漲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她這里走著神時,那王小妹遺傳自她娘王大喇叭的大嗓門,早驚動了周圍的人。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然玉櫛社里都是女戶,可也因著各自職業(yè)不同,其實還又分了各個不同的小圈子的。當(dāng)初林娘子挑著角落里的座位過來時,便是看到周圍坐著的都是一些梳頭娘子們。此時,莫娘子正跟著林娘子在附近和其他相熟的梳頭娘子們說著話。她原就不放心阿愁,聽到阿愁那邊的動靜,莫娘子趕緊扭頭看過去,卻是正好聽到王小妹的嚷嚷,她那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 周圍聽到王小妹的嚷嚷的,其實不僅莫娘子一個。林娘子也聽到了。和只沉下臉來卻沒有任何動作的莫娘子不同,林娘子看看莫娘子,卻是不贊同地一搖頭,便丟開正說著話的眾梳頭娘子,過去問著她女兒道:“怎的了這是?” 一見有大人們過來了,那王小妹立時收了剛才的張揚,倒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著林娘子和莫娘子問了個安,又?jǐn)[著個虛虛地笑臉跟林巧兒略說了兩句話,便拉著她那幾個朋友跑開了。 林娘子看看她們的背影,略一冷笑,抬手安撫地摸了摸阿愁的頭,又回頭對跟在她身后的莫娘子笑道:“你這徒弟,倒是個好脾氣的。不過,”她低頭看著阿愁又道:“你可別學(xué)你那師傅,總跟人講什么‘溫良恭謙讓’那一套。君子那套規(guī)矩,也就只能跟君子講一講罷了。若是遇上個小人,他不講理,單只你講理,最后吃虧受罪的只會是你自個兒!” 她有意拿眼一橫莫娘子,又摸了摸阿愁的頭,道:“所以啊,你得學(xué)會怎么還手。不然,下次你還得受人欺負(fù)?!?/br> 顯然,于林娘子的眼里,這莫娘子就是個包子性情。 不過,阿愁倒一點都不認(rèn)為她師傅是個包子。于這一點上,她覺得,莫娘子跟她的處世風(fēng)格頗為相似,她們都是那種輕易不會爆發(fā),可一旦爆發(fā),就再無回旋余地的人。 而,她之所以沒有當(dāng)時就給那王小妹一個教訓(xùn)……這不是她還沒機會上場,就叫林娘子給解了圍嘛。 阿愁抬起頭,沖林娘子露出一個憨笑。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一陣異樣,就仿佛有人在偷窺著她一般。她下意識一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