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外面關(guān)于儲位的臆測和猜想,容妃知道再怎么,也牽扯不到自個兒兒子。大皇子身份尷尬,大皇子妃又是小門小戶,如何比得上淑貴妃的三阿哥,有溫國公府和其他世家的支持。 因為這個,容妃甚至私下里經(jīng)常勸兒子,當(dāng)個閑散王爺也沒什么不好。別的不說,就看如今的老恭親王,不也因為沒有牽扯到儲位之爭,如今掌管了宗人府嗎?凡事且看你想不想得開了,未必你爭的頭、破、血、流,就真的好過不爭。 可今個兒,她往慈寧宮去請安,卻是撞見了一個驚天秘密。 這些年,若不是太后娘娘護著,別說她如今的妃位,就是大皇子順利長大也難。因著這個,容妃心里一直都感念鄭太后。之前,因為萬壽節(jié)的事情,太后娘娘閉宮不出,她即便是有心,也不敢輕易往慈寧宮去。而這幾日,那鄭國公夫人,殷家三姑娘還有那鄭姨娘,相繼被太后娘娘召見。容妃琢磨著,太后娘娘和圣上這場冷、戰(zhàn),該是結(jié)束了。 既如此,她自然得往慈寧宮去請安。也不辜負太后娘娘這么些年的照拂。 可她沒想到的是,離慈寧宮不遠的宮道上,她竟遠遠瞅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后娘娘身邊的桂嬤嬤。 宮里規(guī)矩大,忌諱也多,這些年她還從未見過桂嬤嬤這般鬼鬼祟祟的。 而那身著太監(jiān)服侍的人,竟是太醫(yī)院孫大人的弟子,宮里其他貴人或許見著也不定認出來,會覺得面生,可容妃卻不一樣,她不受寵,可身子卻常年都不見好,上次往太醫(yī)院去請孫大人,孫大人正是打發(fā)了他的弟子。 容妃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若真是太后娘娘有恙,如何需要這樣偷偷摸摸,即便是桂嬤嬤,那也是積年的奴才,宮里誰不賣她些面子何至于這般鬼鬼祟祟。 容妃在宮里不得勢,也不好插手慈寧宮的事情,只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直到給太后娘娘請了安,吃了半盞茶,才突然驚覺,沒見林氏的身影。按說五王爺?shù)膫?cè)妃林氏這些日子都在慈寧宮伺候太后娘娘的,她雖不得寵,可到底也是一宮主位,怎么著也該露露面的。 容妃心中倏然一驚,不由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揣測。不怪她多心,實在是當(dāng)年她之所以能順利生下大皇子,也多虧有太后娘娘的庇護。 想想這些年太后娘娘一直都因為五王爺沒能有子嗣郁郁寡歡。太后娘娘該不是想借著她閉宮的這段日子…… ☆、第71章 令牌 成元帝攜諸位宗親,朝臣,京郊狩獵,雖說京城一片嘩然,可底下辦事的人卻是丁點兒都不敢耽擱,如今民不聊生,今冬又有那么多的流、民,此次出行,足足有一千名護衛(wèi)隊當(dāng)值。 許姝隨了外祖母的車駕出行,按說外祖母如今這個年齡了,應(yīng)該不會有興趣去湊這個熱鬧??赏庾婺竻s難得的來了性子,說是她在后宅待久了,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可許姝如何不知,外祖母是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兒,怕她難過。 外祖母或許心里也沒底吧。傅祈鈺手中雖說有幾十萬精銳,可此番狩獵,定然不可能帶太多侍衛(wèi)?;蛟S在外祖母看來,大曜國雖說日漸衰落,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鎮(zhèn)北王西、北那些駐、軍,遠水解不了近渴。想要全身而退,應(yīng)該沒那么容易。 因為這些猜想,一路上許姝都有些憂心忡忡。 等到了獵場,早有獵場的管事過來給外祖母請安。這次出行如此興師動眾,這些奴才早就準(zhǔn)備起來了。這除了太后娘娘,即便是淑貴妃,那在外祖母面前,也得往后靠。這不,管事早細細收拾了漢陽閣,只待外祖母點頭了。 這漢陽閣確實是個好地方,曲徑通幽,雖說是冬日,外面卻一大片松林,京城誰都知道,外祖母喜靜。 不過這漢陽閣卻在獵場的西南角,真正說起來,還是有些偏僻的。許姝忍不住去想,除了這管事已有奉承之心外,是否成元帝早已暗中示意呢?畢竟,若成元帝真的向鎮(zhèn)北王動手,他肯定不希望外祖母第一個就跑來求情。 高寧大長公主歷經(jīng)那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自然也瞧出些端倪來了。不過,既然這是圣上的意思,她也沒說什么。 等一行人到了漢陽閣,許姝原以為外祖母會小憩一會兒,卻沒想到,外祖母遣退了眾人,獨留了她一人在屋里。 等她看著外祖母拿出一個金黃令牌遞給她,許姝只感覺自己指尖顫顫,眼睛頓時就紅了。 “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lǐng)彭寬是你外祖父當(dāng)年一手提拔,當(dāng)年儲位之爭,若不是你外祖父保下他全家,彭家上百口人早就被斬、首了。這令牌是當(dāng)年彭家老太爺送來的投名狀,祖母從未想過,這些年有真正用到它的時候,可是,祖母如何能看著……” 說著,高寧大長公主一陣哽咽。 “姝兒,那日見過鎮(zhèn)北王之后,外祖母就知道,外祖母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他已是我的外孫女婿,我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遭了圣上的算計。” “外祖母,姝兒讓您為難了,姝兒不孝?!痹S姝再也忍不住緊緊埋在外祖母懷里,瞬間淚流滿面。 高寧大長公主輕輕拍拍她的后背,喃喃道:“你也別多心。其實除了這私心之外,外祖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外祖母雖說老了,可也不糊涂。雖說憂心李家江山不保,可鎮(zhèn)北王若有什么意外,西、北局、勢又會如何?蠻子若是長驅(qū)直、入,外祖母才是真正對不起這天下百姓?!?/br> “外祖母左思右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鎮(zhèn)北王都不能有意外。如今閹黨橫行,或許只有保住如今的局面,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不管如何,西、北是萬萬不能沒有防守。” 許姝看著手中的令牌,更是不能自已。 “外祖母……” 高寧大長公主替她輕輕拭去淚水,暗暗嘆息一聲,緩緩道:“好了,不哭了。一會兒你就往西鴻院去,外命婦們應(yīng)該都被安排在那里。許家?guī)孜环蛉撕湍隳切┨媒忝?,?yīng)該也在那兒。若是外祖母沒猜錯,到了明日這漢陽閣更會被圣上嚴密監(jiān)、控,到時候,更是不好行事了?!?/br> “姝兒明白。”許姝也不再猶豫,帶了琥珀幾個丫鬟,就往西鴻院去了。 雖然許姝知道,有舅舅和爹爹在,鎮(zhèn)北王這次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意外??煽粗种械牧钆?,許姝心里還是暖暖的。 外祖母其實都是為了她,不舍得她受一丁點兒委屈,不舍得她冒一丁點險。 等許姝到了西鴻院門口,不巧,竟是撞見了鄭家的人。 許姝貴為郡主,如今又是鎮(zhèn)北王妃,那鄭國公夫人看她的眼神,別提有多糾結(jié)了。 可她只是外命婦,見著許姝,自然是得行禮問安的。這原也沒什么,可想到自己寶貝女兒成了鎮(zhèn)北王的妾室,日后得在她手里討生活,這周氏心里別提有多憋屈了。 而鄭漣心里的酸楚,更是難以言語了。 等幾人和她行了禮,許姝輕輕點了點頭,不過視線卻不著痕跡的看了鄭漣一眼。 只見鄭漣一身月白色金絲褙子,粉色挑線裙,頭戴一支白玉簪,看上去,的確是渾、身的書卷氣息,而那嬌弱的樣子,卻也惹人憐惜。 雖說這鄭漣平日里也經(jīng)常往內(nèi)廷去,可多數(shù)她都是呆在慈寧宮,所以許姝和她其實并不相熟。 這會兒少不得打量她一番。 可這些落在鄭漣眼中,卻成了居高臨下的審視。鄭漣突然覺得臉上忍不住發(fā)、熱,她都無需抬眸去看,也知道周圍人指指點點的。 想當(dāng)年,定國公夫人和定國公琴瑟和諧,可鄭太后愣是把鄭姨娘指給了定國公。如今,她成了當(dāng)年的鄭姨娘。這如何不讓人非議。 雖說早知道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可這一刻,鄭漣還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屈、辱和不甘。 她無助的向母親看去,讓她傷心的是,母親竟有些躲閃,臉上也訕訕的。不用想,母親這會兒肯定也覺得很沒臉面。 可這是她的錯嗎?她也是無辜的。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這樣難堪。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太后娘娘一道懿旨,就決定了她的一生。 許姝也不想在這里被人圍觀,她還沒這樣的惡趣、味,直接就側(cè)身而去了。 看著許姝高昂著頭離去,鄭漣緊緊握著手,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周氏暗暗嘆息一聲,忙拉了她就要離開。 見此,鄭漣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如果說之前她還對母親抱有任何的期翼,那么今日這一幕,母親還會待她如初嗎? 她不由懷疑起來。 母親向來最好面子的,這可如何是好。 這邊,大夫人顧氏著實沒想到,許姝會往這邊來。方才從馬車上下來,她已聽接待他們的管事說,姝兒隨著高寧大長公主往漢陽閣去了。顧氏也不做多想,和高寧大長公主在一起,那吃的喝的,就是身邊侍奉之人,肯定是頂頂好的。 卻沒想到,她還沒喝完半盞茶,就聽丫鬟進來傳話說,清溪郡主來了。 因為殷家二姑娘不日就要大婚,自打上次姝丫頭回了定國公府,顧氏可是有些日子沒見著她了。 想到乾清宮的賜婚,還有慈寧宮的懿旨,顧氏忍不住紅了眼睛,見許姝一進來,就哽咽的牽住了她的手。 顧氏待人本來就寬容,加之許姝年紀小,自幼又沒了生母,她更是多了些憐惜之情。 許嵐和許瀅也來了,臉上也不免有些感傷。畢竟是同府姐妹,雖未有自小長大的情誼,可若不是許姝暗中相幫,許瀅如何能逃得過沒名沒分的往靖南王府去。 許瀅輕輕咬了咬嘴唇,想要說些寬慰之言,話到嘴邊,卻只緊緊抓著了許姝的手。 見她久久不言,許姝噗嗤一笑:“三jiejie,今個兒內(nèi)閣大學(xué)士謝家三公子也來了,聽說謝家三公子騎□□湛,明個兒說不準(zhǔn)能得到得到圣上御賜的弓箭呢?!?/br> 這些日子,雖說許姝一直都在定國公府,可大伯母有意撮合三jiejie和內(nèi)閣大學(xué)士謝家三公子,她還是偶有聽聞。這謝三公子雖說是庶出,可謝家滿門清貴,加之這謝家三公子半年前又中了探花,如此姻緣,可見大伯母相當(dāng)費了些心思。 聽許姝提及謝家三公子,許瀅也忍不住心中一動,臉上難掩羞澀。 “四meimei特意從漢陽閣過來,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打趣我吧。那謝家三公子雖說騎射在京城有些名氣,可如何又比得過鎮(zhèn)北王?!?/br> 原不過一句隨意的話,許瀅也沒想到,自己會提及鎮(zhèn)北王。 想到大長公主殿下早就有意把姝兒指給那殷家二公子,姝meimei又和殷家二公子青梅竹馬。許瀅難免會覺得姝meimei未必就中意這樁婚事。 原以為姝meimei會惱了她,卻不料,許姝微微勾勾唇角,“王爺久經(jīng)沙場,騎射自然精湛。” 看許姝嘴角帶笑,言語間也未有任何的傷感,許瀅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今個兒這么一看,看的出姝meimei其實是十分鐘意王爺?shù)摹H绱?,倒也是一樁美事了?/br> 英雄美人,人家不都這么說嗎?如今姝meimei和鎮(zhèn)北王這樁喜事,可謂激起了驚、濤駭、浪,縱是當(dāng)年淮穆長公主下嫁二叔,也沒這么震懾人心。 一旁,顧氏和許嵐也皆松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丫鬟們上了茶點。 想到許姝有些日子沒回許府,顧氏便緩緩道:“孟姨娘半月前往莊子上去了,原想著,她或許又在算計些什么,可沒想到,她每日抄經(jīng)念佛,倒和居士差不多了。” “你五meimei聽著這消息,很是病了幾日。她自小就和孟姨娘相伴,不管嘴上說什么,可總歸還是想念孟氏的。只盼著她經(jīng)此一事,能懂事些。否則,到頭來怕也和孟姨娘一樣?!?/br> 許姝輕輕抿了一口茶,倒也沒想到孟姨娘真舍得放下一切?;蛟S,蕭氏沒入門之前,她還能勉強自欺欺人,覺得自己在爹爹心里,到底是不一樣的??蛇@些日子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她大抵真的是看明白了吧。 顧氏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奢求她在這事兒上說什么。說來,她也沒太多精力關(guān)注二房的事,前段時間,圣上下旨大修玄清殿,那馮振的干兒子石階被調(diào)往江南,當(dāng)任了江南織造局的監(jiān)正,竟要讓顧家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完成百萬匹絲綢。可蠶絲又豈是說有就有,這石階仗著背后有司禮監(jiān)掌印兼稟筆太監(jiān),在未和顧家通氣,未和知府大人通氣的情況下,就暗中、伙、同江浙總督強迫農(nóng)民改稻為桑。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鬧的江南人心惶、惶。 顧家這些年雖替圣上辦事,可也從未想過,會如此兩難。改稻為桑,是圣上的意思嗎?不,誰也不敢說是圣上的意思。 可國、庫空虛,馮振善于阿諛奉承,如今是圣上眼前的大紅人。甚至,他的話,某種程度就代表圣上的意思。這些,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可事情總有鬧大的一天,今冬暴雪,南方也未能幸免。這雖是天、災(zāi),可民間早已怨聲載道。如今,為了大修玄清寺,民以食為天,到時候餓死、人是小事,可數(shù)百萬流、民,若是有了暴、亂,又該是誰的責(zé)任。 起碼這個罪、責(zé),顧家擔(dān)不起。 ☆、第72章 分析 顧氏眉頭不由微微蹙起,根本就不敢去想,這事兒最終會鬧到哪般境地。 許姝默默的聽著,卻突然想到上一世,似乎太子正是因為插手南方改稻為桑一事,徹底遭了成元帝的猜忌。太子心系天下,可在成元帝看來,卻是在指責(zé)他不顧百姓疾苦。 誰都知道,太子不喜閹黨,更看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馮振如日中天。想必那些東宮幕僚早已經(jīng)把石階暗中干的那些好事呈報上去了。 可上一世,太子并未借此除去馮振,反倒是讓馮振愈發(fā)得意。太子被廢,朝中更是人心惶惶,朝臣對馮振,暗地里叫開始他老祖宗,九千歲。 看許姝眸色深深,顧氏忙笑道:“你瞧我,怎么和你叨嘮起這事兒來了?!?/br> 許姝笑笑,直直的看向顧氏:“大伯母,顧家如今步履維艱,這若再這么縱容那些閹黨胡作非為,到時候,怕是很難把自己摘出去了?!?/br> 顧氏神色忐忑的看著她,急急道:“可是姝兒有什么好主意?” 許姝微微斂了斂神,半晌,神色凝重道:“此事萬不可讓圣上覺得有人在故意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所以,這件事,必然得由一個最不起眼的人去調(diào)查。您覺得,大皇子如何?” “大皇子?這和大皇子有什么關(guān)系?”顧氏瞬間就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