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54節(jié)
不過他們兩房的現(xiàn)金多在洛陽,在西平這邊,明面上并沒有多少現(xiàn)銀,產(chǎn)業(yè)很難馬上變現(xiàn)。 相當于趙仲輿在和趙淞這個代理族長要錢。 趙仲輿是族長,趙濟是伯爵,家族的資源本來也要傾向他的,趙淞對于掏族里的錢填給二房并沒有意見,但趙仲輿要把所有產(chǎn)業(yè)收回去轉(zhuǎn)而交給幕僚打理,他就很有意見了。 那是幕僚,是外人,能比得上族里人貼心嗎? 他都給趙長輿打理族中事務(wù)二十年了,從沒聽趙長輿說過要把產(chǎn)業(yè)收回去交給汲淵等人。 要說趙淞心里沒意見是不可能的,他問趙含章,“那單子上被劃去的產(chǎn)業(yè)是你和族長交換的?” 趙含章點頭,解釋道:“我和二郎要扶棺回鄉(xiāng),將來未必還會回洛陽去,而祖父為我陪嫁的產(chǎn)業(yè)多在洛陽,到底有些不方便,所以就和叔祖交換了。” 趙淞就明白了,點了點頭后道:“明日譚中要去地里看夏收的情況,你陪著一起吧?!?/br> 趙含章欣然應(yīng)允,嘴角微微一翹。 趙仲輿在趙氏的根基不穩(wěn)啊,他沒有趙長輿的威望,想要隔空掌控趙氏,只怕不容易。 趙含章在心里為她這位叔祖點了一根蠟燭,然后就高興的告辭出去找傅庭涵。 有下人道:“方才傅大郎君往花園去了?!?/br> 趙含章便轉(zhuǎn)身去花園。 趙銘一仰頭就杯中酒喝完,舉著手中的酒杯看了又看,嘆氣道:“世間美味兒啊,可惜不多了。” 傅庭涵喝了一口酒,雖清香,但烈度不夠,倒是有點甜,他放下酒杯,“您喜歡喝酒?” “喜歡,這世上,唯有酒是最美的,比美人還美,”他抬頭看向傅庭涵,突然笑了一下,搖頭道:“你啊,還太年輕,怕是體會不到這其中的美妙。傅大郎君,我那侄女美否?” 傅庭涵看著他,見他沒有輕鄙之意,就點頭,“美!” “美酒比她還要美,”趙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比喻道:“這世上的美人啊,一個美人抵一杯酒,你想想這一壇美酒能抵多少美人去了。” 第91章 問 傅庭涵看向他身后,輕笑道:“或許可以問一下美人本人?!?/br> 趙銘一扭頭就對上趙含章的目光,他驚了一下,立即端坐起來,一臉嚴肅,“三娘何時來的?” 趙含章瞥了眼他的臉色,見他眼睛迷離,顯然已經(jīng)有了醉意,“在堂伯論美人的時候?!?/br> 趙含章拎起酒壺聞了聞酒,覺得味道還不錯,便在矮桌的另一邊盤腿坐下,自己拿了一個酒杯倒?jié)M。 她嘗了一口,贊許的點頭道:“這酒不錯?!?/br> 趙銘:…… 他看向坐在對面的傅庭涵,見他毫不介意的樣子,甚至還給她又倒?jié)M了。 “傳聞傅中書為人方正古板,沒想到他的孫子卻與他不一樣?!?/br> 傅庭涵道:“那是世人對祖父的誤解,他不是那樣的人。” 趙含章贊同的點頭,“傅祖父要是傳聞中的那樣,也就不會讓傅大郎君陪我扶棺回鄉(xiāng)了?!?/br> 雖然把傅庭涵帶回汝南是先斬后奏,但連趙仲輿都派人來要錢了,傅祗還沒派人來接傅庭涵,可見他并不反對傅庭涵留在汝南守孝。 趙銘見她還要喝,伸手便按住了,“三娘,雖說重孝過了,但你現(xiàn)在還守孝呢,不該飲酒?!?/br> 趙含章便收手,好奇的問他,“堂伯是有煩心事嗎?為何白日飲酒?” 趙銘搖頭,“沒煩心事,想喝就喝了?!?/br> 說到這里,他或許也覺得不好意思,頓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來,將酒杯又推回趙含章面前,“罷了,罷了,守孝論的是心,不該論跡,想喝就喝吧?!?/br> 趙含章沒動。 趙銘拎著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后仰頭一喝,轉(zhuǎn)著酒杯冷笑道:“守孝?如今禮儀敗壞,守與不守誰會在意?” 趙含章:“堂伯這樣說,我更不敢動了?!?/br> 趙銘揮手道:“不是說你,我知道你是好的,就看你能在逃難的路上護著你祖父的棺槨不失便可見孝心?!?/br> 趙含章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堂伯有什么煩心事不如說出來,或許我們能幫到忙呢?” 趙銘見她說喝還真喝,嘴角微翹道:“你不錯,不虛偽,乃真小人!” 趙含章:“……堂伯,我就喝了兩口酒,不至于就變成了小人吧?” 趙銘就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呀,居心不良。” “你若是郎君,那為了趙氏百年安定,我必站在你這一頭,從二房手里搶回族長之位,可你是個女郎,”趙銘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傅庭涵,一臉復雜,“就不知道你這位未來的夫君是真單純呢,還是假君子?!?/br>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我都不會支持你的,”趙銘道:“族里心疼你幼年失怙,我也不介意時不時的幫一下你,但想要我站你這邊對付二房,或是從趙氏塢堡里得到更多的財產(chǎn)是不可能的?!?/br> 趙含章驚訝的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沖她微微搖頭,他來這里后可是一句話都沒提她,他們就談酒,哦,還談了一下美人。 “不是他說的,是我猜的,”趙銘問,“說吧,你這次親自回來是為了什么?” “堂伯厲害呀,”趙含章道:“比我大伯厲害太多了,祖父就沒想過把族長之位交給你?” 趙銘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挑撥離間,威逼利誘?這個對我沒用,族長之位只能從你們嫡支出,就算趙濟不濟,那還有你弟弟呢,早點兒讓你弟弟成親生孩子,把他養(yǎng)大就是了?!?/br> 趙含章:“……你們寧愿選一個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投生的嬰兒做族長,也不愿意現(xiàn)成選個聰明厲害的?” 趙銘稀奇的看她,“這是族規(guī),族長一直是嫡支當著的,這有什么稀奇的?” 一個家庭分家產(chǎn),嫡長子可獨占七成,其他孩子分剩下的三成。 家族自然也一樣。 因此嫡支周而復始,一直享有家族最多的資產(chǎn)和資源,自然,他們的責任也是最大的。 平時有什么事,都是嫡支拿的大頭。 趙長輿就是。 這趙氏塢堡內(nèi)外的田地資產(chǎn)等,他們長房二房占了近一半,這只是兩房而已,要知道趙氏族人可有上千呢。 他們占了最大的財產(chǎn),除了家中的佃戶和長工外,更多的田地是分租給地少的族人,只取少量的田租。 除此外,族中每年還要接濟族里的老弱婦孺,這些全是趙長輿出大頭。 更不要說建造塢堡之類的大事了,基本上都是趙長輿出錢。 所以趙長輿手中的資產(chǎn)全是他的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說是,是因為都在嫡支名下,說不是,是因為這實際上是整個趙氏宗族的。 也因為趙長輿一直以來的貢獻,趙氏上下都堅定的認為族長就該是嫡支。 趙銘他要是敢露出自己想當族長的意思,不用等族人開口,他爹就能罵死他。 但是,他和他父親,甚至和族中大多數(shù)人都不一樣,趙銘內(nèi)心深處是有懷疑的,“趙濟,真的能當好一族之長嗎?” 他靠近趙含章,眼睛緊盯著她的,目光直直的看進她的心里,一字一頓的問道:“三娘,你真的可以做到毫不介懷,既不介意他遺棄你們長房一家,也不介意他們曾害你性命之事嗎?” 趙含章定定的回望趙銘,目光堅定,不曾移動一毫,倆人對視半晌,她嘴角一挑,輕笑道:“你猜?” 趙銘看了她好一會兒,坐直了身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我猜你不能?!?/br> 趙含章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來輕輕的碰了碰他的酒杯,“堂伯,你的顧慮沒有錯,趙濟,真的可以當好一族之長嗎?” 趙含章飲盡杯中的酒,轉(zhuǎn)著酒杯道:“還有一句話沒說錯,守孝是論心的,我答應(yīng)過祖父,要護好母親和二郎,我也知道,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二郎便是趙氏了?!?/br> “所以,便是為了祖父,我也不會損害趙氏,分毫不會損害?!?/br> 趙銘沉思。 趙含章放下酒杯,起身,“堂伯喝醉了,我和傅大郎君先走一步,對了,堂伯今日花園飲酒,怕是不知道吧,我叔祖派了一個幕僚過來接管家族產(chǎn)業(yè),這會兒五叔祖估計在找您呢?!?/br> 第92章 意見相悖 趙含章拉著傅庭涵出了五叔祖家,順著巷道看到外面熱鬧的大街,邀請道:“去逛逛?” 傅庭涵也想看一下塢堡經(jīng)濟和一般城鎮(zhèn)的區(qū)別,于是點頭。 傅安和聽荷在老宅收拾,趙宅的下人見倆人身后沒有伺候的人,忙要跟上,趙含章就沖他們揮了揮手,“在自家塢堡里,還有誰欺負我們不成?不必跟隨?!?/br> 下人躬身應(yīng)下,目送倆人走遠。 等走遠了,傅庭涵才開口,“趙銘可真厲害?!?/br> 趙含章:“就是可惜心還不夠大,不然完全可以取代趙濟?!?/br> “不過趙仲輿能力不弱,就算他現(xiàn)在威望不足,為安定著想,趙氏也不會想著換族長的,”趙含章沉吟片刻道:“不過現(xiàn)在東海王就帶著皇帝避出京城了,也不知道將來會怎么樣?!?/br> 她道:“將來局勢要是惡化,他們恐怕會南遷,到時候趙仲輿怕是要帶上族人一起,這時候,一動還真不如一靜,趙銘思慮的沒錯?!?/br> 傅庭涵:“你會南遷嗎?” “五六年的時間,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找到回去的路了吧?如果還沒找到,那估計就是回不去了,到時候看吧,順應(yīng)潮流,怎么安全怎么來。” 趙含章想的很開,這是她基于自己知道的歷史做出的判斷,但趙淞不知道這段歷史啊。 所以他們做的便是就事論事。 趙銘一身酒氣的進到書房,趙淞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白日飲酒,無所事事,你年紀還小嗎?” 趙銘在席子上找了個位置盤腿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兒子這就解酒,您老人家別生氣?!?/br> 趙淞:……感覺更生氣了怎么辦? 趙銘放下茶杯,一抹嘴巴問道:“您說吧,找我何事?是不是要把族產(chǎn)和原先大伯交給我們打理的產(chǎn)業(yè)都整理出來交給族長?我這就去?!?/br> “站?。 壁w淞沒好氣的道:“你也不問問要交給誰打理就要交出去?” 趙銘無奈的道:“阿父,譚中都住進塢堡了,兒子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到了?!?/br> 趙淞皺眉,“就這么交出去?” “族產(chǎn)本就要交給族長打理,大伯原先的那些資產(chǎn)大多交給了族長和趙濟,不交出去,難道要與族長一脈隔空打官司嗎?”趙銘道:“如今晉室落難,朝堂紛爭不斷,這時候還是不要族長為族中事務(wù)分心了,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