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見那人已離自己一尺遠,她俯身行禮的樣子,好像一直是不卑不亢,從來不曾真正低下頭去。容離看了一眼自己剛剛伸出的,想要攬住她的手,漠然收回,語氣冷淡。 “嗯。起來吧?!?/br> “謝太子殿下?!?/br> “不是要去母后那里?” 顧長卿一早就知道,這個太子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而自己的一舉一動,包括這宮中任何地方的一舉一動,必然是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這個男人,他雖身不在這皇宮,更不在后宮,但這朝堂之上,后宮之中,沒有這人所不知所不曉。他看似對這皇位毫不在意,對這主上之位毫不追逐,但顧長卿知曉,這人周圍時時刻刻遍布暗衛(wèi),又深埋自己的武功,分明是在等待最后一刻的到來。 第39章 今夜來接你 “太子既然知曉,何要在這人來人往之地說出來?” 容離見她面色如常,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慌亂,微微瞇起那雙狹長眼眸,似是在打量她。 “三小姐不問我如何知曉?” “這世上哪有太子不知的事情呢?” “有。你為何要插手母后的事?” 顧長卿抬眼看他,忽然就笑靨如花,梨窩輕陷,緋色蜜唇輕啟,鬼魅之眼淺瞇。 “長卿以為,太子殿下知這世間盡事呢,怎么到了長卿這兒,倒顯愚鈍了?” “大膽!怎敢如此對太子殿下無理!” 容離擺了擺手,湯野這才收了剛才的凌厲,退到一邊兒去,現(xiàn)下也就只有顧長卿與容離單獨在亭子里。 “我所以為,并不一定就是三小姐所想。若我所想為三小姐所念,那我也愿擔這愚鈍了?!?/br> “太子殿下莫要多想。您既知長卿有意對付孝王,何苦鋪這路子讓長卿踩上去?宮中難免人多口雜,長卿也不便久留,在此別過了。” 顧長卿沒再理睬他,側著身子從他身邊走過。她經(jīng)過容離身側時,他已然嗅到她身上好聞的清香,不似旁的女子身上那種花香或是胭脂香,那種味道他說不出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顧長卿往鳳棲宮走去,剛好宮女出來尋她,她便跟著她進了宮。 “臣女顧長卿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起來吧?!?/br> “謝娘娘?!?/br> 荀后見顧長卿坐下,對著蕭云如一瞥,蕭云如上前給顧長卿上滿了茶。 顧長卿見茶的顏色清淡,已猜到是她的方子。她輕輕端起,微微一抿。 “這茶如何?照著你的方子泡制的。” “回娘娘,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娘娘泡制的,比臣女這個最開始這么泡茶的人泡得還要好喝。” 荀后說到底也是俗塵中女子,聽顧長卿這樣夸耀,哪能不高興?雖然仍是半掩著笑意,但那眉梢的樂呵勁兒卻是掩蓋不住的。 “三小姐真是伶牙俐齒,這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br> “娘娘要這么說,那長卿可不答應,明明是娘娘花容月貌,這泡出來的茶也美味至極,怎的推到長卿身上去了?娘娘莫要太過謙虛?!?/br> 荀后掩面一笑,余光透過手帕望向蕭云如,蕭云如點了點頭,對著宮女們揮了揮手,宮內也就只剩下她們三人。 “本宮已經(jīng)照著你的法子都做了一遍,皇上前日來的鳳棲宮,昨兒聽說是歇在御書房,總之沒再去晨曦宮就是好的了?!?/br> “娘娘放心,這才是第一步而已?,F(xiàn)下娘娘要做的,就是把消息放出去,好讓晨曦宮那位知曉娘娘如今在做什么。” 荀后一愣,不大明了她此言之意,但她知道,顧長卿所說,必然有她的道理。荀后思量了一陣子,恍然大悟般,支支吾吾開了口。 “你是指...” 顧長卿抿了口茶水,一臉從容,春山玦落曼曼而開,軟聲淺顏道:“娘娘所想即是長卿所想。等再過兩日,陛下仍是念著這露水茶,而晨曦宮那邊,恐怕還是日日夜夜思索著該如何用山珍海味留住陛下,陛下既然吃膩了葷腥,又怎會再去晨曦宮?娘娘只需稍稍提點那么一下,皇上心思深沉又念舊情深,怎會不懷念那些過往時光?一旦皇上懷念起來了,娘娘也只需要在鳳棲宮做好自己,等著便是。晨曦宮著了急,必然使大招,這大招一使,娘娘想藉此倒打一耙,豈不易如反掌?” 荀后怔了怔,隨即仰頭大笑。 “顧長卿,你不簡單?!?/br> “長卿只當娘娘在夸贊了?!?/br> “自是夸你的。只是...” “本宮仍一事不明了?!?/br> “娘娘但說無妨?!?/br> “你如此助本宮一臂之力,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顧長卿無畏地直視荀后的雙眼,那雙靈動的眼眸里沒有畏懼,沒有膽怯,只有勝券在握的決心。 “她自然是想當太子妃?!?/br> 顧長卿望向來人,能如此出言不遜的,也只有太子容離了。 “兒臣給母后請安。” 荀后見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來了,趕緊拉他坐下。 “今日怎想起來母后這里了?” 容離坐了下來,接過蕭云如遞來的茶盞,一飲而盡,借著茶盞又輕瞥一眼顧長卿。 “兒臣日日惦記母后,也知母后念著兒臣,今日前來,不巧打擾母后與三小姐閑談了?!?/br> “太子殿下這樣說,長卿擔待不起。既然殿下在此,長卿不便打擾才是?!?/br> 容離見顧長卿有起身之意,一個眼神斜過去,射出無數(shù)冰碴子,讓顧長卿一陣激靈,又悻悻坐了回去。 “三小姐好像沒太聽清母后的問話,也沒有聽清我的回答?!?/br> “太子何意,直說便是。” “三小姐幾番進宮,難免落人口舌。女子名節(jié)最為重要,若是壞了名聲,母后與我都擔不起?!?/br> 荀后一貫是摸不清這個兒子的想法,此刻見他這么說,分明是要把顧長卿帶進坑里,讓她歸順于他們這一邊。于智謀來說,顧長卿做這太子妃也不牽強,但要論對離兒永久的發(fā)展,只有顧長安才最為合適。她這個兒子,自幼老成,為了他父皇登基,小小年紀經(jīng)歷的就比旁人多了太多。旁人只說太子殿下機智聰慧,卻不知道,她這個兒子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離兒一貫是冷性的做派,此時言語中有戲謔之意,倒是少見。 “太子所言是矣。三小姐,這世上怎會有平白掉餡餅之事?你助本宮,本宮當要回報?!?/br> “娘娘嚴重了。長卿不曾想與誰爭斗,也不想落人口舌,更不愿走進東宮。長卿幫助皇后娘娘,必定能獲得長卿所想,各取所需罷了?!?/br> “好一個'各取所需',敢如此放縱無禮的,怕是除了你顧長卿,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顧長卿并不去看容離,像是忽視他這個人。 “娘娘,長卿今日前來,所要說的已說完,就不叨擾了。長卿先行告退?!?/br> 顧長卿毫不做停留,轉身就走。蕭云如攔著門,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皇后又看向容離,見他無為難之意,這才揮了揮手,讓蕭云如開門。 顧長卿還是走了,絲毫不怕得罪他。容離心里是有些喜悅,卻又有些淡漠。 “離兒,你當真看上了顧長卿?” “母后也知,顧長卿于您,于我,都是有很大的作用。她就像三國時的諸葛亮,有著用不完的錦囊妙計。兒臣若是留不住她,怕是也坐不穩(wěn)皇位。更何況,父皇對她,確實是少有的贊許?!?/br> 荀后細細思量了一陣子,離兒所說句句在理,沒有絲毫不妥,他對顧長卿的看法,與自己也是八九不離十。只是,顧長卿的母親出身卑微,皇上好不容易坐穩(wěn)皇位,要讓他國知曉堂堂東晉太子,娶的女人竟是一介庶女,那傳出去,皇家威嚴何在? “話雖如此,但顧長安卻是不可棄的棋子。先過了這一關罷。石婕妤那邊,母后會扳倒的,你只需要在前朝做一個真正的太子就好?!?/br> 這前朝后宮盤根交錯,怎可能完全隔絕?雖說女子不可參政,但這政事里,當真有后宮女眷無法涉足之地?太子之位以至于今后的皇位,哪一步不是被后宮女子緊緊盯著? 容離淡然點頭,起身給皇后道了別,往宮外走去。 蕭云如見娘娘望著太子殿下的背影出神,給她換了杯熱茶。 “娘娘,茶涼了。” “嗯?!?/br> “娘娘,看太子殿下的意思,這是...要顧長卿為妃,那您打算如何應對?” 荀后輕笑一聲,不知在笑誰。 “有才之人,本宮必是要用。有用之人,本宮也是要用。” “可往往一山容不下二虎啊娘娘。” “是嗎?那就讓這二虎相爭,本宮從中得利。既不承認顧長卿,也不承認顧長安,讓她們知曉,誰對本宮更有用,本宮就捧誰?!?/br> “娘娘英明。只是,太子殿下那邊...” “離兒血氣方剛,即使整日無情的模樣,也抵不過身體上的召喚。但他會明白,皇位比什么都重要?!?/br> 顧長卿前腳剛走,后腳就被容離追了上來。 “三小姐走得這樣快,難不成是害羞?“ 顧長卿背對著他,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正要轉身惡言相對,不經(jīng)意間卻瞥見花園假山后的那抹身影。 待她轉過身,儼然一幅嬌羞媚態(tài)。 “能與太子殿下交談,本就是健康城所有待嫁閨中女子的心愿,長卿自然樂不思蜀,這害羞更是當然?!?/br> “變臉倒是快?!?/br> 容離腳步生風,瞬間就移到了她眼前。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宮里人多,不便你敞開心扉,本太子不怪罪。今夜,我來接你?!?/br> 顧長卿還被他突如其來的接近弄得臉上泛紅,耳邊還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原來這個人的呼吸,也是溫的。但不知為何,即使他話語輕佻,離自己這樣近,她仍舊覺得這個男人不過是表面,實則還是與他一貫的樣子相符,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留心,孤高清冷,坦然自若。 等顧長卿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那人已經(jīng)離她老遠。 越是接近他,就越是看不懂他,越是看不懂他,就越是好奇這個男人為什么在前世今生有這樣大的差別。但越是深入,她就越覺得危險的逼近。 “顧長卿!是不是不管什么我要的,你都要搶了去!” 顧長卿聽著這聒噪的聲音,微微瞇眼。那是危險的氣息。 “jiejie怎么在這?” 顧長安躲在假山后面,親眼看見她那般勾引太子殿下,本想跳出來狠狠教訓她,可一想到這是在宮中,又是皇后娘娘邀請,不能放肆。 “顧長卿,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以為皇后娘娘召了你幾次,你就算個東西了?我告訴你顧長卿,有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你得逞!” “jiejie這話何意?長卿要得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