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蒙古社會的傳統(tǒng)習(xí)慣，汗位的繼承必須有宗親、貴族的推舉，才算合法。因此，窩闊臺的即位典禮，須在忽里勒臺（大聚會）之后，取得合法資格，才能舉行。在大會召開之前，按傳統(tǒng)則由幼子拖雷代行大汗職權(quán)，即所謂“監(jiān)國”。

    為了權(quán)力的順利移交，維持國家的穩(wěn)定，忽里勒臺應(yīng)盡快召開，以便早日推舉出合法的大汗。但是，成吉思汗1227年病逝和舉哀發(fā)喪后，忽里勒臺卻沒有立刻舉行，汗位虛懸達兩年之久。這是因為蒙古大汗的權(quán)力，他所控制的軍隊，擁有的土地、人民、財富都是頗具吸引力的，是令人垂涎和覬覦的；傳統(tǒng)的習(xí)慣在社會上仍有根深蒂固的影響；拖雷繼承了乃父的大量軍隊、人民和財產(chǎn)，實力大大超過了其他的兄長及其后裔。在窩闊臺和拖雷之間做何選擇是一個非常敏感、棘手而又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人們不能不擔(dān)心，“一旦發(fā)生大事，領(lǐng)袖和君主又未指定，國家的根基就將陷于衰弱和混亂。因此，最好盡快選立大汗。

    到了1229年，各方面開始互派急使，著手準(zhǔn)備忽里勒臺，就汗位繼承問題進行磋商。八月，諸王百官大會于怯綠連河（今蒙古克魯倫河）曲雕阿蘭之地。術(shù)赤的兒子斡爾答、拔都、昔班、別兒歌、別兒歌撒兒、不花帖木兒從欽察趕來；察合臺和他的子孫從海押立（遺址在今哈薩克斯坦克塔勒迪一庫爾干西南）趕來；窩闊臺及其子孫從葉密立（又作也迷里，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額敏）趕來；成吉思汗的弟弟斡惕赤斤、別勒古臺及其子孫，拙赤合撒兒（成吉思汗二弟）的兒子也苦、移相哥（又作也孫格、也松格），合赤溫（成吉思汗三弟）的兒子按只吉歹等從他們各自在東部的封地趕來；拖雷則早已在成吉思汗的斡耳朵（宮帳）所在的曲雕阿蘭之地等候了。人們到齊后，首先高高興興地宴飲了三天三夜。接著，開始就朝政和大汗人選進行磋商。他們充分尊重成吉總汗的遺命，決定推舉窩闊臺。窩闊臺則再三謙讓，他說：“成吉思汗的旨意雖則若此，但尚有我的兄長和叔伯，他們比我更能勝任此職；再者，據(jù)蒙古的風(fēng)俗，長室中的幼子應(yīng)成為其父的繼承人，而兀魯黑那顏是長斡耳朵的幼子，他一直日夜晨昏地侍候成吉思汗，目睹、耳聞和領(lǐng)會他的所有札撒、法令。既古代人物畫像然這些人仍都健在，就在眼前，我怎能繼承汗位呢？宗親和貴族們就此討論了四十天，終于作出了最后決定，把大汗的權(quán)柄交給了窩闊臺，并決定八月二十二日舉行即位典禮。這個決定的作出，除窩闊臺本人的條件外，成吉思汗的遺命和察合臺的支持也起了重要作用。

    但拖雷對此尚有保留，對汗位的繼承仍存幻想，他寄希望于推遲舉行典禮，推翻所作的決定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向參與籌備、組織典禮活動的契丹人耶律楚材尋求支持。耶律楚材認為“大計若不早定，恐生它變”，勸諫他擁戴窩闊臺，并以二十四日為吉日，過此近期再無吉日為理由，促使他早下決心。為了維護大汗的尊嚴，提高窩闊臺在宗親、貴族中的地位和威望，耶律楚材又借鑒中原王朝的禮儀，為大蒙古國制定了朝儀，其中包括宗族中的長者對大汗行拜禮。他充分利用察合臺與窩闊臺的親密關(guān)系，說服察合臺帶領(lǐng)叔父和兄弟們向大汗跪拜。

    元太宗窩闊臺的即位典禮如期在八月二十四日舉行。首先，按照蒙古人舉行重要活動和祈禱的儀式，大家摘掉帽子，把腰帶搭在肩上。然后，察合臺拉著窩闊臺的右手，拖雷拉著他的左手，叔父斡惕赤斤抱著他的腰，把他扶上大汗的寶座。“既有老成持重的贊助，又有鼎盛青春的扶持”。拖雷舉起酒杯，御帳內(nèi)外的人們依次向大汗行九次跪拜之禮，祝賀他登了大位，又在斡耳朵外向太陽叩拜三次。窩闊臺則命令呈上金庫的財物，慷慨地賞賜了所有的人。大典和宴飲結(jié)束后，窩闊臺又命令按照蒙古習(xí)俗，為成吉思汗舉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動。

    窩闊臺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頒布大札撒，接著開始制定各種制度，行使對國家的治理權(quán)，他派綽兒馬渾（又作綽兒馬罕）至伊朗，繼續(xù)征服花剌子模；派術(shù)赤的兒子斡爾答、拔都、昔班等，察合臺的兒子拜答森爾、孫子不里，他自己的兒子貴由、合丹，拖雷的兒子蒙哥、發(fā)綽以及大將速不臺等往征欽察、斡羅斯等地，這是蒙古軍隊繼成吉思汗之后的第二次大規(guī)模征伐，被稱為“長子出征”；他修建了宮殿和哈喇和林城（今蒙古額爾德尼召）；他設(shè)置了倉廩，完善了驛站制度；制定了蒙古地區(qū)、中原和西域的賦稅制度，派西域人牙剌瓦赤主持漢地事務(wù)；在牧區(qū)缺水處鑿井，解決人畜用水的困難。最大的成就則是滅亡了金朝，將統(tǒng)治范圍擴大到淮河以北，將統(tǒng)一中國的事業(yè)向前推進了一步。然而由于他沉湎酒色和縱情享樂，筑長圍為獵場，征民女為妃嬪，也曾招致不少怨言；晚年任用西域商人奧都刺合蠻“撲買”中原課稅，加重了人民負擔(dān)，也破壞了由他早年制定的賦稅制度。但瑕不掩瑜，時人仍稱他“仁厚有余，言辭極寡。服御儉素，不尚華飾。委任大臣，略無疑二。性頗樂飲，及御下聽政，不易常度。當(dāng)時政歸臺閣，朝野歡娛，前后十年，號稱無事”?！对贰ぬ诩o》也說：“帝有寬宏之量，忠恕之心，量時度力，舉無過事，華夏富庶，羊馬成群，旅不赍糧，時稱治平?！贝穗m不免過譽，也足證太宗行事確有可稱者。

    窩闊臺在位十三年，于1241年11月因飲酒過度，病逝。

    注釋1月倫?！对厥贰纷鳌霸X額侖”。斡勒忽訥惕部人，曾許與蔑爾乞部人也客赤列都為妻，迎娶的路上，被也速該所劫，生成吉思汗等四子一女。參見本卷“黃金家族的興起”注釋。

    2札撒，蒙古語，意為“法律”、“法令”、“命令”。

    3必里克，蒙古語，意為“文書”。

    4《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兒子窩闊臺合罕紀》第一部分，余大鈞、周建奇漢譯本，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5年。

    5那可兒，蒙古語，意為“伴當(dāng)”。

    6禹兒惕，突厥語，蒙語為“嫩禿黑”——游牧地段及某一社會經(jīng)濟單位從事游牧地區(qū)。

    7異密，相當(dāng)于蒙古語的“那顏”，即“官人”。

    8《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兒子拖雷汗傳》。

    9（元朝秘史》續(xù)一。

    《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兒子窩闊臺紀》。

    兀魯黑那顏即也可那顏，大官人。這里指拖雷。

    《世界征服者史》上冊第一部分《世界的皇帝合罕登上汗位和世界帝國的威力》。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

    耶律楚材早年跟從成吉思汗，掌管漢文文書。與成吉思汗諸子關(guān)系密切。

    蘇天爵《元朝名臣事略》卷五《中書耶律文正王》引李微撰《墓志》。

    《世界征服者史》上冊第一部分《世界的皇帝合罕登上汗位和世界帝國的威力》。

    《元朝名臣事略》卷五《中書耶律文正王》引趙衍撰《行狀》及王惲文集。蒙金戰(zhàn)爭成吉思汗曾受金朝官職，對其進貢方物，并在邊城會見過衛(wèi)紹王完顏永濟。金對蒙古的掠奪、殺伐早已激起了蒙古諸部的強烈不滿，蒙古立國前后，又不斷有金朝邊將來投。故成吉思汗對金朝和西夏的虛實有所了解。金降將俱言章宗殺戮宗室，荒yin日恣，且陳其可伐之狀。于是成吉思汗在做了必要的準(zhǔn)備之后，就將攻掠的目標(biāo)指向了金朝。

    元太祖三年（金章宗泰和八年，1208）金章宗死，完顏永濟即位，遣使持詔書諭蒙古。成吉思汗大不以為然，說：“我謂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儒亦為之也?！?由此更輕視金朝。但金朝畢竟是中原上邦，為蒙古諸部的宗主，立國已近百年，成吉思汗不敢輕舉妄動。他首先出兵西夏，解除金夏合兵共抗蒙古的威脅，消除西夏自其西路牽制兵力的后顧之憂。四年（金衛(wèi)紹王大安元年，1209），成吉思汗以武力迫使夏襄宗李安全納女奉貢請和，拆散了金夏聯(lián)盟，將西夏爭取到蒙古一方，遂積極準(zhǔn)備南下伐金。

    六年（金大安三年。1211）秋，成吉思汗統(tǒng)率蒙古軍首次南下襲擊金朝。他率軍自達里泊（今內(nèi)蒙古克什克騰旗達里諾爾）出發(fā)，進入金境。釜平章政事獨吉思忠（即千家奴）失于備御，蒙古軍先鋒哲別攻陷邊境堡寨烏沙堡，進取烏月營。思忠以戰(zhàn)敗解職，衛(wèi)紹王命參知政事完顏承裕主持防御。承裕不敢迎戰(zhàn)，自撫州（今河北張北）退屯宣平（今河北張家口西南）。當(dāng)?shù)赝梁勒堃酝帘鵀橄蠕h，以行省兵為聲援，共同抵御，承裕畏怯不敢用。于是蒙古兵長驅(qū)直入，占領(lǐng)昌州（今內(nèi)蒙古太仆寺旗九連城）、桓州（今內(nèi)蒙古正藍旗北四郎城）利撫州。金在野狐嶺（今河北萬全縣膳房堡）部署重兵阻截，號稱四十萬。蒙古將領(lǐng)木華黎率勇士策馬橫戈，大呼陷陣，拼死力戰(zhàn)，猛沖金兵。諸軍同時并力出擊，金兵大敗，“死者蔽野塞川”。金將石抹明安降，承裕率軍南逃。九月，蒙古軍跟蹤追至?xí)哟?，金軍再潰，精銳盡失。蒙古軍首戰(zhàn)告捷，先鋒突入居庸關(guān)，進至中都城外，攻城不克，退回。

    成吉思汗長子術(shù)赤、次子察合臺、三子窩闊臺，率軍自西南路突入邊墻，汪古部首領(lǐng)阿剌兀思惕吉忽里獻關(guān)，導(dǎo)蒙古軍攻下凈（今內(nèi)蒙古四子王旗西北卜子古城）、豐（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東白塔鎮(zhèn)）、云內(nèi)（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東北古城）、東勝（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武（今山西五寨）、朔（今山西朔縣）等州，抄掠后退去。金西京留守紇石烈執(zhí)中（即胡沙虎）棄西京（今山西大同）逃回中都。

    七年（金崇慶元年，1212），蒙古軍乘勝攻陷宣德州（今河北宣化）、德興府（今河北涿鹿）和山后（今太行山北段之西）州縣，威寧防城千戶劉伯林降。進而圍攻西京，殲滅元帥左都監(jiān)完顏襄率領(lǐng)的援軍。成吉思汗亦中流矢，撤圍回軍。同年，哲別受命率軍往攻東京（今遼寧遼陽市），見城守尚嚴，乃佯退五百里，待其守備松懈之機，連夜換馬馳回，出其不意，攻陷東京，大掠而回。

    八年（金至寧元年，1213），成吉思汗復(fù)會集諸軍，再野狐嶺，連下宣德、德興，與金行省完顏綱、權(quán)元帥右都監(jiān)術(shù)虎高琪所統(tǒng)幺、漢守軍激戰(zhàn)于懷來（今河北懷來東），習(xí)獲全勝。蒙古軍尾追金軍至居庸北，殺得金軍“如爛木般堆著，2。金以重兵守居庸，“布鐵蒺藜百余里”3，蒙古軍不得入。成吉思汗留部分兵力繼續(xù)進攻，自率木華黎、哲別等間道西行趨紫荊關(guān)（今河北易縣西），斬關(guān)而入，再潰金軍。金涿州守將、副統(tǒng)軍王械降。哲別等馳赴南口，猛攻金軍，“金鼓之聲若自天下，金人猶睡未知也。比驚起，已薯能支吾，鋒鏑所及，流血蔽野，4哲別與北口諸軍兩面夾擊，攻下居庸天險，進逼中都。成吉思汗則率軍連取涿（今河北涿州市）、易（今屬河北）二州。于是除留兵圍攻中都外，其余各軍兵分三路，抄掠黃河以北。術(shù)赤、察合臺、窩闊臺為右軍（西路），循太行山東麓南下，至黃河北岸衛(wèi)（今河南汲縣）、孟（今河南孟縣）諸州，再循西麓北上，掠河?xùn)|澤（今山西晉城），潞（今山西長治），至忻（今山西忻縣）、代（今山西代縣）、武等州后還；左軍（東路）由成吉思汗弟拙赤合撒兒和斡惕赤斤等為統(tǒng)帥循海而東，取薊（今天津市薊縣）、平（今河北盧龍）、灤（今河北灤縣）及遼西諸郡而還；成吉思汗本人與其第四子拖雷領(lǐng)中軍，掠雄（今河北雄縣）、霸（今河北霸州市）、濟南、益都（今山東青州市）等河北東路及大名，山東東、西路諸府州而還。別遣木華黎攻陷密州（今山東諸城），屠其城。金朝黃河以北，太行山東、西諸州縣皆遭殺掠。永清地主史秉直、史天倪父子降。

    同年八月，金帝完顏永濟被權(quán)右副元帥、中都城北守將紇石烈執(zhí)中所殺，宣宗完顏殉即位，改元貞貞占。

    九年（金貞祐占二年，1214）春，諸軍會于中都附近，成吉思汗駐北郊，遣使向金索要貢獻。金宣宗以衛(wèi)紹王女歧國公主及金帛和童男女五百百、馬三千奉獻，蒙古退軍。夏，成吉思汗避暑魚兒泊（即達里泊）。五月，金宣宗南遷汴京，留太子完顏守忠與丞相完顏承暉（福興）、尚書左丞抹撩盡忠等守中都。六月，鎮(zhèn)守中部南面的牂軍嘩變，投降蒙古。成吉思汗遣三木合拔都、契丹人石抹明安、漢人王械等南下，會合牂軍圍攻中都。金皇太子出城赴汴。

    十年（金貞祐占三年，1215）正月，通州守將、金右副元帥蒲察七斤以州降，完顏承暉向金宣宗告急。金宣宗遣元峒左都監(jiān)烏古論慶壽率軍一萬余人，御史中丞李英督糧救援中都。三月，李英被酒蒙軍擊潰霸州，糧運盡失。慶壽軍聞知，潰歸，中都援絕。抹燃盡忠棄城走汴，承暉自殺。五月，中都被蒙古軍攻占。成吉思汗遣大斷事官失吉忽禿忽等清點中都府庫，悉數(shù)北運，以札八兒火者、石抹明安鎮(zhèn)守中都。

    成吉思汗自中都撤軍后，遂派木華黎統(tǒng)軍征遼東。木華黎派早年來歸的契丹人石抹也先襲取東京。時值金為镥京留守易人，也先于中途截殺赴任新留守，持其所受誥鑭至東京，以新留守身份發(fā)號施令，兵不血刃，即下遼東地通又配合木華黎取臨潢府（今內(nèi)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林嘲鎮(zhèn)）、北京路（治今內(nèi)蒙古赤峰市寧城縣大名城）諸州縣。木華黎攻取北京，大敗金軍于花道（今內(nèi)蒙古赤峰市東南），城中金軍殺其守將，推寅答虎為帥，舉城降。北京嘲下，木華黎遣人招降興中府（今遼寧朝陽），興中土豪石天應(yīng)，義州（今遼寧義縣）契丹土豪王殉等相繼迎降。十一年（金貞祐占四年，1216）他們協(xié)助木華黎平定據(jù)錦州（今屬遼寧?。┫冉刀鴱?fù)叛的張鯨、張致兄弟。取平、灤、懿（今遼寧阜新市東北繞陽河南岸滿漢營子一帶）、廣寧（今遼寧北嘲縣）等府州。

    占領(lǐng)中都后，成吉思汗遣使金朝，要求其獻河北、山東未下諸州縣，金不從。于是又遣脫欒扯兒必、史天倪等蒙古軍和投降的契丹、漢軍南征，降真定（今河北正定）、大名（今河北大名東北）。至東平（今屬山東?。杷豢?，大掠后還軍，金人復(fù)取之。同時遣三木合拔都由西夏趨關(guān)中，出潼關(guān)，掠河南而還。此為蒙金戰(zhàn)爭的第一階段。

    占領(lǐng)中都前，蒙古的軍事活動以俘虜人口、財富為其主要目的；占領(lǐng)中都后，逐漸轉(zhuǎn)向攻城略地，進占中原了十二年（金宣宗興定元年，1217）秋，成吉思汗封木華黎為太師、國王，賜誓券、黃金印，使之統(tǒng)帥弘吉剌、亦乞烈思，忙兀、兀魯?shù)仁姾推醯ぁh軍，專事中原的經(jīng)略。他說：“太行以北，朕自經(jīng)略，太行以南，卿其勉之?！?又賜大駕所建九旃大旗，諭諸將曰：一小華黎建此旗以出號令，如朕親臨也?！?不久，成吉思汗率領(lǐng)四子和蒙古軍主力，開始西征。蒙金戰(zhàn)爭進入第二階段。

    自中都失陷后，河北、河?xùn)|、山東等路州縣不斷遭到蒙古軍的攻擊、抄掠，金朝已無力控制。各地土豪紛紛結(jié)寨自保，招募武裝力量。他們或接受金朝官職，為之守土抗蒙；或投附蒙古，幫助木華黎攻城略地。木華黎建行省于燕云，率劉伯林、石抹也先、耶律禿花、史天倪等攻取河北、山東諸州縣，下蠡州（今河北蠡縣），破大名府，東定益都、淄（今山東淄博市南）、登（今山東蓬萊）、萊（今山東掖縣）、濰（今山東濰坊市）、密諸州。易州武裝地主張柔抗蒙兵敗后歸降，木華黎使其仍居金所授經(jīng)略使職。張柔率所部連下雄、易、安（河北安新縣）、保（今河北保定）諸州，與效忠于金朝的武裝地主武仙在河北對抗。木華黎統(tǒng)軍自西京由太和嶺（太行山）入河?xùn)|，連下太原、忻、代、澤、潞等州。十三年（金興定二年，1218），再下石（今山西離石）、隰（今山西隰縣）、岢嵐（今屬山西）、絳（今山西新絳）等軍州。不久，依附于金朝的武裝地主郭古代風(fēng)景畫鑒賞文振、張開、胡天作等又相繼收復(fù)太原、平陽（今山西臨汾）；在河北，藁城武裝地主董俊與張柔合力擊敗武仙，進據(jù)真定。

    十五年（金興定四年，1220），金封王福、武仙、郭文振、胡天作等九人為公，兼經(jīng)略使，使之分疆守土，在河北、河?xùn)|與蒙古軍和附蒙的漢人武裝勢力對抗。武仙為恒山公，知真定府事，在金末九公中實力最強。這一年，木華黎回軍河北，自燕南下，至滿城（今屬河北?。诙?、史天倪所統(tǒng)漢軍的配合下，擊敗武仙。仙窮蹙降蒙，與史天倪同守真定，為河北西路兵馬副元帥。

    蒙古軍入山東，前同紅襖軍一起降宋的武裝地主嚴實以所據(jù)彰德、大名、磁、沼、恩、博、滑等州三十萬戶迎降，并助木華黎攻取曹、濮、單等州，大大加強了蒙古對河北、山東地區(qū)的控制力量。

    十六年（金興定五年，1221），木華黎再人山、陜，石天應(yīng)、史天祥和西夏兵五萬從，他們?nèi)胼缰荩ń耜兾骷芽h），嘲綏德（今屬陜西?。?，進逼延安，設(shè)伏大敗金知延安府事完顏合達，徇洛州，克鄜州（今陜西富縣）、坊州（今陜西蚓陵），又東渡黃河，再取隰州。

    十七年（金元光元年，1222），再下太原、平陽，取河中（今山西永濟）。皆設(shè)寓置守。木華黎再次渡河而西，取同州（今陜西大荔）。下蒲城，徑趨延安。金京兆行省完顏合達擁兵二十萬固守；攻之不下，遂分麾下兵屯守。另遣兵斷潼關(guān)，擊風(fēng)翔，又不下，乃駐兵渭水南，徇鳳州（今陜西鳳縣，）后渡河?xùn)|還。十八年（金元光二年1223）三月，木華黎死于河?xùn)|聞喜（今屬山西），其子孛魯襲職。十二月，金宣宗死，哀宗完顏守緒即位。

    孛魯于元太祖十九年（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攻克銀州（今陜西米脂西北），命蒙古將領(lǐng)駐守要害。當(dāng)蒙古軍主力進攻山、陜之際。河北東西、兩路的局勢又發(fā)生了變化。二十年（金正大二年，1225）武仙殺都元帥史天倪，叛蒙歸金；降宋的紅襖軍首領(lǐng)彭義斌，受宋官任大名路總管，占據(jù)了嚴實控制的大部分地區(qū)。四月，圍嚴實于東平。城中食盡，嚴實被迫與之約和。彭義斌又西向與武仙聯(lián)兵取真定。史天倪之弟史天澤襲都元帥職，與蒙古軍將領(lǐng)肖乃臺合兵反攻真定。嚴實也暗結(jié)蒙古孛里海軍合擊彭義斌。彭義斌被俘，武仙敗走，真定復(fù)為蒙古勢力所據(jù)，嚴實所失州縣盡復(fù)。至此，金山東、西路，河北東、西路，河?xùn)|南、北路基本上為蒙古軍和降蒙的漢人武裝地主所控制，山東東路則為降宋的紅襖軍首領(lǐng)李全的勢力。

    二十一年（金正大三年，1226），木華黎弟帶孫統(tǒng)蒙古軍與嚴實的漢軍圍李全于益都，孛魯也領(lǐng)兵入齊，遣人招降李全。第二年夏，李全城中食盡，出降，山東東路盡入蒙古。

    這一時期，木華黎、孛魯所統(tǒng)蒙古軍約二萬人，在河北、山東陜?nèi)€作戰(zhàn)，兵力顯然不敷分派。河北東、西路和山東西路主要依靠武裝地主史天倪兄弟、嚴實父子和董俊父子的兵力。金朝也只在陜西由行省完顏合達的兵力支撐局面，河?xùn)|、河北諸路則不得不依靠武裝地主武仙等九公與蒙古勢力抗衡。故這一階段蒙金戰(zhàn)爭特點是投靠金蒙雙方的漢人武裝地主間的對抗。其間，太原，真定，平陽、東平等重鎮(zhèn)雖幾經(jīng)易手，而因蒙古軍能往來策應(yīng)，數(shù)其勢力始終居于上風(fēng)。金朝則兵源不足，糧餉匱乏，唯以官爵酬九公而已。宋又授反金起事的紅襖軍首領(lǐng)以官職，利用他們乘蒙金對抗之機，冀收漁人之利。

    成吉思汗于1225年結(jié)束西征回到漠北后，便集中兵力大舉攻伐西夏。二十二年（金正大四年，1227）秋，成吉思汗病逝，西夏滅亡。這期間，蒙古軍下臨洮府（今屬甘肅）自鳳翔徇京兆。金朝也加強了陜西的防御部署。戊子（蒙古拖雷監(jiān)國，金正大五年，1228），蒙古軍八千入大昌原（今甘肅寧縣西），金將完顏陳和尚以四百騎取勝，為蒙金交戰(zhàn)以來金軍的首次大捷，三軍士氣為之一振。但不久，元太宗窩闊臺即位，再議伐金，蒙金戰(zhàn)爭進入最后階段。太宗二年（金正大七年，1230）蒙古軍攻京兆。秋，窩闊臺自將南伐，皇弟拖雷、皇侄蒙哥率師從。下天成等堡，入山西，自平陽南下，渡黃河與陜西兵會。三年（金正大八年，1231）春，圍攻鳳翔。金遣完顏合達、移刺蒲阿行省鄉(xiāng)（今河南靈寶），使出關(guān)援救。合達、蒲阿見蒙古軍勢盛，不敢戰(zhàn)，托言伺機方可動，不肯出關(guān)。金哀宗多次遣使催促，不得已出關(guān)，至華陰，與渭北軍一交，便勿忙收軍入關(guān)，放棄京兆。風(fēng)翔被蒙古軍攻占，潼關(guān)以西不復(fù)為金有。

    夏，窩闊臺避暑于九十九泉（今內(nèi)蒙古卓資北），大會諸侯王，商討伐金方略。時金以重兵守潼關(guān)、黃河一線。成吉思汗臨死前，曾部署滅金方略，他說：“金精兵在潼關(guān)，南據(jù)連山，北限大河，難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許我。則下兵唐、鄧，直搗大梁。金急，必征兵潼關(guān)。然以數(shù)萬之眾，千里赴援，人馬疲敝，雖至弗能戰(zhàn)，破之必矣?！?及拖雷下鳳翔，亦曾有人以此策來獻。至是，遂定議兵分三路：中路窩闊臺自將，由洛陽進；左路斡陳那顏率領(lǐng)，由濟南進；右路拖雷率領(lǐng)，自陜西進，借道于宋，沿漢江下唐、鄧，迂回包抄汴京。期以明年正月會師于汴。

    秋，窩闊臺至云中，率眾下河?xùn)|州縣，取河中府，自白波（今河南孟縣西）渡河，駐鄭州。金衛(wèi)州節(jié)度使完顏斜捻阿不棄城走汴，黃河防線瓦解。拖雷自鳳翔趨寶雞，過大散關(guān)，至興元（今陜西漢中），東下金州（今陜西安康），直趨房（今湖北房縣）、均（今湖北均縣西），渡漢水北上，進入鄧州（今河南鄧縣）。金遣合達、蒲阿守鄧州。合達等據(jù)險設(shè)伏于鄧州西禹山，金軍小勝。拖雷避開金軍主力，散漫北上，徑趨汴京。合達等尾追，雙方且戰(zhàn)且行，各有傷亡。蒙古軍但事sao擾，不與交鋒。

    四年（金開興元年，1232）正月，蒙古游騎至汴。拖雷軍與金軍遇于鈞州（今河南禹縣）南三峰山。拖雷集結(jié)精兵與金軍對陣，“時雪已三日，戰(zhàn)地多麻田，往往耕四五遍，人馬踐泥淖沒脛。軍士披甲胄僵立雪中，槍槊結(jié)凍如椽，軍士有不食至三日者”8。拖雷軍與中路軍會合，“四面圍之，熾薪燔牛羊rou，更遞休息，乘金困憊，乃開鈞州路縱之走，而以生軍夾擊之，金軍遂潰”9。合達戰(zhàn)死，蒲阿為蒙古軍俘虜，被殺。同時，金潼關(guān)守將獻關(guān)，許州（今河南許昌）兵變，皆降蒙古，金朝大勢已去。蒙古軍連續(xù)攻下盧氏、睢州（今屬河南）、中京（今河南洛陽），遣使入汴招諭，索取翰林學(xué)士趙秉文、衍圣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和降蒙諸人家屬。金遣曹王訛可出城為人質(zhì)與蒙古軍議和。三月，窩闊臺、拖雷北還，留速不臺等率蒙古軍圍攻汴京。汴京周圍州縣皆遭蒙古軍殺掠，居民爭相入城避難，汴京城人口激增。入夏后，瘟疫流行，五十日內(nèi)諸門出死者九十余萬，貧不克葬者尚不在其數(shù)。七月，蒙古使者唐慶為金軍士所殺，和議絕。京城糧盡，括粟于民，sao擾捶楚備至。入冬則人相食。十二月，哀宗出逃，以右丞相、樞密使兼左副元帥完顏奴申，樞密副使兼知開封府、權(quán)參知政事完顏斜捻阿不，里城四面都總領(lǐng)、戶部尚書完顏珠顆，外城東面元帥把撒合，南面元帥術(shù)甲咬住，西面元帥崔立，北面元帥孛術(shù)魯買奴等留守。

    五年（金開興元年，1233）正月，金京城留守官、西面元帥崔立殺參知政事奴申、樞密副使斜捻阿不，以衛(wèi)紹王子從恪監(jiān)國，獻城降。蒙古軍入汴。

    金哀宗出城過陳留、杞縣，駐黃陵崗。渡黃河攻衛(wèi)州，不克。又渡河南至歸德（今河南商丘）。六月，離歸德奔蔡州（今河南汝南）。武仙等謀奉哀宗入蜀。

    自汴京被圍，蒙古數(shù)遣使至宋，約以聯(lián)兵滅金。八月，和議成。商定滅金后，以河南地歸宋。于是，蒙宋聯(lián)合攻唐州，敗武仙，斷金帝西逃入蜀之途。蒙古將領(lǐng)塔察兒（博爾忽從孫）兵圍蔡州。十一月，蒙古兵決蔡州城西練江；宋兵引城南柴潭入汝水，填薪葦鋪路，進逼蔡州城。六年（金天興二年，1234）正月，宋兵攻破南門，引蒙古軍自西門入。金哀宗傳位于宗室、蔡州東面元帥完顏承麟，自縊死。蒙宋聯(lián)軍攻陷蔡州，承麟死于亂軍之中，金亡。

    同河北、河?xùn)|諸路占領(lǐng)與失陷數(shù)次反復(fù)一樣，蒙古對上京、咸平、遼東諸路的征服也頗費時日。早在成吉思汗首次伐金之際，金朝北邊千戶、契丹人耶律留哥即在隆安（今吉林農(nóng)安）、韓州（今吉林梨樹縣八面城）一帶反金自立。太祖七年歸附蒙古，與蒙古將領(lǐng)按陳結(jié)盟，駐守原地。翌年，金朝遣將北伐留哥，被蒙古與留哥的聯(lián)軍擊敗。此后，留哥自立，建國稱王，國號遼，年號元統(tǒng)。進而擊敗金宣宗所遣的遼東宣撫使蒲鮮萬奴，攻占咸平（今遼寧開原），建為中京。蒲鮮萬奴收散兵奔東京。八年，留哥攻破東京，驅(qū)逐萬奴，朝成吉思汗于行在（當(dāng)時成吉思汗駐蹕桓州）。留哥部屬耶廝不等不愿降蒙，趁留哥入朝之際，舉眾叛去。九年初，自立于澄州（今遼寧海城）。不久，為部下所殺，殘部九萬余人退入高麗。留哥暫居臨潢。遼東為萬奴所據(jù)。

    萬奴討留哥敗績，受到金廷譴責(zé)，遂趁金無暇東顧之機，于元太祖十年反金自立，割據(jù)東京、成平，建國大真（史稱東夏）。次年，木華黎再入遼東，萬奴降蒙，不久叛去，東徙曷懶路（吉林東部和朝鮮北部一帶），又攻占上京路諸多州縣。金上京行省官太平執(zhí)元帥承充，奪其軍，附萬奴。萬奴乃成為遼東一大勢力。木華黎此時正致力于中原征戰(zhàn)，無暇顧及遼東，所下州縣放棄后又為金有，對萬奴所為也暫取容忍態(tài)度，以利用他牽制金軍。這年，蒙古將領(lǐng)哈真、扎剌與耶律留哥率軍會同萬奴入高麗境，追剿逃亡的契丹軍殘眾，由耶律留哥帶回臨潢。萬奴占據(jù)遼東東部和上京、速頻等路地方達十二年之久。遼東南部則由金行省控制。

    元太宗元年，窩闊臺遣撒里塔、吾也而、王榮祖等率軍征遼東，下蓋州（今遼寧蓋縣）、宣平（今遼寧岫巖）、石城等，占據(jù)遼東南部。五年，由皇子貴由、木華黎孫塔思等東征，萬奴平。東京、上京諸路悉入蒙古。

    注釋1《元史·太祖紀》。

    2《元朝秘史》續(xù)一。

    34《元史·札八兒火者傳》。

    56《元史·木華黎傳》。

    7《元史·太祖紀》。

    89《金史·移剌蒲阿傳》。

    第二十五章

    定宗之立八宗窩闊臺生前，曾指定三子闊出（又作曲出）為繼承人。但1236年，闊出死于征宋軍中。闊出長子失烈門年幼聰慧，為窩闊臺所鐘愛，加之對其父的感情與懷念，窩闊臺將失烈門養(yǎng)于宮中，準(zhǔn)備讓他做大汗的繼承人。

    1241年十一月，窩闊臺死于“歡飲極夜”之際，長子貴由尚在西征返回的途中，皇孫失烈門尚幼，皇后之一的乃馬真氏脫列哥那按照蒙古人素有的傳統(tǒng)主持了朝政。窩闊臺長后無子，且在窩闊臺死后不久便離開人世。脫列哥那是他五個年長兒子的生母，又是個權(quán)欲極強、慣耍權(quán)術(shù)的人。一旦大權(quán)在握，她就開始改變窩闊臺生前的安排，廢黜失烈門，另立新汗。在諸子中，她屬意于長子貴由。因此，她一面向各宗王派遣使者，報告窩闊臺的死訊，一面籌備新的忽里勒臺，為貴由即位做必要的準(zhǔn)備。而在忽里勒臺召開之前，她在察合臺和一些王公的支持下取得了攝行政事的全權(quán)。

    窩闊臺死后，推舉新汗的忽里勒臺沒有及時召開。原因之一是貴由西征未回，脫列哥那大權(quán)在握；其二是西征期間，拔都與貴由間曾發(fā)生糾紛，感情不合1。當(dāng)脫列哥那遣使商議召開忽里勒臺時，拔都已得知宗親貴族的選汗傾向。他不愿擁戴貴由，故借口有病，拒絕出席大會。作為宗族近屬中的長者，拔都的態(tài)度是有一定影響的，他的缺席使忽里勒臺遲遲無法召開，汗位虛懸達四年之久。這期間，國事皆決于脫列哥那。脫列哥那寵信來自呼羅珊（今伊朗霍臘散省）的女厚虜法迪瑪（又作法提瑪）和商人奧都糊合蠻，在他們的排斥、打擊下，窩闊臺時期的老臣鎮(zhèn)海、牙剌瓦赤被迫逃到窩闊臺次子闊端處，受到后者的保護；契丹人耶律楚材則因國事日非，已志不得行，“憤悒而死”；河中地區(qū)的長官馬思忽惕伯則投靠了拔都；宗王們也各行其是，趁機向各方簽發(fā)旨令和牌符，發(fā)號施令。

    古代銅器汗位的空缺，局勢的混亂，使有勢力的宗王再次萌生覬覦之心。成吉思汗的幼弟斡惕赤斤想趁此時機以武力奪取汗位。1243年，斡惕赤斤率軍西向，引起了脫列哥那的恐慌，她一面派出急使與斡惕赤斤交涉，一面選將備兵，甚至想西遷以避兵鋒。斡惕赤斤聽到貴由已回到葉密立（又作也迷里，今新疆額敏）的消息，對自己的行動也很懊悔，遂返回了自己的營地。

    斡惕赤斤稱兵和林一事，加重了汗位虛懸引起的危機，貴由抵達汗庭后，脫列哥那不待宗王集會，便同她身邊的大臣們做出了推舉貴由為汗的決定。1246年春，他們向各方派出急使，請諸王和大臣們前來參加忽里勒臺。東道和西道諸王以及大臣們相繼起程前來。最先到達的是拖雷的長妻唆魯禾帖尼（又作唆兒忽黑塔尼、唆魯和帖尼，即莊圣皇后）及其諸子。拔都因?qū)F由不滿，借口身體不好和腳病，沒有赴會。代表術(shù)赤系參加大會的是斡兒答、昔班、別兒哥、別兒哥徹兒、唐兀惕和禿花帖木兒；察合臺的兒子也速蒙哥、拜答兒，孫子不里、哈刺旭烈兀、也孫脫花（又作也孫都哇、也孫不花）等也從各自的封地前來。窩闊臺的兒子闊端及其諸子、斡惕赤斤及其諸子、按只吉帶及其他東道諸王也相繼到來。同時還有各地區(qū)的長官和貴族。甚至還有來自歐洲的羅馬教皇英諾森四世派遣的使者普蘭·加爾賓及其使團，他們雖不是與會的成員，卻有幸目睹了貴由即位典禮的盛況，為后人留下了一份得自旁觀者的記錄。

    雖然脫列哥那運用她的權(quán)力和手段，廣施饋贈和小恩小惠，拉攏和爭取到了一些支持者，但忽里勒臺推舉大汗的程序還是不能廢棄的。經(jīng)過討論，宗王們一致同意由窩闊臺的一個兒子來接管治理國家的權(quán)力。窩闊臺次子闊端表示了繼承的愿望，理由是他的祖父一度曾提到過他；另有一些人則支持失烈門，認為他成年后會是一個治理國家的適當(dāng)人選。討論中，人們認為闊端身體不好，失烈門尚未成年，而貴由是長子，有處理禍福危難的經(jīng)驗，又素以英武、嚴峻、剛毅和善馭下屬知名，是個合適的人選，其母脫列哥那也屬意于他，唆魯禾帖尼及多數(shù)大臣也同意這一選擇。貴由本人則照例以各種理由和借口推脫一番，然后就正式做出決定。

    貴由的即位典禮于1246年8月24日在月兒怯滅土（哈喇和林西）舉行。這次大會盛況空前，參加典禮的長官和呈送貢品的使臣就有四千多人。為他們準(zhǔn)備的帳幕有二千多座，大帳周圍已無可停駐之地，廣闊的原野也變得狹窄了，人的食物和飲料供應(yīng)都很緊張，馬匹的飲料更為缺乏。但典禮仍進行得有條不紊。人們照例摘掉帽子，放松腰帶，舉行薩滿教儀式，然后由斡兒答和也速蒙哥分別拉著貴由的手，把他扶上汗位。接著是敬酒，跪拜大汗和出門拜日。最后就是連續(xù)數(shù)日的宴飲和慶祝，并把各方呈來的貢品和禮物、府庫的金銀珠寶等賞賜給諸王和大臣。主持賞賜的是唆魯禾帖尼，她以自己的才智、持重和無可責(zé)難的言行在這次忽里勒臺上享有最大的威望。

    慶祝活動結(jié)束后，開始處理政務(wù)。首先是審理斡惕赤斤兵進和林之事。因為它事關(guān)重大，不能由異姓審理，貴由把這一案件交給了斡兒答和蒙哥。他們查清問題后，按照札撒處死了斡惕赤斤。

    不久，察合臺去世。按照成吉思汗的意圖和察合臺的安排應(yīng)由察合臺的長子木禿堅（又作抹土干、蔑惕干、木阿禿干）的兒子哈刺旭烈兀接管封地治理權(quán)，也速蒙哥也無異議。但作為蒙古大汗，貴由對此進行了干預(yù)。因為他與察合臺之子也速蒙哥關(guān)系友好親密，于是便以“有子怎能讓孫子當(dāng)繼承人，為理由，剝奪了哈剌旭烈兀的繼承權(quán)，讓也速蒙哥做了察合臺封地的最高領(lǐng)主。

    窩闊臺死后，脫列哥那執(zhí)政期間，“諸王各自為政，貴人們分別依附他們當(dāng)中的一個；因此他們在國土上宣寫敕令，散發(fā)牌子”2。貴由下令對這一違反札撒的行為進行整頓，收回了他們所發(fā)出的牌子和旨令，放在他們面前。只有唆魯禾帖尼和她的兒子們可以感到滿意和自豪，因為他們?nèi)魏稳硕紱]有做過任何一件違反札撒的事。大汗貴由表揚了他們，把他們當(dāng)做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榜樣。同時他又確認：“一如合罕（指窩闊臺）即位時維護其父之札撒，不許絲毫改動其律文，因此同樣地，己父之札撒和律文也不應(yīng)任意損益增刪?！?并降旨說：“凡蓋有合罕璽印的詔書，不必向他奏告就可簽署通過。”4脫列哥那的寵臣法迪瑪依仗攝政皇后的威勢，姿意妄為，陷害大臣，激起了宗王、貴族、大臣的普遍不滿。貴由即位后，重新起用老臣鎮(zhèn)海、牙刺瓦赤等，處死了脫列哥那派往漢地的奧都剌合蠻。同時，由于有人告發(fā)法迪瑪盅害闊端，致使他病勢愈發(fā)沉重；闊端也遣使汗庭，要求一旦他遭到不測，請大汗為他報仇。不久，傳來了闊端的死訊。在鎮(zhèn)海的協(xié)助下，貴由決定處死法迪瑪。脫列哥那極力保護，貴由的態(tài)度也十分堅決。最后，法迪瑪被以嚴酷的刑罰處死。

    朝中的事務(wù)安排就緒后，他分別向漢地、伊朗、河中（中亞以撒馬爾罕為中心的阿姆河、錫爾河中間的地區(qū)）等處派出將領(lǐng)和軍隊，也派出治理漢地的長官。第二年（1247），貴由借口葉密立氣候?qū)λ慕】涤欣?，從漠北起程，帶領(lǐng)人馬浩浩蕩蕩地西進。人們猜測，這是因為拔都拒絕擁戴他，他心懷不滿，西進的目的是討伐拔都。唆魯禾帖尼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向拔都處派出急使，提醒他早做準(zhǔn)備。于是拔都也整軍，東進相迎。1248年春，貴由行至距別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薩爾破城子）一周之程的橫相乙兒之地，病逝。

    史載貴由兇悍、殘暴，拒聽臣下建議；崇奉基督教，壓抑穆斯林；而在揮霍和濫賞方面又超過了他的父親。他雖然處死了脫列哥那的寵臣和妄圖奪取汗位的逆臣，卻未能從根本上改變脫列哥那執(zhí)政時期造成的混亂局面。加之他的即位引起了闊端、失烈門的不滿；擅自改變察合臺關(guān)于繼承人的安排，導(dǎo)致了哈喇旭烈兀與也速蒙哥的矛盾；甚至其他左翼諸王也心生疑忌；西征拔都，使術(shù)赤、窩闊臺兩系關(guān)系進一步惡化。這一切都加劇了黃金家族內(nèi)部的矛盾與分裂，也預(yù)示著蒙古國汗位繼承將呈現(xiàn)更加復(fù)雜的局面，出現(xiàn)更加尖銳激烈的斗爭。

    注釋1拔都是長子，西征軍的統(tǒng)帥。在西征期間的一次諸王宴會上，他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先飲了幾杯酒，引起了貴由和察合臺之孫不里的不滿。他們在說了拔都很多壞話后離席而去。事后，拔都遣使將此事告至窩闊臺處，窩闊臺斥責(zé)了貴由，由此二人有隙。

    23《世界征服者史》上冊《貴由登上汗位》。

    3《史集》第二卷《窩闊臺合罕的兒子貴由汗紀》第二部分《記貴由登臨汗位》。莊圣教子成吉思汗幼子拖雷雖不曾為大汗，但他的兩個兒子蒙哥和忽必烈卻得以先后繼承汗位，成為大蒙古國的第四、第五任大汗，忽必烈更在前人的基礎(chǔ)上，建立元朝，最后完成了統(tǒng)一全國的大業(yè)。世祖至元三年（1266），追尊其父為景襄皇帝，母為莊圣皇后。

    莊圣皇后怯烈（克烈）氏，名唆魯和帖尼，是克烈部首領(lǐng)王罕的侄女，其父為王罕之弟札阿紺孛。她是一位聰明能干、明禮守法、倍受尊敬的蒙古貴族女性。1232年，拖雷死時，長子蒙哥二十四歲，次子忽必烈十七歲，唆魯和帖尼接管了拖雷封地事務(wù)，她并未因拖雷之死表示出任何對大汗窩闊臺的不滿1，也沒有向窩闊臺提出過任何非分的要求。相反，她謹守家業(yè)，以成吉思汗的札撒和必里克教育諸子，要求他們“懂得德行和禮貌”，不得作出任何違背成吉思汗和窩闊臺汗的事情。要他們的妻子和睦相處，不允許他們之間為任何事發(fā)生爭吵。她努力維持同各方面的友好關(guān)系，她雖然是基督教徒，卻十分關(guān)心伊斯蘭事務(wù)，給伊斯蘭教上層以大量的施舍和慷慨捐贈。捐錢修建伊斯蘭學(xué)校，并向他們提供經(jīng)費，資助教師和學(xué)生。還不時發(fā)放一些物品，以救助貧困的穆斯林。她的聰明才智、廣施恩惠使她受到了廣泛的尊敬和贊譽，窩闊臺對她也十分尊重和格外垂愛。因此，她也才得以像當(dāng)年的訶額倫一樣，保護了拖雷的子孫和他遺留下來并繼續(xù)由她統(tǒng)領(lǐng)的官員和軍隊，維護了拖雷家族與孛爾只斤家族各成員的良好關(guān)系，為蒙哥的即位作了必要的準(zhǔn)備。

    拖雷死后，窩闊臺曾下詔，遣使令唆魯和帖尼嫁給他的長子貴由，唆魯和帖尼客氣地拒絕了。她雖認為詔命是不能違背的，但同時也申述了自己的理由，她說：“我有一個愿望：要撫養(yǎng)這些孩子，把他們帶到成年和自立之時，竭力使他們受到良好的教養(yǎng)，彼此不分開，相互不離棄，從他們的同心同德中得到好處。”2由于她表示了這樣的意愿，貴由也沒有堅持，于是她得以繼續(xù)掌握拖雷封地及其屬民，與他的兒孫們一起，直至把他的長子蒙哥送上皇帝的寶座。

    耶律楚材在汗位繼承上，拖雷系與窩闊臺系成員間存在著深刻的矛盾3。作為拖雷兀魯思的主人，如何處理好與大汗的關(guān)系是至關(guān)重要的。拖雷死后不久，窩闊臺便將原屬拖雷的速勒都思部落兩個千戶撥給了自己的兒子闊端，此事引起了拖雷兀魯思諸萬戶、千戶的不滿，他們?yōu)榇艘蠛估碚撘环?。為了不激化矛盾，唆魯和帖尼采取了容忍的態(tài)度，她阻止了手下萬戶、千戶的對抗行為。她說：“你們的話是公正的。但是，我們所繼承的和自己取得的財產(chǎn)之中并無不足，什么也不缺；軍隊和我們，同樣全都是合罕的，他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們要服從他的命令。”4這樣，不但避免了與窩闊臺的直接沖突，以小的犧牲換取了拖雷兀魯思及其子孫的安全，而且使拖雷系成員與窩闊臺系的闊端家族建立了良好的關(guān)系，減少了日后蒙哥即位的阻力。

    在窩闊臺和貴由在位期間，唆魯和帖尼約束屬下長官和自己的兒孫們嚴守法度，使他們的行為達到無可指責(zé)的地步。貴由即位后，整頓汗位虛懸期間造成的混亂秩序，懲罰了一些乘機違反法度的宗王、貴族。很多人因擅自發(fā)放牌符和令旨受到責(zé)難，而拖雷家族成員中卻絕無這類事件發(fā)生，他們?yōu)橹T王、貴族樹立了很好的榜樣，成為執(zhí)行札撒的模范，受到大汗貴由的贊揚。同樣，由于在成吉思汗繼承人的人選上，術(shù)赤與察合臺嚴重對立，而察合臺力主選擇窩闊臺，形成了察合臺系與窩闊臺系的親密關(guān)系，造成了術(shù)赤系與窩闊臺系間的隔閡。貴由與拔都的矛盾又加深了這一裂痕。因此，術(shù)赤后王與窩闊臺后王嚴重不和，而同拖雷系卻保持著十分密切的關(guān)系，使之成為黃金家族權(quán)力斗爭的同盟者。也由于他們是嚴格遵守成吉思汗以來的法度、命令和規(guī)矩的典范。因此，盡管拖雷已死，諸子尚無卓著的功績，但拖雷家族在宗族中仍享有崇高的威望和不容忽視的影響。

    古代山水畫鑒賞貴由即位后，不但沒有設(shè)法緩和與拔都的矛盾，反而憑借大汗的權(quán)勢，想以武力征服拔都。元定宗二年（1247），貴由以健康原因為借口，突然西巡。唆魯和帖尼認為貴由的西巡，“并非別無用意”。5她便暗中派遣急使，向拔都通報了貴由的行動，提醒拔都作好準(zhǔn)備。這一舉動，無疑將進一步加強術(shù)赤與拖雷兩系的親密關(guān)系，而且加劇了術(shù)赤與窩闊臺兩系的仇恨。

    于是，貴由死后，拔都一改當(dāng)初議立貴由時的態(tài)度（當(dāng)時他以身體不好和腳病為借口，不參加忽里勒臺），以宗親長者的身份，“接二連三地向各方派出急使，邀請同族和宗親們，要全體宗王們前來舉行忽里勒臺‘擁立一個能干的、我們認為合適的人登臨大位’”6。

    以往的隔閡與矛盾使察合臺、窩闊臺的后裔們對拔都采取了不合作的態(tài)度，他們只派出代表前往拔都處。但代表們對拔都作出了不違背他的決定的保證，這就使拔都不但因為年長，同時也因為有宗親諸王的認可，取得了在大汗位推舉問題上超出諸王的權(quán)限。唆魯和帖尼得知這一情況后，立刻命令她的長子蒙哥前往拔都處，從而不但維護了拔都的權(quán)威，取得了他的好感，而且使他親眼看到了蒙哥的品德和才干，促使他做出推舉蒙哥的決定。從決定做出，到蒙哥即位慶典的召開，拖延達兩年之久，這期間向宗王發(fā)出邀請，分送禮物，表達親近友好等一切活動，都有唆魯和帖尼參與和策劃。在拔都和唆魯和帖尼、蒙哥的共同努力下，1251年，蒙哥終于作了蒙古國的大汗。拖雷所不曾實現(xiàn)的愿望由唆魯和帖尼輔佐他們的兒子實現(xiàn)了。

    注釋1《元朝秘史》載，窩闊臺駐軍龍虎臺，忽然得病，昏憤失音。薩滿占卜說是“金國山川之神，為軍馬擄掠人民，毀壞城郭，以此為祟。許以人民財寶等物禳之。卜之不從。其病愈重，惟以親人代之則可”。窩闊臺問：“如今我跟前有誰？”當(dāng)時只有拖雷在場，拖雷說：“洪福的父親將咱兄弟內(nèi)選著，教你做了皇帝，令我在哥哥跟前行，忘了的提說，睡著時喚省。如今若失了皇帝哥哥呵，我誰行提說著，喚省著？多達達百姓教誰管著？且快金人之意。如今我代哥哥，有的罪業(yè)，都是我造來，我又生得好，可以事神?！庇谑?，薩滿用念過咒語的水給窩闊臺洗了病，讓拖雷喝了。窩闊臺病愈，拖雷死了?！妒芳?、《元史》也有類似的記載。

    2《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兒子拖雷汗傳》。

    3按照蒙古入幼子守產(chǎn)的舊俗和拖雷的功績，他是有資格繼承汗位的。但根據(jù)成吉思汗生前的安排和當(dāng)時諸宗王、貴族、大臣忽里勒臺的決定，他放棄了爭奪汗位的打算。窩闊臺即位雖然沒有像貴由、蒙哥即位時那樣發(fā)生激烈的沖突與對立，但兩系間的矛盾卻已經(jīng)形成。關(guān)于拖雷之死，文獻記載雖稱是出自拖雷的意愿，但史家并不排除這是窩闊臺清除自己的政敵和對手的行動，是黃金家族內(nèi)部權(quán)力斗爭的結(jié)果。

    45《史集》第二卷《窩闊臺合罕的兒子貴由汗紀》。

    6《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兒子拖雷汗之子蒙哥合》。

    憲宗之立1248年春，貴由死于西征途中，皇后斡兀立海迷失回到貴由的封地葉密立，向各方派出使臣通報貴由的死訊。拔都遂停止東進，駐兵于東距海押立（在今哈薩克斯坦境內(nèi)）一周之程的阿剌豁馬黑（《元史·憲宗紀》作阿刺脫忽刺）之地。他向斡兀立海迷失派遣使者，一方面安慰她，一方面要求她遵從慣例。與其大臣們共同接管朝政，處理國家庶務(wù)。唆魯和帖尼也派出了勸慰和哀悼的信使，并按習(xí)慣做法給她一些衣服和一頂顧姑1。接著，拔都以宗室近支長者的身份向諸王派出急使，請他們到自己的駐地聚會，商討大汗繼承事宜。

    圍繞著大汗繼承權(quán)的爭奪，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中早已出現(xiàn)了尖銳的矛盾和深深的裂痕。而嫡長子繼承的制度沒有確立，幼子守產(chǎn)的舊俗正在被沖破。選賢任能的原則難以持續(xù)長地推行，先汗的遺命也未被嚴格遵守?？傊?，此時的大蒙古尚沒有一項確定無疑的，為宗室貴族、群臣一致認可的統(tǒng)一選汗標(biāo)準(zhǔn)和原則。這只能意味著圍繞汗位繼承的斗爭將愈演烈。

    術(shù)赤的后裔已駐牧于欽察草原和斡羅斯等地，拔都已順利地接管了術(shù)赤的權(quán)力，對其封地實行了有效的控制；他們的封地距蒙古國統(tǒng)治中心較遠，分離傾向較強；加上早已存在的與察合臺、窩闊臺系的隔閡與怨恨，使他們意識到大汗的寶座同他們的距離已越來越遠，因此已無意于爭奪汗位。但他們享有推舉大汗的權(quán)力，他們就不能不利用這一權(quán)力在汗位繼承上貫徹自己的意圖，施加自己的影響。長期以來，拖雷家族與拔都就保持著親密的關(guān)系，唆魯和帖尼又不斷表現(xiàn)出對拔都的關(guān)切，術(shù)赤家族傾向于拖雷家族就是很自然的了。窩闊臺次子闊端同拖雷家族也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相反，闊端與貴由爭奪汗位未能如愿，在他們的后裔中便不能不心生芥蒂，窩闊臺家族內(nèi)部也由此出現(xiàn)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