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節(jié)
季叔彥一肚子的話就堵在了心口,他看看趙含章,又扭頭去看傅庭涵。 傅庭涵就沖他招手,讓傅安再添一張高凳,他們好一邊演算一邊說話。 季叔彥默默地上前,看了一眼紙上他完全看不懂的東西問道:“這是什么?” 傅庭涵道:“現(xiàn)在信息傳播速度緩慢,且耗費的人力物力特別大,還不安全。而在敵人橫亙在中間時,盟友以及軍隊之間的信息不僅傳送慢,還有被截獲泄密的危險,所以我想研究一下通訊電臺。” 季叔彥:“傅尚書言之有理,但什么是通訊電臺?” 前面他都聽懂了,就最后四個字沒懂。 第829章 講解 “有一種機器,以電為基礎,可以快速傳輸信息,為通訊所用,所以叫通訊電臺。” 季叔彥:“你能用電?” 他驚詫的看傅庭涵,“這,不會劈死嗎?” 傅庭涵:“現(xiàn)在電離層很干凈,電臺只要十五伏左右的電流就可以傳輸信息,這個電不死人?!?/br> 季叔彥有聽沒有懂,“這……這可怎么傳,你怎能保證我們這里打雷,陳縣那里也會打雷?” 這下輪到傅庭涵懵了,一臉茫然,“什么?這和打雷有什么關系?” “不打雷哪來的閃電?”季叔彥道:“你不是要用電傳信息嗎?” 其實傅庭涵一說,季叔彥就覺得他在胡扯,難道打雷閃電噼啪響時,你還能跑出來跟閃電打招呼,讓它幫忙傳個信息嗎? 雖然他覺得這世上是有神仙存在的,卻不太信云上有雷公電母。 趙含章聽不下去了,放下筆道:“《說文解字》里記,電,陰陽激耀也。他們理解的電是閃電。” 雖然他們理解的也沒錯,但和傅庭涵的定義差了一大截。 傅庭涵一聽,趕忙將話題扯回來,和季叔彥道:“這和閃電沒多大關系……” 他頓了一下,又改口,“其實也是有一定關系的?!?/br> 傅庭涵一下就明白了,他們中間有天塹一般的代溝,季叔彥要能幫得上他,首先就要接受一些新定義。 他請季叔彥到身邊坐下,扯過一張白紙給他畫畫講解,告訴他,什么是電,什么是電離層,信息在電離層中是如何傳播的。 這是一種全新的世界觀,相比質詢,季叔彥更好奇的是,“傅尚書,這樣的學識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一臉懷疑他被騙了的模樣。 季叔彥不由去看屋中的另一個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友善的提醒道:“使君,傅尚書純直,那些個號稱半仙的巫還是不要讓傅尚書見了,以防被騙?!?/br> 傅庭涵抿嘴,不悅的道:“季叔彥,我就算純直,那也不是智商的問題,不至于被騙。” 趙含章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干脆放下筆走過來,看了一眼傅庭涵圖紙上畫的圖,上面不僅有電離層,還有電波在空中和地面?zhèn)鬏數膶D。 她想了想,以季叔彥可以理解的詞語解釋道:“季先生,今人常認為雷電為雷公電母所掌,我雖敬畏鬼神,卻不相信這世上有雷公電母。” 季叔彥微微頷首,他也如此想。 趙含章:“那么,既無雷公電母,雷電是怎樣產生的?” 季叔彥蹙眉,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沒想過,或許有人會在心里疑惑,但并未往下深思,自然也沒有更進一步的研究。 趙含章就道:“庭涵和我都以為雷電是天上的云層所致,白云飄空時是晴天,烏云時會落雨,那么一定有一些云帶有電,云和云之間的電荷不一樣,它們在空中相遇時就會發(fā)生碰撞,好比兩個脾氣暴躁的人互相撞了一下肩膀,此時就會發(fā)生大的沖突,當時所發(fā)生的光,我們叫閃電,聲音便為雷聲?!?/br> “此時空中的電爆炸,越發(fā)強烈,和地面的電勢有極大的差異,就好漢晉兩國,當一國國力過于強盛,一國國力衰弱時,那一國必碾壓另一國,天地之間亦是如此,所以天上的雷電會劈向地面,嚴重的,房屋倒塌,人員傷亡?!?/br> 季叔彥一拍大腿,大贊道:“使君高才!” 傅庭涵:……他剛剛分明也解釋了電勢差。 趙含章扭頭沖傅庭涵笑了笑,繼續(xù)和季叔彥道:“所以,空氣中是有電的,這一點季先生可理解了?” 季叔彥點頭。 趙含章就沖聽荷招手,從她頭上取下一枚珍珠,拿在手里對季叔彥道:“傅中書說的,有一種短波可以在空氣中傳播,就好比這顆珍珠,假如它就是短波,我們往下一拍,它觸及地面又反彈,再落下,再反彈……就從落地的這個點到了那一處?!?/br> 趙含章沖聽荷揮了揮手,聽荷立即跑過去將自己的珍珠給撿起來,然后跟著豎起耳朵聽。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研究出一種機器,使它可以發(fā)出在空氣中傳播的短波,它會飛上電離層,電離層在離地面一百二十里到四千里間,我們發(fā)出的無線電波就在這其中傳輸,然后落到地面,再被地面反彈回到空中,繼續(xù)傳播,再反彈……” “就如同那顆珍珠一樣,周而復始,最后傳到了千里之外,”趙含章道:“也是那臺機器,它可以捕捉到那道電波,如此我們便可知道千里之外的信息?!?/br> 季叔彥依舊一肚子的疑問,有聽,但不太懂,所以問道:“那臺機器可以讓我們聽到千里之外的聲音?” 趙含章點頭,頓了頓后道:“不是話,是這個?!?/br> 她屈起手指點了點桌面,和他道:“若我與你限定,三長一短是危險,三短一長是離開,這就是我們的暗語。電報也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根據暗語解析收到的電波,這就是信息了?!?/br> 季叔彥依舊懷疑,“使君,非我不信您,而是,這真是真的?” 趙含章笑著點頭。 季叔彥沒說話。 傅庭涵就嘆息一聲道:“你要是不信,隨我把這臺機器造出來便知?!?/br> 季叔彥壓住心間的興奮,道:“我愿意同你一起造,我們最先做什么?” 傅庭涵:“我們得先準備材料……” 趙含章見他們終于可以合作,便轉身回去處理她的公文。 電報機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出來的,只是作為一個研究項目,傅庭涵忙完以后做研究,趙含章偶爾還會去打下手。 相比于季叔彥,趙含章更能理解傅庭涵想要的東西,所以配合默契。 季叔彥一開始還把自己和傅庭涵放在同一條線上,后來慢慢的就往下沉,現(xiàn)在已經開始每日帶著小本子站在傅庭涵身后當學徒了,哦,趙含章來的話,他就跟在兩個人身后,是他們兩個的學徒。 在傅庭涵終于做出電線和發(fā)電機,讓季叔彥感受了一下被電的感覺后,他終于相信,他們的確在做一件很利害的事。 此時已是他們圍在蒙縣外的第十六天了,距離趙含章定好的反攻時間只有兩天了。 第830章 流亡 北地有消息傳來,匈奴新帝劉和已經帶著朝臣逃出包圍圈,和劉聰順利匯合,但聽說他們兄弟不睦,這半月來,劉聰甚至都沒再出兵占地,北宮純和祖逖都得到了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 北宮純甚至請命回來對付石勒。 想到現(xiàn)在北地情況未定,而且明預還在敵營呢,趙含章就沒讓他回來,讓他繼續(xù)留在冀州,要是匈奴真的生亂,他們干脆把冀州也搶下來算了。 趙含章野心勃勃,她已經以晉帝的名義要求各地勤王,滅匈奴,救晉帝,不過目前除了荊州外,其他州郡少有人響應。 趙銘和她寫信道:“你只是豫州刺史,以皇帝命令天下,名不正言不順。皇帝陷于匈奴,太子薨逝,身為晉國重臣,你該為晉另立儲君?!?/br> 趙含章壓著這封信許久沒回,直到響應者寥寥,而王導借著瑯琊王的名義威逼利誘江東江南,揚州等地漸漸有推舉瑯琊王為帝的聲音,趙含章這才回復趙銘,“盡全力尋找世祖直系血親?!?/br> 趙銘收到信時,距離反攻時間已經很近了,他一邊回信一邊想,不知戰(zhàn)前能不能收到信,若不能,戰(zhàn)時怕是不好送信。 倆人都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寧陵縣里。 元立懷里夾了一個孩子,身后跟著八個人,其中一人手上也夾了一個孩子,他們腳步匆匆的躲進一個村子里,兩個護衛(wèi)分散開找了一圈,回來和元立道:“村子是空的,沒人?!?/br> 另一人接話道:“也沒吃的?!?/br> 被圍在中間的荀藩和荀祖年紀大了,這一停下就沒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疲倦又狼狽。 元立將夾著的孩子放下,沉著臉道:“再四處找一找,看有無地窖?!?/br>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餅子來,一掰為二,直接分給兩個孩子。 其他人咽了咽口水,將目光挪開,留下倆人守衛(wèi),其他人出去找吃的。 其實護衛(wèi)不多,除了元立外就只有五人,兩個孩子,一個是九歲的豫章王,一個是十歲的秦王。 荀藩和荀組兩個老頭是秦王的舅父,還有一個人……元立目光沉沉的抬頭看向對方——閻鼎。 閻鼎是豫州的舊官,趙含章上任后延用從前官員的,在豫州被稱為舊官,和趙含章自己任免使用的新官形成對比。 他年初時母喪,上書和趙含章辭官,想要回鄉(xiāng)守喪。 趙含章答應了,但不知他為何停留在密縣沒走,甚至還糾結了許多好手,鄆城陷落,秦王和豫章王混亂間跑做一堆,便在王府侍衛(wèi)的保護下一起外逃。 路上正好遇見了秦王的兩個舅父,荀藩和荀組。 倆人就領上兩個王爺往豫州跑,跑到半路,還沒進豫州呢就又遇上了同樣逃難的前撫軍長史王毗、司徒長史劉疇、中書郎李昕等。 大家就結伴一起跑。 因為到處是逃難的人,他們行李散落,光靠兩輛牛車和兩條腿,根本跑不快,他們先是聽說皇帝被擒,然后又收到茍晞投降石勒的消息。 劉疇等人一思量,覺得晉國走到這一步算亡了,接下來趙含章之流也不過是抵抗幾年,劉淵再打就屬于統(tǒng)一天下的進程了。 于是他們趁著大家都餓肚子的時候直接抽刀殺了兩位王爺的侍衛(wèi)、內侍等,要帶上倆人去和劉聰投誠。 荀藩和荀組兩個老頭子奮力抵抗,驚慌失措之下帶著兩個小王爺跑到密縣,正好遇到了閻鼎,閻鼎反殺回去,也加入了保護兩個小王爺的行列。 他一加入就要求隊伍西行去長安,并表示愿意護送。 他的理由是,“如今中原戰(zhàn)火紛飛,到處是亂兵和流民,秦王和瑯琊王在此危險得很,不如西去長安,那里有傅中書在,到時候可由傅中書組建行臺,以令天下安穩(wěn)?!?/br> 但荀藩和荀組持反對意見。 主要是荀藩,他認為這里距離陳縣不是很遠了,他們完全沒必要去長安,直接去陳縣找趙含章的人。 閻鼎嚴肅道:“我為豫州官員,這幾年冷眼看著,趙含章行事頗有不臣之心,此時送兩位王爺過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萬萬不可?!?/br> 但荀藩六十多歲了,他這個年紀什么人沒見過?只一眼他就看透了閻鼎,何況,他前不久才在朝上見過趙含章。 他不知道趙含章是不是有不臣之心,但她對皇帝尊敬勝過茍晞,她心腸也比茍晞柔軟,人也比以往掌握朝政的權臣正常,所以她就算有這個心,目前也會盡力保護兩位王爺。 而此去長安,不僅路上有亂軍和流民,路途艱難,長安還偏西,難以號令天下,所以還是應該去陳縣。 荀藩堅持,奈何他們就幾個人老的老,幼的幼,根本無力拒絕。 閻鼎就挾裹著他們往長安去。 元立一路追尋,在半路將他們找到,他和閻鼎打了起來,差點兩敗俱傷,最后還是荀藩出面勸阻,認為就算是為了兩個小王爺,他們也不能在這時候內斗。 元立加入隊伍,強烈要求回頭去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