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三日后,準備勞軍的物資齊備,帶一批傷藥,傅書言準備北上。 傅書言在北城墻上找到高珩,青州城城墻破損的部分,趁著沒有戰(zhàn)事,高珩帶人提早修繕,高珩聽說她要去前線勞軍,放心不下,“大嫂,兵荒馬亂,路上不太平,大嫂一路小心,身邊多帶些人?!?/br> “這里到大軍駐地不遠,不能有什么事,修筑城墻缺人手,帶太多人路上吃住不便?!?/br> 傅書言看著青州城里的百姓自愿幫助修繕城墻,榮親王軍隊乃仁義之師,頗得民心。 傅書言帶著三百人十幾輛馬車,整裝上路,山東府境內,太平無事,出了山東境內,天色已晚,日落,車馬行到半路沒有村落,一打聽,過了前面的山口,有一個不大的村莊,可以借宿。 快到山口時,天暗了,傅書言催促車馬快行,天黑之前,趕到山后的村落。 山口的風大,順著風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好像有很多人,這個地方偏,如果路遇劫匪,對她們非常不利,傅書言帶著三百人押送,還有十幾車東西,不能損失,傅書言頗為緊張,傳令做好迎戰(zhàn)的準備。 剛轉過山口,迎面飛奔過來一隊人馬,飛沙走石,這支隊伍有五六百人之多,頃刻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的車馬圍住。 一匹戰(zhàn)馬直奔傅書言的坐騎沖了過來,快如閃電,傅書言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體懸空,被馬上之人撈到戰(zhàn)馬上,馬上之人雙臂有力地環(huán)住她,一股熟悉的氣息,傅書言繃緊的神經松懈下來,軟軟地靠在高璟寬闊的胸膛上,“你怎么來了?” 高璟在她耳邊親昵地小聲道:“想你了。” 事先沒有約好,小夫妻卻在半路遇見,對二人來說是個驚喜,高璟道:“今晚就借宿前面村莊。” 高璟和傅書言在村口一個戶人家住下,這戶人家就一個老婦人,老婦人的兒子出門給人幫工,沒在家。 老婦人看她們帶著馬車,馬車上裝著東西,以為是商販路過,待她們很熱情,生火做飯,老婦人端著兩個大碗進來,傅書言接過,放在炕桌上,“老人家辛苦了?!?/br> 老婦人看看二人,“你們出門在外也不容易,吃吧!鍋里還有?!崩蠇D人說著出去。 傅書言看著碗里熱氣騰騰的湯面,方覺出餓了,湯湯水水的吃完胃里暖和,傅書言撿了桌子,端到堂屋洗碗。 老婦人把二人安排在西屋睡,自己住東屋,出去抱柴火填灶膛里燒炕,念叨,“這幾日晚上冷,這個屋子一直沒人住,多燒點暖和?!?/br> 傅書言洗完了碗筷,幫著燒火,老婦人慈眉善目,問,“那是你男人?” 傅書言低頭往灶膛里添柴,微笑著嗯了聲。 老婦人笑呵呵地,“你們剛成婚,小夫妻倆感情好,我看你男人一直瞅你,你快回屋陪他去吧!男人你不能冷落他,冷落了他跟你發(fā)脾氣。” 傅書言想老婦人這句話,高璟還真沒發(fā)過脾氣,她知道他脾氣不是很好,但對她沒脾氣。 傅書言進屋,高璟看著她,問:“說什么了?” 傅書言不好意思學老婦人說的話,道;“說你人看著沒脾氣,對媳婦好?!?/br> 高璟瞇眼,目光粘在她身上,“男人不能冷落,冷落我就有脾氣了?!备禃杂樣樀?,一臉赧色,知道他聽了去,高璟看她嬌憨可人,像一根很輕羽毛在心頭拂過,心癢難耐。 老婦人進來,抱著被褥,放到炕上,傅書言鋪好褥子,一床棉被,傅書言脫掉衣裙,把油燈吹了,高璟利落地脫衣,鉆進被里去,傅書言猶豫,高璟掀開被,“快上來,地上冷?!?/br> 土坯房門窗破爛,往屋里灌風,傅書言沒住過這樣的房屋,突然生出感慨,投胎挺有技術含量的,自己出生就一直過著鐘鳴鼎食的日子。 傅書言鉆進被子里,往邊上靠,身上搭了個被邊,兩人中間隔著一人的距離,背靠背,各把一邊躺著,從夫妻見面,高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裸的,滿含欲.望,傅書言心里埋怨,想媳婦做那事,都寫在臉上,連老婦人都瞧出來,太丟臉了,出門在外,還老想那個。 門窗不嚴,有點動靜外面對面屋子都能聽見,女子臉小,她躲他,偏老婦人就抱來一床被子,她試著不蓋被子,腿一伸出去涼颼颼的。 背對著高璟,高璟在背后沒有一點動靜,她奇怪,悄悄回頭。 ☆、第156章 身后高璟沒有一點聲音,她納悶,悄悄回頭,黑暗中一雙發(fā)亮的眼睛正盯著她,她趕緊掉過頭,往邊上挪了挪。 炕越來越熱,老婦人往灶膛里壓了干柴,傅書言身下燙,遂把胳膊伸出來,突然,身體被一片黑暗罩住,高璟的嗓音低沉暗昧,“熱了,涼快涼快?!?/br> 她推他,不知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沖口道:“如縭不是找你去了嗎?”他停住了動作,睨著她,她嚇得縮了縮身子,干笑兩聲,“我隨便說的,沒別的意思。” 他啞聲問;“想嗎?” 她身子慢慢熱了,小聲道:“對面屋里有…….”人還沒說出口,被堵在嘴里,她就說他怎么可能放過她。 他連要兩次,心滿意足,傅書言出了一身透汗,披衣起來,摸索著下地,高璟抱住她的不盈一握的細腰,沙啞聲,“你要去哪里?” 她拂開他的手,小聲,“我去弄水?!?/br> 她借著屋外月亮微光,摸到窗臺火鐮,點燃油燈,端著到堂屋里,看灶臺鐵鍋里溫著一鍋水,聽對面屋里老婦人睡得沉,沒有動靜,找盆舀水,端回屋里,尋個背光的地方,清洗身子。 高璟躺著,聽著水聲,唇角揚起,土炕上傳來懶散性感的聲音,“侍候你夫君?!备攮Z有潔癖,她含羞帶怯侍候他洗了,才上炕躺下。 她被他摟在懷里,問:“你為何回來?”前方兩軍對陣,她才不信他回來是為了跟她做這個事。 他低低地,聲音里滿是內疚,“我聽說你守城戰(zhàn)役慘烈,我懊悔沒把你帶走,我當時想前方兩軍交戰(zhàn),刀劍無眼,你跟著我危險,把你留在后方安全,沒想到令你身處險境,我越想越后怕,如果城破,你會怎樣?” 傅書言此刻談起,心有余悸,“開始北夷軍兵臨城下,我死守城池,想活命,后來活命不成,我想不能讓夷人抓住,我選擇一個最體面的死法,我貼身衣服里有□□,劇毒,舔一點毒發(fā)身亡,眨眼功夫斷氣,沒有什么痛苦?!?/br> 傅書言嘴角一絲淡淡的微笑,“當時城快破了,我以后我再也見不到你了?!?/br> 高璟聽了,渾身的血液都冷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哆嗦,傅書言身體往后靠了靠,讓他有真實感,故作輕松,“你放心,我死不了,小時候,我母親給我找方丈算過了,一世榮華富貴?!?/br> 良久,高璟低沉聲帶著幾分嘶啞,“我沒有護住你,我…….”傅書言翻身,把手放在他嘴上,“我不希望看到我的男人整日守著我,太沒出息?!?/br> 高璟叼住她纖細手指,輕輕咬了一下,“你沒有別的要跟我說的嗎?” “沒有?!币粚α鹆е樽釉诎抵袧L了滾,閃動狡黠的光。 高璟松開她,平躺著,兩人親昵變得疏遠,她看不清他的臉,猜不透他想什么,可還是感覺出他情緒的變化,徒然沒了之前的熱度。 她不開口,不知道開口該說什么,良久,高璟的聲音沉沉的,壓抑著某種情緒,“你見到高昀了?” 傅書言好像課堂搞小動作被老師察覺,心虛地嗯了聲,她怕他多想,才沒說。 “以后你留在我身邊,由我保護你?!备攮Z這一句話,全都知道了,傅書言嗯了聲,不知道怎么接話。 高璟突然翻過身,把她罩在身下,手臂撐在炕上,深邃的眸底波濤涌動,“為什么?” 傅書言不解,反問,“什么為什么?” “你沒跟他走?”傅書言感到他的情緒不穩(wěn)定,呼吸越發(fā)急促。 屋內昏暗,傅書言尋找焦距,跟他對視,緊摟住他的腰,“我離不開你?!?/br> 高璟似乎一愣,對她的回答顯然很意外。 傅書言一字一頓重復一遍,“我一想到要離開你,就很不快樂?!?/br> 高璟的吻,狠狠地落下。強勢又溫存。 次日早起,老婦人做了早飯,稀粥和饅頭,炒一盤子雞子,高璟和傅書言離開前,傅書言給老婦人一些銀子,老婦人推不過收下。 高璟和傅書言走出村落,高璟又問了一遍,“你真不跟我去軍營?” 傅書言為他撫平衣領,“榮親王大軍都帶上家眷,還能安心打仗嗎?”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放心你。” 傅書言暗想,你不放心什么?不放心我身處險境,還是不放心我再一次被高昀抓去帶走。 他直直地盯著她,“你確定你昨晚說的話?” 她覷了他一眼,調皮地眨眨眼,“我昨晚說的那句話?” 他用力捏著她的手指,“你離不開我?” 他就那么不相信她嗎?也許是他們婚姻的基礎薄弱,她想給他一個定心丸,她不能讓男人沒了驕傲,她鄭重地道;“是,我都跟你成婚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是不會走的。” 高璟一把摟過她,緊緊擁著她。 他站在路中間,看著馬背上那個一襲紅衣嬌俏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中。 傅書言帶著人回到青州,她已搬回王府,出嫁女沒有常住娘家的理,傅書言在前院下馬,把馬匹交給一個小廝,就看見高珩站在前院跟王府長史說著什么,掉頭朝她這邊看,高珩跟那個長史說了句什么,朝傅書言站的方向走過來。 傅書言等他,高珩走過來問:“大嫂怎么回來了?難道沒去成?” 傅書言就把路遇高璟,把勞軍的物資交給高璟事情的前后說了,末了看著高珩的手臂,“小叔的傷怎么樣了?我給你看看?!?/br> “沒事,傷口愈合了?!备哏褫p松地說著,沒拒絕傅書言給他查看傷口的提議,兩人往高珩院子走。 王府里管家?guī)е氯藗儝旎簦禃韵肫鸾袢帐巧显?jié),感慨,“每年上元節(jié)都是在京城過,頭一次在青州城過年?!?/br> “聽說青州城上元節(jié)夜晚放燈,燈火整晚不熄。”高珩順著她的話題說。 傅書言悠然想起幾句詩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上元節(jié)的寫照,可惜沒有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高璟,她心頭那一縷牽掛,但愿打完仗,他能陪她看十五的燈。 高珩沒再說下去,叔嫂名分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二人回到高珩房中,高珩退下一只衣袖,傅書言打開紗布,看傷口已經愈合,“我再給你換一次藥,傷口差不多就好了?!?/br> 高珩本來打算把紗布扯掉,他不綁這勞什子礙事,聽傅書言說給他換藥,本能地不想拒絕,看著傅書言柔白纖指,靈巧小心,他心里希望換藥的時候長一些。 她耳邊垂下綠玉墜子,隨著她的動作晃蕩,映綠了半邊臉,高珩目光跟隨綠玉墜子,心忽忽悠悠。 傅書言綁好紗布,說了聲,“好了?!闭f吧抬頭,高珩急忙收回目光,不自然地眼睛看向別處。 正月十五晚,傅家派人給傅書言送來幾盞孩兒燈,送燈的小廝道:“這是三太太和二太太送給奶娘的燈?!?/br> 民間習俗,送燈祝福得子。 正月十六,一早,知兒慫恿主子,“少夫人,今日女人家都出門走百病,一年就一次,少夫人也去走百病吧!” 入鄉(xiāng)隨俗,傅書言也想出門逛逛,“去告訴房中的人吃完晚膳跟我出去走百病?!狈恐械难诀咭宦牐瑯返檬裁此频?,婦女今日都去走百病,就是借著由頭出門逛逛看熱鬧。 王府晚膳開得早,丫鬟們都穿上最體面的新衣,跟主子出門,整個青州城天還沒黑,家家戶戶已燃燈,到處是三五成群的女人們,走城墻,過橋或者走郊外。 城墻根下穿紅著綠的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也有平民百姓的女人,見橋就過,一直走過三橋,觀看花燈。 傅書言帶著丫鬟們走到善樂寺,有少婦用手摸寺廟大門的上的銅釘,正月十五十六習俗,走橋渡危,登城,摸釘求子,傅書言走過去,用手摸寺廟大門上的銅釘,一臉虔誠,釘與“丁”同音,“燈”與“丁”亦是諧音,取“添丁送子”吉祥之意。 高珩晚膳后,閑來無事,帶著小廝出王府看熱鬧,步行到善樂寺一帶,身邊貼身小廝手指著廟門,“二爺,那不是世子妃嗎?摸釘求子?!?/br> 高珩遠處站著看她,也沒過去,傅書言摸了半天,高珩看她的目光復雜,愧疚、無奈、憐惜。 傅書言帶著丫鬟們在善樂寺附近轉悠,看見街道兩旁攤位買吃食,大鍋里撈著一碗碗湯圓,白生生的,圓胖胖,勾人食欲,晚膳時王府大廚房做各種各樣的湯圓,她看著沒有食欲,吃東西還是要講究意境和氛圍,她此刻想嘗嘗。 傅書言走到一個攤位,剛想叫一碗,聽見旁邊一個聲音,“掌柜的,來兩碗湯圓?!?/br> “二爺。”知兒叫了聲,高珩回頭看見她,叫了聲,“大嫂?!?/br> 隨即喚伙計,“再加一碗湯圓?!?/br> 兩個人對面坐下,傅書言專心地吃碗里的湯圓,旁邊大鍋里熱湯翻滾,里面飄著白胖的湯圓,霧氣飄過來,高珩偶爾抬頭,透過朦朧的白霧,看她像孩子似的高興,吃得香甜,滿足。 高珩吃完一碗,側頭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手里拿著提著一堆孩子燈叫賣,高珩招呼那個中年男人,走過去,拿出一塊銀子,“這些燈我全包了?!蹦莻€中年男人歡喜地一個勁地道謝。 傅書言吃完湯圓,看高珩手里提著一串孩兒燈,取笑他,“小叔這么大人還喜歡兒時的游戲?!?/br> 高珩躊躇一下,把手里提著的孩兒燈,遞給她,“我送大嫂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