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頂多八歲的樣子，能做什么事。

    林湛又游說了好一會兒，最終還從兜里掏了一把草莓牛奶糖出來。

    這糖是外國貨，外面是牛奶味，里頭的草莓夾心是草莓果rou做的，酸酸甜甜，小屁孩吃了一顆，就眼巴巴看著林湛。

    “一天也上不了多久，不耽誤你做事，到時候你們村里很多小孩也去上玩，你來不來？你來天天有的吃?！?/br>
    那小孩兒猶豫了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

    ……

    也太沒原則了吧。

    “誘拐”成功，林湛把那一把糖都塞到他手里，起身。

    阮喬一臉訝異的看向林湛，林湛沖她挑眉。

    繼續(xù)往前走，阮喬屈起手肘撞林湛，“看不出來啊，你還會哄小孩子？”

    林湛“嘁”一聲，“這算什么，我表哥的小孩兒……”他突然一頓，壓低聲音，靠近阮喬，“就是我表嫂嚴(yán)暖的孩子，高考完扔我家扔了那可有一段時間?！?/br>
    阮喬笑，確實(shí)是沒想到林湛還有這個耐心。

    林湛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阮喬不明所以，依言靠近，她正想開口問話，林湛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顆草莓牛奶糖。

    “就一顆了，剩下的在行李箱里?！?/br>
    入口是牛奶的香甜，阮喬臉微微紅，任林湛拉著手往前走。

    招生招了一上午，中午時剛好到了村委書記家吃飯，村委書記家算是村里比較好的，有一幢兩層小樓房，家里還有空調(diào)。

    來了一天多，大家頭一次感受到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頓時覺得人間天堂。

    村委書記家有一間空房間，說是可以讓他們住，雖然沒空調(diào)，但肯定比在學(xué)校打地鋪好，只是房間小，只能住下兩個人，大家一合計，決定讓兩個女生住進(jìn)去。

    林湛問阮喬：“你不想住？”

    阮喬搖頭：“不要?！?/br>
    房間雖小，再擠進(jìn)去一個女生也是勉強(qiáng)能擠的，但阮喬不想去。

    她抓緊了林湛的手，林湛好像一下子會意過來，掩著唇咳了聲，還是沒止住上揚(yáng)的笑意。

    ***

    他們一行人在村里走了整整一天。

    從旭日初升到夕陽西下，個個曬得臉發(fā)紅，腦袋冒汗。

    不過收獲頗豐，一共招到了四十來個小孩兒，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倒也不過十一歲。

    一路上大家基本都找到了這兩個多月的正式落腳處，阮喬和林湛一直讓一直讓，讓到最后，王叔收留了他倆。

    不過王叔家也只能騰出一間房，阮喬還沒說什么，林湛就連忙表示沒關(guān)系，他們是男女朋友，可以住一起。

    阮喬鬧了個大紅臉，但到底只是讓林湛嘴上占占便宜，晚上林湛很自覺的還是打地鋪。

    他倆去小賣鋪買了些東西，在一間不足八平米的小房間里正式開始了兩個月的“同居”生活。

    其實(shí)這和阮喬想象中的支教不太一樣，卻也意外的覺得，充滿挑戰(zhàn)。

    招生來的四十多個學(xué)生按年齡分成了兩個班，阮喬和林湛帶小班。

    正如出發(fā)前林湛所說的那樣，他們不可能按照正式小學(xué)里教的課程那樣按部就班教學(xué)，教什么完全由自己定，領(lǐng)隊(duì)老師偶爾會來檢查指點(diǎn)。

    小班的小孩子自然是年紀(jì)偏小的，很多連拼音都沒好好學(xué)會，阮喬就包攬了教學(xué)的大頭，拼音，識數(shù)，加減。

    林湛負(fù)責(zé)組織體育課，還教他們畫畫。

    ***

    日歷一天天翻過。

    大半月下來，氣溫越來越高，大家也不同程度的被曬黑了一些。

    大太陽天，林湛穿著短袖五分褲，坐在屋檐下修凳子，敲得還像模像樣，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有時流進(jìn)眼角，咸咸的，會有點(diǎn)痛。

    他覺得腦袋有點(diǎn)發(fā)脹，眼前有時是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恰巧這時，阮喬上完一堂課，小朋友一哄而出。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王叔家沒人在，午飯還得自己解決，阮喬剛走到林湛面前，打算問他中午吃什么，后面就有小孩喊他們，“阮老師！林老師！”

    阮喬和林湛不約而同望過去。

    那小孩兒就是之前耍陀螺不肯來上課的小孩兒，叫陳果，林湛最擅長給人取外號，別人都叫他小果子，林湛非要叫人小黑皮。

    小黑皮顛顛兒跑過來，摸著額頭上的汗，抬頭問他倆，“mama趕集去了，老師你們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感情是沒人做飯來找苦力啊，阮喬和林湛相對望了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br>
    反正都是要找吃的，多喂一個小崽子也不費(fèi)事。

    他們跟著小黑皮一路回家。

    小黑皮往廚房跑，站凳子上就要燒水。

    阮喬驚訝：“小果子，你干嘛？快下來快下來?！?/br>
    小黑皮完全不在意，笑得眼睛瞇起，縫里卻還透著光亮，“給你們做飯啊，老師，你們隨便坐，我做飯很快的?！?/br>
    阮喬更驚訝了，原來是他要做飯啊。

    可他才八歲呢。

    阮喬和林湛面面相覷。

    小黑皮生火洗菜，動作很麻溜，阮喬看得有些呆，好一會兒才屈肘撞向林湛，“幫忙！”

    總不能真讓一個八歲的小孩給他們做飯吧。

    小黑皮家很簡陋，沒什么像樣的菜，他去雞窩里掏了幾個蛋回來，又洗了把青菜。

    林湛在按照指示在切紅薯，刀是那種很原始、毫無設(shè)計感甚至還有些鈍的菜刀，林湛沒切過菜，兩個紅薯切得歪歪斜斜，倒也不礙事。

    小黑皮熟練的把紅薯和米和在一塊，做紅薯蒸飯。

    阮喬這會兒才注意到鍋，一時驚訝，有小半邊都破掉了……還能用啊。

    一頓飯做好，三人圍著小方桌坐下。

    桌子很舊，還很矮，桌腳不平，有兩只桌腳下都墊了折起來的紙片。

    林湛一米八幾的身高，坐在這樣的小桌前，實(shí)在不是很舒服。

    剛在廚房里忙活了一陣，這會兒熱得慌，林湛隨手抄起蒲扇扇風(fēng)，因?yàn)樾『谄ぜ覜]有風(fēng)扇。

    小黑皮坐下后沒先吃飯，倒是先往一個凹凸不平的鐵皮飯盒里裝紅薯飯。

    林湛問他：“干嘛呢你，黑皮?！?/br>
    “給我mama先裝好，等會去集市上送飯?！?/br>
    林湛望他，“這么熱的天還去？”

    “mama不能不吃飯啊?！?/br>
    林湛一時啞口無言。

    阮喬夾了一個荷包蛋放到小黑皮碗里，輕聲問：“mama去集市上賣什么呢?！?/br>
    說起mama，小黑皮眼睛亮亮的，“竹編啊，我mama可能干了，編得漂亮?！?/br>
    竹編。

    村里不少女人做這個，但在王叔家吃飯的時候，聽王叔說過不怎么掙錢，能糊口就不錯了。

    阮喬轉(zhuǎn)了話題，“那你平時自己做飯做得多嗎？我看你很熟練啊?！?/br>
    小黑皮把鐵皮盒子仔細(xì)合好，開始扒紅薯飯，說話的聲音有點(diǎn)含糊不清，“我去年就自己做飯了，mama要賺錢養(yǎng)家。”

    他一直都只提mama，粗心如林湛也察覺到有點(diǎn)不對了。

    果不其然，小黑皮邊吃飯邊竹筒倒豆子般講他們家的事，原來他爸爸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因?yàn)槟嗍魅ナ懒?，一直都是mama在帶著他。

    甘沛沖很落后，mama覺得念書才有用，這兩年做事越發(fā)勤，就盼著能存上錢，明年把他送到鎮(zhèn)上去念小學(xué)。

    現(xiàn)在義務(wù)教育倒是普及到了這，讀書不要錢，但是從這里去鎮(zhèn)上小學(xué)，一來一回就要七八個小時，下雨天路都軟了，泥巴水路那是沒法兒走的，得住宿。

    他自己倒是不想去念書，只想幫mama干活。

    說到怎么幫mama干活的時候，他眼里更亮了，整個人顯得特別有活力。

    阮喬也不知道怎么吃完一頓飯的，在門口看著小黑皮撒腳丫子往村口集市跑，心里五味雜陳。

    林湛也是難得的安靜。

    他摸出包煙，問阮喬：“我能不能抽一根？”

    阮喬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自煙盒里滑出根煙。

    一百多一包的煙，平時他抽著抽著隨手扔哪是哪，這會兒突然點(diǎn)不起火了。

    第51章 離開

    七月邁入八月, 太陽愈發(fā)毒辣。

    阮喬唇膏都用完一支了, 嘴上仍是有些開裂。

    太曬了。

    從他們到甘沛沖支教開始，這兒就只下過一場小雨, 而且和灑水車似的, 過個場就停。

    這地方夏天曬成這樣，怎么好意思叫甘沛沖啊……

    可饒是這樣, 村里人該做的活還是一點(diǎn)都不能少。

    又是一個趕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