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母子二人敘了半個多時辰的話,余良策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到了現(xiàn)在,他心里實際上還沒有譜。 他準備先在去往宣平的路上,沿途打聽。 可如此沒有一丁點兒的線索,不知何時才能找到那母女。 他暗暗下定了決心,哪怕是找上十年,也絕不會放棄。 人生的軌跡,總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決定,變了個樣子。 他原先只是想過如何立足朝堂,如何立足長安而已。 如今,時局難辨,談什么立足,還不如找人去。 余良策正坐在燈下深思,忽聽“嗖”的一聲,一只短箭劃破了窗戶,“當”的一下釘在了書柜上。 短箭上還有一張紙,他還來不及思索是什么人用這樣的方式給他傳遞信息,已經(jīng)第一時間拔下了短箭,只見那白紙上寫著三個字“陳留 姜”。 他第一個想到的姜姓之人便是姜高良,若他記得不差,那姜高良確實是蔣二夫人離開的第二日,便離開的。 聽說,是他的叔父患了疾,這才讓他不得不趕回去。 余良策握著那張紙,沉思了許久。 第二日,他便帶著小廝直奔陳留而去。 —— 朝廷居然會下發(fā)尋人告示,叫章得之也始料不及。 他是當做笑話說給的徐昭星聽,可她不止沒笑,還臉色陰郁。 章得之便趕緊斂了笑道:“無妨,既已經(jīng)出了長安,怎能還放你回去!” 徐昭星本就沒有想過回去,她只是在想,那蔣恩又發(fā)了什么神經(jīng)? 仔細分析的話,其實也不難分析。 蔣恩有一萬個理由不想讓她回去,只有一個理由會想讓她回去,那便是對他的封爵有利。 再想一想這背后主導(dǎo)之人……她心里寒涼的緊。 不管是誰,都已經(jīng)動了她的利益。 她是不管蔣恩會不會封爵,可蔣恩封爵若必是要踩著她而上,她憑什么任他踩! 章得之知道的肯定更多,只是他不說而已。 他不說,她便不讓他走。 章得之哭笑不得,攤了手道:“星娘,不是我不說,只是像這種沒有實際證據(jù)的事情,我說了就有挑撥的嫌疑。再者,不管是誰推動了這件事情,其實都沒有多大關(guān)系。最重要的,便是朝廷的做法。聽說朝廷要派人尋你,我猜過不了幾日,那尋你之人,便要到陳留了。我今日會去見郡守大人,舍之與郡守相交多年,倒是可以先與他通一通氣,只是要委屈一下你?!?/br> “委屈什么?”徐昭星一時半會兒還想不過來,偏了頭看他道。 她的手里還拽著他的衣袂,偏頭說話的樣子,讓他心中一動。 他的嘴角含了笑道:“要解釋起你為什么到這里,只能說與我兩廂情愿,要廝守一起?!?/br> 這確實是能解釋的唯一理由了,總不能說是要結(jié)為兒女親家。真要結(jié)親,也沒有一個寡婦住到準女婿家的。 關(guān)鍵,準女婿的爹還是個鰥夫。 與其被說嘴的吐沫星子淹死,倒不如一開始就堵住了悠悠眾口。 徐昭星眨了眨眼睛,道:“也行,但是……” 她擔心蔣瑤笙和姜高良的事情會因此受了影響。 那“但是”兩字刮得他心疼,眼底的光也成了冰的。 他拉著臉道:“我也覺得如此會損了星娘的名節(jié)!” 徐昭星愣了一下,問他:“章得之,你給我解釋解釋名節(jié)這個詞的意思?!?/br> 她一打到了這里,聽得最多的就是名節(jié),最煩的也是誰拿名節(jié)和她說事兒。 什么一女不侍二夫,她是喪了配偶改嫁,又不是要腳踏兩條船。 什么女人的貞潔比性命重要,說個不好聽的,是不是被人強了就得死?為什么要為別人犯的錯誤而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 徐昭星想說少拿那些封建思想和她上綱上線,可她說了他也不一定會懂,只能狠狠地瞪了他兩眼。 章得之也愣了一下,一想她說的那個匪夷所思的夢,便知她在氣,解釋道:“我只是不愿意強迫你。” “兩情相愿就是說說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和你睡在一起。我只是擔心…瑤笙和你兒子?!?/br> 這還是她頭一次在他的面前說起那兩只小東西的事情。 章得之的臉上陰晴不定,發(fā)了狠道:“說不得就得真的拜堂成親?!?/br> 徐昭星的脖子一縮,下意識道:“嫁你!” “嫁我如何?” 徐昭星哈哈笑了起來:“唉喲,別開玩笑了行不行!你萬一真的做了皇帝,后宮有三千佳麗,你得雨露均沾,我嫁你,守的是活寡,和如今的守寡生活可不是沒二樣。” 章得之的面皮繃不住了,一點她的額頭,氣道:“真想撬開你的腦子,看看里頭都有什么東西!” 說罷,揮揮袖子,離去。 到了晚間,他的腦子里還在盤旋著“守活寡”這三個字。 忽然就笑出了聲音。 余良策是五日后到的陳留,他直接去了郡守府邸,道明了來意。 郡守方衡,原還想敷衍他幾日。沒想到,他來了便直接打聽姜家的住址。 方衡見瞞不過去,差了心腹先去姜家報信。 這才親自和他一起,直奔姜家而去。 沒想到,來的是個熟人。 章得之讓姜高良出門相迎,又遣人到后院告知了徐昭星。 一路上,方衡幾次都想張口和余良策說一說寡婦再嫁的事宜。 這事兒,也就是長安世家里的規(guī)矩多。 像他們這小地方,這種事情,多的要命。 這就是兩廂情愿的事情,他們何必要棒打鴛鴦呢! 可那小余大人一路之上都冷著臉,讓他無從說起。 等到了姜家門外,方衡一眼就看見了出門相迎的姜高良,出了一口長氣,又見他二人寒暄。 姜高良道:“多日不見余兄,快往里面請?!?/br> 余良策點了點頭:“姜兄,請?!?/br> 這時,從次院里出來的姜舍之招呼道:“方大人,我正有事要尋你。” 方衡沖余良策表達了歉意:“余大人……” 余良策道:“無防,大人有事便忙,我和姜兄乃是同窗?!闭f罷,他已經(jīng)邁過了門檻,往里進。 方衡在后道:“同窗好,同窗好?!?/br> 此事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這姜家要做什么,余良策不感興趣。 他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尋人…而已。 卻沒想到,尋人尋的如此順利,且真實的情景與他想象不一。 還想著她是被人綁了去,等到姜高良將他引到了后院,他一眼便看見她正在茂密的葡萄架下和一個男人下棋,第二眼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男人是章得之章先生。 余良策側(cè)頭問:“先生怎么在這里?” 只聽姜高良道:“他是我爹?!?/br> 余良策驚訝地立在那里。 他差點驚出了一句“我怎么不知”,又一想,姜高良的事情,他從不關(guān)心,不知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還有,他驚訝的原因也不止這件事情。不管是從學(xué)生見了先生的角度,還是說從議郎見了前議郎的角度,這都讓他始料未及。 好在,眼前的情景無關(guān)于風(fēng)月。 余良策緩了片刻,才問:“夫人是先生的客人?” 姜高良笑了一下,道:“不知算不算,你問我爹吧?!?/br> 一個是教過他學(xué)問的先生,一個是點撥過他的夫人,兩個都可謂是他的師傅,叫他去問他二人,余良策自問自己沒那么大臉。 他恭恭敬敬地給二人行禮,然后簡單地說了近兩個月在長安發(fā)生的事情,還有引他來陳留的那張字條也呈給了二人看。 章得之對他很是客氣,道:“余大人,不是某小氣不給你茶喝,而是我與夫人喝的并不是茶水,而是…酒。我與夫人說好了,誰贏一局,便能飲上一杯酒,我與她下了一個多時辰,已經(jīng)有了醉意。不如余大人和夫人下上兩局,某正好去一旁歇息歇息。” “先生無需抬舉學(xué)生?!庇嗔疾呋炭植灰?。 “大人就是大人,圣上金口玉言定下的?!?/br> 余良策想說那是什么圣上啊,定了定神,拜了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br> 一旁的徐昭星終于忍不住翻了眼睛,道:“下不下棋?” 章得之笑笑地坐到了一旁,余良策爬了起來,連聲道:“下下下。” 擺棋的功夫,余良策小心翼翼地問:“夫人,近來可好?” 徐昭星道:“還行?!?/br> 這下,輪到章得之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余良策倒是個知情知趣的,還將她的脾氣摸的很準,聽她這么說,便知確實是還行。 再一看她的棋技,更加的篤定。 她的棋技如此糟糕,先生還愿意和她下棋,可見是出自真心。 下了半盤,眼看輸勢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