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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再世為臣(重生)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那個詔書是云霽的主意,卻沒想到秋水衡這么心急,居然已經(jīng)在家中準備了一份。亦或不是秋水衡起草的,只是被放在了秋水衡的府邸,要栽贓陷害而已。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行刑場斬了一天的人頭,傍晚的時候堆尸如山,血流成河。那血順著方臺流下來,流到地面,連地上的花草也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陳博涉殺了秋水衡,控制了文宣公的二兒子,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成了宣國實質(zhì)上的一國之君。

    第13章 感應

    云霽捏著那柄匕首翻來覆去地看。

    上一世中,云晗昱捅了武孝帝一刀。武孝帝奪過匕首,反手抵上他的脖子,用力按了下去。

    云晗昱感覺那冰涼的鐵器硌著自己的血管,血管之下是汩汩流淌的血液,與那個堅硬的東西沖撞著。

    他閉上了眼睛,以為自己會死。但沒有血濺而出,沒有脈搏停止。

    武孝帝抵著他的,是匕首的刀背,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紅痕而已。

    侍衛(wèi)聽到聲音闖了進來,又被武孝帝喝令出去。

    武孝帝那雙眸子深沉得如一汪潭水,直直地看著他,里面涌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接著調(diào)轉(zhuǎn)匕首,用刀尖在他的胸膛,劃了開了一道傷口。用手指壓迫著,讓傷口的血液涌出來,然后低頭去舔舐掉那些滲出的血珠。

    “你傷了朕,朕也傷了你。”武孝帝舔凈了傷口,讓血液不再流出來。嘴唇蒼白卻依然是上挑著的,仿佛是在笑著,說:“我們這叫……扯平了?!?/br>
    武孝帝撫上他的臉,細細地摩挲著,那指尖上粘膩膩的,沾著兩個人的血。

    眸子里的那汪潭水霎時沸騰,又瞬間平息。

    “朕要你,你不能離開朕,朕也不能離開你……”

    武孝帝閉上眼,倒在了他身上。

    腹部鮮血淋漓,觸目驚心,將整個龍床都染紅了。

    “來……來人啊……”他愣了一時片刻之后,大喊。

    其實他本可以用那把匕首,在武孝帝的背后再捅一刀,徹底結束了他的生命。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下不去手了。

    為什么?是因為那一句話?亦或摸著他臉頰的那只手?還是倒在他身上的瞬間,那個男人嘴角所浮現(xiàn)的,一抹安心的笑容?

    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有些亂了。

    這一世,他還是跟著那個男人回來了,選擇在他的府上當一名門客去輔佐他,而不是殺了他。

    為什么……

    ——

    “季先生,將軍請你去議事?!毕氯诉M來通報,他急忙收好了匕首,正了正衣冠,往前廳走去。

    “現(xiàn)在宣國不能南下,主要是因為富南國雄踞華中。景國和香南國的貨物,全部都要通過富南國。富南國征收了五成的稅金,導致景國和香南國的貨物變得奇貨可居?!?/br>
    “但現(xiàn)在以我們的實力,還無法與富南國正面交戰(zhàn)。富南國地大物博,兵役人口多,而且富南、香南兩國都是前青云幫分出來的,雖然內(nèi)斗不止,但若是有外敵入侵的話,恐怕還是會聯(lián)合抗擊。”

    “我看未必。”云霽走出來,向前廳正在討論天下大勢的幾位門客行了禮,卻對陳博涉沒什么表示。

    陳博涉也不惱,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請問季先生有何高見?”

    云霽環(huán)視了一圈,另外四名門客有質(zhì)疑,有鄙夷,有警惕,有懷疑,他無懼也無謂,侃侃而談。

    “世人都以為,富香兩國劃漢水而治,是發(fā)生在青云幫立了南國之后。習成在南國南邊自立為王,而北邊內(nèi)亂不止,無暇顧及。后來宗謙上臺之后統(tǒng)一了半邊南國,唯有習成的軍隊拒不歸屬,只能劃漢水而治。”

    “但實際上,青云幫的分裂早有苗頭?!?/br>
    “當年青云幫打下了現(xiàn)今的富南國的都城——琛州城之后,為誰先進城而起了沖突。宗謙的叔父宗衡先進城,但琛州城城主卻是習成的父親習廣德殺的。后來宗衡被已逝的南國公封為琛州城主,習廣德被封了南邊的封地?!?/br>
    “漢人歷代以北為尊,習廣德對被封到了南邊很是不服氣。他自認為論資排輩,自己要比宗衡更有資歷,而論戰(zhàn)功的話,他殺了琛州城城主,應該比宗衡的功績更為顯赫?!?/br>
    “所以習成后來在南邊自立為王,拒不歸順,絕不是一時之意。早從他父親那一輩開始,父子二人便有意經(jīng)營南方,養(yǎng)精蓄銳,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北伐奪取琛州城?!?/br>
    云霽說完之后,諸人表現(xiàn)各異。

    有人連連拍手,有人將信將疑,有人嗤之以鼻。

    “那這么說來,如果與習成互通有無,里應外合的話,他就能幫助我們南北夾擊,一舉殲滅富南國?”陳博涉問。

    “倒也未必。”云霽不敢把話說得那么肯定,“如今宗謙在北邊已立了二十余年,習成在南邊也安順了二十余年,二人相安無事,和平相處得久了,恐怕不愿打仗?!?/br>
    “兩邊的百姓安居樂業(yè),常常有貿(mào)易往來,恐怕也是不愿紛爭起?!?/br>
    “說了半天等于沒說?!币幻麨檫吪d的門客對他最為不屑。

    云霽眉頭一皺,“雖然直接勸香南國恐怕不易,但勸大滄國卻未必是不可行。”

    “大滄國?”邊興仰天大笑,“大滄國就是個海邊的漁村而已。全國上下的兵力不足八萬,曾經(jīng)被富南國侵占了北方的平原都打不還手,這么一個小小的弱國,我們怎么可能與他們結盟?”

    云霽沒有理他,繼續(xù)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大滄國產(chǎn)鹽吧?!?/br>
    “難不成你要把鹽巴攢成鹽巴球,當作攻城石嗎?”邊興嗤笑道。

    “七國之中,產(chǎn)鹽的只有我們宣國與大滄國,若我們兩國聯(lián)手,便可控制鹽價,令鹽巴價格高漲?!?/br>
    “如果百姓們吃不到鹽會怎樣呢?頭發(fā)變白,干活沒有力氣,腳步浮虛,脖子腫大,周身水腫。所以百姓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去買鹽,即使是去價格昂貴的黑市?!?/br>
    “如果我們將黑市鹽的流通渠道,只控制富南國國境內(nèi)的話,會怎么樣?”

    “富南國地處七國最中央,為了買鹽,其他各國的百姓都會涌入富南國。而富南國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有足夠的食鹽,便會封鎖邊境?!?/br>
    “這樣一來,不僅在富香兩國的邊境會發(fā)生沖突。在樺國和富南國,邑國和富南國,景國和富南國的邊境,恐怕都會發(fā)生沖突。”

    “我們再乘機聯(lián)合香南國與大滄國進攻富南國,說不定能將富南國一舉殲滅?!?/br>
    陳博涉聽了之后眉頭緊鎖,還是有一個疑問,“是一個好主意,但如何能讓其他各國不會懷疑是我們與大滄國聯(lián)手,控制了販鹽的渠道,而相信是富南國從中作梗,囤貨居奇呢?”

    邊興又嘲笑了起來,“天馬行空,紙上談兵,百姓又不傻,他們?nèi)绻诟荒蠂I不到鹽,可以直接到宣國,大滄國和香南國……”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被他這么一說,眾人也反應過來了。

    除了這三國之外,唯一可以買到鹽的地方,恐怕只有與大滄國和宣國都接壤的富南國了。

    “如果再和香南國聯(lián)合起來,暗示賣鹽的黑市只存在于富南國境內(nèi)的話……另外三國就不可能不相信?!边吪d拍了個巴掌,恍然大悟,“因為他們根本無從得知正確的消息!”

    云霽點頭,“如果宣國、大滄國和香南國都指向是富南國囤積了鹽,并且開放黑市盈利的話,另外三國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真相是什么。”

    “只能相信口徑一致的說辭,那便是富南國在囤貨居奇?!?/br>
    陳博涉不禁稱贊,“季先生果然是高明之人,居然想到了從鹽來打一場仗?!?/br>
    “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云霽自謙了一句,低下頭往后退了一步。

    ——

    晚上的時候,陳博涉留了云霽一同吃飯。

    云霽左推右推,推辭不過,被拉著手,強摁著坐在了飯桌旁。

    人皮面具的缺點有幾個,其中之一便是不好吃飯。

    因為咀嚼的嘴部動作要比說話大。戴著面具咀嚼的時候,臉頰附近容易出現(xiàn)褶皺和松動。

    若是rou的油脂,菜的湯水不小心濺到了人皮面具上,也會使得人皮面具留下異味或者痕跡,不好清理。

    “雖然知道季先生足智多謀,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标惒┥娼o他的碗里夾菜。

    云霽用筷子挑了一小口米飯吃下去,小心地嚼了嚼。

    “怎么,飯菜不合口味?”陳博涉一副關心的樣子,

    云霽搖頭,“有些牙疼?!?/br>
    “你一定要多吃點?!标惒┥骊P心地說:“你太瘦了?!?/br>
    云霽覺得好笑,于是便問:“你為何會覺得我太瘦了?”

    “看先生的手腕如此纖細,再看先生的衣服都是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br>
    “沒想到陳將軍對我,竟觀察得此仔細?!痹旗V調(diào)侃。

    陳博涉被這一句調(diào)侃鬧得臉紅了起來。

    說來奇怪,他對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總有種很奇怪的,想親近感覺。

    他沒有龍陽之癖,也從來沒有讓小倌或者書童伺候過。

    他征戰(zhàn)四方,結交的男性友人和結下的男性仇人都不計其數(shù),但從未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過。

    從文宣公的宴席上,第一次見到了季云的時候,他的目光便停留在了季云身上,不住地上下打量著。

    宴席上有美酒佳肴,有鼓樂吹笙,有翩躚歌舞,有美人細腰。

    但這些,通通都沒有站在秋水衡后面那個,其貌不揚甚至有些拘謹?shù)拈T客,吸引他的目光。

    第14章 試探

    后來劫了馬車,單獨見面。見季云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急忙想上手去扶。若不是意識到身份懸殊,且陣營不同的話,他恐怕真的就會那么做了。

    為什么?那個男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一臉老實巴交的樣子,除了身體羸弱,極其聰明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陳博涉只能自我開解,可能只是求賢若渴罷了。

    但若真是求賢若渴的話,自己為何會不舍晝夜地趕去渭水,攔住他即將去樺國的馬車?

    為何會在那個人仰起頭來看著自己的時候,留下他的念頭如此之強烈,以至于不惜跪在他的腳邊,只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況且自己門下有如此多的門客,為什么只單單對這個季云特別關注?

    ——

    云霽見他愣了片刻,臉上一陣羞赧又是一陣驚慌的神情,覺得有些有趣。

    上一世中,他初見武孝帝的時候,只是個垂髫少年,而對方卻是個成年男子。無論是從經(jīng)驗上還是氣勢上,武孝帝都成熟老練得多,襯得他像個傻瓜似的,只能任憑擺布。

    到了這一世中,他臉上罩著的是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具,而陳博涉還是個二十郎當歲的青年,所以見他的時候,總會彬彬有禮地叫一聲先生,還是一副尊敬的模樣。

    倒像是兩人顛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