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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ㄖ厣┰诰€閱讀 - 第150節(jié)

第150節(jié)

    他們出京也有月余了,掀開車簾外面的景色已是淡黃,這不禁令林瑯想起當年從渝鎮(zhèn)出來的情形,那時,也是一車一馬,樹林山間,偶有鳥啼,只是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了……

    平叔回頭看了一眼林瑯問道:“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休息會兒?”

    “沒有,”林瑯惦記著沈連卿,周遭的安靜只會讓她陷入胡思亂想,何況此次行程攸關(guān)國事,她怎么會吃不了苦,“我沒事,繼續(xù)往前走吧?!?/br>
    “那行,小姐喝點水,這有干糧,先對付下吧?!逼绞迥贸鲋霸阪?zhèn)子里買的干糧,就這點吃的可花了他們不少銀兩,因為戰(zhàn)亂如今物價飛漲,人心惶惶,三十年前那場大戰(zhàn)依舊影響著申國人,可以說申國與燕國的這場戰(zhàn)是輸不起的。

    林瑯接過干糧,掰了一半塞到平叔手里。

    平叔沒說什么客氣話,嘿嘿笑了下接過去了,咬了一口,真是沒滋沒味的,突然就嘆了一聲,“哎呀,要是杏兒那丫頭在就好了,真想吃她那口蜜雪糕啊。”

    后面一句話不禁咽了下去:可惜啊,再也吃不到了。

    林瑯沉默了片刻,道:“等事情都完了,我給平叔做,之前杏兒跟我說過怎么做的?!?/br>
    “那敢情好呀,平叔等著啊?!?/br>
    林瑯微微一笑,心中的雖感傷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悲痛了,逝者縱然離去,曾經(jīng)的痕跡也會存留,甚至繼續(xù)影響著,只要生者不會忘記,就如同對方始終陪伴在身邊一樣。

    林瑯抬頭是還未見黃的青翠枝條,越過便是瑩藍碧天,交錯中透下暖色的日光,美得讓人不由自主的彎起唇角。

    這大好景色如此璀璨,杏兒,你也看到了,對嗎。

    為了這美景,她也絕不會任由鐵蹄將其踐踏。

    ******

    又是接連趕路數(shù)天,這日,王鴨子接到一個信鴿,在讀過上面的消息后臉色一凝,表明沈連卿的隊伍就在不遠處了。

    林瑯心中既忐忑又焦灼,有些害怕見到沈連卿,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急切。

    在加緊趕路的兩日后,林瑯一行人終于見到了出使隊伍。

    比起動輒千人的出使隊伍來說,沈連卿這次去往蜀國的隊伍只有數(shù)百人,不過可以看出是精良隊伍。

    前來迎接他們的就是端王府的徐誠,對方單膝跪下向林瑯行禮:“參見安平郡主?!?/br>
    林瑯示意他起身,囁嚅了下嘴唇道:“我是來給端王送藥的,端王……身子可好?”

    徐誠起身,沉郁的臉色并未有絲毫緩解,頓了頓才道:“請郡主先隨我進營。”

    林瑯心頭一沉,跟著他進入營中,王鴨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負責她的安全,平叔和毛豆都太勞頓,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大營并不是很大,卻守衛(wèi)森嚴,林瑯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中心處的營帳。

    在徐誠的示意下,帳篷門口的守衛(wèi)放行,讓林瑯進入,光亮一下子暗了下來,但林瑯最先感覺到的是鼻端下熟悉的香氣。

    她曾經(jīng)在端王府上聞過,司jiejie說過,這種焚香的味道可以緩解沈連卿毒發(fā)時的痛楚。

    她迫不及待的找尋他的身影,再上前幾步,她腦子轟的一下,腳步隨之停下。

    在見沈連卿之前,林瑯其實在心中想過無數(shù)遍他的反應,或是微微驚訝,或是促狹淡笑,但絕不是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模樣。

    徐誠走了上來,聲音低沉,“在行進此處時,我們突然中了埋伏,對方不知用火燒了什么東西,味道極大,將士們聞了并未有異,可王爺一聞到當時就變了臉色……”

    王鴨子突然一頓,想起了曾經(jīng)五皇子給他用來偷襲沈連卿的香粉,他緊皺眉頭,沒想到五皇子竟然連這種事都告訴了燕國的密探!

    徐誠繼續(xù)道:“即使王爺捂住了口鼻還是很快汗如雨下,這還不算最糟的,對方竟然派了一群只有七八歲的孩童,我們一時驚到,沒能及時撲殺,其中一名孩童輕功極好,闖入隊伍向王爺射了暗器……”

    林瑯聽得心驚rou跳,十指嵌入掌心,呼吸都頓了頓。

    對方為了行刺,竟然連七八歲的孩子都訓練成殺手,縱然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不免會驚詫猶豫。

    難怪沈連卿會被刺中,林瑯思及此,心中銳痛。

    徐誠嘆了一聲:“好在有薛御醫(yī),及時用銀針入xue,將暗器上的毒克制住,沒能走遍全身,王爺?shù)男悦鼤呵覠o憂,卻也陷入了昏迷中。”

    “當時并未能馬上察覺到暗器上的毒,只以為是那煙氣引起了王爺?shù)呐f疾,消息送到京城后,薛御醫(yī)漸漸發(fā)覺有異,那時郡主您已經(jīng)出發(fā)了?!?/br>
    林瑯聽完原委,眼眸低垂,并不像尋常女子般崩潰痛哭,她上前幾步,站在沈連卿身邊服侍的人顯然已經(jīng)草木皆兵,因不熟識林瑯露出嚴厲之色,林瑯并未注意到,她如今眼中只有緊閉雙眼的沈連卿了。

    徐誠微微抬手,示意他們退下,其他人露出驚異之色,到底沒再言語,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徐誠小聲吩咐:“將薛御醫(yī)請來?!?/br>
    隨后他走到門口,背對著林瑯,王鴨子想了想,也跟著他一起站著了。

    林瑯坐到沈連卿的身側(cè),望著許久未見的他,心潮起伏。

    他瘦了許多,面目堅毅的線條突了出來,依舊俊美的令人心動,可讓林瑯更加心神不寧的是他蒼白的臉色,如同一個病入膏肓之人,連嘴唇都毫無血氣。

    林瑯摸了摸他的手,上面還纏著一層白布,大約就是之前徐誠說過被暗器所傷的地方。

    “連卿……”她低聲默念,躺在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帳外傳來腳步聲,一人進入,在林瑯身前跪下,“薛同參見安平郡主。”

    林瑯恍惚了一下才側(cè)頭過去,反應了下才開口:“您就是徐誠說的薛御醫(yī)吧,快請起身。”

    薛御醫(yī)頭發(fā)染霜,胡子花白,顯然已是花甲之年,這般年紀跟在出使大隊中,可見他的重要性與能力,薛御醫(yī)慢慢起身,道:“郡主折煞老朽了。”

    林瑯站起身來,有些欲言又止,低頭看了眼沈連卿,開口問道:“薛御醫(yī),我?guī)砹藝鴰熃o端王的藥,請您過目。”

    林瑯將司鏡給她的藥丸遞上前,薛御醫(yī)躬身接過,用布帕包裹手,小心翼翼的倒出藥丸,在仔細望聞過后,卻是搖了搖頭。

    林瑯的心口微微開始發(fā)涼。

    “此藥是不可多得的良藥,但對如今的端王而言,已是杯水車薪,”薛御醫(yī)將藥丸重新放回瓶中,看向林瑯道:“想必郡主也是知道端王的情況,他本就身重劇毒,此藥只能延緩他體內(nèi)的毒性,卻無法徹底解除,如今端王體內(nèi)的毒已被催化,又中了另一種奇毒,兩種巨毒在體內(nèi)交織,除非大羅神仙轉(zhuǎn)世,否則異難以回天?!?/br>
    “你什么意思?”

    薛御醫(yī)花白的眉毛緊緊皺著,似乎在斟酌能夠讓林瑯接受的委婉語句:“端王爺已入絕境,我們已派人去往京城,讓皇上定奪之后,也許要再派一位使君來?!?/br>
    這話,幾乎是指沈連卿無救了。

    林瑯卻不肯信,肅容道:“我在問端王情況如何?!?/br>
    薛御醫(yī)嘆息道:“如今,只能用藥吊著,能過一天,便是一天了。”

    林瑯久不能言,回過神時,用最后的力氣讓薛御醫(yī)退下。

    ******

    她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薛御醫(yī)能夠救回沈連卿,斷然沒有冒著她暴怒會殺人的危險說出這的話來。

    再多的怨懟憤怒都是無益的,她轉(zhuǎn)身坐回到沈連卿身旁,等到身邊清凈了,身上一直繃著的那股勁頓時消去了一半,她緊緊凝視著沈連卿。

    混蛋。

    林瑯在心底默念,他怎么能就這么死了。

    申國的戰(zhàn)事怎么辦,還有……她。

    她該怎么辦。

    林瑯握住沈連卿的手,涼的像冰,就像從前的山洞里一樣,他慘白著臉發(fā)抖,連手都一顫一顫的,她于心不忍,主動握上了他的手。

    然而現(xiàn)在,可她握的再緊,也暖不了他冰涼的掌心。

    林瑯啞了嗓子,聲音恨恨:“沈連卿,你總是騙我,名字騙我,身份騙我,什么都不肯告訴我,現(xiàn)在你也是在騙我的對不對,”她的語調(diào)突然柔了下來,“這次你騙我,我不生氣了,好不好。”

    她恨他、怨他,卻從沒有一次希望他死。

    面對瀕死的沈連卿,林瑯心中最后的那些怨懟都蕩然無存,她只希望他能夠睜開眼,哪怕是真的騙她。

    她也一定不生氣,真的。

    “我收回之前的話,”林瑯俯下身,貼在沈連卿的耳際,“我不走了,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你承諾我說會回京,如今我來找你了,你還要一直這么睡著么?”

    任由林瑯說了什么,陷入昏迷中的沈連卿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

    入夜,是平叔進了帳子好說歹說才勸著林瑯出去用飯休息,接下來的幾天,沈連卿的情況越加不好,薛御醫(yī)的眉頭就沒松過。

    即使林瑯一直陪伴在側(cè),以她淺顯的醫(yī)術(shù),依舊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糟糕透了,若是能知道幫助的辦法還好,就恨毫無辦法,只能默默等待。

    這幾日,林瑯焦灼難忍,比起之前趕路時都瘦了幾圈。

    如以往般坐在床榻邊,她突然開口向毫無反應的沈連卿道:“沈連卿,若你走了,我嫁了別人,你會不會不高興呢?!?/br>
    毫無征兆的,沈連卿的身子突然拱起,只是一瞬又落下,身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原本冰涼的身子變得guntang起來。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瞬息之間,林瑯嚇壞了,驚愕的下一刻她立刻高呼,命人去喊薛御醫(yī),同時摸向他的手腕,脈搏跳動極快,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速度。

    很快薛御醫(yī)趕來,胸腔拉風一樣呼哧呼哧的喘氣,見到沈連卿奇異的反應,臉色驟變,顫著手從醫(yī)箱里拿銀針,“王、王爺毒發(fā)了,要、要用針制住!”

    林瑯眼疾手快的將銀針鋪開,讓薛御醫(yī)診治,身旁的人手腳利落的將沈連卿的衣物除去,僅僅留下遮擋的下褲。

    只見沈連卿青白的肌膚慢慢泛上一層奇怪的紅潤,顏色越加變身,青紫之色躍于膚上,隨著一股氣脈游走,漸漸逼上。

    比起薛御醫(yī)施診的速度,沈連卿身上那股疾走的氣蔓延的更快。

    沒多久,林瑯就見沈連卿露出的身體漸漸變了顏色,青紫色從手掌出蔓延,從小自上,已經(jīng)蔓延到胸口處,這樣的異變是每個人都沒能料想到的。

    沈連卿要死了。

    在場每個人見狀都瞬間意識到了。

    林瑯也不意外,她怔了一怔,突然跪倒在沈連卿身側(cè),她不敢碰他,怕驚擾到薛御醫(yī)施診,只能顫顫的喊出一聲:“連卿。”

    順著她動作從脖頸掉出來的黑玉落到床榻上,細細的紅繩纏繞,林瑯一低頭,一顆淚珠落到上面。

    在眾人凝神屏氣的氛圍中,咔噠的碎裂聲異常明顯,除了凝神施診的薛御醫(yī)以外,都不由得看向了林瑯。

    林瑯也愣了愣,一低頭,她自小帶著的那塊黑玉竟然碎了,玄黑的玉中透出一絲幽綠,伴著一股清透的香氣散開,這香氣久而不散,很快帳內(nèi)充滿了這股香氣,連原本讓沈連卿緩解痛楚的焚香味道都被徹底蓋住了。

    這味道終于吸引到了薛御醫(yī),他常年瞇著的一雙眼竟瞪如鈴鐺,嘴唇一直在顫,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這、這……玄黑包身,妖綠在內(nèi),幽香遍十里,一定是,一定是……”薛御醫(yī)雙眼放光,激動地臉都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中毒了,好在看到林瑯時他意識到什么,顫聲道:“郡、郡主,這、這是您的?”

    林瑯不知道薛御醫(yī)為何這樣激動,當務(wù)之急是趕緊給沈連卿施診啊,于是她喊道:“薛御醫(yī)你快給端王下針?!?/br>
    “有了這東西還下個屁針?。 毖τt(yī)走到林瑯身邊,看著在床上碎裂的玉佩,碰都不敢碰一下,這種東西,多少人都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沒成想竟然今日讓他遇到了!

    “郡主,這是美人肌啊!”

    林瑯愣了一下,但她心頭大火,如今這玉佩里是什么東西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沈連卿的性命。

    “郡主別急,有了這東西,端王便有機會起死回生,不過這可是稀世寶物啊……”

    林瑯腦子瞬間空了一瞬,抓住薛御醫(yī)的領(lǐng)子問道:“你是說,沈連卿吃了這個能活?”

    薛御醫(yī)愣了愣,吶吶的點頭,接著道:“書中記載的確解萬毒,甚至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