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第63章 六三章 飛行總是沉悶,余晚習慣翻翻雜志,看看最新的廣告投放。 季迦葉在旁邊處理工作。他一刻都閑不下來。就算在飛機上,還得看無窮無盡的報表、合同。這么一對比,余晚便覺得自己工作實在輕松。 有漂亮的空乘過來,臉紅紅的,站在季迦葉身邊問:“季先生,需要喝什么?” 季迦葉頭也沒抬,沒答,更沒理會。空乘稍稍尷尬,余晚便替他說了:“一杯溫水。” 空乘這才看向余晚。大約是認出來了,她不由更加尷尬,微笑示好道:“好的,季太太?!?/br> 對于這個稱謂,余晚是陌生的。耳根微微發(fā)燙,她低頭,假裝若無其事繼續(xù)翻看雜志。 旁邊那人也是若無其事的,牽起她的手。 誰都沒有說話,他只是握著她的手,指腹慢慢摩挲。 這樣的牽手,真讓人安心。 余晚低垂著眼,抿唇,無聲微笑。 西南小城的霧氣重,飛機晚點好久才徐徐盤旋降落。 走出機艙,余晚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這兒溫度低,那些寒意順著寬松的粗針毛衣滲進來,沁得人直發(fā)涼。余晚說:“這么冷啊……”她一說話,便呵出一團白氣。 “讓你多穿些的呢?”季迦葉不免教訓她,說著,將風衣脫下來。 握著他的衣服,余晚心里暖洋洋的,卻又想笑。 她遞回去,說:“我待會兒拿到行李就好。”這人手里也冰得嚇人,這會兒只穿著薄薄的毛衣,余晚不舍得他。 季迦葉會意。他望過來,義正言辭的,又有些嫌棄的,說:“余晚,我是男人?!?/br> 余晚:“……” 她撇開臉,忍著笑意,穿上他的外套。 他的風衣很大,料子很硬,筆直而挺拔。 徹徹底底將她包裹著,像這個男人從后面擁抱著她。 劉業(yè)銘已經(jīng)替他們訂好酒店,又安排好人來接機。 司機姓吳,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微胖。接過兩人行李,他憨笑道:“季先生,季太太?!?/br> 又是這個稱謂,明明還不是呢……余晚臉微微發(fā)燙,季迦葉卻無比自然的說:“麻煩你了?!?/br> 因為有薄霧,車開得不快,余晚趁機打量這座城市。 其實,季迦葉從始至終沒有和她說今天要去什么地方,但余晚看到此行的目的地,她心里就有了數(shù)。季迦葉不說,她也不會多問。因為,那是季迦葉的秘密。 得益于得天獨厚的地理優(yōu)勢,這座小城近兩年大力發(fā)展旅游業(yè),和國內(nèi)高速發(fā)展的其他城市沒什么差別。就算群山環(huán)繞,就算霧氣森森,也能處處見到拔地而起的高樓。 路邊還有各種民族風情,讓人眼花繚亂。 到了酒店,老吳問:“季先生,待會兒什么時候來接你們?” 季迦葉拒絕道:“不用,我自己開車?!?/br> 他已經(jīng)有了決斷。余晚看了看季迦葉,還是什么都沒問,就安靜陪著他。 “好的。” 老吳將行李交給門童。 辦理好入住,服務生推著行李,領他們?nèi)ヌ追俊?/br> 季迦葉是美國做派,直接給了小費。他出手闊綽,服務生道過謝,又說:“季先生,季太太,祝你們旅途愉快?!?/br> 余晚還是臉紅,她假裝到處走走看看。 季迦葉在客氣的說:“謝謝。” 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依山而建,據(jù)說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繁華。余晚走到外面露臺,試圖遠眺??商炜侦F蒙蒙、白茫茫的,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見。環(huán)顧四周,更像是置身于云深霧繞之中,有一種要羽化成仙的錯覺。 扶著圍欄,余晚深吸一口氣,還是覺得涼。 身后腳步聲很輕,季迦葉走過來,從后面抱住她。 他不說話。 余晚也不開口,男人懷抱堅實而平展,她的后背抵著他,便覺得安穩(wěn)。 因為冷,余晚頭發(fā)沒扎,散在肩后,有清爽的沐浴露香味。季迦葉低頭吻了吻,抬手,將她的頭發(fā)仔細撥攏到一邊。余晚的脖頸便露出來,纖細而白,總有種生命的脆弱。他俯身,開始親吻。 季迦葉親得很慢,流連似的輾轉(zhuǎn),手從前面毛衣的衣擺探進去。微涼的指尖沿著小腹往上,帶起陣陣戰(zhàn)栗。最后,他握住她的胸。 余晚被他摟在懷里,顫了顫。 這是在外面露臺,饒是周圍霧氣蒙蒙,什么都看不見,可還是在外面啊……余晚手忙腳亂的推他,卻根本推不動。偏偏季迦葉還故意喊她:“季太太?!庇指糁”〉膬?nèi)衣故意揉捏她,吻她的耳朵,就是不讓她好受。 余晚在他懷里動了動,說:“滾!” 季迦葉輕輕笑了,胸膛震動。等笑完了,斂起笑意,俊朗的眉眼有些失神。他從后面抱著余晚,終于開口:“這兒是我長大的地方。小時候沒這么熱鬧的,就是一個小縣城,不大,很小。” 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他的口吻很平,很淡。 余晚怔怔回頭。 季迦葉還是慢慢親她,親她的唇,親她的眼,他說:“余晚,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的母親和養(yǎng)父?!?/br> 他終于……對她敞開心扉。 “嗯。”余晚用力點頭。 季迦葉沒有再親她,只是擁著她,望著遠方,平靜的說:“他們都已經(jīng)去世了?!?/br> 這句話雖然平靜,卻讓人聽著莫名悵惋。 余晚心里酸楚。 她捉著他的手,陪著他。 這座城市的陵園在西郊,季迦葉自己開車去。穿過整座城市,又經(jīng)過兩座橋,盤過半座山,車停下來。 不同于旅游城市內(nèi)部的繁華與喧囂,他們到了一個極其冷清的地方。 余晚下車。和大多數(shù)陵園一樣,門口有小販在兜售香燭紙錢。看門的老大爺坐在值班室里,慢悠悠抽煙。 余晚默了默,對季迦葉說:“我去買些東西。” 季迦葉神情肅穆,說:“一起去吧?!?/br> 余晚買了一對香燭,兩刀紙錢。 季迦葉則買了包煙,一只打火機。 將這些提在手里,他牽余晚進去。 像是走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陵園里面莊嚴而蕭肅。入目皆是蒼翠青松,還有青松掩映下的一排排安息的墓碑。 除去鳥叫,沒有其他聲音。 他們兩個也安靜。 沿著臺階而上,一步步接近,終于到了。 是夫妻合葬的墓。 墓碑上面,有照片,還有名字。 余晚有些意外,季迦葉的母親和養(yǎng)父都姓季。 季迦葉半蹲下來,將香燭點了。 拆開香煙包裝,他取出一支,點燃。放在養(yǎng)父的墓碑前面。沒有人抽,那煙飄著飄著就不動了,季迦葉拿起來抽了一口,又放回去。 煙霧直直往上,他望向母親。 季迦葉母親生得很漂亮,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的,有些泛黃,但依舊能看出眉眼娟秀。 笑起來的時候,其實和季迦葉挺像的。 只是這個男人的笑容太少。 對著墓碑,余晚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她先前找看門的大爺要了火盆,這會兒蹲在旁邊,將紙錢包裝拆開,取了幾張湊到香燭上面點燃,丟進火盆里,拿樹枝慢慢挑了挑?;鸩涞囊幌伦泳屯?。煙熏上來,嗆的人直想流淚,余晚半瞇起眼,又放了幾張進去。 季迦葉過來,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命令道:“你去旁邊?!?/br> 余晚說:“不要緊的?!庇值皖^說:“你去陪爸媽說說話?!彼亩t紅的。 看了看余晚,季迦葉只是說:“聽話?!?/br> 他還是心疼她。余晚起身,再去找看門的大爺借了笤帚,將墓碑周圍打掃一遍。常年沒有人來,這周圍積了許多枯葉,還生了些雜草。 笤帚刮過樹葉,沙沙作響。在這樣的聲音里,季迦葉終于再度開口:“我母親和養(yǎng)父是繼姐弟,很小的時候,改成同一個姓。” 那是他的秘密,余晚不忍多觸碰。 握著笤帚,她“哦”了一聲,悄悄看他。 季迦葉還半蹲在那兒,低頭看著面前的火,他淡淡的說:“我母親那時被駱廣林強。暴,就懷了我。駱家知道,自然不想留。我母親是信佛的,她不想墮胎,于是逃回來。那時候,她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在這樣一個小地方,未婚先孕,過得特別艱難。我養(yǎng)父——”季迦葉頓了頓,說:“其實我還是習慣叫他父親。他是學校老師,自小喜歡我母親,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就娶了她?!?/br> 風拂過來,余晚望向墓碑。 照片上,季迦葉的養(yǎng)父戴著厚厚的眼鏡,文質(zhì)彬彬,臉頰有些瘦,穿著那個年代獨有的白襯衫,笑容溫暖而寬厚。 這樣的男人,任誰嫁了,都會感到幸福吧。 余晚靜靜看著,靜靜聽著。 手中的紙錢燒完了,季迦葉起身,雙手插在大衣兜里,繼續(xù)道:“雖然是繼姐弟,但在這種小地方,我的父母一直被人指指點點。所有親戚都和他們斷絕來往。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家很少會有人來,一年到頭,都是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br> “我從小沒什么朋友,最喜歡的,就是和父親下圍棋。支一個棋盤,我們倆能下一個晚上?!?/br> “十歲那年,我媽身體檢查結(jié)果不是很好,我爸借了錢,讓我媽住院。有一天,我爸送飯,在醫(yī)院門口出車禍,當天夜里就走了。我媽熬了兩年,也撒手去找他了。去世時,除了舍不得我,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和我爸合葬在一起?!?/br> 看著墓碑上并排的照片,季迦葉停了兩秒。 “后來,駱家接我過去。他們對我不好,只有我大哥最心軟,人也最好。那時我看著駱家倒霉是無動于衷的。直到我大哥出事。他跳樓那天,喊我過去,將駱家和明川托付給我……之后,你也知道,駱家就剩我和明川。明川那時年紀小,什么都不懂,幸好被美國一對夫妻收養(yǎng)。他走了,剩我一個人,就又回到這個地方。那年,我十二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