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上場了！”

    “二號機位調(diào)整！”

    “e on，e on，你真美，你真美——e on，別破別破別破——”

    “我們做到了！成功了！”

    “我艸，我艸?！?/br>
    “她真美……”此時此刻的后臺，也沉浸在一片不尋常的沉默里，當杜文文走出t臺以后，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工作人員和模特兒們居然也都沒有喧嘩，而是自覺地圍成半圓，注視著大電視中播放的監(jiān)視器畫面，他們是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擔憂失敗的心情甚至壓倒了對美的感知——幾個月的加班，上百小時近乎不眠不休的忙碌，所有的心血，燈光、音樂、布展、妝發(fā)，所有人的勞動都只為了這瞬間的璀璨，這是他們共同完成的藝術(shù)品，當它展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當血花開始生長，掌聲漸漸響起時，那種成就感，那種感動——

    杜文文開始走，燈光跟在她面前，映出了金屬色的反光。

    “yes！我們做到了！”燈光師少了痞子樣，握拳興奮地低喊了一聲。

    她身上血跡開始蔓延。

    “我艸、我艸……”青哥在不斷地重復(fù)著臟話，無意識地搓著手臂，“我渾身發(fā)麻——”

    杜文文走到盡頭，駐足，長裙靜靜地棲息下來，像一只棲落的紅蝶。

    “她真美……”白倩不覺熱淚盈眶，“喬喬，她真美……”

    但喬韻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捂著嘴，死死地盯著監(jiān)視器，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那個世界里，她的眼神掃過臺下所有的觀眾，注視著、汲取著他們的震撼和感動，唇角不自然的下撇，眼角的淚光，被美震撼后形形色色的表情——被她所震撼和影響后的反饋——

    這是她的秀，她的故事，他們聽懂了，進入了她的故事里，這是她渴望了多年的獨一無二的一場秀，她自己的秀，她呈現(xiàn)出來了，她真的做到了，燈光下這一刻好到甚至不該成真——

    杜文文往回走，觀眾響亮的抽氣浪潮一樣地涌進她的耳朵里，為了她的作品——震耳欲聾的掌聲響起——他們近乎是狂熱地鼓著掌，她感知得到這份情緒，她知道自己征服了他們，在這一刻她擁有了那么一部分的他們，他們?yōu)榱怂偪?，不是她奪來的，不是她學來的，完全是她自己，只為了她自己——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彼p聲說。

    【這會讓評論家發(fā)笑】，【你的設(shè)計在商業(yè)上和藝術(shù)上同時不成熟】，【你應(yīng)該要有更快的速度和更新鮮的理念】，【我看不到這樣的你進入畢業(yè)站的可能性】，【韻，我要看到更多的你，不要給我看香奈兒的簡單抄襲】

    “我不敢相信?！彼f，轉(zhuǎn)過頭茫然地對白倩，對青哥，對所有人重復(fù)?！拔也幌嘈胚@是真的，我——”

    所有人都笑著看她，她的團隊，她的模特們，有些人眼眶里含著淚，有些人的眼淚藏在眼神里，他們都那樣仰望地看著她，好像她剛締造了一個奇跡——好像她理應(yīng)締造出奇跡，好像她就是這樣天生優(yōu)秀，就是如此天才橫溢。

    后臺忽然迸發(fā)出熱烈的掌聲，杜文文走進后臺，尖叫聲頓時響了起來，秀導(dǎo)在對講機中大喊，“謝幕上臺！”

    從第一個系列開始，模特們陸續(xù)前行，一個接一個腳步整齊，杜文文沖過來抱她，她在喊什么，她聽不清，“喬喬，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我就知道……你有才華……”

    這些都不是真的，她不敢信這是真的，但他們不懂，他們都不懂。

    喬韻環(huán)顧所有人，又看向監(jiān)視器，她捂住嘴，依然處在巨大的震駭里，他們都不懂她，只有——

    “喬喬，該上臺了。”

    有人說，有人在她手里塞了一個東西，她低頭看看：一個話筒。

    她往外走，從黑暗的t臺口，一步就走到震天的掌聲、歡呼聲和閃光燈里。所有人都在為她鼓掌，都那樣狂熱地看著她，他們都為她瘋狂，為她的作品，她的才華——

    但她現(xiàn)在不想要這些，她不享受這些，她不知道這些是真的還是幻覺，她不知道誰能理解，她憑本能擠出微笑，故作輕快地走在歡呼聲中，雙手合十表示感謝，她的眼神從賓客們身上掠過。周小雅、譚玉、mandy park……《voyage》、《et》……他們都來了，這些面孔在一天前讓她輾轉(zhuǎn)難眠，但現(xiàn)在她不想要這些，她想要——

    她的世界忽然輕微地震了震，在這一刻變得比前一刻更加真實，她的眼神像是被磁鐵牽引，在錨準處凝實：秦巍就坐在那里，靜靜地望著她，表情藏在陰影里。

    所有被發(fā)布會壓后的情緒，在這一刻開始快速反應(yīng)前行，像是慢動作濾鏡離開，抑制劑失效，反而成為快放，鏈接反應(yīng)在瞬間完成——這是秦巍和她兩個人的秀，秦巍為她辦的秀，秦巍為她請到了兩個影后，他為她、他對她——只有他能——只有他——

    一個笑慢慢誕生，像是一顆種子終于發(fā)了芽，從土壤里探出了稚嫩的花，她抑制不了這幸福的感覺從嘴邊孵化，她的世界越來越清晰凝實，他的眼，他的凝視，他抿緊的唇線，幾乎是痛苦的表情，他的手——

    他的手。

    她的視線離開了又回去，沉下了再抬起，微笑凝固在唇邊，喬韻在歡呼聲中有短暫的失語，眼神落在t臺座位邊，落在某一位觀眾的手上——

    這只手修長頎秀，搭在座位邊沿。

    ——和另一只白皙的小手，相疊。

    ☆、第65章 after party

    “哎，譚姐，你也沒走?。窟€以為你回去了呢?！?/br>
    “沒，我剛就是去后臺看了下，這不是第一次來看國內(nèi)的秀，好奇嗎?！?/br>
    “誒誒，還可以去后臺啊？——那你看到杜文文沒有？她是真的流血了嗎？”

    “對啊，是不是真受傷了？”譚影后身邊一下就圍上了一群人，都是好奇的口吻，“這不是真受傷的話效果怎么那么逼真呢？是不是找特效化妝師化的？”

    “文文一會來不來party啊？直接問直接問?！?/br>
    “對了，秦少去哪了——秦少，一會給我們介紹一下你朋友唄，真的特有才華，這秀辦得，把我都震懾住了，我感覺不認識她我今天這秀是真白來了，虧得慌——”

    像這樣的小品牌，看展嘉賓當然一般都受邀參加after party，不過，這和那種品牌冠名的特殊晚宴不同，這種發(fā)布會后的派對，基本都是品牌內(nèi)部員工慶功放松的活動，會留下來參加的頂多是時尚買手、各大代理商等工業(yè)體系內(nèi)人士，前來湊熱鬧捧場的明星，露過臉就算是表達支持，留下來意義不大——至于那些吃瓜的名媛潮人，更是哪來的回哪去，留下來喝廉價紅酒，吃批發(fā)奶酪，白花熱量和時間，實在無此必要。

    但今晚，受服裝秀本身影響，留下來的嘉賓比預(yù)計的要多，pr公司快忙壞了，品牌高層也出來四處應(yīng)酬，又分人帶買手去看show room，有限幾個人忙得團團轉(zhuǎn)，對嘉賓似有些招待不周，但也更令他們感覺到欣欣向榮的活力?！扒厣?，你這——朋友——真是，沒說的，就是這個?！?/br>
    說話的人比了個大拇指，“畫面感這么好，這么有審美——這么會講故事，我感覺做電影美術(shù)指導(dǎo)都夠了，你加把勁拉進圈唄——不然，簡直是中國電影的一大損失！”

    對設(shè)計師和秦巍的關(guān)系，朋友們不是沒猜測，但官小雪也在場，雖然和秦巍沒坐在一起，但誰知道是不是躲媒體？都是場面上的人，不會說不合適的話，但語氣里的調(diào)侃里是免不了的，一群人聽了都笑起來，秦巍也笑，他先敬了譚玉一下，才說，“別瞎夸她了，再夸真的就上天了——大家這么捧場，她也說要過來敬酒，那邊在做臨場小采訪，做完了就過來?！?/br>
    “是《voyage》？”沒等有心人煽風點火，咖位最大的譚影后就表示理解，她今天脾氣特別好，“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咱們這都是閑雜人等，這些時尚雜志關(guān)系到小喬的事業(yè)發(fā)展，讓她好好做采訪——干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先去附近的show room看看，我剛看好多人都過去了。”

    “好啊好啊。”多少也有一部分人留下來，并非是因為對品牌的興趣，而是因為對譚影后的興趣，此時也絕不會點破譚影后口中的有些人，應(yīng)該是特指十幾分鐘前剛走開的周小雅，大家都是轟然叫好?！叭タ纯础！?/br>
    “也該支持幾件?！?/br>
    “我喜歡那件長西裝，秦哥，能不能給個親友折扣??？”

    一群大小明星圈內(nèi)人的噱笑，把氣氛炒得熱鬧，也惹來其余客人垂涎又自矜的目光，潛在的外圍和骨rou皮蠢蠢欲動，滋養(yǎng)他們的虛榮，又更妝點派對浮華的氣氛。小廳一角，宋雅蘭扭頭看了幾眼，浮現(xiàn)會心微笑，“喬小姐的設(shè)計太有魅力，第一次開秀就有這么多大牌捧場?！?/br>
    “哪里哪里，”喬韻說，淺淺地笑，“衣服都沒看過，哪來的魅力，全靠朋友們看得起?！?/br>
    宋雅蘭也笑了，“那喬小姐的朋友們是真多——我感覺，我該和我們責編換換，她來這里，我去時裝周閉幕式。”

    兩個時間極為接近的活動，自然會被拿來比較，且不說衣服，就論嘉賓、場面，【韻】都完勝有整個行業(yè)做背景的時裝周閉幕式，宋雅蘭的夸獎很犀利、半含試探又不過火，也是千錘百煉出的儀態(tài)，點一句就收，話題拉回秀本身，“過分rou麻的話，時間關(guān)系就不說了，整個秀的反響，你應(yīng)該也感受到了，我想這可以說是幾年內(nèi)國內(nèi)最成功的一場秀了，從各個角度來說都達到了國際水準——那么，喬小姐能從設(shè)計師的角度解讀一下這場秀嗎？”

    “這場秀分三個系列，各有主題，第一個系列其實是我在去年發(fā)布的‘黑夜中的火’，”這是制式采訪和公式問題了，喬韻不會沒準備，她侃侃而談，“這是我個人的第一個完整的商業(yè)成衣系列，對我的意義相當不同，它證明我有能力獨立完成一個面對市場的商業(yè)系列，并且完成向售賣款的轉(zhuǎn)化——這一點是相當重要的，可以說是一個自我證明的過程——”

    她看了看宋雅蘭的表情，收住話頭，笑了笑，“但我知道，你們的讀者對這些話不感興趣?！?/br>
    宋雅蘭做了個心有戚戚焉的同情表情，避重就輕地說道，“讀者們對服裝的態(tài)度還是更偏向于消費品?！?/br>
    藝術(shù)需要理論，有興趣入門的人自然會去研究，但消費品背后的理論，就只有同行感興趣，雜志讀者想看到的只有漂亮的衣服，當然還有衣服后動人的故事，就像是可可香奈兒“重新定義了女性服裝”，諸如此類的故事才能被傳唱不休，借助娛樂性在大眾記憶里留下印象，至于真相，誰會在乎？

    喬韻笑了，“你這是在委婉地問八卦嗎？”

    “這么說確實有個故事？”宋雅蘭敏銳地抓住了她的破綻。

    “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你的最后一件衣服太有指向性了，情緒非常濃烈，我想那背后應(yīng)該是有一個故事的?！彼窝盘m的眼睛亮晶晶的，提到荊棘裙，她的興奮之情依然蕩漾不去，“方便和我們分享一下嗎？——你知道，讀者們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故事的，它會讓衣服變得更特別、更私人化，這對品牌文化建設(shè)也有極大的幫助。”

    和某些時尚編輯不同，她很懂行，也有誠意，說辭極有說服力：對奢侈品牌來說，一個好故事勝過上千萬的營銷經(jīng)費，所以人人都爭著在講，都想把設(shè)計師本人打造為活著的傳奇。喬韻也為自己的品牌準備了故事，一個天才少女，放棄帕森斯，選擇在祖國證明自己，她覺得這種煽動愛國情緒的故事有助于自己得到官方的支持，也能讓pr找到炒作點。

    “……當然人人都喜歡好故事，他們都想看到設(shè)計師的私人一面，滿足窺私欲。”但最終她還是笑著說，“但前提是，他們得先通過作品認識到設(shè)計師，是不是？作品先行，故事隨后，我想，現(xiàn)階段還是應(yīng)該讓我的衣服來講述自己的故事?！?/br>
    “噢，它絕對做到了，”宋雅蘭一下興奮起來，“最后那條裙子的展示，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毫無爭議的新鮮，那種流動的，在所有人面前最終完成的感覺——這種動態(tài)的展示完全提升了整個秀的檔次——如果你在紐約開秀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一炮走紅，韻，可以說說你的天才來自于……”

    她的話應(yīng)該還沒說完，至少在喬韻的印象中是如此，她眨眨眼，詢問地看過去，但心知自己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慢了一拍，但還好，宋雅蘭好像并不像通常的時尚編輯那樣刻薄強勢，或者她對喬韻特別喜歡，她沒介意喬韻的走神，而是關(guān)心地問，“喬小姐是不舒服嗎？感覺你臉色好像有點蒼白?！?/br>
    喬韻自己也知道，她走神的次數(shù)是比平時多，反應(yīng)也慢，她歉然說，“這個秀換場地時間很突然，為了如期開秀，我已經(jīng)有三四天沒怎么睡覺了?！?/br>
    這是實話，過去一周極度缺乏睡眠，又處在成功上秀后的沖擊里，她到現(xiàn)在都像是飄在云端，任何情緒都隔著疲倦的棉絮，怎么也興奮不起來：周小雅要去看show room，時尚編輯紛紛來約采訪，《voyage》興趣這么濃，恐怕姿態(tài)都擺好了，就等她主動開口，便會軟下身段安排棚拍——畢竟是大雜，對國內(nèi)設(shè)計師，再欣賞也不會率先力邀，能有如今的熱情已經(jīng)是最明顯的暗示：宋雅蘭沒回避自己實習編輯的職位，她要找亮點上位，也想在國內(nèi)培養(yǎng)自己的人脈，時尚編輯要成名，最好的辦法就是挖掘一個設(shè)計師，她自詡雙方在同一起跑線，想和【韻】互相成就的姿態(tài)明顯，也是個合作的好對象，【韻】現(xiàn)在太需要曝光，而能和宋雅蘭這樣有審美的伯樂合作，至少好過去舔別人的鞋。

    ——她都知道，卻提不起勁爭取，手指在輕微的顫抖，像是高潮過勁后大腦的麻痹，也像是樂曲高潮后的乏力，掐指尖也提不起精神，只好和宋雅蘭改約時間，“如果下周有空的話，要不要來工作室看看，故事更多，也許有些能豐滿你的稿件?！?/br>
    “當然。”一場秀下來，她的路立竿見影，要更順遂，這就是現(xiàn)場藝術(shù)的威力，宋雅蘭顯然已成為粉絲，喬韻態(tài)度配合，她有些興奮，語氣親近不少，“如果能把今天的秀場視頻整理出來就更好了——我設(shè)法給主編看看，為你多要點版面，如果能爭取到小跨頁的話，對品牌知名度還是很有幫助的……”

    和宋雅蘭定下約會，打發(fā)掉一個，喬韻站在當?shù)匚鼛卓跉?，轉(zhuǎn)身走近最需要應(yīng)酬的客人：先和《voyage》打交道，于公于私都在情在理，但接下來不感謝這些義氣前來撐場的明星朋友，同時也是【韻】在今后幾年內(nèi)最好的營銷資源，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設(shè)計師來了！”明星團對她也很熱情，不因秦巍不在而拘謹，喊著讓她帶逛show room，“喬喬——能怎么叫你嗎？你這秀真是太棒了！我都看感動了，眼淚差點沒下來——摸著腮幫子我都納悶?zāi)?，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難道這就是藝術(shù)的力量？”

    “我有一個問題必須你，喬喬，那個杜文文——”

    “她是真的受傷了嗎？”

    “不可能吧，流那么多血，是真血人早死了吧。”

    “是特效化妝嗎？用的哪個化妝師傅?。拷榻B給我們唄，太逼真了！”

    “怎么能把衣服設(shè)計得這么漂亮的——這衣服背后，有故事吧？是不是給什么男朋友設(shè)計的？”問話的人話尾賤賤地抬起來，眼睛直瞟向這里走來的秦巍，“還是什么暗戀的對象？——那要是有人被你暗戀，肯定特別幸福，這么年輕漂亮，又這么有才華——”

    有才華這三個字是真心的，年輕漂亮就說得漫不經(jīng)心，一聽就是花言巧語順嘴那么一捧，喬韻握著臉無奈地笑，她都一個星期沒睡好了，一張臉浮腫，素顏上鏡，強光燈下和杜文文這樣的天使模特走在一起，有生以來第一次失去顏值優(yōu)勢，在這幫小臉妖怪里居然靠才華吃飯。

    她狀態(tài)不佳，但笑沒半點破綻，讓說話的宗良訕訕然，譚影后也不太開心，“衣服好看你就看，還體會上背后的故事了，真以為自己有藝術(shù)細胞?。壳星星??！?/br>
    宗良被切了也不生氣，亮出一口大白牙，仿佛被譚影后切是難得的榮耀，“秦哥，回來啦——剛?cè)ツ牧?，找你半天，想去認識設(shè)計師，你不在我們又不敢，還好喬喬脾氣好，自己跑過來同我們打招呼?！?/br>
    秦巍身邊跟了幾個記者，此時都發(fā)笑，“喲，宗老師還有不敢去搭訕的時候啊？”

    宗良和他們擠眉弄眼，“怎么沒有啊，現(xiàn)在就有，人家那背后有人，我可不敢得罪——”

    “好了，小宗?！弊T影后喝住了熊孩子，有點埋怨地懟秦巍，“怎么又帶人過來采訪，剛想讓小喬帶我們?nèi)how room看的——我還想給自己挑幾件衣服呢！”

    “譚老師很欣賞這場秀??？”記者還有不會來事的？立刻就聊起來了，喬韻慢慢認出來，這就是之前在電影院里抓到他們的那幾個。沒想到今晚也來了現(xiàn)場，還被光明正大帶過來采訪譚影后。

    “確實覺得非常的漂亮，也很有觸動，你們也看過秀了吧？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國內(nèi)的設(shè)計環(huán)境還在發(fā)展中，出個好苗子非常不容易……”到底是影后，私下嬉笑怒罵，錄音筆一支就侃侃而談，一群人憧憬地圍在一邊，反倒是喬韻不知不覺間，被擠到人群邊緣。

    她再退一步，徹底進入陰影里，和一樣站在人群外的秦巍對視，喬韻現(xiàn)在沒有任何情緒，她真的過分疲倦，疲倦到移不開視線，只能在他的眼中沉底，秦巍的瞳仁像是在不斷放大，他的唇角沒有勾沒有揚，平平地抿成一條線，官小雪還在，那個女孩子去了哪里？

    “——喬老師，”喬韻一下回到現(xiàn)實：所有人都在看她，譚影后已經(jīng)說完了，很興奮的樣子。“相信這個也是這一場最大的懸念了，包括我本人也非常想知道，最后一件裙子的效果是怎么實現(xiàn)的？您能給我們透露一下嗎？這個血是真的嗎？”

    喬韻深吸一口氣，她想找人抽自己一耳光，她太累了——不是比喻，是真的累，她想要撲到最近的沙發(fā)里就那樣睡過去，她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透支生命回答這些無聊的問題？

    “是真的，所以文文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她進后臺以后就被送去醫(yī)院急救了?！彼f，帶著笑意的語氣一下引起一波哄笑，記者也笑了?！捌鋵嵥沁€在后臺卸妝和脫衣服啦，這件衣服不太好脫——為了達到這種逼真效果，我們做了質(zhì)感非常類似皮膚的裸色硅膠——其實也可以說是特效化妝的一部分了，文文的腰部和背部都有硅膠，主要是為了處理好金屬和蕾絲之間的融合關(guān)系，而不是出血效果，實際上，如果只是為了出血效果的話，也許不需要硅膠，但這件衣服的難點其實在于兩種材質(zhì)的融合，蕾絲是一種非常高級和脆弱的材料，金屬荊棘直接纏繞的話，肯定會割裂衣服本身，但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為那就徹底淪為行為藝術(shù)了，整件衣服也會過于真實，有強烈的戲服感，我想要呈現(xiàn)的是一種超現(xiàn)實的、迷幻的意象……”

    口才好，有條有理，枯燥的工藝也被說得扣人心弦，記者和譚玉都聽住了，宗良適時捧場，“巧奪天工！”

    一群明星借勢紛紛表達贊賞，也算借機博博版面——不是沾喬韻的光，是蹭譚玉的關(guān)注度，和她有關(guān)，什么新聞不上首頁？能在【譚影后力贊新興設(shè)計師，不避嫌力挺首秀】的新聞里露上一面也是好的。

    “這個創(chuàng)意在國外有人用過嗎？”記者也真正燃起興趣，并敏銳發(fā)現(xiàn)新聞點：這么夯的創(chuàng)意，是借鑒的也就算了，若是原創(chuàng)，網(wǎng)上應(yīng)該能小火一把吧？

    喬韻的反應(yīng)還是慢幾拍，她想了一會才明白記者用意，吸一口氣，斬釘截鐵，“沒有。”

    頓一下又補上一句，“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把金屬和蕾絲融合到這地步，用硅膠來做媒介的，我應(yīng)該也是第一個。”

    敢講哦，記者最喜歡這樣的采訪對象了，笑瞇瞇記下幾個關(guān)鍵詞，開始問時裝周的事，“我們都知道，你這個秀辦得比較波折，這里面有沒有一些故事你想要和我們分享……”

    問題一個接一個，秦巍出面招待譚影后，“姐，讓他們做訪問吧，我們別擱一邊杵著了，我讓那個誰送你去展示間先看看吧，喜歡什么就拿，員工優(yōu)惠價！”

    “啊，喬喬不陪我啊——還想讓她陪我呢?！弊T玉似乎有些失落，聲音傳到喬韻耳邊，她瞥過一眼，又想了很久才恍惚明白：哦，周影后也很喜歡最后那個系列，party剛開始好像就去show room看了，是青哥陪去的，譚影后這邊，如果是設(shè)計師親自陪，遇到周影后就不好看了，咖位相當，待遇卻分出高下——

    “其實這些事，怎么說呢，在我們國家做原創(chuàng)確實是比較難，要承擔一些壓力?！彼栈匦纳瘢贿呎f一邊用眼角余光目送秦巍把譚影后和跟班們撮弄走（“你就讓人家好好受訪吧，姐，人家可不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采訪……”），“我的秀經(jīng)過很多次改動，時間就改了兩次，本來是在第一天就該走的，現(xiàn)在是最后一天，而且也不能在原定的場地走，只能臨時改場地自己辦，我覺得原因的話，其實只要看過這次時裝周的一些秀應(yīng)該都會清楚的。這么說吧，時尚圈，一般是十年一個輪回，意思就是十年內(nèi)，一般大家不太會復(fù)用之前的一些流行元素，而我在黑夜中的火這個系列里，采用的皮革拼接混搭的元素，可以說在五年內(nèi)沒有任何大小品牌在用，這是去年的系列，已經(jīng)成功商業(yè)化，并做了一個季度了……我這么說，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