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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七星彩在線閱讀 - 第160節(jié)

第160節(jié)

    “休書都寫給你了,你來找我說這些話又是什么居心?好叫我一輩子心里還忘不掉你是嗎?”沈徹厲聲問紀澄,“別說什么只是欠我一個道歉,你是為了求你的心安理得而已。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你若是在乎,就應(yīng)該走得干干凈凈的,什么話都別說,彼此老死不相往來?!?/br>
    紀澄難堪地轉(zhuǎn)過頭,她只是一廂情愿地想著也許沈徹知道她心里的那個人是他,心里就會好受一些,卻沒想到又是她自私地替他決定了。

    紀澄頭重腳輕地往山下走去,可是腿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她再也顧不得什么嫻雅、端莊的儀態(tài),一屁股坐在石梯上,抱著腿將頭埋到膝蓋上,她一輩子掉過的眼淚都沒有這兩天多,她的眼睛疼得幾乎快要瞎掉了,紀澄只惟愿自己真的瞎掉才好。

    最好瞎了、聾了、死了才能再感覺不到痛。

    紀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石梯上坐了多久,久到山下的磬園里已經(jīng)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亮起,是廚上的仆婦開始起床了。

    紀澄這才站起身來,往下走了兩步,皺了皺眉頭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半晌才想起,輕雪劍還在頂院。

    那劍已經(jīng)是她和沈徹之間留下的唯一的念想了,也是那把劍陪著她在她母親墳前守了三年。紀澄回過身重新跑向頂院,才跑到門口就見沈徹坐在矮桌后的蒲墊上,身上的衣服和昨晚一模一樣沒有換過。

    沈徹看見紀澄重新出現(xiàn),只是掃了一眼就又重新垂下眼皮。

    紀澄后知后覺地想著,沈徹也是一夜未眠嗎?

    “我來拿我的劍?!奔o澄低著頭輕聲道,那柄劍就橫擱在沈徹的膝上。

    沈徹抬了抬眼皮道:“劍我收回來了,要斷就斷得干干凈凈,再無瓜葛?!?/br>
    紀澄根本不聽沈徹說什么,她跑過去一把抓住那劍身,她必須把輕雪劍拿回來。

    沈徹的手往劍鞘上輕輕一搭,輕雪劍就像長在了他腿上似的,紀澄根本奈何不得。她瘋狂地去掰沈徹的手,就像魔障了一般,他無動于衷,她的手卻疼得不得了,心里涌起無端的憤怒,低下頭一口咬在沈徹的手腕上,使力的,恨不能咬斷一般。

    血跡染紅了紀澄的牙齒,她嘗著那甜腥味兒才回過神來,無力地將臉貼在沈徹擱于劍鞘上的手背上,眼淚已經(jīng)把她的整張臉都打濕了,“為什么這么狠心?為什么這么狠心?連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給我?”

    “事到如今,沒有念想,對我們彼此才是最好的。”沈徹冷冷地抽回手背。

    紀澄的頭一下就磕到了劍身上,微微發(fā)疼,她一動也不動地就那么側(cè)臉趴在沈徹膝蓋上,“為什么我們會走到今天這樣?”紀澄像是在問沈徹,又像是在問自己。

    “如果我們有個孩子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紀澄有些魔怔地想,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在腦力里,讓紀澄就像癡了一般連輕雪劍都拋在了腦后。

    趕在沈徹將她推開之前,紀澄動作敏捷地坐起身,這次真的是什么臉都不要了,一下就跨坐到沈徹的腿上,急切地尋著沈徹的唇。

    沈徹用雙手撐開紀澄的肩膀,紀澄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使力地抱著他的腰。紀澄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去看沈徹的臉色。

    只是紀澄的力氣哪里比得上沈徹,沈徹微微一使力就將紀澄推下了腿,摔在蒲席上。

    紀澄狼狽地從蒲席上抬起頭,就見沈徹已經(jīng)站起身,將輕雪劍往紀澄跟前一扔,“滾!”

    紀澄反正已經(jīng)是豁出去了,也不在乎有多丟臉,人一旦突破了底線,簡直就是肆無忌憚了。她看也沒看那輕雪劍,爬起來之后就從背后又抱住了沈徹的腰,將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

    沈徹回身想推開紀澄,紀澄就趁機踮起腳又去尋沈徹的嘴唇,急渴得仿佛沙漠里三天沒喝水的旅人,她使力地抱著沈徹,生怕他又將自己推開。

    沈徹垂眸看著閉著眼睛瞎碰的紀澄,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就紀澄這胡沖亂撞的吻技還想勾、引人?他的牙齒都險些被她磕掉,嘴唇也被她的牙齒咬得發(fā)麻。

    可是單方面的熱情總是沒辦法持久,沈徹的無動于衷,讓紀澄在理智漸漸回籠后,就生出了退卻之心。

    而沈徹呢,卻在被紀澄磕疼了嘴唇后,想起在晉北寺廟里看到的那一幕,凌子云和紀澄。

    紀澄放下踮起的腳尖,嘴唇剛離開沈徹肌膚的時候,卻感覺他的手摟上她的腰往上一提,她的唇又印在了他唇上。

    第222章 陰與陽(一)

    沈徹化被動為主動之后,嘴唇又疼又麻的就是紀澄了。兩個人似乎都急切地想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毫無溫柔可言,真是怎么蠻力怎么來。

    紀澄的腰被沈徹的手箍得幾乎快斷了,她也沒舍得出聲阻止,恨不能融進他的身體才好。

    只有在那種時候,心底才會覺得安心,有一種徹底的排他的完全擁有彼此的安全感。

    盡管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但紀澄睡得并不沉,周圍沒有溫暖的氣息,紀澄伸手一摸,旁邊的沈徹的位置一片冰涼,她猛地坐起身,四處在張望并不見沈徹的蹤影。

    紀澄擁著被子艱難地探出身將旁邊散落的衣裳勾過來,結(jié)果拿起來一看,她才想起先才她的衣裳好像被沈徹一把就撕碎了,根本無法遮羞。

    紀澄只好將被子往身上一裹,也顧不得渾身的酸疼就往外走,才走了兩、三步,繞過遮擋了視線的柱子,紀澄就見沈徹坐在門邊,望著天邊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紀澄順著沈徹的視線望去,此時天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抹亮色。黑夜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可以遮掩許多的疏離,叫兩個相距得很遠的人都能染上曖、昧的色彩,可日出東山時,一切的魔力就消失了。

    紀澄看著沈徹的背影,打從心底升出一股慌張來,怕他昨晚不過是一時沖動,那種事情對男人而言不過就是一種消遣,也怕他只是一時可憐自己,這會兒正暗自懊惱。

    紀澄咬了咬嘴唇,伸手拽了拽纏著腳的被角,往沈徹走過去,不管怎么說已經(jīng)不會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結(jié)果了。

    大約是聽到了動靜,沈徹回過頭看向紀澄,紀澄在沈徹旁邊坐下,也抬頭看向他,道了句“還想再來一次嗎?”

    沈徹眉頭一挑,微微側(cè)了側(cè)臉,似乎不敢相信剛才那句話是從紀澄嘴里說出來的。

    紀澄自己也被自己給震驚了,這樣不要臉的話居然也說得出來,她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個的,只是在坐下的那一刻,她腦子里想的是先才的情形,明明已經(jīng)走入死胡同,可最后算不算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那么如果一次和不了的話,兩次行不行?紀澄想。

    因為先才她能察覺到沈徹也是舍不得她的,不然不會將她抱得那么緊,緊得讓她差點兒沒窒息過去。

    也許是腦子里這么想的,嘴巴就直接說了出來,等紀澄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已晚。盡管她面紅耳赤得想鉆地縫,可此刻紀澄并沒有回避沈徹的視線,而是硬著頭皮看著他。

    你看,她就是這樣沒底線的人,一旦豁出去之后,真是連紀澄自己都覺得震驚。

    當初因為出身不好,所以紀澄處處都以大家閨秀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甚至更為苛刻,像這等輕浮的話,如果有人告訴她將來有一天會從她嘴里說出來,她只怕立時就要大笑三聲,將那人當瘋子打出去。

    不過幾息時間,紀澄的臉皮就燙得可以煎蛋了,幸虧沈徹并沒讓她等太久就低下頭捧起她的臉,輕輕含住了她的雙唇。

    這一次完全不同于先才的疾風驟雨,輕吻變成了綿綿細雨,將燦燦桃林里粉白的桃花零落了一地。只道是鶯嚦嚦婉轉(zhuǎn)嬌啼,水潺潺春鴨先知,紅了櫻桃,又熟了夏橙。

    只是桃花贏弱,那春雨綿延到夏,終成瓢潑之勢,可憐那一樹妖嬈,頓化紅泥,滴哩哩求饒。

    天光大亮的時候,睡得黑甜的紀澄于夢里皺了皺眉頭,將頭一個勁兒地往被子里埋,嫌棄光線太刺眼,還發(fā)脾氣似地踢了踢被子。

    沈徹不由好笑地坐到她身邊替她遮擋了一些光線。而站在門邊的霓裳一臉驚異地看著沈徹給紀澄攏了攏被子。

    “去倒一杯溫水來?!鄙驈赜盅a充了一句,“一大杯。”

    霓裳應(yīng)聲退下,走到頂院木門外面后又回頭望了一眼,這才匆匆去準備溫水。

    沈徹接過霓裳手里的水杯,吩咐道:“你去老祖宗那兒說一聲,就說少奶奶今天身體不適,明日再去請安。”

    霓裳應(yīng)了是,沒做停留地就去了芮英堂。

    老太太一聽紀澄身體不適就趕忙問道:“阿徹呢?可知道他媳婦生病了?”如今孫子輩適齡的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老太太如今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沈徹和紀澄,這一對兒就沒好過。

    霓裳道:“公子知道,正陪著少奶奶呢?!?/br>
    老太太如釋重負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讓你家少奶奶好生歇著,再讓阿徹這幾天都不許出去,好生照顧他媳婦,就說是我說的?!?/br>
    霓裳點頭應(yīng)是。

    老太太看著霓裳道:“你是個好的,打小就在阿徹身邊伺候,他身邊丫頭換得勤,只你一直留著,可見他對你甚是中意。你家少奶奶也不是那小性子的人,等過幾年我來跟阿澄說,將你開了臉伺候阿徹?!?/br>
    霓裳忙地在老太太跟前跪下,“能得老祖宗抬舉,是霓裳的福氣。只是霓裳德薄,不敢妄想能近身伺候公子。這么多年,公子肯將霓裳留下也正是因為霓裳沒有那別的妄想?!?/br>
    老太太倒是沒想到霓裳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待霓裳去后,她同身邊的崔嬤嬤道:“這霓裳倒是個看得明白的,難怪能一直留在阿徹身邊。”

    霓裳如何看不明白?如果說以前她還有一絲妄想,那在這個早晨之后她就在沒有任何僥幸心了。昨夜鬧成那樣,她明明聽見自家公子說出已經(jīng)休妻的話來,可今天早晨卻是那樣親昵的光景。霓裳也算是看清楚了,這兩位主子之間根本就插不進如何人去。

    崔嬤嬤狐疑道:“我一直以為霓裳是打定主意要伺候阿徹一輩子的呢?”畢竟霓裳的年紀實在是不小了,都已經(jīng)過了二十了。

    老太太道:“興許是看明白了,所以沒了心思?!?/br>
    若是沈徹有收房的意思,哪里等得到現(xiàn)在。剛才老太太那樣說,也不過是安慰霓裳,怕她在沈徹和紀澄夫妻之間挑撥,惹得兩人越發(fā)不睦。這小兩口今日才算有點兒進展呢。

    老太太回頭想了想,“不行,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去庫里拿些藥材給澄丫頭送過去,再順便看看他們兩個?!?/br>
    崔嬤嬤也是好奇,當下就應(yīng)了,取了鑰匙就往后面庫房去了。

    卻說回頂院那兩人,紀澄是只顧昏睡,她其實才合眼沒多久,因著沈徹癡癡纏纏,一直不給她一個痛快。

    但屋里的蒲席和被子實在已經(jīng)被兩人糟蹋得不像樣子了,沈徹將紀澄擁坐起來,她的嘴唇已經(jīng)干得有些其裂了,沈徹將水杯遞到紀澄嘴邊,輕聲道:“喝點兒水再睡。”

    紀澄皺著眉頭生氣地“哼哼”了兩聲,天知道她有多久沒睡得這么香甜了,這會兒被沈徹強行吵醒,自然要哼哼。

    沈徹道:“先把水喝了,我抱你下去到凈室里清理一下你再睡,我再不吵你,等下說不定崔嬤嬤會過來,若叫她看見了,到時候你害臊可別怪我。”沈徹對他家老祖宗的脾性可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紀澄實在睜不開眼皮,只“嗯”了一聲,就著沈徹的手喝了一口水,她嗓子其實已經(jīng)干得冒煙兒的,感覺渾身的水分都被沈徹給吸走了一般,因此那一杯水很快就見了底。

    等紀澄喝完水,沈徹用自己的披風將紀澄裹起來,這才抱了她從密道往下走。

    紀澄迷迷瞪瞪地想起,這密道不是鎖了嗎?何時打開的呀?可惜她實在沒有力氣開口,只將頭枕在沈徹的肩膀上繼續(xù)睡覺。

    臥云堂凈室里的浴池里已經(jīng)裝滿了冒著白氣的熱水,沈徹將紀澄放下去,紀澄就舒服得哼了出來,一身的汗膩總算是干凈了。

    紀澄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沈徹連她的腳趾縫都替她清洗了,她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睜開一絲眼縫看向沈徹,這人似乎一點兒不嫌棄她的腳,反而不亦樂乎地反復(fù)把玩,她也就由得他去了。

    洗完澡,沈徹抱了紀澄放到床上。臥云堂的床可比頂院的蒲席軟和多了,紀澄在床上舒服地滾了半圈,頭才沾上枕頭就聽沈徹問:“休書呢?”

    “休書”兩個字一下就刺激到了紀澄的神經(jīng),她緩緩地撐開眼皮擁著被子坐起來低聲道:“我撕了?!彼刹粫o沈徹后悔的機會。再說了說撕掉了也可以表明自己的真心和決心。

    沈徹往紀澄身邊一坐,用手指捏起紀澄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道:“我還能不清楚你?凡是都要留后招,你會撕掉休書?”

    紀澄有些惱怒地嗔向沈徹,她就沒少心煩沈徹的敏銳,而且這人知道就知道了,還特別喜歡說出來打人的臉。

    沈徹在紀澄胸口捏了一把,“去找出來?!?/br>
    紀澄只好趿拉了鞋子走到妝奩前,從暗格里將沈徹寫的那份休書取了出來遞給沈徹。

    沈徹打開休書看了看,確定的確是他手書的那份,這才在空中輕輕一搖,那休書就著了火燃起來。

    沈徹剛將燒著的休書放進熏爐里,外頭就響起了動靜兒,霓裳在簾外稟道:“公子、少奶奶,崔嬤嬤來了。”

    “進來吧。”沈徹應(yīng)道。

    崔嬤嬤一進門就笑道:“聽說二少奶奶身體不適,老祖宗叫我送點兒藥過來,再看看少奶奶這里可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沈徹伸手替紀澄掖了掖被角,側(cè)頭對崔嬤嬤道:“沒什么大礙,你讓老祖宗放心。只是這幾日恐怕理不了事了,還得勞煩嬤嬤多cao點兒心?!?/br>
    “這是自然,公子不吩咐,我也會看著下頭人的。”崔嬤嬤又說了幾句關(guān)心的話,這才走了。

    沈徹起身去送,回頭卻見紀澄拉著他的衣角不放,崔嬤嬤瞧見了心里忍不住偷笑,越發(fā)加快了腳步離開。

    沈徹低頭看向紀澄,紀澄道:“怎么不見柳葉兒和榆錢兒?”

    沈徹拍了拍紀澄的手背,“別擔心,我叫人去找,你睡一會兒吧?!?/br>
    紀澄打了個哈欠,她的確是精神不濟,所以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卻說柳葉兒和榆錢兒半夜走丟了紀澄,真是急得不可開交,可又不敢聲張,盡管紀澄警告了她們倆,但她們合計之后還是覺得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么晚了,柳葉兒等也不敢去吵老太太,又怕鬧大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于是榆錢兒就溜出了門回了蘭花巷去找老爺想辦法,看能不能勸得回自家郎君和姑娘重新和好。

    而柳葉兒則四處去尋紀澄,她當時完全沒料到紀澄還會往頂院去,就只管往那水邊跑,就怕紀澄有輕生的念頭。

    結(jié)果柳葉兒沒尋到紀澄,夜里卻被磬園里一只跑過的貓給驚得摔到了水里,虧得被起夜的仆婦救了,這會兒正躺著呢。那仆婦天一亮就來九里院說了,但那時候沈徹和紀澄還在頂院,那仆婦哪里敢在九里院亂走,可霓裳又去了老太太院子里,是以只告訴了院子里的小丫頭。

    結(jié)果沒過一會兒小丫頭又被她娘給叫走了,就忘了回這事兒,等沈徹問起來,霓裳去打聽,這才聽見柳葉兒落水的消息,趕緊回了沈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