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xiàn)實的無奈被直接擺到眼前，才對這個時代有了點兒幡然醒悟。

    “江醫(yī)生，下期節(jié)目我們不能請您錄了，已經(jīng)錄好沒播的也不能播了，上面的文件白紙黑字，我們公司一點辦法也沒有?！泵廊莨?jié)目的制片人十分客氣，在收到禁令后還親自跑來跟江皓解釋：“主要是上面不允許過分炒作私人生活的原因，也許過陣子就不管了?！?/br>
    “私人生活？是同性生活吧？”江皓無語：“況且是我炒作，還是你們炒作的？”

    “總而言之，真的對不起，之前錄制的酬勞，我們下個月就會結(jié)清?！敝破藵M臉郁悶，畢竟她以為自己找到了搖錢樹，結(jié)果現(xiàn)在雞飛蛋打。

    江皓答應錄節(jié)目的最大原因就是為了還貸款，想想最近攢得也差不多了，便道：“沒關(guān)系，我都理解，有機會再合作?！?/br>
    “一定一定?！敝破藵M臉笑意，畢竟干她這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脈，錢是投資商出的，給自己多交個朋友總沒壞處。

    江皓拿起公文包微笑：“我下午還有手術(shù)，今天就不能久留了，改天請你吃飯?！?/br>
    “該我請，注意安全?！敝破藬[手。

    江皓往咖啡館外面走去，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反正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因為性向而遇到坎坷，其實他沒有多少失落，表情依舊淡定。

    ——

    與此同時，周舟的料理直播當然也被網(wǎng)站停掉，理由是他與江皓在鏡頭前表現(xiàn)過分曖昧，有傷風化，賬號都被批注銷。

    雖然小廚子早就想停止了，但被迫放棄和主動離開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打烊之后，他沒心情收拾東西，呆坐在食臺前跟江醫(yī)生抱怨：“為什么呀，我們做錯什么了……”

    “我們什么都沒錯，是這個時代錯了?！苯┎⒉粦嵤兰邓祝念^道：“社會會越來越開放，只不過需要一個過程，現(xiàn)在掌握話語權(quán)的人不喜歡我們這個群體，不代表他可以永遠掌握話語權(quán)，所以雖然要接受現(xiàn)實，但別質(zhì)疑自己，好嗎？”

    “嗯。”周舟聽話地頷首，彎起嘴角說：“只要我還可以做菜，你還可以救死扶傷就夠了，別的事本來就是玩玩的，不重要。”

    “沒錯?！苯堖^他的肩膀：“上次雜志拍的怎么樣？”

    “挺順利的，還得到了明星的合照和簽名，我放在照片墻上了。”周舟露出微笑：“做的菜他們都很喜歡，拍的特別好看?！?/br>
    江皓最喜歡看他開心的樣子，也隨之彎起嘴角。

    正在這時，落地窗忽然砰地一聲巨響。

    原來是幾個喝醉了的青年砸過來個大石頭，他們看到江皓大步走近的身影，立刻拔腿就跑。

    蔣司早就消停了，左煜在美國也乖乖的，景照更不可能再來丟人。

    所以這個節(jié)骨眼上會做這種事兒的人，除了恐同的直男恐怕別無他選。

    江皓怒上心頭，本欲沖出去抓人，卻被周舟從身后攔住。

    小廚子特別擔心他再受傷，所以說：“明天找人來修，裝攝像頭、去報案吧，我們自己去吵鬧于事無補。”

    江皓深吸了口氣，答應道：“知道了?！?/br>
    “一定是最近水逆，原本好好的，結(jié)果各種倒霉。”周舟傻笑說：“不過有你陪著，我覺得沒有什么，剛剛你還勸我，我們沒做錯事，所以不要自己生氣，反而叫他們開心?！?/br>
    “是，周老師，您說得對?！苯┌淹饷娴蔫F門降下來，然后又借著燈光迅速地幫他把雜物收拾好，說道：“我去看會兒論文，你早點來睡覺。”

    “嗯?！敝苤鄞蜷_正熬著的rou湯，待到他消失，才重新把目光移向被打出裂痕的落地窗，心痛得要命，卻又不能表現(xiàn)太多。

    ——

    雖然玻璃被小砸了下并沒有影響涼川小筑的生意，但小廚子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其影響。

    后來他總是悶的表情，直到新玻璃裝好，才稍微緩和過來，但待人接客也都顯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對方再爆發(fā)恐同癥的模樣。

    “哎喲喂，甭搭理那些傻逼直男，他們除了在家喝熱水，就是出門搞事情。”沫沫把新窗戶擦干凈，故作輕松地勸道。

    周舟被逗得一笑，問道：“你過年回老家嗎？”

    “不回，我爸媽來北京了。”沫沫回頭笑。

    “那你就回去陪他們吧，反正北京人少了，客人也不多?！敝苤垠w貼地說道。

    “有男朋友陪就好，當老師會放寒假的。”沫沫忽然驚喜：“咦，那不是江醫(yī)生的車嗎？他怎么大中午就回來啦？”

    周舟同樣吃驚，瞧著大美男進門便問：“你不上班嗎？”

    “稍晚點再過去，給你們嘗嘗，有個病人送的，說在鼓樓排隊要排很久?！苯┌岩欢训案夂吞瘘c放在桌上。

    “哇！我上次去，看到那條街都堵了，沒敢排！”沫沫立刻撲過來，摸出個包漿綠豆沙糕，吃到嘴里，滿足得要命。

    周舟也掰開一個，注意力卻更多放在分析這個熱門的點心是怎么做出來上。

    “我們過年去大理吧，今天我訂了機票?！苯┳讲团_前說道。

    “?。俊敝苤畚⒄?。

    “雖然你說要把時間用來做正經(jīng)事，不過春節(jié)總可以休息下?！苯┌参康溃骸岸椅冶ＷC，等回來后，那些無聊的人的注意力，早就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br>
    周舟咬著點心猶豫。

    “從前我們說好要去的。”江皓又道。

    “好吧?！敝苤埸c點頭。

    在旁邊偷聽的沫沫眨眼睛羨慕：“你們要去旅游呀，真好，記得帶禮物回來?！?/br>
    “嗯?！敝苤鄞饝骸昂檬裁囱?，等你結(jié)婚了，蜜月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出國玩?！?/br>
    “還是算了，想省點錢，因為我想要小孩兒?！蹦瓏@息：“在北京養(yǎng)孩子太貴了，男朋友倒是有戶口，但是……”

    “需要幫忙的地方跟我說……”周舟沒想過普通夫妻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不由擔心。

    “沒什么啦?！蹦е掳鸵瘘c：“就是隨便吐吐槽，你們也不容易，要cao心的事比我多太多啦?！?/br>
    江皓不太會加入這種瑣碎的聊天里，卻旁聽的很耐心，不知為了周舟，還是本身的性格與心態(tài)都有所改變。

    沫沫朝他們笑：“大家都勸我別這么早結(jié)婚，說結(jié)了很多感覺都會變的，我現(xiàn)在也有點害怕，反倒有點羨慕你們純粹的關(guān)系?！?/br>
    “該在一起的人，怎么樣都會在一起，日子是自己的，不用管別人怎么說。”江皓平靜回答。

    沫沫瞅著他說：“江醫(yī)生，我覺得你有時候挺明智的呢?！?/br>
    江皓問：“我什么時候不明智了?！?/br>
    “嘻嘻，反正自己犯過的傻，都是為智商交的學費，我就不多說啦。”沫沫咬著甜點走去整理冰箱。

    站在廚房里的周舟噗嗤一笑，好心拍下江皓此刻的表情。

    ☆、第64章

    今年過完春節(jié)，周舟就二十六了，長這么大的男生，爹不親娘不愛的，加之一直在北京為生計奔波，竟然從來都沒有旅行過。

    哪怕之前他去到東京，也都是矜矜業(yè)業(yè)地工作，連最近的寺廟都沒來得及游玩。

    所以大年三十那天，跟著江皓在熱鬧非凡的機場領(lǐng)完票，小廚子自然而然有點忐忑：“這是我第一次旅游?！?/br>
    江皓拿著登機牌和行李牌邊查看邊說：“好像也是我的第一次?！?/br>
    “啊，真的嗎？”周舟不太相信。

    “讀書的時候基本都是欠學費、打工還錢，惡性循環(huán)，哪還有心情出門玩？工作了以后去其他城市或者出國，也都是忙著正經(jīng)事，最多去咖啡館坐坐?！苯┬α诵Α?/br>
    其實周舟是想問“難道他沒有跟景照旅行過嗎”，但看來是沒有，也便閉了嘴。

    江皓何等聰明？立即伸手揉亂他軟軟的頭發(fā)：“小腦袋就會胡思亂想，上飛機前吃個飯吧，飛機餐不好吃。”

    “啊，我?guī)Я?，早晨做的！”周舟拍了拍自己的背包?/br>
    “我說你怎么起那么早……旅行就輕松點，別折騰了?！苯o奈。

    “不折騰，外面又貴又不好吃?！敝苤圩叩侥膬憾枷褚^日子的人，追問道：“訂的酒店帶廚房嗎？”

    江皓被他逗笑了：“到云南也想做飯啊，你就不想嘗一下當?shù)厝说娘埐耍L長見識？”

    “也對呢……”周舟一臉茫然。

    江皓越來越覺得找個比自己小的愛人挺好的，有時候覺得他足夠堅強，有時候又覺得他只是個孩子，沒有那么多錙銖必較的對等，無拘無束的關(guān)系特別溫暖。

    ——

    堪比美食畫冊般的日式便當在中國很少見。

    當小廚子和江醫(yī)生在歇腳的咖啡廳打開午餐時，自然受到了來來去去路人的矚目。

    江皓已經(jīng)習慣此待遇，就著美式咖啡吃得若無旁人，周舟的手藝經(jīng)過黃莉的指導，的確調(diào)味技術(shù)提升了不少，每樣小而精致的菜品都很值得回味。

    沒想到正在這時，忽然有個小蘿莉走過來，眼巴巴地望著他們。

    周舟抬頭，叉起個芝士蛋卷：“你要吃嗎？”

    小蘿莉沒能禁得住誘惑，猶豫之后伸手接過，咬著走開了。

    大約是味道不錯，兩分鐘后，她又眨著大眼睛默默走回，企圖繼續(xù)混吃混喝。

    一直在跟朋友聊天的蘿莉mama終于發(fā)現(xiàn)狀況，慌里慌張地湊近道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孩子拽走教育。

    周舟忍不住笑：“小朋友真好玩?！?/br>
    “想養(yǎng)一個？”江皓問。

    周舟被嗆得咳嗽起來：“你、你生??？”

    “可以收養(yǎng)，如果你喜歡，我是沒意見。”江皓從前做夢也想不出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但現(xiàn)在他只想讓小廚子活得開心、讓他們的家變得完整。

    “……我不知道，也沒有心理準備，看緣分吧?！敝苤蹞u頭。

    江皓微笑：“我討厭他們吵吵鬧鬧，但如果有個小孩兒像你，我應該會喜歡?！?/br>
    “那你養(yǎng)我就好了?！敝苤坌Α?/br>
    江皓立刻伸手捏他的臉：“叫爸爸。”

    周舟最緊張在大庭廣眾秀恩愛，立刻打開他的胳膊：“討厭，一邊兒去?！?/br>
    “周舟啊，你這樣的態(tài)度，爸爸對你很失望?！苯t(yī)生搖搖頭。

    周舟忍不住做了怪表情，永遠說不過他，閉嘴才是正確選擇。

    ——

    陳綺貞有首歌叫《旅行的意義》，小廚子中學時很愛聽，但從未旅行過的他，完全不知道旅行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大理的空氣很干，天空是在北京無法想象的高遠和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