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而您在任這么多年,經驗豐富,即使陳將軍將來能一統(tǒng)天下,也要依仗您繼續(xù)坐鎮(zhèn)北方?!痹旗V話里的意思是,歸順之后,傅太守不僅能保留原職,說不定還能升遷,成為整個北方的一個什么人物。 傅太守聽著,心里懸著的一個大石頭,輕輕擦著些地面,原本緊繃的面容,略微緩和了一些,“那么大人此番的來意是……” “但是,”云霽話頭一轉,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主要不是勸降,而是調兵,所以還得再將這個甜頭往上調一調。 “傅太守能坐到哪個位置,比現在高,還是低,就要看傅太守的能力了?!痹旗V道:“如果陳將軍見您誠意十足,能力又強,態(tài)度又好的話,想必會對您委以重任。” “我自然是誠意投誠?!备堤丶泵Φ馈?/br> 此話一出,算是默認要歸順宣國了。 云霽推究了一番,傅太守再次表明了態(tài)度。見胃口已經調得差不多了,云霽說出了調兵的“請求”。 “如果此次宣樺交戰(zhàn)之際,傅太守能身體力行地支持宣國,那么這個忠心可真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痹旗V道。 傅太守見他遲遲不挑明,生怕他變了卦,許諾好的歸降條件不算數了,趕緊道:“大人啊,您就別賣關子了。該讓我做什么,如何才能得到陳將軍的賞識和信任,您就明說了吧?!?/br> 至此,魚兒已經上鉤了,只差釣起來了。云霽當即將請邑國調兵往葭萌關和陽平關的計劃,全盤相告。 末了不忘補充,“就算您不出兵,宣國的戰(zhàn)力幾倍于樺國,此番也是勢在必得。但如果您出兵了,和宣國里應外合的話,不就能顯出您的誠意了嗎?” “況且宣國的實力如此之強,您派出的兵馬,估計就是走個過場,根本不會損失一兵一卒,反而落了個戰(zhàn)功。投誠之后,您與陳將軍談條件的時候,還能拿出來邀個功,得個賞,升個官,進個爵?!?/br> “這樣一石三鳥的便宜差事,您還等什么呢?若不是因為你我為同根生,我何必這么千里迢迢地來給您出主意呢?” 云霽的這番話說得既聰明,又誠懇,還句句戳中了傅太守的心思。 傅太守既知道宣國勢在必得,又打著投誠之后想得到個好待遇的小算盤。聽著這個調兵的計劃,簡直就是白撿一個軍功,何樂而不為? 況且宣國的陳將軍是武將出身,最重視戰(zhàn)場上的情誼,這次若能用邑國這少少的兵力,換取個陳將軍的賞識和信任,那么將來可不就是前途無量嗎? 想到此,傅太守趕緊朝云霽深鞠一躬,“真是大恩不言謝啊,嚴大人此番千里迢迢來給傅某出謀劃策,即使身在宣國也不忘故土之情,在下真是感慨無量啊?!?/br> “哪里哪里,”云霽笑道,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還要勞煩傅大人提拔提拔?!?/br> 之前云霽囑咐芮深做事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人生性多疑,你若把好處都擺在他面前,把功勞都計在他身上,他反而不敢相信,所以一定要表現出自私自利的一面。 “您也知道,陳將軍武將出身,重文輕武。我們文官在朝堂之上,有時候有些說不上話。但這次傅大人若能立個軍功,加之本身是手握重兵之人,臣將軍對您一定會倍加器重?!痹旗V面露狡黠之色,“到時候您飛黃騰達了,可千萬要提攜小弟啊?!?/br> 原來還有這一層打算。 傅太守明白了之后,頓時笑開了花,一是覺得前程似錦,剛剛來的時候還高人一等的這位宣國的嚴大人,現在也要巴結自己了,可見自己投誠之后該是多么的光明。二是愈加相信嚴大人的這個提議,真是一個好主意。 “這個您放心,我們老鄉(xiāng)的情誼,都是說定了的?!备堤孛奸_眼笑,“我這就讓張將軍率兵前去與貴國的軍隊,形成夾擊之勢?!?/br> 第49章 掛牽 總算演完了這一出,云霽長舒了一口氣。 他繼續(xù)在邑國呆了兩天,直到看著傅太守派了兩名將軍,各領兩萬兵馬往陽平關和葭萌關的方向行進了,才啟程回到了宣國鄴城。 調兵遣將這種事,如果不是經自己之手,多少有些不放心,更何況事關成敗生死。 有時候,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分身有術,可以隨軍遠征,助陳博涉一臂之力,但朝中又不能無人。 公子文懷表面上一副不理朝政,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樣子,內心是什么打算便不好說了。逃亡景國的公子文遠,也不可不防。 宣國現在對外征伐四方,但越是這樣氣勢洶洶,呈擴張之勢頭,內部的協(xié)調、統(tǒng)一、配合與高效,更是不可或缺。所以后方一定不可亂。 —— 陳博涉與廉生率領的北南二軍,果然在陽平關與葭萌關與早已等候多時的樺國的軍隊交戰(zhàn)了。 雙方兵力一度相持不下,各有輸贏,戰(zhàn)爭一度陷入了僵持。但沒過多久,增援趕來的邑國軍隊從背后給樺國軍隊造成了打擊,正面的宣國北南二軍乘勢發(fā)動攻擊。 那幾日高原之上,狼煙遍地,烽火連天。 雙方的軍隊在幾乎無險可守的開闊地帶,正面對決,死傷無數,流血漂櫓。 云霽每天都在鄴城之中等消息,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心急如焚。生怕一眨眼漏聽了什么,聽錯了什么,害怕前線傳來的是壞消息。 戰(zhàn)況特別激烈的那幾天,通報消息的士兵連著幾天都沒有回來,云霽止不住地后悔,后悔當初出使了邑國之后,應該直接趕往樺國,而不是到鄴城。 盡管理智告訴他,單騎前往,無非只是送死而已。非但如此,還可能連累他人,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所以他早早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只是前方遲遲不來消息,陳博涉生死未卜。如果他去前線的話,至少能看到,至少能聽到,至少能陪在他身邊,即使死了……也能在一起。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什么時候竟對陳博涉有了這樣的想法? 之前明明還說著功成身退,留下萬世芳名已足矣。但為什么只要想到事關生死,想到從今往后可能陰陽兩隔,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是因為害怕像前世一樣,被那個男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塵世上嗎? —— 云霽發(fā)現這一世的自己已經變了,很多想法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因為那個男人囚禁了他的一生,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被那個男人改變了。 什么時候愛上的?什么時候開始,云晗昱的理想就變成了,成為那個男人身邊足以輔佐他的人?什么時候開始,二人關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什么時候又變成了依靠,依賴,變得離不開了? 云霽回憶著,但記憶的片段零零碎碎。 他記得男人在那次險些殺了他全族的人的過錯之后,就變得溫柔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男人不再用強硬的手段禁錮著他,雖然依然不讓他踏出寢宮半步,但不會再強著要他。只是趁他睡著的時候,將他抱在懷里,又在他醒來之前,松開了手。 有幾次他并未睡著,見男人過來抱著他了,也只能裝模做樣地閉上眼睛。如果揭穿了男人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反而會有些尷尬。 男人抱著他,蹭著他的后背,喘息漸漸有些粗重和急促,噴在他后頸的吐氣也是guntang而火熱,仿佛會將他灼燒了一般。接著,這個喘息變得不均勻了起來,男人在他身后悉悉索索地動作著,時不時地哼了幾聲,又迅速化為急促的喘息。 呵氣、喘氣、呻吟、支吾、摩擦、動作……衣物摩挲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即使是傻子也明白男人正在做什么。 男人的額頭突然抵到了他的肩胛骨,喘息也是越來越快,最后終于輕哼了一聲,長舒了一口氣,摩挲了幾下之后,便安靜了下來。 他被男人的動作攪得一片慌張,隨即全身也跟著發(fā)燙了起來了,直到男人的額頭貼著他的后背,他能感覺男人微微的顫抖和釋放的時候,他又覺得男人真是忍耐了很久。 從夏到冬,他一直搖頭抵抗著,男人便一直忍耐著。只是偶爾蹭著他發(fā)泄一下,但發(fā)泄的次數,對于孔武有力,風華正茂的男人來說,實在是少得可憐。 即使如此,男人依然是每晚都來他的寢宮。 有時候,甚至連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將這樣一個萬人之上的帝王逼得只能靠自己疏解。 如果那個男人想的話,他可以隨便去任何一個后宮嬪妃中,解決這個壓抑已久的需求。如果對后宮之人不滿意,他還可以在普天之下選拔俊男美女,以供自己的不時之需。 但一次都沒有。 男人有了他之后,仿佛就變傻了,變愚笨了,變得一根筋了起來。即使知道他的怨恨、委屈、報復和抗拒,也愿意一次次地靠近他,渴望他,祈求他,一次次地撞上南墻。 可能也就是那半年的時間里,他被磨得有些心軟了吧。 后來還發(fā)生了哪些事?云霽一時沒想起來,也不愿意想了。 想得越多,就越擔心他的安危,越擔心就越失去理智,越失去理智就越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在這個危機時刻,可能會更糟。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設想一個最壞的局面,如果宣國的八萬軍隊全軍覆沒的話,宣國應該何去何從。 如果陳博涉死了的話……不,不會的,陳博涉不會死的,他是戰(zhàn)神附體,他還沒完成一統(tǒng)天下的偉業(yè),他還沒實現他的承諾,怎么會死呢? 不……不會的…… 不會的…… 每一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過,加之天氣轉寒,cao勞過度,云霽病倒了。高燒和咳嗽反反復復。 —— 前線終于傳來了一個準信。 宣國與邑國的聯(lián)軍,在東邊的陽平關和葭萌關,取得了重大的勝利,俘獲了敵軍近萬人,并且基本將樺國的殘余的軍力斬草除根,鏟除了個干凈。 陽平關和葭萌關的戰(zhàn)役平息了之后,陳博涉率領的北軍和廉生率領的南軍順利會合,繼續(xù)往西行進。一直攻打到樺國的國都,并且消滅了國都近郊的一萬余常備軍,直接俘虜了西襄公。 至此,樺國國都內,城頭變幻大王旗。 隨著樺國的全面陷落和邑國的歸順,陳博涉一躍而成了北方的霸主,宣國基本統(tǒng)一了北方。 —— 陳博涉對于在陽平關和葭萌關的戰(zhàn)役中,及時趕來,形成增援的邑國軍隊的態(tài)度,起初是有些提防。 后來邑國國主傅太守又親自趕來,一再強調他的誠意和恭維,陳博涉雖然聽著,點著頭,卻還是有些懷疑。 因為邑國的傅太守向來是一個投機取巧的人物,往往喜歡趁勢而起,撿個便宜,也就是喜歡做些錦上添花的事。 這次來增援的時機太合適了,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這一決策。實在不像是傅太守能想得出來的。 在陳博涉的再三逼問之下,傅太守便全部都招了。說是宣國來了個姓嚴的使臣,勸他出兵,那個使臣是邑國出身,多少對故土懷著些感情,加上將軍有一統(tǒng)天下之才能,他決意投奔云云。 其實傅太守本來想遵守和云霽的約定,不把宣國使臣的來訪的事情說出去,這樣也能顯示自己的聰穎和誠意。但眼見陳博涉追問得急,若還是不如實相告的話,唯恐偷雞不成蝕把米,于是便和盤托出了。 “那個使臣叫什么名字?”陳博涉問。 “姓嚴……叫嚴榕。”傅太守想了想。 這便奇怪了,朝中哪有一個姓嚴的官員? “他長得什么模樣?”陳博涉又問。 “體型偏胖,大腹便便,”傅太守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說錯了,這大腹便便好像不是什么好詞匯,急忙改口,“是長得一臉富貴相,笑起來像個慈眉善目的菩薩?!?/br> 這便更奇怪了,陳博涉瞇了瞇眼睛,滿朝文武之中就沒有胖人,這個嚴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不是懷疑傅太守在說謊,因為這個出兵的時機判斷得實在是太好了,根本不是像傅太守還有領兵的兩位邑國的將軍可以謀劃出來的,所以背后肯定有高人相助。 只是這個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一個從未在朝中出現的人物,一個陌生的名字,陌生的長相,卻是幫著宣國的…… 難道是……之前也有那么一招!使用易容術變換了個樣子,偷偷出使富南國勸丁朗投降的……季先生! 陳博涉想到了這個答案,便覺得所有的不合理都得到了解答。 對啊……季先生。如果是季先生的話,是不是便可以易容成另外一副模樣,以另外一種身份,在背地里默默幫他?也只有季先生能夠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調動邑國的兵馬…… 邑國的兵馬……而那個人名叫嚴榕的人是邑國出身,季先生也是邑國出身。 “那個人說話可有邑國口音?”陳博涉問。 “有的有的?!备堤丶泵c頭,而且邑國口音還比較濃重。殊不知這是云霽為了套近乎而特別說的。 “那他的聲音是怎樣的?”陳博涉又問。 “聲音聽起來,倒比樣貌年輕些?!备堤鼗貞?。那個人看面相是個中年人,聲音卻依然有些干脆。云霽當時雖然偽裝了聲音,但既要講方言,又要偽裝聲音,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加之事出突然,也無法準備得周全,所以他的聲音聽上去要比面具上的那個中年人的年齡,要年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